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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難

呂氏春秋作者:呂不韋發布:華夏士子

2022-6-19 11:02

八曰:以全舉人固難,物之情也。人傷堯以不慈之名,舜以卑父之號,禹以貪位之意,湯、武以放弒之謀,五伯以侵奪之事。由此觀之,物豈可全哉?故君子責人則以人,自責則以義。責人以人則易足,易足則得人;自責以義則難爲非,難爲非則行飾。故任天地而有餘。不肖者則不然。責人則以義,自責則以人。責人以義責難瞻,難瞻則失親;自責以人則易爲,易爲則行苟。故天下之大而不容也,身取危,國取亡焉。此桀、紂、幽、厲之行也。尺之木必有節目,寸之玉必有瑕適。先王知物之不可全也,故擇務而貴取一也。

用十全十美的標準舉薦人必然很難,這是事物的實情。有人用不愛兒子的名聲詆毀堯,用不孝順父親的稱號詆毀舜,用內心貪圖帝位來詆毀禹,用謀劃放逐、殺死君主來詆毀湯、武王,用侵吞掠奪別國來詆毀五霸。由此看來,事物怎麼能十全十美呢?所以,君子要求別人按照一般的標準,要求自己按照義的標準。按照一般的標準要求別人就容易得到滿足,容易得到滿足就能受別人民擁護,按照義的標準要求自己就難以做錯事,難做錯事行爲就嚴正。所以他們承擔天地間的重任還遊刃有餘。不賢德的人就不是這樣了。他們要求別人按照義的標準,要求自己按照一般的標準。按照義的標準要求別人就難以滿足,難以滿足就連最親近的人也會失去;按照一般的標準要求自己就容易做到,容易做到行爲就苟且。所以天下如此之大他們卻不能容身,自己召致危險,國家召致滅亡。這就是桀、紂、周幽王、周厲王的所作所爲啊。一尺長的樹木必定有節結,一寸大的玉石必定有瑕疵。先王知道事物不可能十全十美,所以對事物的選擇只看重其長處。

季孫氏劫公家,孔子欲諭術則見外,於是受養而便說。魯國以訾。孔子曰:『龍食乎清而游乎清,螭食乎清而游乎濁,魚食乎濁而游乎濁。今丘上不及龍,下不若魚,丘其螭邪!』夫欲立功者,豈得中繩哉?救溺者濡,追逃者趨。

季孫氏把持公室政權,孔子想曉之以理,但這樣就會被疏遠,於是就去接受他的衣食,以便向他進言。魯國人因此都責備孔子。孔子說:『龍在清澈的水裡吃東西,在清澈的水裡遊動,螭在清澈的水裡吃東西,在渾濁的水裡遊動,魚茌渾濁的水裡吃東西,在渾濁的水裡遊動。現在我往上趕不上龍,往下不像魚那樣,我大概像螭一樣吧!』那些想建立功業的人,哪能處處都合乎規則呢?援救溺水之人的人要沾濕衣服,追趕逃跑之人的人要奔跑。

魏文侯弟曰季成,友曰翟璜。文侯欲相之,而未能決,以問李克,李克對曰:『君欲置相,則問樂騰與王孫苟端孰賢。』 文侯曰:『善。』以王孫苟端爲不肖,翟璜進之;以樂騰爲賢,季成進之。故相季成。凡聽於主,言人不可不慎。季成,弟也,翟璜,友也,而猶不能知,何由知樂騰與王孫苟端哉?疏賤者知,親習者不知,理無自然。自然而斷相,過。李克之對文侯也亦過。雖皆過,譬之若金之與木,金雖柔,猶堅於木。

魏文侯的弟弟名叫季成,朋友名叫翟璜。文侯想讓他們當中的一個人當相,可是不能決斷,就詢問李克,李克回答說;『您想立相,那麼看看樂騰與王孫苟端哪一個好些就可以了。文侯說:『好。』文侯認爲王孫苟端不好,而他是翟璜舉薦的,認爲樂騰好,而他是季成舉薦的。所以就讓季成當了相。凡是言淪被君主聽從的人,談論別人不可不慎重。季成是弟弟,翟璜是明友,而文侯尚且不能了解,又怎麼能夠了解樂騰與王孫苟端呢?對疏遠低賤的人卻了解,對親近熟悉的人卻不了解,沒有這樣的道理。沒有這樣的道理卻要以此決斷相位,這就措了。李克同答文侯的話也錯了。他們雖然都錯了,但是就如同金和木一樣,金雖然軟,但還是此木碣。

孟嘗君問於白圭曰:『魏文侯名過桓公,而功不及五伯,何也?』白圭對曰:『文侯師子夏,友田子方,敬段干木,此名之所以過桓公也。卜相曰「成與璜孰可」,此功之所以不及五伯也。相也者,百官之長也。擇者欲其博也。今擇而不去二人,與用其讎亦遠矣。且師友也者,公可也;戚愛也者,私安也。以私勝公,衰國之政也。然而名號顯榮者,三士羽翼之也。』

孟嘗君向白圭問道:『魏文侯名聲超過了齊桓公,可是功業卻趕不上五霸,這是爲什麼呢?』白圭回答說;『文侯以子夏爲師,以田子方爲友,敬重段干木,這就是他的名聲超過桓公的原因。選擇相的時候說「季成與翟璜哪一個可以」,這就是他的功業趕不上五霸的原因。相是百官之長。選擇時要從眾人中挑選。現在選擇相卻離不開那兩個人,這跟桓公任用自己的仇人管仲爲相相差太遠了。況且以師友爲相,是爲了公利,以親屬寵愛的人爲相,是爲了私利。把私利放在公利之上,這是衰微國家的政治。然而他的名聲卻顯赫榮耀,這是因爲有三位賢士輔佐他。

甯戚欲干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進,於是爲商旅將任車以至齊,暮宿於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辟任車,爝火甚盛,從者甚眾。寧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桓公聞之,撫其仆之手曰:『異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桓公反,至,從者以請。桓公賜之衣冠,將見之。寧戚見,說桓公以治境內。明日復見,說桓公以爲天下。桓公大說,將任之。群臣爭之曰:『客,衛人也。衛之去齊不遠,君不若使人問之。而固賢者也,用之未晚也。』桓公曰:『不然。問之,患其有小惡。以人之小惡,亡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已。』凡聽必有以矣,今聽而不復問,合其所以也。且人固難全,權而用其長者,當舉也。桓公得之矣。

寧戚想向齊桓公謀求官職,但處境窮困,沒有辦法使自己得到舉薦,於是就給商人趕著裝載貨物的車子到了齊國,傍晚住往城門外。桓公到郊外迎客,夜裡打開城門,讓裝載貨物的車子躲開,火把很明亮,跟隨的人很多。寧戚在車下餵牛,望見桓公,心裡很悲傷,就敲著牛角大聲唱起歌來。桓公聽到歌聲,撫摸著自己車夫的手說:『真是與眾不同啊!這個唱歌的不是一般人!就命令副車載著他。桓公回去,到了朝廷里,跟隨的人請示桓公如何安置寧戚。桓公賜給他衣服帽子,準備召見他。寧戚見到桓公,用如何治理國家的話勸說桓公。第二天又礙見恆公,用如何治理天下的話勸說桓公。桓公非常高興,準備任用他。臣子們勸諫說:『這個客人是衛國人。衛國離齊國不遠,您不如去詢問一下。如果確實是賢德的人,再任用他也不晚。』桓公說:『不是這樣。去詢問,擔心他有小毛病。因爲人家的小毛病,丟掉人家的大優點,這是君主失掉天下傑出人才的原因。』凡是聽取別人的主張一定是有根據的了,現在聽從了他的主張而不再去追究他的爲人如何,這是因爲其主張符合聽者心目中的標準。況且人本來就難以十全十美,衡量以後用其所長,這是舉薦人才的恰當做法。桓公算是掌握住這個原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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