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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二十五年

左傳白話文作者:左丘明發佈:福哥

2018-6-14 17:50

春秋經

二十有五年二十有五年:耶元前548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

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弒其君光.

公會晉侯晉侯:晉平公.宋公宋公:宋平公.衛侯衛侯:衛殤公.鄭伯鄭伯:鄭簡公.曹伯曹伯:曹武公.莒子莒子:莒犂比公.邾子邾子:邾悼公.滕子滕子:滕成公.薛伯.杞伯杞伯:杞文公.小邾子小邾子:小邾穆公於夷儀.

六月壬子.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

秋八月己巳.諸侯同盟於重丘重丘:齊地。或謂在今山東聊城市東南,或謂在今德州市東北

公至自會.

衛侯衛侯:衛獻公入於夷儀.

楚屈建帥師滅舒鳩.

冬.鄭公孫夏帥師伐陳.

十有二月.吳子遏吳子遏:吳王諸樊伐楚.門於巢巢:在今安徽巢縣東北.卒.

左傳

二十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以報孝伯之師也.公患之.使告於晉.孟公綽孟公綽:魯大夫曰:『崔子將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歸.何患焉.其來也不寇不寇:不劫掠殺害.使民不嚴.異於他日.』齊師徒徒:空歸.

白話翻譯
二十五年春,齊崔杼率領軍隊攻打我國北部邊境,用以報復孟孝伯對他們的進攻。襄公為此擔憂,派人去報告晉國。孟公綽說:『崔杼將有大舉措,目的不在於損害我國,必然很快回國,擔憂些什麼呢?他來到我國不行殺掠,驅使人民也不嚴厲,這都和往常不一樣。』齊軍空來了一場而回兵。

齊棠公棠公:棠邑大夫。棠,或雲在今山東平度市東南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辨:區別姓.今君出自丁丁:齊丁公,太公子.臣出自桓桓:齊桓公。東郭偃與崔杼均為齊宗室之後,同姓姜.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之【大過】䷛困之大過:【困】坎下兌上,其第三爻之六三變為九三,坎變為巽,即成【大過】。兌為少女,坎為中男,兩者相配,故云皆吉.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夫從風:坎䷜為中男,故曰夫。變為巽䷸,巽為風,故曰從風.風隕妻風隕妻:兌在上,故象徵墜落.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於石.據於蒺棃.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困於石.往不濟也.據於蒺棃.所恃傷也.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驟驟:屢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崔子.其無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間伐晉也.曰:『晉必將報.』欲弒公以說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賈舉:莊公近臣有二賈舉,一為侍人,一後死難.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

白話翻譯
齊棠公的妻子,是東郭偃的姐姐。東郭偃是崔杼的家臣。棠公去世,東郭偃駕車送崔杼去弔唁。
崔杼見到棠姜,為她的美貌所傾倒,讓東郭偃把棠姜嫁給自己。東郭偃說:『男女結婚先要辨明姓氏,現在您是丁公的後代,我是桓公的後代,同姓不能婚姻。』崔杼讓人卜筮,得到【困】卦變成【大過】卦。史官都說吉利。
崔杼把卦象給陳文子看,陳文子說:『丈夫跟從著風,風把妻子吹落,不能娶她。再說這卦的繇詞說:「被石頭所困,在蒺藜中據守,進入了那個屋子,不見他的妻子,凶。」被石頭所困,意味着去做了不會成功。在蒺藜中據守,意味着所依靠的物件會使你受傷。進入了那個屋子,不見他的妻子,凶,意味着要無家可歸。』
崔杼說:『她是個寡婦,有什麼妨礙?即使有,她的前夫已經承擔了這凶兆的結果了。』於是娶棠姜為妻。
齊莊公與棠姜通姦,頻頻出入崔家。莊公把崔杼的帽子賜給別人,侍者說:『不能這樣。』
莊公說:『不用崔氏的帽子,難道就沒有別人的帽子可用嗎?』
崔杼由此懷恨莊公,又因為莊公鑽晉國內亂的空子攻打晉國,崔杼認為晉國必定會來報復,想要殺死莊公來取悅晉國,但一時沒有機會。莊公鞭打侍人賈舉而又加以親近,賈舉於是為崔杼窺察機會。

夏五月.莒為且於之役故.莒子朝於齊.甲戌.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入於室.與崔子自側戶出.公拊楹拊楹:敲打着柱子而歌.侍人賈舉止眾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台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疾病:病重.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陪臣:臣子的臣子干掫干掫zōu:保衛巡夜有淫者.不知二命.』公逾牆.又射之.中股.反隊反隊:翻身跌入牆內.遂弒之.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皆死杜注謂以上八人皆莊公寵愛的勇士.祝佗父祭於高唐高唐:在今山東高唐縣附近。齊國有別廟在高唐.至.復命.不說說:同『脫』弁:祭祀時所戴帽子而死於崔氏.申蒯.侍漁者侍漁者:掌管漁業的官.退謂其宰曰:『爾以帑帑:妻與子免.我將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義也.』與之皆死.崔氏殺鬷蔑鬷蔑:莊公母黨於平陰平陰:在臨淄附近,在今山東平陰縣

白話翻譯
夏五月,莒國由於去年齊國攻打且於的緣故,莒君犂比公到齊國朝見齊莊公。
甲戌,齊莊公在北城設饗禮招待莒犂比公。崔杼推脫有病,不理政事。
乙亥,齊莊公去探望崔杼,乘機又與姜氏調笑。姜氏進入內房,和崔杼一起從側門走了出去。齊莊公敲着柱子唱歌,侍人賈舉擋住莊公的隨從不讓進,自己進去,關上了門。埋伏的甲士擁了出來,要殺莊公。莊公登上高台請求饒命,甲士不答應。莊公請求結盟,還是不答應。莊公請求自己去太廟自殺,仍然不答應。
甲士們都說:『君王的下臣杼病得厲害,不能來聽從君王的命令。這裏離公宮很近,陪臣們只知保衛巡夜捉拿淫亂的人,不知道有其他命令。』莊公爬牆逃走,有人射了他一箭,射中大腿,他向後跌在牆內。眾人於是把莊公殺了。
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全被殺死。祝佗父在高唐祭祀,回到都城,覆命,沒有脫掉弁帽就在崔氏家中被殺死。
申蒯是掌管漁業的官,他退了出來,對自己的家宰說:『你帶着我的妻兒逃命去,我準備赴死。』
他的家宰說:『如果我逃命,這就違背了你所持的道義了。』與申蒯一起自殺。崔氏在平陰殺死了鬷蔑。

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亡:與上『行』同意,指逃往國外也.』『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口實:指俸祿.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私昵:或作『私昵』,為個人所寵愛的人.誰敢任之.且人有君有君:立了君。莊公為崔杼所立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啟而入.枕屍股而哭.興興:起來.三踴三踴:跳躍了三次,表示哀痛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盧蒲癸盧蒲癸:杜注謂與王何均為莊公黨奔晉.王何奔莒.

白話翻譯
晏子站在崔杼家門外,他的隨從問他:『你準備去死嗎?』
晏子說:『他只是我一個人的國君嗎,我該為他死?』
隨從說:『那麼逃亡嗎?』
晏子說:『他死是我的罪過嗎,我要逃亡?』
隨從說:『那麼回去嗎?』
晏子說:『國君已經死了,我回到哪裏去?做人民君主的人,難道是用來陵駕在人民之上的嗎?是讓他來主持國政的。做君主的臣子的人,難道是為了自己的俸祿?是讓他來治理國家的。所以國君為了國家而死,臣子就應該為他而死;國君是為了國家而逃亡,臣子就跟隨他逃亡。如果國君是為自己個人而死,為自己個人而逃亡,不是他私人寵愛的人,誰膽敢承擔這責任?而且別人立了國君又殺害了他,我豈能為他而死,又豈能為他而逃亡?但是我又能回到哪裏去呢?』
崔家把門打開,晏子進去,頭枕在屍體的大腿上號哭,然後站起來,跳躍了三次後出去。
有人對崔杼說:『一定要殺了他!』
崔杼說:『他是人民愛戴的人,放過他,可以得到民心。』盧蒲癸逃往晉國,王何逃往莒國。

叔孫宣伯叔孫宣伯:即叔孫僑如,魯大夫,成公十六年逃到齊國之在齊也.叔孫還叔孫還:齊公子納其女於靈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宮大宮:太公廟.曰:『所不與不與:不親附。這句誓詞未終,被晏子打斷崔.慶者』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與大夫及莒子盟.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白話翻譯
叔孫宣伯在齊國的時候,叔孫還把宣伯的女兒嫁給齊靈公,受到寵愛,生下景公。
丁丑,崔杼立景公為國君而自己任首相,以慶封為左相,與國人在太公的廟中結盟,發誓說:『如果不親附崔氏、慶氏的……』
晏子仰天嘆息說:『我晏嬰如果不親附對國君忠誠、對國家有利的人,有上帝作證!』於是歃血。
辛巳,齊景公及大夫與莒犂比公結盟。
太史記載說:『崔杼殺害他的國君。』崔杼把他殺了。太史的弟弟接着這樣寫,先後又殺了兩人。太史第三個弟弟仍然這樣寫,崔杼放過了他。
南史氏聽說太史全死了,拿着竹簡前往,聽說已經如實記載了,才回去。

閭丘嬰閭丘嬰:與申鮮虞均為莊公近臣以帷縛縛:包裹、遮掩其妻而載之.與申鮮虞乘而出.鮮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誰納之.』行及弇中弇中:在臨淄西南,為兩山間通道,長三百裏.將舍.嬰曰:『崔.慶其追我.』鮮虞曰:『一與一一與一:一對一。因山道狹窄,只容一車,只能一對一交戰.誰能懼我.』遂舍.枕轡而寢.食馬而食.駕而行.出弇中.謂嬰曰:『速驅之.崔.慶之眾.不可當也杜註:『道廣,眾得用,故不可當。』.』遂來奔.

白話翻譯
閭丘嬰用帳幕裹藏妻子,裝上車,與申鮮虞坐一輛車逃走。
申鮮虞把閭丘嬰的妻子推下車去,說:『國君昏聵不能匡正,危難不能救援,死去不能殉難,只知道藏匿自己的心愛的人,將有誰會接納我們?』走到弇中隘道,準備停下歇息。
閭丘嬰說:『崔氏、慶氏恐怕在追趕我們!』
申鮮虞說:『一對一,誰能讓我害怕?』於是就停下歇息,枕着馬韁睡,餵飽了馬然後自己用餐,套上馬走路。
走出弇中,申鮮虞對閭丘嬰說:『現在要趕快走了!崔氏、慶氏人多,無法抵擋他們。』於是逃來我國。

崔氏側側:直接下葬,不殯於太廟莊公於北郭.丁亥.葬諸士孫士孫:人名。諸侯五月後葬,且當葬族墓,現速葬不入族墓,以示懲罰之裏.四翣翣:長柄羽扇,是隨葬車的儀仗。諸侯當用六翣.不蹕蹕:戒嚴清道.下車下車:送葬之車。諸侯應用九輛,列甲兵七乘.不以兵甲.

白話翻譯
崔杼直接把齊莊公葬埋在城北。丁亥,葬在士孫之裏,用四柄長柄羽扇,不戒嚴清道,送葬的車只用七輛,不列甲兵。

晉侯濟自泮.會於夷儀.伐齊.以報朝歌之役.齊人以莊公說說:解釋.使隰鉏隰鉏:齊大夫,隰朋之後請成.慶封如師.男女以班班:分開排列.賂晉侯以宗器.樂器.自六正六正:六卿.五吏五吏:軍尉、司馬、司空、輿尉、候奄.三十帥三十帥:每軍五師,每師正副帥各一人,三軍共三十帥.三軍之大夫三軍之大夫:軍中其他長官.百官之正長百官之正長:朝廷各部門長官.師旅師旅:各部屬官及處守者皆有賂.晉侯許之.使叔向告於諸侯.公使子服惠伯對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國.君之惠也.寡君聞命矣.』

白話翻譯
晉平公渡過泮水,與諸侯在夷儀相會,攻打齊國,以報復朝歌戰役。齊國人把罪責推在莊公身上,派隰鉏請求講和。慶封到諸侯軍中,男女分列捆綁。送給晉平公宗廟的祭器和樂器。晉國從六卿、五吏、三十帥、三軍的大夫、百官的負責人、屬官以及留守國內的人,都送上禮物。晉平公同意與齊國講和,派叔向去通告諸侯。襄公派子服惠伯回答說:『君王赦免有罪的人,用來安定小國,這是君王的恩惠。寡君聽到命令了。』

晉侯使魏舒.宛沒逆衛侯衛侯:指衛獻公,於襄公十四年奔齊.將使衛與之夷儀.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五鹿:衛地,在今河南濮陽縣南

白話翻譯
晉平公派遣魏舒、宛沒到齊國去接回衛獻公,準備讓衛國把夷儀給獻公居住。崔杼扣留了衛獻公的家屬,要求得到五鹿。

初.陳侯陳侯:陳哀公會楚子楚子:楚康王伐鄭.當陳隧隧:道路者.井堙木刊.鄭人怨之.

白話翻譯
起初,陳哀公會同楚康王攻打鄭國。凡是陳國經過的道路,把井全給填沒,將樹木全都砍倒。鄭國人對此怨恨。

六月.鄭子展.子產帥車七百乘伐陳.宵突宵突:夜間強攻陳城.遂入之.陳侯扶其大子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載余.』曰:『將巡城.』遇賈獲賈獲:陳大夫.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免:喪服.子展命師無入公宮.與子產親御諸門.陳侯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陳侯免.擁社擁社:抱着社神的牌位.使其眾男女別而累.以待於朝.子展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承飲:奉觴,捧著酒杯而進獻.子美子美:杜注謂即子產入.數俘而出.祝祓社祓社:祭社神,祓除不祥.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乃還.

白話翻譯
六月,鄭子展、子產率領戰車七百輛攻打陳國,夜間強攻陳都城,打進城中。
陳哀公扶着他的太子偃逃往墓地,碰到司馬桓子,陳哀公叫道:『讓我上車!』
桓子說:『我要去巡察城牆。』又碰到賈獲,車上裝着他的母親和妻子。
賈獲讓他的母親與妻子下車,把車子交給陳哀公。陳哀公說:『別讓你的母親下車!』
賈獲推辭說:『婦女同載不吉利。』與他的妻子扶着他母親一起逃往墓地,也免於難。
子展命令軍隊不要進入公宮,與子產親自守衛在宮殿門口。陳哀公派司馬桓子獻給鄭人宗廟的祭器。
陳哀公穿着喪服,抱着社神的木主,讓他手下眾人分男女排列捆綁,在朝廷上等待處分。子展拿着繩子入朝與陳哀公相見,再次下拜叩頭,捧著酒杯向陳哀公敬酒。
子產入朝,清點了俘虜的人數後退出。鄭國的祝史向社神祝告祓除不祥,司徒歸還人民,司馬歸還符節,司空歸還土地,於是就回國。

秋.七月己巳.同盟於重丘.齊成故也.

白話翻譯
秋七月己巳,諸侯一起在重丘結盟,是由於與齊國和好的緣故。

趙文子趙文子:趙武。時士匄已死,趙武代之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穆叔見之.謂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弭:止矣.齊崔.慶新得政.將求善於諸侯.武也知楚令尹楚令尹:屈建,字子木.若敬行其禮.道之以文辭.以靖諸侯.兵可以弭.』

白話翻譯
趙文子執政,下令減輕諸侯的貢品而注重禮節。穆叔進見趙文子。趙文子對穆叔說:『從今以後,戰爭大概可以稍微平息了!齊國崔氏、慶氏新近掌握國政,將會力求與諸侯改善關係。趙武我與楚令尹交好。如果恭敬地推行禮儀,用辭令作為引導,來安定諸侯,戰爭可以停止。』

楚薳子馮卒.屈建為令尹.屈盪為莫敖.舒鳩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離城離城:在今安徽舒城縣西.吳人救之.子木遽遽:急以右師先.子彊.息桓.子捷.子駢.子盂帥左師以退.吳人居其間七日.子彊曰:『久將墊隘墊隘:羸弱.隘乃禽禽:同『擒』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從之.五人以其私卒.先擊吳師.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復逐之.傅傅:迫近諸其軍.簡師會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

白話翻譯
楚薳子馮去世,屈建任令尹,屈盪任莫敖。舒鳩人終於背叛了楚國,令尹屈建率軍攻打它,到達離城。吳國人救援舒鳩,屈建急忙讓右軍先前進,子彊、息桓、子捷、子駢、子盂率領左軍撤退。吳國人駐兵在楚左、右師之間,待了七天。子彊說:『時間拖久了兵士將會疲憊衰弱,疲憊衰弱了就會被俘,不如速戰。我請求帶着我家族的軍隊去誘敵,你們挑選精兵列陣等着我。我如果打勝就前進,我敗逃就看情況採取行動,這樣才能免於失敗。不然的話,定會被吳軍俘虜。』屈建聽從了他的建議。子彊等五人率領各自家族的軍隊先去攻擊吳軍。吳軍敗逃,登上山瞭望,見楚軍沒有後援,就轉身追逐楚軍。快接近楚軍時,楚精兵和子彊等人的部隊會合抗擊,吳軍大敗。楚軍乘勢包圍了舒鳩,舒鳩潰散。

八月.楚滅舒鳩.

白話翻譯
八月,楚軍滅亡了舒鳩。

衛獻公入於夷儀.

白話翻譯
衛獻公進入夷儀。

鄭子產獻捷於晉.戎服將事將事:處理政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陶正:主管陶器的官.以服事我先王先王:指周武王.我先王賴賴:善,嘉獎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神明:指舜。閼父為舜後之後也.庸庸:同『乃』,連詞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胡公:閼父之子.而封諸陳.以備三恪三恪:三敬。指封黃帝、帝堯、帝舜之後。見【禮記·樂記】。或謂指封虞、夏、商之後為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於今是賴賴:賴周德庇護.桓公之亂桓公之亂:指陳桓公卒,陳亂,蔡人立桓公子厲公。事在魯桓公五年.蔡人慾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五父:五父佗,桓公弟,殺太子免而代之,鄭莊公為定其位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夏氏之亂:夏征舒之亂,在宣公十年.成公播盪播盪:流離失所.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蔑:棄,滅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介恃:憑仗楚眾.以憑陵我敝邑.不可億逞億逞:滿足.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競不競:不強.而恥大姬恥大姬:使太姬蒙受恥辱.天誘其衷.啟敝邑之心.陳知其罪.授手授手:即授首於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辟:刑.且昔天子之地一圻一圻:方千裏.列國一同一同:方百裏.自是以衰衰:差降.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莊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佈命曰:「各復舊職舊職:指仍為王卿.」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伯士莊伯:士弱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

白話翻譯
鄭子產向晉國奉獻從陳國繳獲的物品,他穿着軍服處理事務。
晉國人質問陳國的罪狀,子產回答說:『往昔虞閼父任周陶正,為我們先王效勞。我們先王獎勵他能製作器具、有利於日用,並且是虞舜的後代,於是把長女太姬許配給他兒子胡公,把他封在陳地,使他成為「三恪」之一。所以陳國是我們周朝的後代,一直到今天還賴周德庇護。桓公死後陳國動亂,蔡國人想立蔡女所生之子。我們先君莊公擁護五父而立他為君,蔡國人把他殺了。我國又與蔡國人擁戴厲公。一直到莊公、宣公,都是我們所立的。夏氏作亂,成公流離失所,又是我們幫助他回國,這是您所知道的。現在陳國忘記了周朝的大德,丟棄了我們的大恩,拋棄我們這姻親,憑仗着楚國人多,以欺凌我敝邑,欲望沒有止境。我國因此有去年請求攻打陳國的報告。報告未得批准,就又有了陳國進攻我國東門的戰役。凡是陳國人經過的道路,井全被填塞,樹木全被砍倒。敝邑十分害怕國家弱小,使太姬蒙受恥辱。幸虧上天厭惡他們,啟動了敝邑攻打他們的想法。陳國認識到自己的罪過,任憑我們予以懲罰。因此我們大膽奉獻上我們的俘獲!』
晉國人說:『你們為什麼進攻小國?』
子產回答說:『先王的命令,只要犯有罪過,就要各自給予處罰。再說過去天子的土地方圓千裏,列國的土地方圓百裏,依次遞降。如今大國的土地多達數千裏了,如果不是進攻小國,從哪裏來這麼多土地?』
晉國人說:『你為什麼穿着軍服處理事務?』
子產回答說:『我們先君武公、莊公,任周平王、桓王的卿士。城濮戰役,貴國文公發佈命令,說:「你們各自恢復原來的職務!」命令我國文公穿着軍服輔佐周王,以接受楚國俘虜,我這樣做正是不敢廢除周王命令的緣故。』士莊伯無法反駁,向趙文子匯報。
趙文子說:『他言之有理,反對有理的人不吉利。』
於是接受了鄭國奉獻的戰利品。

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拜陳之功:拜謝晉國接受鄭國獻勝陳之功.子西復伐陳.陳及鄭平.仲尼曰:『【志】志:古書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也.』

白話翻譯
冬十月,子展作為鄭簡公的相禮隨鄭簡公去晉國,拜謝晉國接受鄭國所獻陳國的俘獲品。子西再次攻打陳國,陳國與鄭國講和。孔子說:『【志】上有這樣的話:「言語用來完成願望,文採用來完成言語。」不說話,誰知道他的願望?說話沒有文采,就流布不到遠方。晉國作為諸侯的盟主,鄭國攻入陳國,不是子產善於辭令這件事便不能成功。對言辭一定要慎重地使用啊!』

楚蒍掩蒍掩:蒍子馮之子為司馬.子木使庀賦庀賦:徵發賦稅.數甲兵.甲午.蒍掩書土田.度度:度量山林.鳩鳩:聚集藪:淺水地澤:深水.辨辨:辨別京:高地陵:山陵.表表:標識淳鹵淳鹵:鹽鹼地.數疆潦疆潦:易受水淹的地.規規:規劃偃豬偃豬:蓄水之地.町町:劃分田塊原防原防:雜邊地.牧隰皋隰皋:濕地,沼澤.井衍沃.量入修賦賦:與籍均為稅.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兵.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

白話翻譯
楚蒍掩任司馬,屈建讓他徵收賦稅,清點盔甲兵器。甲午,蒍掩記載土壤和田地的情況:度量山林的出產,聚集水澤的物品,區別高地山陵的情況,標識鹽鹼地的範圍,計算易受水淹的低地面積,規劃蓄水池的建立,劃分雜邊地,在沼澤地放牧,對平坦肥沃的土地實行井田制,根據收入計劃制定賦稅多少。向人民規定徵收車輛馬匹數,讓人民按情況交納車兵、步兵所用的兵器、盔甲和盾牌。完成後,把它交給屈建,這是合乎禮的。

十二月.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於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從之.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

白話翻譯
十二月,吳王諸樊攻打楚國,以報復楚水軍攻吳那次戰爭。吳兵攻打巢邑城門。巢牛臣說:『吳王勇敢而輕率,如果打開城門,他會親自衝進城來。我乘機射他,一定能把他射死。這個國君死了,我們的邊疆就能略微安定一陣子了。』楚軍主帥聽從了他的意見。吳王衝進城門,牛臣躲在矮牆後射他,把他射死。

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先大夫蒍子蒍子:蒍子馮之功也.』以與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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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康王由於滅亡舒鳩而賞賜屈建。屈建辭謝說:『這是先大夫蒍子馮的功勞。』把賞賜讓給了蒍掩。

晉程鄭卒.子產始知然明上年然明預言程鄭將死.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產喜.以語子大叔子大叔:即游吉.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面而已.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產.子產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畔:田埂.其過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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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程鄭去世。子產因此開始了解然明,向他詢問治國的方針。然明回答說:『把人民看作自己的兒子。見到不仁的人,就像老鷹追逐鳥雀一樣毫不留情。』子產聽了很高興,把這事告訴子大叔,並且說:『以往我只是了解然明的外表,如今我了解了他的內心。』子大叔向子產詢問治國的道理。子產說:『治理國家就像農民種田,日日夜夜想着它,想着怎麼開始又想到怎麼結果。早晨晚上都照所想的去做,所做的不超越所想到,就好比農田裏有田埂一樣。這樣,過失就會很少了。』

衛獻公自夷儀使與甯喜言與甯喜言:與甯喜商議要回都復位.甯喜許之.大叔文子大叔文子:太叔儀聞之.曰:『烏乎.【詩】所謂「我躬不說.皇恤我後」所引詩見【詩·邶風·谷風】,又見【小雅·小弁】。說,今作『閱』,容。皇,暇者.甯子可謂不恤其後矣.將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復:下一次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所引【書】見今【逸周書·常訓篇】.」【詩】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所引詩見【詩·大雅·烝民】.」今甯子視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耦:對手.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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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獻公從夷儀派人與甯喜商議復位的事,甯喜答應了他。太叔文子聽說,說:『啊呀!【詩】所說的「我自身尚且不為人容,怎能顧到我的後代」,這甯喜真稱得上是不顧自己的後代了。這怎麼可以呢?恐怕一定是不行的。君子行事,要考慮到結果,要想到下次可以援例。【書】說:「在開始時要慎重,在結束時要敬重,這樣的結果才不會陷入困境。」【詩】說:「白天晚上不懈怠,全心全意事奉他。」如今甯喜對待國君慎重的程度還不如下棋,他怎麼能免於禍難呢?下棋時舉棋不定,就無法戰勝他的對手,何況在安置國君這事上猶疑不決呢?他一定免不了遭到禍難了。九代相傳的卿族,為此一下子被滅亡,真是可悲啊!』

會於夷儀之歲會於夷儀之歲:指襄公二十四年之會。按:本段原置下卷首二十六年之經前,為清眉目,依清武英殿本移於本年末.齊人城郟.其五月.秦.晉為成.晉韓起如秦蒞盟.秦伯車伯車:秦伯弟,名鍼如晉蒞盟.成而不結結: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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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夷儀相會的那一年,齊國人為周郟城修築城牆。這年五月,秦、晉和好。晉韓起去秦國參加盟會,秦伯車到晉國參加盟會,和好但關係不鞏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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