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6-14 17:50
春秋經
左傳
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罷來聘．通嗣君也．穆叔問王子圍王子圍：某本簡作『王子』，楚令尹之為政何如．對曰：『吾儕小人．食而聽事．猶懼不給命不給命：不足以完成使命．而不免於戾．焉與知政．』固問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將有大事大事：指篡逆．子蕩子蕩：薳罷字將與焉．助之匿其情矣．』
白話翻譯
三十年春，周曆正月，楚郟敖派薳罷來我國聘問，是為新立的國君通好。穆叔問他：『王子圍處理政務怎麼樣？』薳罷回答說：『我輩小人，吃飯聽從派遣，還怕難以完成使命而不免於罪，哪裡能參與政務呢？』再三問他，他不回答。穆叔告訴大夫們說：『楚國的令尹將要有大舉措，薳罷將參與行動，所以他幫著掩飾內情。』
子產相鄭伯以如晉．叔向問鄭國之政焉．對曰：『吾得見與否．在此歲也．駟．良駟、良：駟氏子晳、良氏伯有方爭．未知所成成：調和．若有所成．吾得見．乃可知也．』叔向曰：『不既和矣乎．』對曰：『伯有侈而愎．子晳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雖其和也．猶相積惡也．惡至無日矣．』
白話翻譯
子產輔相鄭簡公到晉國去，叔向向他詢問鄭國的政務。子產回答說：『我能判斷清楚與否，就在今年了。子晳、伯有兩家正在爭鬥，不知用什麼方法才能調和。如果有所調和，我能由此判斷，才能知道。』叔向說：『不是已經講和了嗎？』子產回答說：『伯有奢侈而剛愎，子晳喜歡陵駕在別人頭上，不能夠低首服氣。雖然他們已經講和，但就如同把憎惡積聚起來，爆發的日子不遠了。』
二月癸未．晉悼夫人食輿人輿人：役卒之城杞者．絳縣人或年長矣．無子而往．與於食．有與疑年與疑年：懷疑他的年齡．使之年．曰：『臣．小人也．不知紀年．臣生之歲．正月甲子甲子：六十天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其季：其末，其尾數於今三之一也．』吏走問諸朝．師曠曰：『魯叔仲惠伯會郤成子于承匡之歲也杜注：在文公十一年．是歲也．狄伐魯．叔孫莊叔於是乎敗狄于鹹．獲長狄僑如及虺也．豹也．而皆以名其子．七十三年矣．』史趙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此句諸說紛紜，大致從古篆拆字以言之。其意即言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日．』士文伯曰：『然則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也．』
白話翻譯
二月癸未，晉悼夫人賜給參加修築杞國城牆的役夫酒飯。絳縣人中有個人年紀已經很大了，沒有兒子，只好自己去修城，也參加了酒席。有人懷疑他的年齡，問他歲數。他說：『下臣是小人，不知道記下年齡。下臣出身的那年，正月甲子是朔日，到現在已經過了四百四十五個甲子了，剩下的日子到今天過了三分之一甲子。』官吏到朝廷來詢問，師曠說：『是魯叔仲惠伯在承匡會見郤成子的那一年。這一年，狄人攻打魯國。叔孫莊叔在那時在鹹地打敗了狄人，俘獲了長狄僑如和虺、豹，都用俘虜的名字來命名他兒子。到現在七十三年了。』史趙說：『亥字是「二」字頭「六」字身，把「二」移到身上，就是他活的日數。』士文伯說：『這麼說他生下二萬六千六百六十天了。』
趙孟問其縣大夫．則其屬也．召之而謝過焉．曰：『武不才．任君之大事．以晉國之多虞虞：憂．不能由由：用吾子．使吾子辱在泥塗久矣．武之罪也．敢謝不才．』遂仕之．使助為政．辭以老．與之田．使為君復陶復陶：主持免除徭役的事務．以為絳縣師縣師：主管地區內事務的官．而廢其輿尉輿尉：主持徵發徭役的官。因其讓老人任役夫，故罷免他．於是魯使者在晉．歸以語諸大夫．季武子曰：『晉未可媮媮：輕視，怠慢也．有趙孟以為大夫．有伯瑕伯瑕：即士匄，亦即上文的士文伯以為佐．有史趙．師曠而咨度咨度：或作『諮度』，諮詢、顧問焉．有叔向．女齊以師保其君．其朝多君子．其庸可媮乎．勉事之而後可．』
白話翻譯
趙孟問絳縣的大夫，原來老人正是他的下屬。趙孟召見老人，向他道歉，說：『我沒有才能，擔負國君委任的重職，由於晉國多憂患，沒能任用您，使您屈在下位很久了，這是我的罪過。謹此向您道歉。』於是就任命他官職，讓他輔助自己執政。老人以年老為理由推辭了。趙孟給他田地，讓他為國君主持免除徭役的事務，擔任絳邑的縣師，並且罷免了絳縣的輿尉。這時候，魯國的使者在晉國，回國後把這事告訴大夫們。季武子說：『晉國不能夠輕視啊。他們有趙孟為執政，有伯瑕為輔佐，有史趙、師曠供諮詢，有叔向、女齊為國君的師傅。他們朝廷上君子很多，怎能輕視呢？努力事奉他們然後才行。』
夏四月己亥．鄭伯及其大夫盟杜注：『駟、良爭故。』．君子是以知鄭難之不已也．
白話翻譯
夏四月己亥，鄭簡公與他的大夫訂立盟約。君子因此而知道鄭國的禍難還沒到終止的時候。
蔡景侯為大子般娶于楚．通焉．大子弒景侯．
白話翻譯
蔡景侯為太子娶楚國女子為妻，又和楚女私通。太子殺死景侯。
初．王儋季王儋季：周靈王弟卒．其子括將見王而歎．單公子愆期為靈王御士御士：侍御．過諸廷．聞其歎．而言曰：『烏乎．必有此夫必有此夫：杜注『欲有此朝廷之權。』．』入以告王．且曰：『必殺之．不慼而願大．視躁視躁：言其四處張望而足高足高：即趾高．心在他矣．不殺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靈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靈王子，景王弟．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圍蒍蔿：見隱公十一年注．逐成愆成愆：杜注：『蔿邑大夫。』．成愆奔平畤平畤：或作『平疇』，周邑，當離洛陽不遠．
白話翻譯
起初，周靈王的弟弟儋季去世，他的兒子儋括將要進見靈王，卻嘆息。單公子愆期任靈王的侍御，從朝廷經過，聽到儋括嘆息並說：『啊！我一定要掌握朝政！』愆期進內告訴靈王，並說：『你一定要殺了他！他父親死了不哀傷而願望宏大，眼朝上看而腳抬得很高，心在其他地方了。不殺死他，必然造成危害。』靈王說：『小孩子知道什麼？』到周靈王去世，儋括想立王子佞夫為君，佞夫自己並不知道。戊子，儋括包圍蔿地，趕走了成愆。成愆逃往平畤。
五月癸巳．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五人皆周大夫殺佞夫．括．瑕．廖瑕、廖：均為周王子奔晉．書曰『天王殺其弟佞夫』．罪在王也．
白話翻譯
五月癸巳，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殺死佞夫。括、瑕、廖逃往晉國。【春秋】記載說：『周景王殺死他的弟弟佞夫。』這是說罪責在於周王。
或叫于宋大廟大廟：即大宮，始封君微子的廟曰：『譆譆．出出．』鳥鳴于亳社亳社：宋社名，宋為殷商之後，故建亳社．如曰：『譆譆．』甲午．宋大災．宋伯姬卒．待姆姆：女師，即保姆也．君子謂宋共姬『女而不婦女而不婦：未嫁稱女，已嫁稱婦。女無保傅不下堂，婦則非。如今伯姬等待保姆來而不出外避火，所以說她『不婦』．女待人．婦義事義事：便宜行事也』．
白話翻譯
宋太廟中有個聲音大聲呼叫著，聲音如同『嘻嘻！出出』，鳥在亳社鳴叫，叫聲如同『嘻嘻』。甲午，宋國發生大規模火災。宋共姬死去，她是因為等待保姆而不避火被燒死的。君子說：『宋共姬奉行的是閨女的道德規範而不是已嫁婦女的規範。閨女應該等待保姆出門，已嫁婦女則可以隨機應變。』
六月．鄭子產如陳涖盟．歸．復命．告大夫曰：『陳．亡國也．不可與也．聚禾粟．繕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撫其民．其君弱植弱植：根基不鞏固．公子公子：指公子留侈．大子大子：指太子偃師卑．大夫敖．政多門．以介於大國．能無亡乎．不過十年矣．』
白話翻譯
六月，鄭子產到陳國去參加盟會。回國，覆命。他告訴大夫們說：『陳國，是將要滅亡的國家，不可與它交好。他們囤積糧食，修繕城牆，憑仗這兩點，卻不安撫人民。他們的國君根基淺薄，公子奢侈，太子卑微，大夫傲慢，政出多門，在這種情況下處在大國中間，能不滅亡嗎？要不了十年了。』
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共姬也．
白話翻譯
秋七月，叔弓去宋國，是去參加共姬的葬禮。
鄭伯有耆酒．為窟室窟室：地下室．而夜飲酒．擊鐘焉．朝朝：早朝。此指大夫朝卿至．未已．朝者曰：『公公：伯有焉在．』其人曰：『吾公在壑谷．』皆自朝布路布路：分散而罷．既而朝朝：此指伯有與大夫一起朝見國君．則又將使子晳如楚．歸而飲酒．庚子．子晳以駟氏之甲．伐而焚之．伯有奔雍梁雍梁：在今河南新鄭市西南．醒而後知之．遂奔許．大夫聚謀．子皮曰：『【仲虺之志】仲虺：湯左相，下引語，前宣公十二年傳引作『取亂侮亡』云：「亂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國之利也．」罕．駟．豐罕、駟、豐：子皮、子晳、公孫段，三家本同母兄弟同生．伯有汰侈．故不免．』
白話翻譯
鄭伯有嗜好飲酒，他造了間地下室，整夜飲酒，敲鍾奏樂，到早朝時還沒喝完。朝見的人問：『主公在哪裡？』伯有的手下人回答說：『我們主公在山溝谷地裡。』大夫們都分散回去。不久後朝見鄭簡公，伯有又要派子晳出使楚國，回家後又喝酒。庚子，子晳率領駟氏家族的甲士攻打伯有家，把他家放火燒了。伯有逃亡到雍梁，酒醒後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便逃到許國。大夫們聚集在一起商議。子皮說：『【仲虺之志】說：「發生動亂的就攻取它，滅亡的就欺侮它。」摧毀滅亡的鞏固存在的，是對國家有利的事。罕氏、駟氏、豐氏本來是同母兄弟，伯有驕傲奢侈，所以不能免於禍難。』
人謂子產『就直助彊』就直助彊：謂站在理直的一邊，幫助強者。指子晳一方．子產曰：『豈為我徒徒：黨．國之禍難．誰知所敝敝：止．或主彊直．難乃不生．姑成成：定吾所所：處，地位．』辛丑．子產斂伯有氏之死者而殯之．不及謀而遂行．印段從之．子皮止之止之：指止子產．眾曰：『人不我順．何止焉．』子皮曰：『夫子禮於死者．況生者乎．』遂自止之．壬寅．子產入．癸卯．子石子石：印段入．皆受盟于子晳氏．
白話翻譯
有人對子產說應當站在理直的一邊幫助強者，子產說：『他們難道與我是同黨？國家的禍難，誰知道如何結束？如果執政的人強直，禍難就不會發生。我姑且保持自己的立場。』辛丑，子產收斂伯有家死者的屍體加以殯斂，不與大夫們商量就離開都城。印段跟隨著他。子皮勸阻子產。眾人說：『他不順服我們，勸阻他幹什麼？』子皮說：『這位對死去的人尚且有禮，何況對活著的人呢？』於是親自前去勸阻子產。壬寅，子產進入國都。癸卯，印段進入國都。兩個人都在子晳家與大夫們訂立盟約。
乙巳．鄭伯及其大夫盟于大宮大宮：太廟，鄭始封君桓叔之廟．盟國人于師之梁之外．伯有聞鄭人之盟己也．怒．聞子皮之甲不與攻己也．喜．曰：『子皮與我矣．』癸丑．晨．自墓門墓門：杜注云鄭城門之瀆瀆：出水洞入．因馬師頡馬師頡：子羽孫，鄭大夫介于襄庫襄庫：放衣甲的倉庫．以伐舊北門．駟帶駟帶：子西之子，子晳的宗主率國人以伐之．皆召子產．子產曰：『兄弟而及此．吾從天所與．』伯有死於羊肆．子產襚襚：為死者穿衣入殮之．枕之股而哭之．斂而殯諸伯有之臣在市側者．既而葬諸斗城斗城：在今河南通許縣東北．子駟氏子駟氏：即駟氏欲攻子產．子皮怒之．曰：『禮．國之幹也．殺有禮．禍莫大焉．』乃止．
白話翻譯
乙巳，鄭簡公在太廟與大夫們訂立盟約，在師之梁門外與國人訂立盟約。伯有聽說鄭國人為他的事設盟後十分憤怒，聽說子皮的甲士沒參加攻打自己後很高興，說：『子皮站在我一邊。』癸丑，清晨，伯有從墓門的出水洞潛入城，通過馬師頡從襄庫取得衣甲裝備，率領兵士攻打舊北門。駟帶率領國人去攻打伯有。雙方都派人召請子產。子產說：『兄弟而到了這樣的地步，我服從上天保佑的一方。』伯有死在賣羊的市上，子產給他的屍體穿上衣服，枕著他大腿哭泣，收斂入棺停放在市側伯有家臣的家裡，不久又把伯有安葬在斗城。駟氏想攻打子產，子皮對此發怒說：『禮，是國家的主幹。殺死有禮的人，還有比這更大的禍嗎？』駟氏這才停止了行動。
於是游吉如晉．還．聞難．不入．復命于介介：游吉的副手．
白話翻譯
這時候游吉出使晉國回來，聽說國內發生動亂便不入境，向副手覆命。
八月甲子．奔晉．駟帶追之．及酸棗酸棗：在今河南延津縣西南．與子上子上：即駟帶盟．用兩珪質于河．使公孫肸公孫肸：當為游吉從人入盟大夫．己巳．復歸．書曰『鄭人殺良霄』．不稱大夫．言自外入也．
白話翻譯
八月甲子，逃往晉國。駟帶追趕他，在酸棗趕上了。游吉與駟帶設立盟誓，沉了兩件玉珪到河裡作為證見。游吉派公孫肸入都與大夫們訂立盟約。己巳，游吉回到國內。【春秋】記載說：『鄭國人殺死良霄。』不稱他為大夫，是說伯有從國外進來，已不是大夫身份。
於子蟜子蟜：公孫蠆。襄公十九年卒之卒也．將葬．公孫揮與裨竈晨會事焉．過伯有氏．其門上生莠莠：草名，俗稱狗尾巴草．子羽曰：『其莠猶在乎．』於是歲在降婁降婁：歲星運行的十二次之一．降婁中而旦中而旦：季夏，相當周曆八月，時降婁在中天而天剛亮．裨竈指之曰：『猶可以終歲終歲：歲星走完一周．歲不及此次也已．』及其亡也．歲在娵訾娵訾：降婁前一次之口．其明年乃及降婁．
白話翻譯
在子蟜去世的時候，將要安葬，公孫揮與裨竈清晨去子蟜家會商喪事。經過伯有家，見他家門上長了莠草。公孫揮說：『這棵莠草還能存在多久？』這時歲星在降婁，降婁星在天快亮時正掛在天中央。裨竈指著降婁星說：『還可以讓歲星繞行一周，但到不了歲星再到這星的位置了。』到伯有被殺時，歲星正在娵訾星口上。到明年，歲星到達降婁。
僕展僕展：鄭大夫，伯有党從伯有．與之皆死．羽頡羽頡：即馬師頡，馬師為官名出奔晉．為任任：晉邑，在今河北任縣東南大夫．雞澤之會雞澤之會：在襄公三年．鄭樂成奔楚．遂適晉．羽頡因之．與之比比：朋比而事趙文子．言伐鄭之說焉．以宋之盟故．不可．子皮以公孫鉏公孫鉏：子罕之子為馬師．
白話翻譯
僕展跟從伯有，與他一起戰死。羽頡逃亡到晉國，擔任任邑的大夫。雞澤那次會見，鄭樂成逃往楚國，又去了晉國。羽頡靠著他，與他勾結，一起事奉趙文子，提出攻打鄭國的建議。因為有在宋國的盟誓的制約，趙文子沒有採納。子皮讓公孫鉏擔任馬師。
楚公子圍殺大司馬蒍掩．而取其室．申無宇申無宇：芋尹無宇，楚臣曰：『王子王子：指公子圍。楚自稱王，宗室則為王子、王孫必不免．善人．國之主也．王子相楚國．將善是封殖封殖：培養．而虐之．是禍國也．且司馬．令尹之偏偏：佐。此以身體做比喻，謂是令尹的半身．而王之四體也．絕民之主．去身之偏．艾艾：同『刈』，斬除王之體．以禍其國．無無：語首助詞，無義不祥莫大焉．何以得免．』
白話翻譯
楚公子圍殺死大司馬蔿掩而佔有了他的家財。申無宇說：『公子圍一定不能免於禍難。善人是國家的主幹。公子圍執掌楚國的政事，應該培養善人，他卻殘殺善人，這是禍害國家。再說司馬猶如令尹的半邊身子，又如同君王的四肢。殺死國家的主幹，去掉身子的一半，斬除君王的四肢，這樣禍害國家，這真是極大的不祥！他怎能免於禍難？』
為宋災故．諸侯之大夫會．以謀歸歸：同『饋』，贈送宋財．
白話翻譯
因為宋國遭受火災的緣故，諸侯的大夫們相會，以商議資助宋國財物。
冬十月．叔孫豹會晉趙武．齊公孫蠆．宋向戌．衛北宮佗北宮佗：北宮括之子．鄭罕虎及小邾之大夫會于澶淵．既而無歸於宋．故不書其人．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淵之會．卿不書．不信也．夫諸侯之上卿．會而不信．寵名寵名：尊貴的名字。因與會者地位很高皆棄．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詩】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所引詩見【詩·大雅·文王】。陟，登，升．」信之謂也．又曰：「淑慎爾止．無載爾偽所引詩為逸詩。淑，善。止，舉止。載，行為．」不信之謂也．』書曰『某人某人會于澶淵．宋災故』．尤之也．不書魯大夫．諱之也．
白話翻譯
冬十月，叔孫豹會合晉趙武、齊公孫蠆、宋向戍、衛北宮佗、鄭罕虎及小邾的大夫，在澶淵相會。事後沒有贈送財物給宋國，所以【春秋】沒有記載參加會議的人名。君子說：『信用難道能不謹慎對待嗎！澶淵會議，不記載卿的名字，就是因為不守信用。諸侯的上卿，會見了又不講信用，全都丟棄了尊貴的姓名，不守信用就是這樣的不可以啊！【詩】說：「文王上升或下降，他總是在天帝的身旁。」這說的就是講信用。又說：「好好地小心謹慎你的舉止，不要做出虛偽事。」這是說不守信用。』【春秋】記載說『某人某人在澶淵相會，是為了宋國遭受火災的緣故』，這是表示責備。不記載魯大夫，是避諱。
鄭子皮授子產政．辭曰：『國小而偪偪：處在大國之間．族族：公族大寵多．不可為不可為：即不可治也．』子皮曰：『虎虎：子皮名罕虎帥以聽．誰敢犯子．子善相之．國無小．小能事大．國乃寬寬：對上『偪』而言，謂能寬舒緩和．』
白話翻譯
鄭子皮把政權授給子產，子產推辭說：『國家小而處在大國的逼迫中，公族龐大，受寵愛的人很多，沒法治理好。』子皮說：『我帶領大夥兒聽你的，誰敢違抗你？你好好地治理，國家不在於小，小國能事奉大國，國家就能寬舒緩和。』
子產為政．有事伯石伯石：公孫段，一字子石．賂與之邑．子大叔子大叔：即游吉曰：『國皆其國也．奚獨賂焉．』子產曰：『無欲實難．皆得其欲．以從其事．而要要：取，求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愛愛：惜於邑．邑將焉往．』子大叔曰：『若四國四國：四方的鄰國。子太叔怕鄰國有議論何．』子產曰：『非相違非相違：不是使國家分裂也．而相從也．四國何尤尤：見怪焉．【鄭書】鄭書：鄭國史籍有之曰：「安定國家．必大大：大族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歸．』既．伯石懼而歸邑．卒與之．伯有既死．使大史命伯石為卿．辭．大史退．則請命焉．復命之．又辭．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產是以惡其為人也．使次己位杜注云子產惡其為人，但又怕他作亂，所以對他寵遇．
白話翻譯
子產處理政務，有政事需要伯石去辦，贈送給他城邑。游吉說：『國家是所有鄭國人的國家，為什麼特別給他城邑？』子產說：『一個人沒有欲望實在是很難的。我現在就是要使他們的欲望得到滿足，好讓他們為國家辦事，而以此要求他們把事辦得圓滿。只要辦成事還不是由於我才辦成的，何嘗是由於別人呢？幹嗎要愛惜城邑，城邑會跑到哪裡去呢？』游吉說：『如果四方鄰國議論怎麼辦？』子產說：『我這樣做不是使國家分裂，而是使國家和合，四方鄰國能責備我什麼呢？【鄭書】有這樣的話：「安定國家，一定要優先考慮大族。」姑且先安定大族，以觀其結果。』不久，伯石害怕，交出城邑，子產最終還是給了他。伯有死後，子產讓太史去命令伯石為卿。伯石推辭。太史退出，伯石又請求太史重新發佈命令。太史又宣讀命令，伯石再次推辭。這樣三次，伯石才接受了策命入朝拜謝。子產因此而憎惡伯石的為人，但又無法，只好讓他居於僅次自己的地位。
子產使都鄙都鄙：城市與邊鄙有章章：規章．上下有服服：制度．田有封封：疆界洫洫：溝渠．廬井廬井：指村落、房舍與水井有伍伍：佈置、安排．大人大人：大夫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泰侈：即『汰侈』者因而斃之．
白話翻譯
子產讓城市與邊境的一切事物都有規章，上下尊卑有一定的制度，田地有疆界與溝渠，村落房舍與水井有合理的安排。大夫中忠誠儉樸的，聽從並親近他；驕傲奢侈的，因此而懲罰他。
豐卷豐卷：鄭大夫，字子張將祭．請田焉．弗許．曰：『唯君用鮮．眾給給：一般的供應而已．』子張怒．退而徵役徵役：招集兵卒．子產奔晉．子皮止之．而逐豐卷．豐卷奔晉．子產請其田．里．三年而復之．反其田．里．及其入焉．
白話翻譯
豐卷將要祭祀，請求讓他打獵取得祭品。子產不同意，說：『只有國君在祭祀時才用新殺的動物，一般人只要普通的祭品齊備就行了。』豐卷發怒，退出後就招集兵卒。子產要逃往晉國，子皮阻止他，而放逐豐卷，豐捲逃往晉國。子產請求不要沒收豐卷的田地住宅，三年後讓他回國，把田地住宅歸還給他，連三年的收入也給了他。
從政一年．輿人輿人：眾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褚：同『貯』，收藏。這裡有沒收意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殖：增產，蕃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
白話翻譯
子產參與政事一年，人們念誦說：『他拿走我的衣冠藏起來，把我的田地重安排。誰去殺子產，我不跟上那才怪！』到了三年，人們又念誦說：『我有子弟，子產教導他們。我有田地，子產使它繁盛。要是子產死了，哪兒再去找這樣一位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