宋史作者:賀惟一,張起岩,歐陽玄,斡玉倫徒,泰不華,於文傳,貢師道,余闕,賈魯,危素,脫脫,鐵木兒塔識發布:福哥
2018-5-13 00:36
宋史卷三百三十三
列傳第九十二
楊佐 李兌從弟先 沈立 張掞 張燾 俞充 劉瑾
閻詢 葛宮 張田 榮諲 李載 姚渙 朱景子光庭
李琮 朱壽隆 盧士宏 單煦 楊仲元 余良肱 潘夙
楊佐字公儀,本唐靖恭諸楊後,至佐,家於宣。及進士第,爲陵州推官。州有鹽井深五十丈,皆石也,底用柏木爲干,上出井口,垂綆而下,方能及水。歲久干摧敗,欲易之,而陰氣騰上,入者輒死;惟天有雨,則氣隨以下,稍能施工,晴則亟止。佐教工人以木盤貯水,穴竅灑之,如雨滴然,謂之『雨盤』。如是累月,井幹一新,利復其舊。
累遷河陰發運判官,幹當河渠司。皇祐中,汴水殺溢不常,漕舟不能屬。佐度地鑿瀆以通河流,於是置都水監,命佐以鹽鐵判官同判。京城地勢南下,涉夏秋則苦霖潦,佐開永通河,疏溝澮出野外,自是水患息。又議治孟陽河,議者謂不便。佐言:『國初歲轉京東粟數十萬,今所致亡幾,儻不濬復舊跡,後將廢矣。』乃從其策。
出爲江、淮發運使。孟陽之役,調民七、八千,夷丘墓百數,怨聲盈塞。詔開封鞫治,官吏獨舍佐不問。糾察刑獄劉敞請加貶黜,不聽。召爲鹽鐵副使,拜天章閣待制,復判都水,知審官院,權發遣開封府。
嘗使契丹,虜饋以方物,書獨稱名。英宗升遐,奉遺留物再往使,卒於道,年六十一。詔護喪歸,賻以黃金,恤其家。
李兌字子西,許州臨潁人。登進士第,由屯田員外郎爲殿中侍御史。按齊州叛卒,獄成,有欲夜篡囚者,兌以便宜斬之,人服其略。
張堯佐判河陽,兌言堯佐素無行能,不宜以戚里故用。改同知諫院。狄青宣撫廣西,入內都知任守忠爲副,兌言以宦者觀軍容,致主將掣肘,非計。仁宗爲罷守忠。太常新樂成,王拱辰以爲十二鐘磬一以黃鐘爲律,與古異,胡瑗及阮逸亦言聲不能諧。詔近臣集議,久而不決。兌言:『樂之道廣大微妙,非知音入神,詎容輕議。願參新舊,但取諧和近雅者,合而用之。』進侍御史知雜事,擢天章閣待制、知諫院。轉運使制祿與郡守殊,時有用彈劾奪節及老疾請郡者,一切得仍奉稍。兌言非所以勸沮,乃詔悉依所居官格。兌在言職十年,凡所論諫,不自表襮,故鮮傳世。
出知杭州,帝書『安民』二字以寵。徙越州,加龍圖閣直學士、知廣州,南人謂自劉氏納土後,獨兌著清節。還知河陽,帝又寵以詩。徙鄧州。富人榜仆死,系頸投井中而以縊爲解。兌曰:『既赴井,復自縊,有是理乎?必吏受賕教之爾。』訊之果然。
兌歷守名郡,爲政簡嚴,老益精明。自鄧歸,泊然無仕宦意。對便殿,力丐退,英宗命無拜,以爲集賢院學士、判西京御史台。積官尚書右丞,轉工部尚書致仕。卒,年七十六,諡曰莊。從弟先。
先字淵宗,起進士,爲虔州觀察推官,攝吉州永新令。兩州俗尚訟,先爲辨枉直,皆得其平。
知信州、南安軍,撫楚州,歷利、梓、江東、淮南轉運使。壽春民陳氏施僧田,其後貧弱,往丐食僧所而僧逐之,取僧園中筍,遂執以爲盜。先詰其由,奪田之半以還之。所至治官如家,人目以俚語:在信爲『錯安頭』,謂其無貌而有材也;在楚爲『照天燭』,稱其明也。楚有民迫於輸賦,殺牛鬻之。里胥白於官,先愍焉,但令與杖。通判孫龍舒以爲徒刑,毀其桉。明日龍舒來,先引囚曰:『汝罪應杖,以通判貸汝矣。』遣之出。
積官至秘書監致仕。兄兌尚無恙,事之彌篤。以子敘封,得太中大夫,閒居一紀卒,年八十三。子庭玉,年六十即棄官歸養。人賢其家法雲。
沈立字立之,歷陽人。舉進士,簽書益州判官,提舉商胡埽。採摭大河事跡、古今利病,爲書曰河防通議,治河者悉守爲法。遷兩浙轉運使。蘇、湖水,民艱食,縣戒強豪民發粟以振,立亟命還之,而勸使自稱貸,須歲稔,官爲責償。茶禁害民,山場、榷場多在部內,歲抵罪者輒數萬,而官僅得錢四萬。立著茶法要覽,乞行通商法,三司使張方平上其議。後罷榷法,如所請;立召爲戶部判官。
奉使契丹,適行冊禮,欲令從其國服,不則見於門。立折之曰:『往年北使講見儀,未嘗令北使易冠服,況門見邪?』契丹愧而止。
遷京西北轉運使。都水方興六塔河,召與議,立請止修五股等河及漳河,分殺水勢以省役,從之。加集賢修撰、知滄州,進右諫議大夫、判都水監,出爲江、淮發運使。居職辦治,加賜金,數詔嘉之。知越州、杭州、審官西院、江寧府。
初,立在蜀,悉以公粟售書,積卷數萬。神宗問所藏,立上其目及所著名山水記三百卷。徙宣州,提舉崇禧觀。卒,年七十二。
張掞字文裕,齊州歷城人。父蘊,咸平初,監淄州兵。契丹入寇,游騎至淄、青間,州人將棄城,蘊拔刀遮止於門,力治守備,游騎爲之引去。郡守愧,始謀掠爲己功,反陷以罪,蘊受而不校。
掞幼篤孝,蘊病,刲股肉以療。舉進士,知益都縣。當督賦租,置里胥弗用,而民皆以時入。石介獻息民論,請以益都爲天下法。丁內艱,時隆寒,徒跣舉柩,叩首流血,與兄揆廬墓左。
明道中,京東飢,盜起,以御史中丞范諷薦,知萊州掖縣。民訴旱於州,拒之,掞自爲奏聞,詔除登、萊稅。通判永興軍,爲集賢校理,四遷爲龍圖閣直學士、知成德軍。宦者閻士良爲鈐轄,多撓帥權,用危法中軍校,掞直之,而劾士良。英宗登極,朝廷使來告,士良辭疾居家,宴客自若,奏抵其罪。入判太常、司農寺,累官戶部侍郎致仕。熙寧七年,卒,年八十。
掞忠篤誠愨,既老益康寧。少從劉潛、李冠游,及其死,率里人葬之,置田贍其孥。事揆如父,理家必咨而行,爲鄉黨矜式。
張燾字景元,樞密直學士奎之子也。舉進士,通判單州。州卒謀亂,期有日,燾得告者,徐詣營取首惡,置諸法。知沂、濰二州。沂產布,濰產絹,而有司科賦相反,燾始革之。濰多圭田,率計畝征絹,而蠲河役,燾不肯踵例,廢法還其役,入損於舊五之四,且命吏曰:『吾知守己而已,無妨後人,汝勿著爲式。』
提點河北刑獄,攝領澶州,七日而商胡決。燾拯溺救飢,所全活者十餘萬,猶坐免。數年,復提點河東、陝西、京西刑獄,爲鹽鐵判官、淮南轉運使,江淮發運副使。泗州水,城且壞,燾悉力營護,詔寵其勞。入爲戶部副使。京師賦麴於酒,人有常籍,毋問售不售,或蹶產以償。燾請罷歲額,嚴禁令,隨所用麴多寡以售,自是課增溢。官修睦親宅,議取民居,燾言:『芳林園有餘地,宗室足自處,無庸起民居。』從之。孝嚴殿成,請圖乾興以來文武大臣像於壁。
遷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蒲津浮橋壞,鐵牛皆沒水中,燾以策列巨木於岸以爲衡,縋石其秒,挽出之,橋復其初。保安二土豪善騎射,爲邊人所憚,故縱善馬誘使取之,而彊以漢法。燾按得其狀,俱以隸軍。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蜀人苦多盜,燾嚴保伍,使不得隱,而申其捕限。南蠻寇黎、雅,討走之,罷磨刀崖戍卒。改知瀛州。
母喪服闋。故事,起執政以詔,近臣以堂帖;神宗特命賜詔。判太常寺,知鄧、許二州,復判太常,知通進、銀台司,提舉崇福宮,由給事中易通議大夫。卒,年七十。
燾才智敏給,常從范仲淹使河東。至汾州,民遮道數百趨訴,仲淹以付。燾方與客弈,局未終,處決已竟。英宗時,三司前奏事,帝詰鑄錢本末,皆不能對,燾悉論無隱。帝是之,顧左右識其姓名,後欲以爲觀察使守邊,曰:『卿家世事也。』燾對曰:『臣叔父亢有大才,臣愚不可繼。』遂止。
俞充字公達,明州鄞人。登進士第。熙寧中爲都水丞,提舉沿汴淤泥溉田,爲上腴者八萬頃。檢正中書戶房,加集賢校理、淮南轉運副使,遷成都路轉運使。茂州羌寇邊,充上十策御戎。神宗遣內侍王中正同經制,建三堡,復永康爲軍,因詐殺羌眾以爲中正功,與深相結,至出妻拜之。中正還闕,舉充可任。召判都水監,進直史館。中書都檢正御史彭汝礪論其媚事中正,命遂寢。
河決曹村,充往救護,還,陳河防十餘事,概論『水衡之政不修,因循苟且,浸以成習。方曹村決時,兵之在役者僅十餘人,有司自取敗事,恐未可以罪歲也。』加集賢殿修撰、提舉市易,歲登課百四十萬。故事當賜錢,充曰:『奏課,職也,願自今罷賜。』詔聽之。
擢天章閣待制、知慶州。慶陽兵驕,小繩治輒肆悖,充嚴約束,斬妄言者五人於軍門。聞有病苦則巡撫勞餉,死不能舉者出私財以周其喪,以故莫不畏威而懷惠。環州田與夏境犬牙交錯,每獲必遭掠,多棄弗理,充檄所部復以時耕植。慕家族山夷叛,舉戶亡入西者且三百,充遣將張守約耀兵塞上,夏人亟反之。
充之帥邊,實王珪薦,欲以遏司馬光之入。充亦知帝有用兵意,屢倡請西征,後言:『夏酋秉常爲母梁所戕,或雲雖存而囚,不得與國政。其母宣淫凶恣,國人怨嗟,實爲興師問罪之秋也。秉常亡,將有桀黠者起,必爲吾患。今師出有名,天亡其國,度如破竹之易。願得乘傳入覲,面陳攻討之略。』詔令掾屬入議,未及行,充暴卒,年四十九。
劉瑾字元忠,吉州人,沆之子也。第進士,爲館閣校勘。沆亡,得褒贈。知制誥張瓌草詞,語涉譏貶,瑾泣涕不能食,闔門衰絰,邀宰相自言。朝廷爲改書命,黜瓌爲州,瑾亦坐衰服入公門罷職。沒喪不就官,丐守墳墓。王素爲請,以伸孝子之志。詔復職,遷集賢校理、通判睦州,爲淮南轉運副使。
召修起居注,加史館修撰、河北轉運使,拜天章閣待制、知瀛州。坐與世居通問,徙明州。未行,改鎮廣州。與樞密院論戍兵不合,改虔州。戰櫂都監楊從先奉旨募兵不至,擅遣其子懋糾諸縣巡檢兵集郡下,瑾怒責之,遽發悖謬語,懋訴瑾於朝,遂廢於家。逾年,復待制、知江州,歷福州、秦州、成德軍,卒。
瑾素有操尚,所蒞以能稱,然御下苛嚴,少縱舍,好面折人短,以故多致訾怨。
閻詢字議道,鳳翔天興人。少時以學問著聞,擢進士第,又中書判拔萃科。累遷秘書丞,爲監察御史里行。詔治王素獄,坐有姻嫌不以聞,降監河陽酒稅,累遷爲鹽鐵判官。
使契丹。詢頗諳北方疆理,時契丹在靴淀,迓者王惠導詢由松亭往,詢曰:『此松亭路也,胡不徑蔥嶺而迂枉若是,豈非誇大國地廣以相欺邪?』惠慚不能對。加直龍圖閣、知梓州。徙河東轉運使,言:『三路土兵疲老者,聽其族以強壯者代。』從之。進集賢殿修撰、知河中府。大河漲,壞浮橋,詢易爲長橋。拜天章閣待制、知廣州,不即赴,罷職知商州。神宗轉右諫議大夫,改邠、同二州,提舉上清太平宮,卒,年七十九。
葛宮字公雅,江陰人。舉進士,授忠正軍【一】掌書記。善屬文,上太平雅頌十篇,真宗嘉之,召試學士院,進兩階。又獻寶符閣頌,爲楊億所稱。知南充縣,東川飢,民艱食,部使者檄守資、昌兩州,以惠政聞。知南劍州。土豪彭孫聚黨數百,憑依山澤爲盜,出害吏民,不可捕,宮遣沙縣尉許抗諭降之。並溪山多產銅、銀,吏挾奸罔利,課歲不登,宮一變其法,歲羨餘六百萬。三司使聞於朝,論當賞。宮曰:『天地所產,吾顧盜之,又可爲功乎?』卒不言。
徙知滁、秀二州,秀介江湖間,吏爲關涇瀆上,以征往來,間有昏葬,趨期者多不克,宮命悉毀之。積官秘書監、太子賓宮。治平中,轉工部侍郎。熙寧五年,卒,年八十一。宮性敦厚,恤錄宗黨,撫孤嫠,賴以存者甚眾。
宮弟密,亦以進士爲光州推官。豪民李新殺人,嫁其罪於邑民葛華,且用華之子爲證。獄具,密得其情,出之。法當賞,密白州使勿言。仕至太常博士。天性恬靖,年五十,忽上章致仕,姻黨交止之,笑曰:『俟罪疾、老死不已而休官者,安得有餘裕哉。』即退居,號草堂逸老,年八十四乃終。平生爲詩慕李商隱,有西崑高致。
子書思,踵登第,調建德主簿。時密已老,欲迎以之官,密難之。書思曰:『曾子不肯一日去親側,豈以五斗移素志哉?』遂投劾歸養十年余。近臣表其志行,以爲泗州教授,弗就。密不得已,許以他日偕行,始乞監新市鎮。居父喪,哀毀骨立,盛暑不釋苴麻,終禫不忍去冢舍。累年,乃出仕,歷封丘主簿、漣水【二】。時兄書元爲望江令,同隸淮南監司,有舍兄而薦己者,移書乞改薦兄,不許,則封檄還之。其篤行類皆若此。仕至朝奉郎,亦告老,父子歸休皆不待年。卒,年七十三,特諡曰清孝。子勝仲,孫立方,皆以學業至侍從,世爲儒家。勝仲自有傳。
論曰:佐、立擅水衡之政,爲時所稱。兌居官論諫,無所表襮,先克承之。掞之孝,燾之智,瑾之苛嚴,詢之辭令,皆著一時,自致顯官。俞充制軍禁暴,足爲能臣,而希時相之意,倡請西征,使其不死,邊陲之禍,其可既乎?葛氏自宮以下,簪纓相繼,盛哉。
張田字公載,澶淵人。登進士第,知應天府司錄。歐陽脩薦其才,通判廣信軍。夏竦、楊懷敏建策增七郡塘水,詔通判集議,田曰:『此非禦敵策也,壞良田,浸冢墓,民被其患,不爲便。』因奏疏極論,謫監郢州稅。
久之,通判冀州。內侍張宗禮使經郡,酣酒自恣,守貳無敢白者,田發其事,詔配西陵灑掃。攝度支判官。祫享太廟,又請自執政下差減賚費,唐介論其虧損上恩,出知蘄州。俄提點湖南刑獄,介與司馬光又狀其傾險,改知湖州,徙廬州,治有善跡。
移桂州。異時蠻使朝貢假道,與方伯抗禮,田獨坐堂上,使引入拜於庭,而犒賄加腆。土豪劉紀、廬豹素爲邊患,訖田去,不敢肆。京師禁兵來戍,不習風土,往往病於瘴癘,田以兵法訓峒丁而奏罷戍。或告交阯李日尊兵九萬,謀襲特磨道,諸將請益兵,田曰:『交阯兵不滿三萬,必其國有故,張虛聲以嚇我耳。』諜既得實,果其兄弟內相殘,懼邊將乘之也。宜州人魏利安負罪亡命西南龍蕃,從其使入貢,凡十反。至是龍以烈來,復從之。田因其入謁,詰責之,梟其首,欲幷斬以烈,叩頭流血請命。田曰:『汝罪當死,然事幸在新天子即位赦前,汝自從朝廷乞恩。』乃密請貸其死。
熙寧初,加直龍圖閣、知廣州。廣舊無外郭,民悉野處,田始築東城,環七里,賦功五十萬,兩旬而成。初,役人相驚以白虎夜出,田跡知其偽,召戒邏者曰:『今夕有白衣人出入林間者,謹捕之。』如言而獲。城既就,東南微陷,往視之,暴卒,年五十四。
田爲人伉直自喜,好嫚罵,氣陵其下,故死無哀者。然臨政以清,女弟聘馬軍帥王凱,欲售珠犀於廣,顧曰:『南海富諸物,但身爲市舶使,不欲自污爾。』作欽賢堂,繪古昔清刺史像,日夕師拜之。蘇軾嘗讀其書,以侔古廉吏。
榮諲字仲思,濟州任城人。父宗范,知信州鉛山縣。詔罷縣募民采銅,民散爲盜,宗范請復如故。真宗嘉異,擢提點江、浙諸路銀銅坑冶,歷官九年。
諲舉進士,至鹽鐵判官。晉州產礬,京城大豪歲輸錢五萬緡,顓其利,諲請榷於官,自是數入四倍。爲廣東轉運使。廣有板步古河路絕險,林箐瘴毒。諲開真陽峽,至洸口古徑,作棧道七十間抵清遠,趨廣州,遂爲夷塗。
復入爲開封府判官。太康民事浮屠法,相聚祈禳,號『白衣會』,縣捕數十人送府。尹賈黯疑爲妖,請殺其爲首者而流其餘,諲持不從,各具議上之。中書是諲議,但流其首而杖餘人。加直史館、知澶州。
改京東轉運使。萊陽產銀砂,民有私采者,事露,安撫使欲論以劫盜。諲曰:『山澤之利,人得有之,所盜者豈民財耶?』貸免甚眾。又使成都府路,召爲戶部副使,以集賢殿修撰知洪州。以疾故,徙舒州,未至而卒。累官秘書監,年六十五。
李載字伯熙,黎陽人。少苦學,隆暑讀書,置足於水,雖得疾,不捨去。登進士第,調冀州推官。知大名冠氏縣,府守呂夷簡入相,薦其材,知齊州。鈐轄趙瑜使酒歐載,乃扃戶避逸。瑜得罪,載坐不舉劾,黜爲信陽軍。安撫使錢明逸等爲之申理,改常州。知祥符縣,有巫以井泉飲人,雲可愈疾,趨者旁午,載杖巫,堙其井。歷知虢州、漣水軍。
載性篤孝,侍母病不解帶,至病亟不能食,載亦不食,母知之,爲強食。六爲州,一以寬厚稱。以光祿卿提舉仙源觀,卒,年七十四。
姚渙字虛舟,世家長安。隋開皇中,有景徹者,以討平瀘夷,策功爲普州刺史,卒,子孫遂家普州。渙第進士,監益州交子務,發奸隱萬緡,主吏皆當死,渙曰:『戮人以干澤,非吾志也,義不蔽奸而已。』請於使者,願不受賞,於是全活者眾。
知峽州。宜都民爲盜所殘,縣執囚訊服,以獄上。渙移劾於他有司,居亡何,真盜獲。大江漲溢,渙前戒民徙儲積、遷高阜,及城沒,無溺者。因相地形築子城、埽台,爲木岸七十丈,繚以長堤,楗以薪石,厥後江漲不爲害,民德之。徙知涪州,賓化夷多犯境,渙施恩信拊納,酋豪爭羅拜廷下,訖渙去無警。終光祿卿,年六十七。
朱景字伯晦,河南偃師人。舉進士,調滎澤簿。西方用兵,詔侍從館閣舉縣令,景預選,知隴州汧源縣。累遷知汝州。葉驛道遠,隸囚爲送者所虐,多死,俗傳爲『葉家關』,景重禁以絕其患。擢知壽州,秩祿視提點刑獄。始至,亟發廩振給,勸富者出積穀,所活數萬。城西居民三千室,建請築外郭環入之,公私稱便。再遷光祿卿。
熙寧初,病革,自占遺表,呼其子光庭操筆書之。其略云:『切聞河北水災、地震,陛下當減膳避殿,齋居加省,召二府大臣朝夕咨訪闕失,思所以弭咎。』凡數百言,無一語求恩。卒,年七十一。詔加賻贈,錄其子以官。
光庭字公掞,十歲能屬文。辭父蔭擢第,調萬年主簿。數攝邑,人以『明鏡』稱。歷四縣令。曾孝寬以才薦,神宗召見,問欲再舉安南之師。光庭對曰:『願陛下勿以人類畜之。蓋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何益於廣土闢地也。』又問治何經,對曰:『少從孫復學春秋。』又問:『今中外有所聞乎?』對曰:『陛下更張法度,臣下奉行或非聖意,故有便有不便。誠能去其不便,則天下受福矣。』帝以其言爲疏闊,不用。簽書河陽判官,從呂大防於長安幕府。五路出師討西夏,雍爲都會,事倚以辦,調發期會甚急,光庭每執不從。使者怒,將加以乏興罪,光庭求免去,大防爲之解。
哲宗即位,司馬光薦爲左正言,首乞罷提舉常平官、保甲青苗等法。論蔡確爲山陵使,而乃先靈駕而行,爲臣不恭。又言章惇欺罔肆辯,韓縝挾邪冒寵,言甚切。宣仁後嘉其守正,諭令盡言,毋有所畏避。遷左司諫,又論『蘇軾試館職發策云:「今欲師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舉其職,或至於媮;欲法神考之厲精,而恐監司、守令不識其意,流入於刻。」臣謂仁宗難名之盛德,神考有爲之善志,而不當以「媮」、「刻」爲議論,望正其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未幾,中丞傅堯俞、侍御史王岩叟相繼論列。宣仁後曰:『詳覽文意,是指今日百官有司、監司守令言之,非所以諷祖宗也。』遂止。
河北飢,遣持節行視,即發廩振民;而議者以耗先帝積年兵食之蓄,改左司員外郎。遷太常少卿,拜侍御史。論蔡確怨謗之罪,確貶新州。拜右諫議大夫、給事中。乞補外,除集賢殿修撰、知亳州。數月召還,復爲給事中。
坐封還劉摯免相制,復落職守亳。歲余,徙潞州,加集賢院學士。鄰境旱飢,流民入境者踵接,光庭日爲食以食之,常至暮,自不暇食,遂感疾,猶自力視事。出禱雨,拜不能興,再宿而卒,年五十八。紹聖中,追貶柳州別駕。元符初,又停錮其諸子。
光庭始學於胡瑗,瑗告以爲學之本在於忠信,故終身行之。徽宗立,復其官。
李琮字獻甫,江寧人。登進士第,調寧國軍推官。州庾積穀腐敗,轉運使移州散於民,俾至秋償新者。守將行之,琮曰:『谷不可食,強與民責而償之,將何以堪。』持不下,守愧謝而止。
呂公著尹開封,薦知陽武縣。役法初行,琮處畫盡理,旁近民相率撾登聞鼓,願視以爲則。徽宗召對,擢利州路、江東轉運判官。行部至宣城,按民田詭稱逃絕者九千戶,他縣皆然。言於朝,命以戶部判官使江、浙,選彊明吏立賞剔抉。吏幸賞,以多爲功,琮亦因是希進,民患苦之,得緡錢百餘萬。進度支判官,頒職式於諸道。淮南賦入甲它部,以爲轉運副使,徙梓州路。
元祐初,言者論其括隱稅之害,黜知吉州。御史呂陶又言巴蜀科折已重,琮復強民輸稅,且無得以奇數併合,人尤咨怨。於是凡以括田受賞者悉奪之。歷相、洪、潞三州。潞有謀亂者,爲書期日揭道上,部使者聞之,懼,檄索奸甚亟。琮置不問,以是日置酒高會,訖無他。入爲太府卿,遷戶部侍郎,以寶文閣待制知杭州、永興軍、河南、瀛州。卒,年七十五。
琮長於吏治,而所至主於掊克,爲士論嗤鄙。子回,紹興初參知政事。
朱壽隆字仲山,密州諸城人。以蔭知九隴縣。吏告民一家七人以火死,壽隆曰:『寧有盡室就焚無一脫者,殆必有奸。』逾月獲盜,果殺其人而縱火也。知宿州,宿多劇盜,至白晝被甲剽攻,郡縣不能制。壽隆設方略耳目,捕斬千餘人。
擢提點廣西刑獄。嶺外新經儂寇,修營城障,貴州虐用其人,不能聊生。壽隆馳詣州,械守送獄,奏黜之。老稚婦女遭亂,流轉不能自還者,檄所在資送其還。舊制,溪蠻侵暴羈縻州,雖殺人無得仇報,壽隆請聽相償,蠻始畏戢。
歷鹽鐵度支判官、夔路轉運使。巴峽地隘,民困於役,免其不應法者千五百人。復爲鹽鐵判官、京東轉運使,賜三品服。歲惡民移,壽隆諭大姓富室畜爲田仆,舉貸立息,官爲置籍索之,貧富交利。以少府監知揚州,卒,年六十八。
壽隆爲人和厚,接談怡怡,必當於理,而不屈於權貴。狄青討賊,欲殺裨將不用命者數人,壽隆極論罪不當死。孫沔在坐,曰:『儂賊害民萬計,此何足惜。』壽隆曰:『王師之來以除民害,顧可效賊爲暴邪?』青感其言而止。
盧士宏字子高,新鄭人。以父任屢更州縣,所至著清名。知信陽軍。官捕爲妖術者,餘黨懼及,群聚山谷間,士宏請減其罪招之,即相帥歸命。徙知漢州,校實民產,使力役不濫,人德之。又知洋州。先是,圭田多虛籍。士宏考校,令隨實以輸,自部使者而下,皆十損七八。文彥博、包拯以廉能薦,由三司開拆司擢夔州路轉運使,遂知廣州。或傳安南舟數百泊海中,將爲寇,嶺徼驚搖。士宏灼其非,是日,從賓客宴遊爲樂,民賴以安。受代還,引疾丐便郡,知鄭州。未幾,以光祿卿致仕。卒,年七十三。凡衣衾棺槨之制,皆有遺命,戒諸子勿爲銘志。
單煦字孟陽,平原人。舉進士,知洛陽縣。民以妖幻傳相教授,煦跡捕戮三十餘人,當得上賞,不肯言。轉知昌州,時詔城蜀治,煦以蜀地負山帶江,一旦毀籬垣而興板築,其費巨萬,非民力所堪,請但築子城。轉運使即移諸郡如其議。
徙清平軍使。有二盜殺人,捕治不承,煦縱使之食,甲食之既,乙不下咽,執而訊之,果殺人者。爲御史台推直官,江南人誣轉運使呂昌齡以賄,中丞張昪訊而論之。鞫未就,敕煦往治,煦不肯阿其長,卒直昌齡。乞外遷,知濮、合二州。合居涪、漢間,夏秋患於淫潦,煦築東堤以御之。赤水縣鹽井涸,奏蠲其賦。累官光祿卿,卒,年七十七。
煦友愛兄熙,兄嘗毆人至死,未有知者。煦曰:『家貧親老,仰兄以養,義當代之死。』即趨詣斗所以待捕。已而死者甦,驚問之,煦以情告。其人感嘆,遂輟訟。
楊仲元字舜明,管城人。第進士,調宛丘主簿。民訴旱,守拒之,曰:『邑未嘗旱,狡吏導民而然。』仲元白之曰:『野無青草,公日宴黃堂,宜不能知,但一出郊可見矣。狡吏非他,實仲元也。』竟免其稅。知澤州沁水縣,民持物來輸者,視其價稍增之,余則下其估。官有所須,不強賦民,聽以所有與官爲入,度相當則止,率常先辦。河外用兵,督餫轉西界,夕宿洪谷口。仲元相其地,乃寇所由徑路,亟命去之。民以睏乏爲辭,不聽,寇果夜出劫諸部,沁水獨免。後二十年,其子過縣,父老拜泣曰:『河西之役,非公無今日矣。』
初,軍期尚緩,而仲元督行良急。至則芻糧有不集者皆可賤市,後期者物數倍其價,民始知其爲利。州買羊,斂民差出錢,弊滋蔓,病民爲甚,仲元更其令,戶才費錢百。又遣吏市羔於他所,明年以供州,不科一錢。徙知鄖鄉縣,宰相張士遜先塋隸境內,將屬之,召不往。至則按籍均役之,雖堂帖求免,不爲減。
歷知光、虔、虢三州,官光祿卿,改中散大夫。戒諸子曰:『吾入官五十年,未嘗以私怒加人,雖杖刑之微,苟有兩比,不敢與輕法,以是爲報國耳。』卒,年七十五。
余良肱字康臣,洪州分寧人。第進士,調荊南司理參軍。屬縣捕得殺人者,既自誣服,良肱視驗屍與刃,疑之曰:『豈有刃盈尺而傷不及寸乎?』白府請自捕逮,未幾,果獲真殺人者。民有失財物逾十萬,逮平民數十人,方暑,搒掠號呼聞於外;或有附吏耳語,良肱陰知其爲盜,亟捕詰之,贓盡得。
改大理寺丞,出知湘陰縣。縣逋米數千石,歲責里胥代輸,良肱論列之,遂蠲其籍。通判杭州,江潮善溢,漂官民廬舍,良肱累石堤二十里障之,潮不爲害。時王陶爲屬官,常以氣犯府帥,吏或訴陶,帥挾憾欲按之,良肱不可曰:『使陶以罪去,是以直不容也。』帥遂已。後陶官於朝,果以直聞。知虔州,士大夫死嶺外者,喪車自虔出,多弱子寡婦。良肱悉力振護,孤女無所依者,出奉錢嫁之。以母老,得知南康軍。丁母憂,服除,爲三司使判官。
方關、陝用兵,朝議貸在京民錢,良肱力爭之,會大臣亦以爲言,議遂格。內府出腐幣售三司,三司吏將受之,良肱獨曰:『若賦諸軍,軍且怨;不則貨諸民,民且病。請付文思,以奉帷幄。』
改知明州。朝廷方治汴渠,留提舉汴河司。汴水淀淤,流且緩,執政主狹河議。良肱謂:『善治水者不與水爭地。方冬水涸,宜自京左浚治,以及畿右,三年,可使水復行地中。』弗聽。又議伐汴堤木以資狹河。良肱言:『自泗至京千餘里,江、淮漕卒接踵,暑行多病喝,藉蔭以休。又其根盤錯,與堤爲固,伐之不便。』屢爭不能得,迺請不與其事。執政雖怒,竟不爲屈。改太常少卿、知潤州,遷光祿卿、知宣州,治爲江東最。請老,提舉洪州玉隆觀,卒,年八十一。七子,卞、爽最知名。
卞字洪範,爽字荀龍,皆以任子恩試校書郎。卞博學多大略【三】,累爲唐州判官、湖北安撫司勾當機宜文字。討叛蠻有功,知沅州。蠻殺沿邊巡檢,卞設方略復平之,加奉議郎。先是,良肱爲鼎州推官,五溪蠻叛,良肱運糧境上,周知其利害,上書言:『此彈丸地,不足煩朝廷費,不如棄與而就撫之。』當時是其議,未果棄也。及蠻叛,斷渠陽道,扼官軍不得進,卞適使湖北,帥唐義問即授卞節制諸將。陰選死士三千人,夜銜枚繞出賊背,伐山開道,漏未盡數刻,入渠陽。黎明整眾出,賊大駭,盡銳來戰,奮擊大破之。鼓行度險,賊七遇七敗,斬首數千級,蠻遂降。尋有詔廢渠陽軍爲砦,盡拔居人護出之。紹聖初,治棄渠陽罪,免歸。徽宗即位,復奉議郎,管勾玉隆觀。未幾,復渠陽爲靖州,又論前事免,終於家。
爽尚氣自信,不少貶以合世。應元豐詔,上便宜十五事,言過剴切。元祐末,爽復極言請太皇太后還政事,章惇憾爽不附己,乃擿其言爲謗訕,以瀛州防禦推官除名,竄封州。久之,起知明州,未行,以言者罷,監東嶽廟。崇寧中,與卞俱入黨籍。
潘夙字伯恭,鄭王美從孫也。天聖中,上書論時政,授仁壽主簿。久之,知韶州,擢江西轉運判官,提點廣西、湖北刑獄。邵州蠻叛,湖南騷動,遷轉運使,專制蠻事,親督兵破其團峒九十。徙知滑州,改湖北轉運使,知桂州。坐在湖北時匿名書誣判官韓繹,謫監隨州酒稅。起知光化軍。大臣以將帥才舉之,易端州刺史,再遷徙鄜州。召對,訪交、廣事稱旨,還司封郎中、直昭文館,復知桂州。
交人敗於占城,偽表稱賀以爲大捷,神宗詔之曰:『智高之難方二十年,中人之情,燕安忽事,直謂山僻蠻獠,無可慮之理。殊不思禍生於所忽,唐六詔爲中國患,此前事之師也。卿本將家子,寄要蕃,宜體朕意,悉心經度。』夙遂上書陳交阯可取狀,且將發兵。未報,而徙河北轉運使,歷度支、鹽鐵副使,知河中府。章惇察訪荊湖,討南、北江蠻徭,陳夙憂邊狀,以知潭州。再遷光祿卿,知荊南、鄂州,卒,年七十。
論曰:士之官斯世,有一善可稱,致生民咸被其澤於無窮者,故州郡之寄爲尤重。張田免禁兵毒於瘴厲,士宏考圭田出於實輸,朱景父子、諲、載、煦、渙、士宏、壽隆輩,皆有德在民。仲元不以私怒加人,良肱明於折獄,夙以將家子而能留心邊務,用當其材,舉能其官。若琮也雖長於吏治,而所至掊克,君子奚取焉。
考證
【一】 忠正軍 原作『中正軍』,按本書卷八八地理志,忠正軍是壽州節度軍額;卷一六八職官志所列節度軍額,有『忠正』而無『中正』。『中』字當爲『忠』之訛。據改。
【二】 歷封丘主簿漣水 據葛勝仲丹陽集卷一五葛書思行狀,『漣水』下脫『縣丞』二字。
【三】 卞博學多大略 『卞』原作『爽』。按下文所敘都是余卞事跡,長編卷四八〇、宋會要蕃夷五之九二都有『知沅州余卞』的紀載,和傳文相合。可見此處『爽』字實爲『卞』字之訛。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