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6-14 17:50
春秋經
左傳
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卒.晉悼夫人晉悼夫人:杞孝公妹喪之.平公不徹樂.非禮也.禮.爲鄰國闕闕:即徹樂。依禮,鄰國有喪,諸侯不舉樂.
白話翻譯
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去世,晉悼公夫人爲他服喪。晉平公不撤除音樂,這是不合乎禮的。依禮,鄰國有喪事應當撤除音樂。
陳侯如楚如楚:去楚國朝見.公子黃愬二慶於楚.楚人召之.使慶樂往.殺之.慶氏以陳叛.
白話翻譯
陳哀公去楚國朝見。公子黃在楚國對慶虎、慶寅提出訴訟,楚國人召見二慶去楚國對質。二慶派慶樂前往,楚國人把他殺了。慶氏帶領陳國背叛楚國。
夏.屈建從陳侯圍陳.陳人城.版版:或作『板』,指築城用的夾板隊隊:同『墜』而殺人.役人相命.各殺其長.遂殺慶虎.慶寅.楚人納公子黃.君子謂:『慶氏不義.不可肆肆:赦免也.故【書】曰:「惟命不於常引句見【書·康誥】.」』
白話翻譯
夏,屈建跟從陳哀公包圍了陳國。陳國人築城,夾板墜落,慶氏殺死那個民工。民工們互相轉告,各自殺死了他們的工頭,乘勢殺了慶虎、慶寅。楚國人送公子黃回國。君子說:『慶氏不合乎道義,不能赦免。所以【書】說:「天命不會常在。」』
晉將嫁女於吳.齊侯使析歸父媵之.以藩藩:有車廂的車載欒盈及其士.納諸曲沃.欒盈夜見胥午胥午:守曲沃的大夫而告之.對曰:『不可.天之所廢.誰能興之.子必不免.吾非愛死也.知不集集:成事也.』盈曰:『雖然.因子而死.吾無悔矣.我實不天.子無咎焉.』許諾.伏之而觴曲沃人.樂作.午言曰:『今也得欒孺子欒孺子:欒盈。此就欒黶而言,曲沃爲欒氏封邑何如.』對曰:『得主而爲之死.猶不死也.』皆嘆.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貳之有.』盈出.遍拜之.
白話翻譯
晉國將要把女兒嫁到吳國去,齊莊公派析歸父送陪嫁女子到晉國去,用帶車箱的車子裝上欒盈和他的門下士,安置在曲沃。
欒盈晚上去見胥午,告訴他自己準備發動政變。胥午回答說:『不行。上天所廢棄的人,誰能使他興起?你一定難免一死。我並不是怕死,是明知事情絕對不會成功。』
欒盈說:『儘管如此,依靠你而死去,我不會後悔。我確實得不到上天保佑,失敗了你沒有過錯。』胥午答應了。
他把欒盈藏起來後就宴請曲沃人,音樂開始演奏,胥午說:『現在如果欒孺子在這兒,諸位怎麼辦?』
大伙兒回答說:『有主人在而爲他而死,雖死猶生。』全都嘆息,有人還哭了起來。
酒過幾巡,胥午又說這話,大伙兒都說:『主人在,我們一定一心一意跟著他干。』欒盈出來,對大家一一拜謝。
四月.欒盈帥曲沃之甲.因魏獻子魏獻子:魏舒.以晝入絳.初.欒盈佐魏莊子魏莊子:魏絳,魏舒之父於下軍.獻子私焉.故因之.趙氏以原.屏之難怨欒氏.韓趙方睦.中行氏中行氏:荀氏之一支以伐秦之役伐秦之役:見襄公十四年。時荀偃爲主帥,欒黶不聽軍令,使出師無功怨欒氏.而固與范氏和親與范氏和親:范宣子士匄佐荀偃於中軍.知悼子知悼子:知罃之子知盈少.而聽於中行氏.程鄭嬖於公.唯魏氏及七輿大夫七輿大夫:見僖公十年注與之.
白話翻譯
四月,欒盈率領曲沃的甲士,依靠魏舒幫助,在白天進入絳都。起初,欒盈在下軍中輔佐魏莊子,與魏舒私交密切,所以依靠他。趙氏因爲趙原、趙屏被殺的事怨恨欒氏,這時候韓、趙兩家關係正和睦。中行氏因爲攻打秦國戰役的事怨恨欒氏,而他家本來就和范氏友好親密。知悼子年幼,知氏聽從中行氏。程鄭受到晉平公的寵愛。因此支持欒氏的只有魏氏及七輿大夫。
樂王鮒待坐於范宣子.或告曰:『欒氏至矣.』宣子懼.桓子桓子:即樂王鮒曰:『奉君以走固宮固宮:晉侯的別宮,設有台觀守備.必無害也.且欒氏多怨.子爲政.欒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權.又執民柄民柄:賞罰的權力.將何懼焉.欒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強取也.夫克亂在權.子無懈矣.』公有姻喪.王鮒使宣子墨縗縗:喪服冒冒:冒巾絰絰:麻帶.二婦人輦以如公.奉公以如固宮.
白話翻譯
樂王鮒侍坐在范宣子身邊。有人來報告說:『欒氏來了!』范宣子驚慌失措。樂王鮒說:『奉事國君逃到固宮去,一定沒有危險。再說與欒氏有怨的人很多,您爲執政,欒氏從外邊來,您處在掌權的地位,有利的條件很多。既有利有權,又掌握著賞罰百姓的權力,有什麼可害怕的?欒氏所支持的,不過僅是魏氏而已,而且可以通過武力爭取他。平定叛亂憑仗的是權力,您不要懈怠。』這時晉平公有姻親去世,樂王鮒讓宣子穿上黑色的喪服,戴上麻巾,系上麻帶,由兩個婦人拉車去晉平公那兒,奉侍平公去固宮。
范鞅范鞅:士鞅,范宣子士匄子逆魏舒.則成列既乘.將逆欒氏矣.趨進曰:『欒氏帥賊以入.鞅之父與二三子在君所矣.使鞅逆吾子.鞅請驂乘.持帶驂乘、持帶:驂乘,乘車時居於車右,即陪乘。帶,車上挽帶。杜注謂驂乘必持帶,防備掉下車子.』遂超乘超乘:跳上車.右撫劍.左援帶.命驅之出.仆請.鞅曰:『之公.』宣子逆諸階.執其手.賂之以曲沃.
白話翻譯
范鞅去迎接魏舒,到了魏家,魏舒的軍隊已排好隊伍,車上已站好甲士,準備去迎接欒氏了。范鞅快步上前,說:『欒氏率領叛亂分子進了城,鞅的父親與大夫們都在國君那兒,派鞅來迎接你。讓我作爲你的陪乘,拉著挽帶。』說著便跳上了車,右手摸著劍,左手拉著挽帶,下令驅車離開佇列。駕車的人請示到哪裡去,范鞅說:『去君王那兒。』到了固宮,范宣子在階前迎接魏舒,拉著他的手,答應把曲沃作爲他的封邑。
初.裴豹.隸也.著於丹書丹書:以紅字寫在簡牘上。凡有罪沒爲奴,以丹書其罪.欒氏之力臣力臣:力士曰督戎.國人懼之.裴豹謂宣子曰:『苟焚丹書.我殺督戎.』宣子喜曰:『而殺之.所不請於君焚丹書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閉之.督戎從之.逾隱隱:矮牆而待之.督戎逾入.豹自後擊而殺之.范氏之徒在台後.欒氏乘乘:登公門.宣子謂鞅曰:『矢及君屋.死之.』鞅用劍以帥卒.欒氏退.攝車攝車:跳上車從之.遇欒樂欒樂:欒盈族人.曰:『樂.免之免之:免戰。之字無義.死.將訟女於天.』樂射之不中.又注.則乘槐本槐本:槐樹根而覆.或以戟鉤之.斷肘而死.欒魴傷.欒盈奔曲沃.晉人圍之.
白話翻譯
起初,斐豹被罰爲奴隸,罪行記載在丹書上。
欒氏有個力士叫督戎,國人對他很害怕。斐豹對范宣子說:『如果燒掉記載我罪的丹書,我去殺死督戎。』
范宣子聽了很高興,說:『你殺了他,如果我不請求國君焚毀那丹書的話,有太陽作證!』於是放斐豹出宮然後關上宮門。督戎追趕他,他跳過一堵矮牆等著督戎。督戎跳過牆,斐豹從他身後猛擊他,把他殺死。
范氏的手下在台的後面,欒氏登上宮門。范宣子對范鞅說:『堵住他們,如果箭射到君王的屋子,你就去死!』范鞅揮劍率領步兵迎戰,欒氏敗退。
范鞅跳上戰車追趕,碰上欒樂,范鞅說:『樂,別抵抗了,再打,你死了我也要向上天控告你。』欒樂用箭射他,沒射中。又搭上箭瞄準,車輪碰上槐樹根翻了車。有人用戟鉤他,把他手臂拉斷而死。
欒魴受傷。欒盈逃往曲沃,晉軍包圍了曲沃。
秋.齊侯伐衛.先驅先驅:前鋒.谷榮御王孫揮.召揚爲右.申驅申驅:次前鋒.成秩御莒恆.申鮮虞之傅摯爲右.曹開御戎.晏父戎爲右.貳廣貳廣:公副車.上之登御邢公.盧蒲癸爲右.啟啟:左翼.牢成御襄罷師.狼蘧疏爲右.胠胠:右翼.商子車御侯朝.桓跳爲右.大殿大殿:後軍.商子游御夏之禦寇.崔如爲右.燭庸之越駟乘駟乘:四人乘一輛車,站在後面的爲駟乘.
白話翻譯
秋,齊莊公攻打衛國。先鋒部隊,谷榮爲王孫揮駕馭戰車,召揚爲車右。第二隊,成秩爲莒恆駕馭戰車,申鮮虞之子傅摯爲車右。曹開爲莊公駕馭戰車,晏父戎爲車右。莊公的副車,上之登爲邢公駕馭戰車,盧蒲癸爲車右。左翼部隊,牢成爲襄罷師駕馭戰車,狼蘧疏爲車右。右翼部隊,商子車爲侯朝駕馭戰車,桓跳爲車右。後軍,商子游爲夏之禦寇駕馭戰車,崔如爲車右,燭庸之越爲駟乘。
自衛將遂伐晉.晏平仲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濟.國之福也.不德而有功.憂必及君.』崔杼諫曰:『不可.臣聞之.小國間大國之敗敗:壞,指欒盈之亂而毀毀:攻打,訴諸武力焉.必受其咎.君其圖之.』弗聽.陳文子陳文子:陳須無見崔武子崔武子:崔杼曰:『將如君何.』武子曰:『吾言於君.君弗聽也.以爲盟主.而利其難.群臣若急.君於何有.子姑止之姑止之:且甘休.』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將死乎.謂君甚而又過之.不得其死.過君以義.猶自抑也.況以惡乎.』
白話翻譯
齊莊公從衛國將要進攻晉國。
晏平仲說:『君王憑仗勇力去攻打盟主,如果不成功,是國家的福氣。沒有德行而建立武功,憂患必定會落到君王身上。』
崔杼勸阻說:『不能去攻打晉國。下臣聽說,小國乘大國有危難的機會攻打大國,一定會受到災禍。君王還是考慮一下。』齊莊公不肯聽從。
陳文子去見崔杼,說:『打算把君王怎麼樣?』
崔杼說:『我勸阻君王,君王不肯聽。奉晉國爲盟主,卻乘人家有危難時圖謀他。群臣們如果國家有危急,還顧君王幹什麼?您姑且別管這事。』
文子退出後,告訴他的隨從說:『崔子恐怕要死了吧!認爲君王做過了頭,自己卻超過了國君,會得不到善終的。推行道義如果超過了國君,尚且要自我約束,更何況是做壞事呢?』
齊侯遂伐晉.取朝歌朝歌:在今河南淇縣.爲二隊.入孟門孟門:在今河南輝縣西.登大行大行:太行山。指今河南沁陽市的太行山.張武軍武軍:見宣公十二年注於熒庭熒庭:即陘庭,在今山西翼城縣東南,距晉都不遠.戍郫邵郫邵:在今河南濟源市西.封封:封屍少水少水:即今沁水,流山西沁源、沁水、陽城諸縣.以報平陰之役乃還.趙勝趙勝:趙旃之子,諡頃子,封邯鄲,故又稱邯鄲勝帥東陽東陽:晉屬太行山以東地區,即今河北邢臺、邯鄲一帶之師以追之.獲晏氂晏氂:一作晏萊,晏嬰之子.
白話翻譯
齊莊公於是攻打晉國,占領朝歌,兵分兩路,一路攻入孟門,一路登上太行山。在熒庭建築武軍,派人戍守郫邵,在少水將晉人屍體埋入土中堆土爲大墳丘,以此報復了平陰戰役的失敗,然後回國。趙勝率領東陽的軍隊追擊齊軍,擒獲晏氂。
八月.叔孫豹帥師救晉.次於雍榆.禮也.
白話翻譯
八月,叔孫豹率領軍隊援救晉國,駐紮在雍榆,這是合乎禮的。
季武子無適子.公彌公彌:即下文的公鉏長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申豐申豐:季氏的家臣曰:『彌與紇.吾皆愛之.欲擇才擇才:古立繼承人,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此曰擇才,是爲立悼子(即紇)找藉口焉而立之.』申豐趨退.歸.盡室將行.他日又訪焉.對曰:『其然.將具敝車而行.』乃止.訪於臧紇.臧紇曰:『飲我酒.吾爲子立之.』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爲客爲客:爲上賓.既獻獻:向賓客敬酒.臧孫命北面重席重席:鋪兩層蓆子,表示敬重.新樽絜之.召悼之.降.逆之.大夫皆起.及旅旅:即旅酬。主人安頓賓客,互相敬酒,排定座次而召公鉏.使與之齒使與之齒:與之敘齒,即依長幼排列。這樣做則以公鉏爲庶子,不與大夫之列.季孫失色.
白話翻譯
季武子沒有嫡子,庶子中以公鉏年長,但他喜歡悼子,想立他爲繼承人。
季武子徵求申豐的意見,說:『公鉏和悼子我都喜歡,我想要選兩人中有才能的人立爲繼承人。』申豐聽了趕快退出,回家,打算帶著全家出走。
過了幾天,又問他,申豐回答說:『這樣的話,我打算駕車離開。』季武子才沒有立悼子。
季武子又去徵求臧孫紇的意見。臧孫紇說:『設酒宴招待我,我爲你立他。』季武子請大夫們飲酒,臧孫紇是上賓。向賓客敬酒後,臧孫紇命令朝北鋪上兩層蓆子,放上新的酒尊並洗滌乾淨。
召見悼子,走下台階迎接他。大夫們也都站起來迎接。等到互相敬酒排定座次時,才召見公鉏,讓他和普通來賓依年齡大小排列座位。季武子感到意外,臉都變了顏色。
季氏以公鉏爲馬正馬正:即大夫家族中的司馬,主土地之軍賦.慍而不出.閔子馬閔子馬:亦稱閔馬父,魯臣見之.曰:『子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爲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共敬共:恭敬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季氏:指悼子。因悼子將繼承季武子可也.奸回奸回:奸邪不軌.禍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孫喜.使飲己酒.而以具往.盡舍旃旃:『之焉』的合字,猶『之於』合爲『諸』.故公鉏氏富.又出爲公左宰.
白話翻譯
季武子讓公鉏任馬正,公鉏心中惱怒不肯做。
閔子馬見到公鉏,說:『您別這樣!禍與福沒有門,都是人自己召引的。作爲兒子的,擔心的是沒盡孝道,不擔心沒有地位。恭敬地執行父親的命令,難道事情會固定不變嗎?如果能孝順恭敬,富有比季氏增加一倍也能達到。奸邪而不守規矩,禍患比百姓增加一倍也是可能的。』公鉏聽從了他的話。
他早晚恭敬地問安,謹慎地履行職責。季武子很高興,讓他招待自己飲酒,而帶著宴會的器具前往,飲完後就把器具全都留下。
因此公鉏氏富有,又出任魯公的左宰。
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氏之御騶御騶:養馬兼駕車的官豐點好羯羯:孟孫(即仲孫速,諡莊子)的庶子,孺子秩孺子秩:稱爲孺子,則已定爲繼承人,所以說『固其所』之弟,亦稱孝伯也.曰:『從余言.必爲孟孫.』再三雲.羯從之.孟莊子疾.豐點謂公鉏:『苟立羯.請仇臧氏.』公鉏謂季孫曰:『孺子秩.固其所也.若羯立.則季氏信有力於臧氏矣.』弗應.己卯.孟孫卒.公鉏奉羯.立於戶側立於戶側:依禮,死者屍在室,其後人則於戶側南面而立以待賓客來弔唁.季孫至.入哭而出.曰:『秩焉在.』公鉏曰:『羯在此矣.』季孫曰:『孺子長.』公鉏曰:『何長之有.唯其才也.且夫子之命也.』遂立羯.秩奔邾.
白話翻譯
孟莊子厭惡臧孫紇,季武子卻喜歡他。
孟氏的御騶豐點喜歡羯,對羯說:『聽我的話,一定會成爲孟氏的繼承人。』他再三說這話,羯就聽從了他。
孟莊子生病,豐點對公鉏說:『如果立羯爲繼承人,就讓他仇恨臧孫氏。』
公鉏對季武子說:『孺子秩本來應當做繼承人,但如果立羯,那麼季氏就確實比臧氏勢力大了。』季武子不理他。
己卯,孟莊子去世,公鉏奉羯立在門邊接待賓客。
季武子來弔唁,進門,哭,出門,說:『秩在哪兒?』
公鉏說:『羯在這裡了。』
季武子說:『孺子秩年長。』
公鉏說:『管他年長不年長?就因爲羯有才能,再說是他父親的命令。』
於是立羯爲繼承人。秩逃亡到邾國。
臧孫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曰:『季孫之愛我.疾疢疾疢chèn:病害也.孟孫之惡我.藥石藥石:草木可治病者爲藥,石指砭石也.美疢不如惡石.夫石猶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孫死.吾亡無日矣.』
白話翻譯
臧孫紇入門弔唁,哭得很悲哀,流了很多眼淚。出門後,他的御者說:『孟莊子厭惡您,而您悲哀成這樣子。季武子如果去世,您將會怎樣?』臧孫紇說:『季武子喜歡我,是讓我滋生疾病。孟莊子厭惡我,是治理我疾病的藥石。沒有痛苦的疾病比不上苦味的藥石。藥石雖苦卻能使我生存,沒有痛苦的疾病毒害更多。孟莊子死去,我離滅亡的日子不遠了。』
孟氏閉門.告於季孫曰:『臧氏將爲亂.不使我葬.』季孫不信.臧孫聞之.戒戒:戒備.
白話翻譯
孟氏把大門關上,告訴季武子說:『臧氏打算作亂,不讓我們安葬。』季武子不相信。臧孫紇聽說了,暗中戒備。
冬十月.孟氏將辟辟:挖坑道。此指挖掘墓道.藉藉:借除除:役夫於臧氏.臧孫使正夫正夫:魯三鄉中正卒,即常任的徒役,屬司徒管轄助之.除於東門.甲從己而視之.孟氏又告季孫.季孫怒季孫怒:季武子以爲臧孫紇真的作亂不讓孟氏安葬,故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鹿門:魯都南城東門之關以出.奔邾.
白話翻譯
冬十月,孟氏將要開挖墓道,向臧氏家借工人。臧孫紇派徒役前去幫忙。工人在東門開挖墓道,臧孫紇帶著甲士去視察。孟氏又對季武子說臧氏阻止他安葬,季武子發怒,下令攻打臧氏。乙亥,臧孫紇砍斷鹿門的門閂逃出城,前往邾國。
初.臧宣叔娶於鑄鑄:國名,在今山東肥城市南.生賈及爲而死.繼室以其侄.穆姜穆姜:宣公夫人之姨子也.生紇.長於公宮.姜氏愛之.故立之.臧賈.臧爲出在鑄.臧武仲臧武仲:即臧孫紇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大蔡:大龜焉.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不吊:不淑.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使爲以納請.遂自爲也.臧孫如防防:臧孫的封邑.使來告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勛二勛:指其先人文仲、宣叔.敢不辟邑辟邑:離開封邑.』乃立臧爲.
白話翻譯
起初,臧宣叔娶鑄國女子爲妻,她生了賈和爲後死了。
臧宣叔以妻子的侄女爲繼室,她是穆姜的外甥女,生下了紇,從小在魯公宮中長大。穆姜喜歡紇,所以立他爲臧氏繼承人,臧賈、臧爲離開魯國住在鑄國。
臧孫紇從邾國派人去把自己的事告訴臧賈,並且送去只大烏龜,說:『紇不才,沒能守住宗廟,謹向您報告我的無能。但紇的罪過不至於使臧氏滅絕,您用這大烏龜作禮物去請求立爲我們家族的繼承人,也許能成功。』
臧賈說:『這是我們家族的災禍,不是您的過錯,我聽到命令了。』再次下拜,接受了烏龜。他派臧爲去代他請求,臧爲卻請求立了他自己。
臧孫紇去防邑,派人來報告說:『紇不是能夠傷害別人的人,只是智慧不足。我不敢爲私人請求。如果能保守先人的祭祀,不廢棄祖父輩的勳勞,我豈敢不讓出封邑?』
於是魯國就立了臧爲。
臧紇致防而奔齊.其人曰:『其盟我乎.』臧孫曰:『無辭無辭:指盟辭難以措辭。凡被逐者,必爲其盟,數說其罪,現臧孫紇出奔無罪可言,故云『無辭』.』將盟臧氏.季孫召外史外史:官名掌惡臣惡臣:謂逃亡在外的臣而問盟首盟首:載書的首章,即述其罪的部分焉.對曰:『盟東門氏東門氏:指東門遂,殺嫡子立宣公。見文公十八年也.曰:「毋或如東門遂不聽公命.殺適立庶.」盟叔孫氏叔孫氏:叔孫僑如,其罪見成公十六年也.曰:「毋或如叔孫僑如欲廢國常.盪覆公室.」』季孫曰:『臧孫之罪皆不及此.』孟椒孟椒:孟獻子之孫子服惠伯曰:『盍以其犯門斬關.』季孫用之.乃盟臧氏曰:『無或如臧孫紇干干:犯國之紀.犯門斬關.』臧孫聞之曰:『國有人焉.誰居.其孟椒乎.』
白話翻譯
臧叔紇交出了防地後前往齊國。
他的隨從說:『將爲我們設立盟誓嗎?』
臧叔紇說:『難以措辭。』
準備爲臧氏設立盟誓,季武子召見外史中掌管逃亡臣子之事的人,問他盟辭的寫法。外史回答說:『爲東門氏設盟,說:「不要有人像東門遂那樣,不聽國君的命令,殺死嫡子擁立庶子。」爲叔孫氏設盟,說:「不要有人像叔孫僑如那樣,想要廢棄國家的綱常,使公室顛覆。」』
季武子說:『臧孫紇的罪過都不及此。』
孟椒說:『何不歸罪於他破壞門禁砍斷門閂?』
季武子採用了,於是爲臧氏設盟說:『不要有人像臧孫紇那樣,違犯國家法紀,破壞門禁砍斷門閂。』
臧孫紇聽說了,說:『國家有人才在啊!是誰呢?恐怕是孟椒吧!』
晉人克欒盈於曲沃.盡殺欒氏之族黨.欒魴出奔宋.書曰『晉人殺欒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
白話翻譯
晉人在曲沃戰勝欒盈,把欒氏的族黨全都殺死。欒魴出逃到宋國。【春秋】記載:『晉國人殺死欒盈。』不說他是大夫,是說他從國外進入國內發動叛亂。
齊侯還自晉.不入.遂襲莒.門於且於且於:當在今山東莒縣境內.傷股而退.明日將復戰.期期:約定。此指約定軍隊聚集於壽舒壽舒:莒邑,當亦在莒縣.杞殖.華還杞殖、華還:齊大夫載甲夜入且於之隧隧:隘道.宿於莒郊.明日.先遇莒子莒子:莒犂比公於蒲侯氏蒲侯氏:近莒之邑.莒子重賂之.使無死.曰:『請有盟.』華周對曰:『貪貨棄命.亦君所惡也.昏昏:指昨晚而受命.日未中而棄之.何以事君.』莒子親鼓之.從而伐之.獲獲:有俘獲與獲屍二解,此處是殺死杞殖而獲其屍杞梁杞梁:即杞殖.莒人行成.齊侯歸.遇杞梁之妻於郊.使吊之.辭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於罪.猶有先人之敝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吊依禮,地位低賤者受郊吊,杞殖爲大夫,故辭郊吊.』齊侯吊諸其室.
白話翻譯
齊莊公從晉國回來,不入國境,接著就襲擊莒國,攻打且於的城門,大腿受傷而退走。第二天,準備再去攻打,約定軍隊在壽舒集合。
杞殖、華還用戰車裝載甲士,在夜間通過且於的隘道,露宿在莒國郊外。第二天,先在蒲侯氏與莒犂比公相遇。
莒犂比公送給他倆一筆厚禮,希望他們不要戰鬥,以免於一死,說:『請和你們結盟。』
華周回答說:『貪圖財貨而拋棄國君的命令,這也是君王你所厭惡的。夜裡接受命令,不到中午就丟棄,怎麼來事奉君王?』
莒犂比公親自擊鼓,追擊齊軍,殺死杞殖。莒國人與齊國講和。齊莊公回國,在郊外碰上了杞殖的妻子,齊莊公派人向她弔唁。
杞殖的妻子拒絕接受說:『如果杞殖有罪,豈敢勞動國君派人弔唁?如果能夠免罪,那還有先人的破屋子在那兒,下妾不能接受在郊外的弔唁。』
齊莊公就去她家弔唁。
齊侯將爲臧紇田爲臧紇田:與臧紇田邑.臧孫聞之.見齊侯.與之言伐晉.對曰:『多多:指戰功多則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晝伏夜動.不穴於寢廟.畏人故也.今君聞晉之亂而後作焉.寧將事之.非鼠如何.』乃弗與田.
白話翻譯
齊莊公準備給臧孫紇田邑。臧孫紇聽說後,去求見齊莊公。齊莊公和他談論攻打晉國的事。臧孫紇回答說:『您的功勞確實是很多。不過君王就好像是老鼠一樣。老鼠,在白天隱伏夜晚活動,不在寢廟中打洞,這是因爲它害怕人的緣故。如今君王聽到晉國發生動亂然後起兵,安定時便事奉它,不是老鼠是什麼呢?』齊莊公不高興,就不給臧叔紇田邑。
仲尼曰:『知之難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於魯國.抑有由也.作不順而施不恕也.【夏書】曰:「念茲在茲.」順事.恕施也.』
白話翻譯
孔子說:『要做個有智慧的人確實是難啊!像臧武仲這樣有智慧,卻不能被魯國所容納,是有原因的,因爲他所作所爲與道理不合且沒有寬恕之心。【夏書】說:「要想這個就幹這個。」這就是說做事要順乎理而合於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