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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元年

左傳白話文作者:左丘明發布:福哥

2018-6-14 17:50

春秋經

元年春元年:耶元前541年王正月.公即位.

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戌.衛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於虢虢:指東虢,在今河南鄭州市北

三月.取鄆鄆:在今山東沂水縣東北。原為魯地,時為莒所占

夏.秦伯秦伯:秦景公之弟鍼出奔晉.

六月丁巳.邾子華卒.

晉荀吳帥師敗狄於大鹵大鹵:即大原,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

秋.莒去疾自齊入於莒.莒展輿出奔吳.

叔弓帥師疆鄆田.

葬邾悼公.

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

公子比公子比:字子干,官右尹出奔晉.

左傳

元年春.楚公子圍聘於鄭.且娶於公孫段氏.伍舉伍舉:即椒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惡之:知楚國人別有圖謀,故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既聘.將以眾逆逆:迎親.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墠shàn:祭祀的場地。古迎親,婿受女於女家祖廟,子產不想讓楚國大隊人馬入城,所以在郊外辟墠代廟行親迎之禮聽命.』令尹令尹:公子圍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豐氏:公孫段賜氏為豐撫有撫有:即有而室.圍布几筵布几筵:陳設几筵,指布置祭品.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莽:草深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蒙: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老:卿。杜註:『大臣稱老。懼辱命而黜退。』.其蔑以復復:覆命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恃實其罪:杜註:『恃大國而無備,則是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懲:指引起懲戒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館人:館舍之屬屬:類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垂櫜:倒懸弓袋。示無兵器而入.許之.

白話翻譯
元年春,楚公子圍到鄭國聘問,同時娶公孫段女為妻。伍舉做他的副手。楚國人將要進入賓館,鄭國人厭惡他們,派行人子羽通知他們,於是就住在城外。聘問完成後,公子圍準備帶着大隊人馬入城迎親。
子產為此擔心,派子羽去拒絕他們,說:『因為敝邑窄小,容不下您的從人,請求在郊外建墠,聽取您的命令。』
公子圍命令太宰伯州犁回答說:『蒙貴君賞賜寡大夫圍,對圍說:「將讓豐氏女兒嫁給你做妻子。」圍陳列祭品,在莊王、共王的廟中祭告後前來。如果在野外賜給我,是把貴君的賞賜丟在草叢裡了!這樣,是讓寡大夫無法排在卿的行列中了!不僅如此,又使圍欺騙了他的先君,將不能再擔任寡君的卿,恐怕也無法回去覆命了。請大夫好好考慮一下!』
子羽說:『小國沒有罪過,如果依靠大國而不加防備就是罪過。我們打算依靠大國使自己安定,而大國卻恐怕包藏禍心前來圖謀我國。我們害怕的是我們小國失去了依靠,而使諸侯引起警戒,全都怨恨大國,違抗拒絕貴國國君的命令,使貴國國君的命令行不通。不然的話,敝邑就等於貴國的賓館,怎敢愛惜豐氏的宗廟?』
伍舉知道鄭國有了準備,請求倒懸弓袋入城。鄭國人答應了。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會於虢.尋宋之盟也.祁午祁午:祁奚之子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戒:戒惕警備.懼又如宋.子木子木:楚屈建之信稱於諸侯.猶詐晉而駕駕:陵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寧東夏:安寧中原東方的國家。指齊國.平秦亂.城淳于淳于:杞國都,在今山東安丘市北.師徒不頓頓:疲弊,挫傷.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謗讟dù:誹謗.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僭:不信.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穮穮biāo:田中除草是蔉蔉gǔn:培土.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所引詩見【詩·大雅·抑】。不僭,待人以信。賊,害.」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不能是難:倒裝句,言以不能信為難.楚不為患.』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於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白話翻譯
正月乙未,公子圍進城,迎親後出城,接着在虢地與諸侯的大夫相會,重溫在宋國的盟約。
祁午對趙文子說:『在宋國的盟會,楚國人滿足了壓倒晉國的欲望。如今的楚令尹不守信用,是諸侯們全都知道的事。您如果不警惕戒備,恐怕又會同在宋國一樣。子木以守信用為諸侯所稱道,尚且欺騙晉國而陵駕在晉國之上,何況是這個格外不守信用的人呢!楚國如果再次壓倒晉國,這是晉國的恥辱。您輔佐晉國作為盟主,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兩次會合諸侯,三次會合大夫,使齊國、狄人歸服,安定東方諸侯,平定秦國的擾亂,修築淳于的城牆,軍隊徒役不勞頓,國家不疲憊,人民沒意見,諸侯沒怨恨,上天不降大災,這一切都仰仗您的力量。您已經有了美好的名聲,如果以恥辱為終結,我感到害怕。您不能不警惕戒備!』
趙文子說:『我接受您的教誨了!不過在宋國的盟會,子木有害人之心,我有愛人之心,這就是楚國所以凌駕在晉國之上的緣故。如今我抱的仍然是愛人之心,楚國又做出不守信用的事,這就不是他能傷害的了。我將以信用為根本,依循這點去做。就好比農夫,辛勤除草培土,即使出現荒年,也一定會有豐年。再說我聽說:「能守信用的人不會處在別人下面。」我怕的是不能做到守信。【詩】說:「不犯過錯不害人,很少不被人仿效。」這說的就是要守信。能夠成為別人的榜樣的人,不會處在別人的下面。我難在不能真正做到守信,楚國不能造成禍患。』
楚令尹公子圍請求用犧牲,讀原先的盟書,然後放在犧牲上即可。晉國人答應了。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圍設服設服:陳設國君的儀仗服飾離衛離衛:離通『儷』,成雙成對。離衛,一對衛兵.叔孫穆子叔孫穆子:叔孫豹曰:『楚公子美矣.君君:指已同於國君哉.』鄭子皮曰:『二執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宮蒲宮:楚君離宮,時公子圍居之有前有前:有前戈.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鄭行人揮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憂子晳之欲背誕背誕:背命放誕。指作亂也.』子羽曰:『當璧當璧:杜註:『當璧謂棄疾(楚平王),事在昭十年,言棄疾有當璧之命,圍雖取國,猶將有難,不無憂也。』猶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齊國子國子:國弱曰:『吾代二子二子:公子圍與伯州犁湣:憂矣.』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衛齊子齊子:即齊惡曰:『苟或知之.雖憂何害杜註:『言先知為備,雖有憂難,無所損害。』.』宋合左師合左師:向戌曰:『大國令.小國共共:恭,恭敬.吾知共而已.』晉樂王鮒樂王鮒:見襄公二十一年注曰:『【小旻】小旻:【詩·小雅】篇名。其卒章為:『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樂王鮒言此,意在不贊同大夫們公開討論譏刺這事之卒章善矣.吾從之.』

白話翻譯
三月甲辰,結盟,楚公子圍用國君的儀仗服飾,用一對衛兵作前導。
叔孫豹說:『楚公子圍的儀仗服飾真華美,已經與國君一樣了!』
鄭子皮說:『他用兩名侍衛拿着戈前導了!』
蔡子家說:『他住在蒲宮,有一對侍衛前導,不也是可以的嗎?』
楚伯州犁說:『這些是這次出來時,向寡君請求而借來的。』
鄭行人子羽說:『借了就不會還了。』
伯州犁說:『你還是去擔心你們國家的子晳想違命作亂吧!』
子羽說:『公子棄疾還在,借了不歸還,您難道沒有憂慮嗎?』
齊國弱說:『我代這兩位擔憂了。』
陳公子招說:『不憂愁怎能辦成事?不過這兩個人卻很高興。』
衛齊惡說:『如果事先知道,雖然有憂愁又有什麼危害?』
宋向戍說:『大國發布命令,小國恭敬地執行。我只知道恭敬就可以了。』
晉樂王鮒說:『【小旻】的最後一章說得好,我就照那樣辦。』

退會.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絞而婉:恰切而婉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字:愛,不侵犯別人而敬.子與子家持之持之:持平而論,無譏刺之言.皆保世之主也.齊.衛.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雖憂弗害.夫弗及弗及:與己無關而憂.與可優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大誓】大誓:即【泰誓】,【尚書】篇名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三大夫兆憂.憂能無至乎.言以知物知物:了解事物的結局.其是之謂矣.』

白話翻譯
散會,子羽對子皮說:『叔孫豹言辭恰切而婉轉,宋向戍語言簡明而合乎禮,樂王鮒自愛而敬重別人,您與子家持平而論,都是能保全爵祿世代不失的人。齊、衛、陳國的大夫也許難以免除禍難了吧?國弱代別人憂愁,公子招以高興代替憂愁,齊惡雖然有憂愁卻不意識到有危害。與自己無關卻憂愁,與應該憂愁卻反而高興,以及有憂愁卻不意識到有危害,都是導致憂愁到來的途徑,憂愁一定會降臨到他們身上。【泰誓】說:「人民有所願望,上天一定滿足。」三位大夫有了憂愁的預兆,憂愁能不來到嗎?從言語來預測事物的結局,說的就是這情況。』

季武子季武子:季孫宿伐莒.取鄆.莒人告於會告於會:到盟會來報告,主要是向楚申訴.楚告於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齊盟:誓詞.請戮其使使:指叔孫豹.』樂桓子樂桓子:樂王鮒相趙文子.欲求貨於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請帶:杜註:『難指求貨,故以帶為辭。』焉.弗與.梁其脛梁其脛:叔孫家臣曰:『貨以藩藩:保衛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會.衛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衛之為.人之有牆.以蔽惡也.牆之隙壞.誰之咎也.衛而惡之.吾又甚焉.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叔出季處:叔孫出使,季孫守國.有自來矣.吾又誰怨.然鮒也賄.弗與.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褊:狹窄矣.』

白話翻譯
季孫宿攻打莒國,占領鄆邑。莒國人到盟會來控告。
楚國對晉國說:『重溫舊盟還沒散會,魯國就攻打莒國,褻瀆盟誓,請求殺死他們的使者。』
樂王鮒輔相趙文子參加會盟,他想向叔孫豹索取財物以此為條件為他說情,派了使者向叔孫豹請求要他的帶子。叔孫豹不給他。
梁其脛說:『財物是用來保衛身體的,你為什麼要如此愛惜它?』
叔孫豹說:『諸侯之間會見,是為了保衛國家。我通過賄賂免除禍難,魯國一定會受到軍隊的攻打。這樣做是使國家受到禍害,保衛什麼呢?人們之所以要有圍牆,是為了阻擋壞人的入侵。牆有縫隙損壞,這是誰的罪責?為保衛國家卻又使國家遭受攻擊,我的罪就更大了。雖然應當怨季孫,但魯國有什麼罪?叔孫出使季孫守國,有很長時間這樣了,我又能怨恨誰?不過樂王鮒貪圖財貨,不給他,他不會死心。』
於是召見來使,從衣裳上撕下一塊綢帛給他,說:『帶子恐怕太狹窄了。』

趙孟聞之.曰:『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越官:放棄職守。指出使的任務.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有是四者.又何戮乎.』乃請諸楚曰:『魯雖有罪.其執事不辟難.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勸左右左右:指楚群臣.可也.若子之群吏.處不辟污污:困難的事.出不逃難.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難而不守.所由來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靖其能:安撫賢能.其誰從之.魯叔孫豹可謂能矣.請免之.以靖能者.子會而赦有罪.又賞其賢.諸侯其誰不欣焉望楚而歸之.視遠如邇.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王伯:古之三王夏禹、商湯、周文王及五霸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之令令:政令也.引引:正其封疆.而樹之官官:界上官守.舉之表旗表旗:標誌,如界碑一類.而著之制令制令:邊境條約.過則有刑.猶不可壹不可壹:使之沒有變更.於是乎虞有三苗三苗:上古部族,為舜所放逐。或說即饕餮氏.夏有觀.扈觀、扈:夏時國名,曾侵犯夏.商有姺.邳姺、邳:古國名,曾叛商.周有徐.奄徐、奄:周時國名,為西周所滅.自無令王.諸侯逐進逐進:追逐、爭競,侵略鄰國.狎狎:交替主齊盟.其又可壹乎.恤恤:以為憂患大:指篡弒滅亡之禍舍小.足以為盟主.又焉用之焉用之:不用管小事.封疆之削.何國蔑有.主齊盟者.誰能辯辯:治理焉.吳.濮吳、濮:楚之鄰國有釁釁:間隙,可趁之機.楚之執事豈其顧盟.莒之疆事.楚勿與知.諸侯無煩無煩:不勞兵.不亦可乎.莒.魯爭鄆.為日久矣.苟無大害於其社稷.可無亢亢:捍護也.去煩宥善.莫不競勸競勸:競力為善.子其圖之.』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叔孫.

白話翻譯
趙文子聽說後,說:『面對禍患不忘記國家,這是忠。考慮到危難而不放棄職守,這是信。為國家打算而不怕死,這是貞。策謀以上述三點為主體,這是義。一個人具有這四項優點,怎麼可以殺死他呢?』
於是向楚國請求說:『魯國雖然有罪,但他們的使者不避禍難,畏懼貴國的威力而恭敬地等待命令了。您如果赦免他,用以勸勉您的左右,這樣做也是不錯的。如果您的官吏們在國內不躲避難以處理的事,在國外不逃避危難,還有什麼可以憂患的?憂患的產生,在於遇上困難的事不去治理,碰到危難不去應付,憂患就是由此而來。能做到這兩點,又怎麼會有憂患呢?不安撫賢能的人,誰會跟從你?魯叔孫豹可以說是賢能的人了,請赦免他以安撫賢能的人。您召集會議而赦免有罪的國家,又獎勵他們的賢能的人,諸侯會有誰不高興地向着楚國而歸附楚國,把遠方的楚國看得離自己很近?邊境上的城邑,忽而歸這國忽而歸那國,什麼時候一成不變過?三王五霸的政令,劃定邊疆,在那裡設置官員防守,建立標誌,明白地寫在章程法令上。誰越過邊境,就會受到刑罰,但仍然不能使邊境沒有變更。在這種情況下,虞舜時有三苗,夏時有觀、扈,商朝有姺、邳,周朝有徐、奄。自從沒有了德行超凡的帝王后,諸侯爭相侵略鄰國,交替擔任盟主,邊境又怎能一成不變呢?關心大的憂患而放過小的,足以做盟主,哪裡用得着去計較那些小事?邊境被侵割,哪個國家沒有。擔任諸侯盟主的,有誰能治理好?吳、濮如果有可趁之機,楚國的大夫們,難道會只考慮盟約?莒國邊境的爭端,楚國還是別去過問。讓諸侯不煩勞出兵,不也是件好事嗎?莒、魯爭奪鄆邑,時間已經長遠了,只要對他們的國家沒有大的禍害,可以不必去保護它。免除諸侯的煩勞,赦免善人,別人就沒有不競相努力為善的。您請好好考慮一下!』
堅決向楚國請求,楚國人答應了,於是赦免了叔孫豹。

令尹享趙孟.賦【大明】大明:【詩·大雅】篇名。杜注云:『首章言文王明明照於下,故能赫盛於上。令尹意在首章,故特稱首章,以自光大。』之首章.趙孟賦【小宛】小宛:【詩·小雅】篇名。杜註:『二章取其各敬爾儀,天命不又,言天命一去,不可復還,以戒令尹。』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彊.其可哉.雖可.不終不終:不得善終.』趙孟曰:『何故.』對曰:『彊以克弱而安之安之:安心於如此去做.彊不義也.不義而彊.其斃必速.【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所引詩見【詩·小雅·正月】。褒姒,周幽王后。叔向引此,言雖然強大,但行不義,便遭滅亡.」彊不義也.令尹為王.必求諸侯.晉少懦懦:弱矣.諸侯將往.若獲諸侯.其虐虐:暴虐滋甚.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彊取.不義而克.必以為道以為道:以不義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白話翻譯
楚令尹公子圍設享禮宴請趙文子,賦【大明】的第一章。趙文子賦【小宛】的第二章。
宴會結束後,趙文子對叔向說:『令尹自己以為是君王了,你認為怎麼樣?』
叔向回答說:『他們的國君衰弱,令尹強大,他大約能夠成功吧!但即使成功了,也不得善終。』
趙文子說:『什麼緣故?』
叔向回答說:『強大的戰勝弱小的而心安理得,強大的就不合道義。不合道義卻強大,他的失敗一定很快。【詩】說:「赫赫宗周多興旺,褒姒一笑就滅亡。」說的就是強大而不合道義的人。令尹做了君王,一定會謀求諸侯擁護自己。晉國已經比前有些衰弱了,諸侯將會投靠楚國。公子圍如果得到諸侯的擁護,勢必更加暴虐。人民難以忍受下去,他怎麼能得到善終?用強力取得君位,以不義而獲勝,他一定會以此為治國之道。用荒淫暴虐作為治國之道,是不能夠長久的啊!』

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於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戒:告。凡國君享大夫,先期通告日子,有一定的禮節,稱戒趙孟.禮終.趙孟賦【瓠葉】瓠葉:【詩·小雅】篇名。杜注謂:『義取古人不以微薄廢禮,雖瓠葉兔首,猶與賓客享之。』瓠,葫蘆類植物.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趙孟欲一獻一獻:主人向賓客敬一次酒。指享宴儘量簡單.子其從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獻之籩豆籩豆:均為食器於幕下幕下:東房.趙孟辭.私於子產曰:『武請於冢宰冢宰:指上卿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賦【鵲巢】鵲巢:【詩·召南】篇名。詩中有『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句,將趙文子比為鵲,自己比為鳩,得到趙文子的庇護,免於被殺.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采蘩:【詩·召南】篇名。中有『於以采蘩?於沼之沚。於以用之?公侯之事』句,言晉國不責成別人奉獻豐厚.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省穡:愛惜。穡,通『嗇』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其何實非命:杜註:『何敢不從命?』.』子皮賦【野有死麕】野有死麕:【詩·召南】篇名。其卒章云:『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言行動輕慢,別搖動圍裙,別驚動狗。子皮以此喻趙文子撫愛諸侯,以禮相加之卒章.趙孟賦【常棣】常棣:【詩·小雅】篇名,趙文子賦此,取『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句,言兄弟之國相親.且曰:『吾兄弟比以安.尨尨máng:多毛而兇猛的狗也可使無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兕爵兕爵:以兕牛角做的酒杯曰:『小國賴子.知免於戾矣.』飲酒樂.趙孟出.曰:『吾不復此不復此:不復見此樂矣.』

白話翻譯
夏四月,趙文子、叔孫豹、曹大夫進入鄭國,鄭簡公設享禮一起宴請他們。子皮去通告趙文子宴請的時間,通告的禮結束後,趙文子賦【瓠葉】。子皮接着去通告叔孫豹,同時告訴他趙文子賦詩事。
叔孫豹說:『趙文子想僅用一獻,您還是聽從他。』
子皮說:『敢嗎?』
叔孫豹說:『這是他自己要這樣,又有什麼不敢?』
到了舉行享禮,鄭國人在東房準備了五獻的食器。
趙文子推辭,私下對子產說:『我已經向執政請求過了。』
於是就只用一獻。趙文子為主賓,享禮結束後開宴。叔孫豹賦【鵲巢】。
趙文子說:『這個我可不敢當。』
叔孫豹又賦【采蘩】,說:『小國為蘩,大國愛惜而使用,怎麼敢不服從大國的命令?』子皮賦【野有死麕】的最後一章。
趙文子賦【常棣】,並且說:『我們像兄弟一樣親密安好,可以做到讓狗不叫了。』
叔孫豹、子皮與曹大夫從位子上站起來,下拜,舉起兕牛角做的酒杯,說:『小國靠着您,知道可以免於罪過了。』大家喝酒喝得很快樂。
趙文子出來後,說:『我不再會見到這樣的快樂了。』

天王天王:周景王使劉定公劉定公:劉夏勞趙孟於潁潁:在今河南登封市東.館於雒汭雒汭:即『洛汭』,洛水彎曲處.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弁冕:卿大夫的禮帽端委端委:禮服.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遠績績:繼禹功而大庇民乎.』對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吾儕偷食偷食:苟且度日.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謂老將知而耄耄:八十歲及之者.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而儕於隸人.朝不謀夕.棄神人棄神人:杜註:『民為神主,不恤民,故神人皆去。』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復年不復年:不復終今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即:就。不即事,即不肯工作,怠工其事.祀事不從.又何以年.』

白話翻譯
周景王派劉定公到潁地去慰勞趙文子,讓他住在洛水旁。
劉定公說:『大禹的功績真輝煌啊!他偉大的德行流傳萬古。沒有禹,我們大約都變成魚了吧!我與您戴着禮帽穿着禮服,以治理人民、面對諸侯,都是禹的力量。您何不遠繼禹的功德,廣泛地庇護人民呢?』
趙文子回答說:『老夫惟恐犯罪,哪裡能想得那麼長遠?我輩苟且過日子,早晨不考慮晚上,你說得太長遠了。』
劉定公回去後,把情形告訴周景王,說:『諺語所說的老年人富有智慧可又糊塗,說的就是趙文子這樣的人吧!身任晉國的正卿,領袖諸侯,卻把自己等同於一個下役,早晨不考慮晚上,他拋棄了神明與百姓了。神明憤怒,百姓背叛,他怎麼能維持長久呢?趙文子活不過年底了。神明憤怒,不來享用他的祭祀;人民背叛,不肯為他幹活。祭祀的事情不能完成,又怎能過得了年?』

叔孫歸.曾夭曾夭:季孫的家臣御季孫以勞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謂曾阜曾阜:叔孫的家臣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魯以相忍為國也.忍其外.不忍其內.焉用之.』阜曰:『數月於外數月於外:杜註:『言叔孫勞役在外數月。』.一旦於是.庸何庸何:即『何』傷.賈而欲贏.而惡囂囂:喧鬧乎.』阜謂叔孫曰:『可以出矣.』叔孫指楹楹:堂上大柱.曰:『雖惡是.其可去乎.』乃出見之.

白話翻譯
叔孫豹回國,曾夭為季孫宿駕車去慰勞他。從天亮等到中午,叔孫不出來接見。
曾夭對曾阜說:『從天亮等到中午,我們已經知道自己的罪過了。魯國一向以互相忍讓來治理國家,在國外能忍讓,在國內不忍讓,那又何必呢?』
曾阜說:『他在外勞累了幾個月,你們在這裡等一個上午,又有什麼關係?商人要想賺錢,難道能厭惡市場的喧鬧嗎?』
曾阜對叔孫說:『可以出去了。』
叔孫指著堂上的大柱子說:『雖然厭惡它,但難道能去掉它嗎?』於是出來見季孫。

鄭徐吾犯徐吾犯:鄭大夫之妹美.公孫楚公孫楚:穆公孫,字子南聘之矣.公孫黑又使強委禽委禽:婚禮最先為納采,納採用雁,委禽即納采焉.犯懼.告子產.子產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與.』犯請於二子.請使女擇焉.皆許之.子晳子晳:即公孫黑盛飾入.布幣布幣:送上禮品,陳於堂上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晳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婦婦.所謂順也.』適子南氏.子晳怒.既而櫜甲櫜甲:即衷甲,把甲穿在衣服裡面以見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戈逐之.及沖沖:大道四交處.擊之以戈.子晳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異志也.故傷.』

白話翻譯
鄭徐吾犯的妹妹很美麗,公孫楚已經聘定她為妻子,公孫黑又強迫徐家接受他的聘禮。徐吾犯害怕,告訴子產。
子產說:『這是國家政令不明,不是你的憂患,你想把她嫁給誰都行。』
徐吾犯向二人徵求意見,要求讓他妹妹自己挑選,二人都同意了。公孫黑打扮華麗進入徐吾犯家,在堂上陳列了禮物後退出。公孫楚穿着軍服進來,在堂上左右開弓射箭,出門跳上車走了。
徐吾犯的妹妹從房間裡看他們,說:『公孫黑確實很漂亮,不過公孫楚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丈夫要像丈夫,妻子要像妻子,這就是所謂的順理成章。』
於是嫁給公孫楚。公孫黑大怒,不久後在衣服裡面穿上甲去見公孫楚,打算殺了他搶奪他的妻子。公孫楚察知他的陰謀,拿起戈追趕他,追到交叉路口,用戈擊打他。
公孫黑受傷回家,告訴大夫們說:『我好心好意去見他,沒料到他會這樣對待我,所以受了傷。』

大夫皆謀之.子產曰:『直鈞直鈞:雙方都有理.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乃執子南.而數之.曰:『國之大節有五.女皆奸奸:犯之.畏君之威.聽聽:聽從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其親.五者所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國之紀.不聽政也.子晳上大夫.女嬖大夫嬖大夫:下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也.幼而不忌忌:敬.不事長也.兵其從兄.不養親也.君曰:「余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勉.速行乎.無重而罪.」』

白話翻譯
大夫們商量怎樣處理這件事。
子產說:『雙方都有理,年幼地位低的有罪。這事罪在公孫楚。』
於是把公孫楚抓起來,列舉他的罪狀,說:『國家的大節有五項,你都冒犯了。畏懼君王的威嚴,服從國家的政令,尊重尊貴的人,事奉年長的人,奉養自己的親屬,這五者是治理國家的基本條件。如今君王在國內,你使用兵器,是不畏懼他的威嚴。違犯國家的法令,這是不聽從國家的政令。公孫黑是上大夫,你是下大夫,你卻不買他的賬,這是不尊重尊貴的人。你年幼而不敬重他,這是不事奉年長的人。用兵器對付從兄,這是不奉養自己的親屬。國君說:「我不忍心殺死你,赦免你讓你到遠方去。」你還是勉力上路,趕快走吧,不要加重你的罪!』

五月庚辰.鄭放游楚游楚:即公孫楚於吳.將行子南.子產咨於大叔大叔:游吉,為游氏宗主,所以子產徵詢他的意見.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亢:捍衛,保護宗.彼.國政也.非私難也.子圖鄭國.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蔡蔡叔:將蔡叔流放.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於諸游.』

白話翻譯
五月庚辰,鄭國把公孫楚流放到吳國,將要遣他上路,子產徵求太叔的意見。
太叔說:『我連自身都難保護,又怎能保護我的宗族?他是觸犯了國家政令,不是私人有危難。您為國家着想,只要對國家有利就執行,又猶豫些什麼?周公殺死管叔而流放蔡叔,他難道不愛自己的兄弟?是為了王室的緣故不得不這樣做。我如果獲罪,您都會放逐我,何況對其他游氏的人?』

秦後子後子:秦桓公子,景公母弟,名鍼有寵於桓.如二君於景.其母曰:『弗去.懼選選:歷數其罪.』癸卯.鍼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鍼出奔晉』.罪秦伯也.

白話翻譯
秦國的後子受到桓公的寵愛,在景公時猶如國君第二。
他的母親說:『你不離開國家,恐怕會遭到罪譴。』
癸卯,後子去晉國,隨行的車輛有上千輛。
【春秋】記載說:『秦景公的弟弟鍼出逃到晉國。』是歸罪於秦景公。

後子享晉侯晉侯:晉平公.造舟於河造舟於河:把船連接在河上,鋪上木板,猶如浮橋.十里舍車.自雍雍:秦都,今陝西鳳翔縣及絳絳:指新絳,晉都,今山西侯馬市.歸取酬幣酬幣:享禮時每次主人敬酒,必贈禮物,稱酬幣。隆重的享禮用九獻,故下文云『八反』.終事八反.司馬侯司馬侯:即女叔齊問焉.曰:『子之車盡於此而已乎.』對曰:『此之謂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見.』女叔齊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歸.臣聞君子能知其過.必有令圖令圖:好的舉動、打算.令圖.天所贊也.』後子見趙孟.趙孟曰:『吾子其曷曷:何,此處指何時歸.』對曰:『鍼懼選於寡君.是以在此.將待嗣君.』趙孟曰:『秦君何如.』對曰:『無道.』趙孟曰:『亡乎.』對曰:『何為.一世無道.國未艾艾:絕也.國於天地.有與立焉.不數世淫數世淫:連續幾代君王淫亂.弗能斃也.』趙孟曰:『天乎天乎:一作『夭乎』,指短命.』對曰:『有焉.』趙孟曰:『其幾何.』對曰:『鍼聞之.國無道而年榖和熟.天贊之也.鮮鮮:少不五稔.』趙孟視蔭.曰:『朝夕不相及.誰能待五.』後子出.而告人曰:『趙孟將死矣.主民.翫歲翫歲:貪圖安逸而愒日愒日:虛度歲月.其與幾何其與幾何:『其幾何歟』的倒句.』

白話翻譯
後子設享禮宴請晉平公,在黃河中用船搭成浮橋,每隔十里停放一批車輛,從雍都一直到絳都。派到賬篷里去取禮物的車子,在享禮過程中往返了八次。
司馬侯問他,說:『你的車子,全都在這裡了嗎?』
後子回答說:『這已經太多了!如果能少一些,我怎麼會有機會見到你呢?』
司馬侯把這話告訴了晉平公,並且說:『秦公子一定能回國。臣聽說君子能夠意識到自己的罪過,一定有好的計劃。好的計劃,是上天所贊助的。』
秦後子會見趙文子。趙文子說:『您大約什麼時候回國?』
後子回答說:『我害怕遭到寡君的誅戮,因此在這裡,我準備等新君繼位後再說。』
趙文子說:『秦國的國君怎麼樣?』
後子回答說:『無道。』
趙文子說:『國家會滅亡嗎?』
後子回答說:『為什麼?一代國君無道,國家不會滅絕。一個國家建立在天地之間,一定有幫助它的各項因素,不是連續幾代國君荒淫,國家是不會滅亡的。』
趙文子說:『他會受到天譴嗎?』
後子回答說:『會的。』
趙文子說:『還能維持多久?』
後子回答說:『我聽說,國家無道但年成豐收,這是上天贊助他。很少沒有不能維持五年的。』
趙文子看了看太陽的影子,說:『早晨的事與晚上的事就不相干,誰能等五年呢?』
後子出來後,告訴別人說:『
趙文子將死了。作為人民的主宰,卻貪圖安逸,虛度歲月,他能活多久呢?』

鄭為游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於公孫段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私盟於閨門閨門:鄭都城門之外.實薰隧薰隧:門外道路名.公孫黑強與於盟.使大史書其名.且曰『七子』七子:杜註:『自欲同於六卿,故曰七子。』.子產弗討.

白話翻譯
鄭國因為公孫楚作亂的緣故,六月丁巳,鄭簡公與大夫們在公孫段家設立盟誓。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私下在閨門外結盟,地點是在薰隧。公孫黑強行加入盟會,讓太史記下他的名字,並且稱為『七子』。子產沒有討伐他。

晉中行穆子中行穆子:荀吳敗無終無終:詳襄公四年注及群狄於大原大原:即今山西太原市.崇卒崇:尚,重視。卒:步兵也.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厄厄:險要.以什共車以什共車:以十個人對付一輛戰車必克.困諸厄.又克.請皆卒.自我始.』乃毀車毀車:留下車不用以為行行:步兵行列.五乘乘:三人為一乘為三伍伍:五人小組.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為五陳以相離相離:互相配合.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右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兩、伍、專、參、偏:即上所謂五陳,杜注謂『皆臨時處置之名』.以誘之.翟翟:同『狄』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

白話翻譯
晉中行穆子在太原打敗無終國與各部狄人,這是重視發揮步兵的作用的緣故。
將要交戰,魏舒說:『他們是步兵我們是車兵,兩軍交戰處地形又險要,用十個人對付一輛戰車,一定獲勝。戰車容易圍困在險要的地方,步兵又能取勝。請全部將車兵改為步兵,就從我的部下開始。』
於是放棄戰車改編為步兵行列,五輛戰車的人分編為三個伍。中行穆子的寵臣不肯加入步兵行列,就殺了他示眾。設立五陣以互相配合,兩在前面,伍在後面,專作為左翼,參作為右翼,偏作為前鋒,用來誘敵。
狄人嘲笑晉軍。晉軍趁狄人還沒排好陣勢便沖了上去,大敗狄軍。

莒展輿立.而奪奪:削減群公子秩秩:俸祿.公子召去疾於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吳.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於是莒務婁莒務婁、瞀胡、滅明:均展輿的黨羽.瞀胡及公子滅明.以大厖與常儀靡大厖、常儀靡:莒邑,均在今山東莒縣境內奔齊.君子曰:『莒展之不立.棄人也夫.人可棄乎.【詩】曰:「無競維人所引詩見【詩·周頌·烈文】。無,發語詞。競,強.」善矣.』

白話翻譯
莒展輿立為國君,削減公子們的俸祿。公子們把去疾從齊國召回國。
秋,齊公子鉏送去疾回國,展輿逃往吳國。叔弓率領軍隊劃定鄆地田土的疆界,是乘莒國發生內亂的機會。這時莒務婁、瞀胡與公子滅明帶着大厖與常儀靡二地投奔齊國。
君子說:『莒展輿不能立為國君,是拋棄人才的緣故吧!人才怎麼可以拋棄呢?【詩】說:「要強大惟有靠人才。」說得真好。』

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台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高辛氏:帝嚳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尋:用干戈.以相征討.後帝後帝:堯不臧臧:善.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大夏:即今山西太原市.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季世:末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邑姜:武王后,傳為姜太公女方震震:娠,懷孕大叔大叔:即叔虞.夢帝謂己:「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其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文:文字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金天氏:少昊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玄冥師:水官之長.生允格.台駘.台駘能業業:世,繼承其官.宣宣:疏通汾.洮汾、洮:二水均在山西境內.障障:堤防大澤大澤:台駘澤,在太原市南.以處大原.帝用用:因嘉之.封諸汾川汾川:即汾水流域.沈.姒.蓐.黃沈、姒、蓐、黃:四國皆在山西,為台駘之後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台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癘疫:流行時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禜yíng:束草而祭,求山川鬼神,去禍降福之.若君身.則亦出入出入:指勞逸.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脩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節宣:有節制地散發其氣氣:血氣、精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壅閉湫底:阻塞不流通以露露:瘦弱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壹之:專一於某處.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官內官:國君的姬妾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美先盡矣:言娶同姓則其女必美.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司:主也.今君內實有四姬四姬:四位姓姬的姬妾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為:治也已.四姬有省省:去掉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肸:叔向名未之聞也.此皆然矣.』叔向出.行人揮行人揮:即子羽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晳.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怙富:仗着富貴而卑卑:輕視其上.弗能久矣.』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

白話翻譯
晉平公有病,鄭簡公派子產到晉國去聘問,同時問候病情。
叔向詢問子產,說:『寡君的病,卜人說是實沈、台駘在作祟,太史不知是什麼,謹問,這是什麼神?』
子產說:
『往昔高辛氏有兩個兒子,大的叫閼伯,小的叫實沈。他們住在遼闊的森林裡,兄弟間不友好,老是拿起武器,互相攻打。帝堯看不過去,把閼伯遷移到商丘,用辰星來定時節。商朝人沿用這辦法,所以辰星成為商星。把實沈遷到大夏,以參星定時節。唐國人沿用這辦法,以歸服夏朝、商朝。唐國的末世君王名唐叔虞。
武王的夫人邑姜在懷着太叔時,夢見天帝對自己說:「我給你的兒子命名為虞,將給他唐國,屬參星,而蕃衍養育他的子孫。」到太叔生下來,手上有文字作「虞」字,因此就取名為虞。到了成王滅亡唐國,就把太叔封在唐國,所以參星是晉國的星宿。從這些來看,實沈就是參星之神了。
往昔金天氏有個後裔名叫昧的,擔任水官之長,生下允格、台駘。台駘能夠繼承父親的職業,疏導汾水、洮水,築堤防住大澤,讓人民住在廣闊的高原上。帝王因此嘉獎他,把他封在汾水流域。沈、姒、蓐、黃四國,都是他的後代。
如今晉國據有了汾水流域而滅掉了沈、姒等國家。
從這些來看,那麼台駘就是汾水的神。不過這二位神道不會降臨禍患到貴國國君身上。
山川的神明,遇到水旱時疫等災禍,就向他們祭祀,請求去禍降福。
日月星辰的神明,遇到雪霜風雨不正常,就向他們祭祀,請求去禍降福。至於貴國國君的身體,不過是由於勞逸、飲食、哀樂這些事不正常的緣故,山川星辰的神明,又怎麼會降病給他呢?
我聽說,君子一天有四段時間:早晨用來聽取政事,白天用來訪問調查,晚上用來修明政令,夜間用來安歇身子。在這時就能夠有節制地宣洩氣血,不使它有所阻塞而傷弱身體,以致心中不爽快,而使百事昏亂。
如今貴國國君恐怕是把精力集中用在某一處,因此而生病。我又聽說,國君的姬妾不能有同姓的,同姓便子孫不會昌盛。美貌集中在一處,就會產生疾病,君子因此厭惡這點。
所以【志】說:「買妾不知道她的姓,就通過占卜來確定。」
對於違背上述兩點,古人是非常慎重避免的。男女婚姻不娶同姓,這是禮儀中的重要事項。如今國君的宮中有四名姬姓女子,莫非國君的病就是由於這個緣故吧?如果是由於以上二點,病就沒有治了。去掉這四個姬姓女子還可挽回,不然的話一定會加重病情。』
叔向說:『說得真好啊!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番道理,這都是很正確的啊。』
叔向出來,行人子羽送他。叔向詢問鄭國的政事,並且問及公孫黑。子羽回答說:『他還能活多久呢?行為無禮而喜愛欺凌別人,自仗着富有還輕視地位比他高的人,他活不長了。』
晉平公聽說了子產的話後,說:『真是個博學多知的君子啊!』贈送給子產一筆重禮。

晉侯求醫於秦.秦伯使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蠱:蠱惑,一種令人心志惑亂的病.非鬼非食.惑以喪志喪志:喪失心志.良臣將死.天命不祐.』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故有五節.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於是有煩手煩手:煩復的手法淫聲淫聲:靡靡之音.慆堙慆tāo堙yīn:使得人心蕩耳煩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聽也.物亦如之.至於煩煩:指過度.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琴瑟:喻指女色.以儀節儀節:禮儀、禮節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六氣:六種氣象,見下文說明.降生五味五味:辛、酸、咸、苦、甘.發為五色五色:白、青、黑、赤、黃.征征:驗為五聲五聲:宮、商、角、征、羽.淫淫:過度生六疾六疾:即下寒、熱、末、腹、惑、心等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五節:即五聲之節.過則為菑: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末:四肢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陽物陽物:杜注謂:『女常隨男,故言陽物而晦時晦時:杜注『家道常在夜,故言晦時。』.淫則生內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不時:謂近女色不分晦明.能無及此乎.』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於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祿.任其寵節.有菑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於淫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御御:禁止.吾是以雲也.』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於文.皿蟲為蠱.榖之飛谷之飛:穀子所生的飛蟲亦為蠱.在【周易】.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杜注云:【蠱】卦下為【巽】上為【艮】。『巽』為長女,為風;『艮』為少男,為山。少男悅長女,非匹,故惑。山木得風而落.皆同物同物:同類也.』趙孟曰:『良醫也.』厚其禮而歸之.

白話翻譯
晉平公向秦國請求派醫生來。
秦景公派醫和去為平公診斷,說:『病已經沒法治了。這叫做:「親近女色,病同蠱惑。不是由於鬼神,不是由於飲食。被女人迷住,所以喪失了心志。國家的良臣將要死去,天命不再保佑。」』
晉平公說:『女色不能親近嗎?』
醫和回答說:
『要有節制。
先王的音樂,是用來節制百事的,所以有五聲作為節制,有快慢本末來互相調節,從中和之聲逐漸下降,五聲都下降停歇後,不能再彈。
這時再彈就會有複雜的手法和靡靡之音,使人聽了心蕩耳煩,便忘記了平正和諧,所以君子不聽這種音樂。
對事情也是這樣,到了過度,就停止,不因此而產生危害。
君子親近女色,是用來表示禮儀節度,不是用來使自己心志佚盪的。
天有六種氣象,產生了五味,表現為五色,應驗為五音,過了頭便產生六疾。六種氣象就是陰、陽、風、雨、晦、明,分為四時,以五音的節奏為順序,過頭了就成為災禍。
陰過了頭便生寒疾,陽過了頭便生熱病,風過了頭便手腳生病,雨過了頭便生腹疾,晦過了頭便生迷惑的病,明過了頭便生心病。
女色,屬性為陽而活動在晦時,過頭了就生內熱蠱惑的病。如今君王對女色既不節制又不分晝夜,能不病到這個地步嗎?』
醫和出宮,把上述話對趙文子複述了一遍。
趙文子說:『良臣應在誰身上?』
醫和說:『說的就是您了!您執掌晉國國政,到現在已經八年,晉國沒有內亂,諸侯沒有闕失,稱得上良臣了。我聽說,國家的大臣,光榮地享受寵遇與爵祿,承擔國家重任,有災禍興起卻不能使它改變,一定會受到連累。如今國君對女色沒有節制以至於生病,將要不能再為國家圖謀操心,沒有比這更大的災禍了!您卻無法制止,我所以這樣說。』
趙文子說:『什麼叫蠱?』
醫和回答說:『過度沉湎於某事所引起的病就叫蠱。在文字,器皿生蟲為蠱,穀子生出的飛蟲也叫蠱。在【周易】中,女人迷惑男人,大風吹落山木叫做【蠱】。這些都是同類事物。』
趙文子說:『真是個好醫生。』送給他厚禮,讓他回國。

楚公子圍使公子黑肱公子黑肱:公子圍的弟弟,字子晳.伯州犁城犨犨:在今河南魯山縣東南,與郟本均為鄭邑.櫟櫟:在今河南新蔡縣北.郟郟:在今河南三門峽市西北.鄭人懼.子產曰:『不害.令尹將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禍不及鄭.何患焉.』

白話翻譯
楚公子圍派公子黑肱、伯州犁修築犨、櫟、郟地的城牆,鄭國人為此感到害怕。子產說:『沒有關係。令尹將要幹大事,因而先除掉這兩個人。禍患不會遷延到鄭國,擔心什麼呢?』

冬.楚公子圍將聘於鄭.伍舉為介.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

白話翻譯
冬,楚公子圍將要去鄭國聘問,伍舉作副手。還沒出國境,聽說楚王有病就回都,伍舉就往鄭國聘問。

十一月己酉.公子圍至.入問王疾.縊而弒之.遂殺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右尹子干:即公子比出奔晉.宮廄尹子晳出奔鄭.殺大宰伯州犁於郟.葬王於郟.謂之郟敖郟敖:無諡,故以葬地稱之。敖,或謂酋長之義,或謂陵之意.使赴於鄭.伍舉問應為後之辭焉.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之.曰:『共王之子圍為長.』

白話翻譯
十一月己酉,公子圍回到國都,進宮探視楚王的病,把楚王絞死了,接着殺死了楚王的兩個兒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逃到晉國,宮廄尹子晳出逃到鄭國。公子圍派人在郟地殺死太宰伯州犁。把楚王葬在郟地,稱之為郟敖。派人到鄭國發訃告,伍舉問使者立繼承人的措辭,使者回答說:『寡大夫圍。』伍舉更正說:『共王的兒子圍為長。』

子干奔晉.從車五乘.叔向使與秦公子同食同食:食祿相同.皆百人之餼餼:此指糧食及生活必需品.趙文子曰:『秦公子富.』叔向曰:『厎厎:致祿以德.德鈞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國以國:根據國家的大小.不聞以富.且夫以千乘去其國.彊御強御:橫暴,強梁已:太甚.【詩】曰:「不侮鰥寡.不畏彊御所引詩見【詩·大雅·烝民】.」秦.楚匹也.』使後子與子干齒齒:並列.辭曰:『鍼懼選.楚公子不獲不獲:不獲於上,即被國君所厭惡.是以皆來.亦唯命.且臣與羈羈:羈旅。後子先來,已為晉臣,子干剛到,尚同羈旅。後子因以主人自居,視子干為客,自謙不敢與客人並列齒.無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忌:敬.」』

白話翻譯
子干逃到晉國,跟從的車子有五輛。叔向讓他與秦公子後子食祿相同,都供應一百個人的糧食用品。
趙文子說:『秦公子富有。』
叔向說:『頒發俸祿以德行為依據,德行相同的看年齡的長幼,年齡相同的根據地位高低。對公子則看國家的大小,沒聽說根據貧富。再說後子帶着一千輛車子離開國家,他強橫也太過分了。【詩】說:「不欺侮鰥寡,不畏懼強梁。」秦、楚是相等的國家。』讓後子與子干並列。
後子辭謝說:『我害怕遭誅戮,楚公子被國君厭惡,所以都到了這裡,也就唯命是聽。而且下臣與賓客並列,恐怕是不行的吧?史佚有句話說:「不是賓客,幹嗎要對他尊敬?」』

楚靈王即位.薳罷為令尹.薳啟疆為大宰.鄭游吉如楚葬郟敖.且聘立君.歸.謂子產曰:『具行器具行器:準備好行裝矣.楚王汰侈.而自說說:喜其事.必合諸侯.吾往無日矣.』子產曰:『不數年未能也.』

白話翻譯
楚靈王即位,薳罷任令尹,薳啟彊為太宰。鄭游吉去楚國,參加郟敖的葬禮,同時向新的國君聘問。回國後,對子產說:『快準備行裝吧!楚王驕橫奢侈而沾沾自喜,一定要會合諸侯,我們過不了幾天就要去楚國了。』子產說:『沒有幾個年頭,他辦不到。』

十二月.晉既烝烝:冬祭.趙孟適南陽.將會會:會祭孟子余孟子余:趙衰.甲辰朔.烝於溫溫:在今河南溫縣西南.庚戌.卒.鄭伯如晉吊.及雍雍:在今河南修武縣西。按鄭簡公往吊,趙氏辭之,故中途而返乃復.

白話翻譯
十二月,晉國已經舉行了烝祭,趙文子去南陽,準備會祭趙衰。甲辰朔,在溫地舉行烝祭,庚戌,去世。鄭簡公去晉國弔唁,到了雍地就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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