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枝被譽為胡蘭成最器重的女弟子,與朱天文、朱天心齊名的三三文學核心女將,台北文藝女青年的前驅。繼去年散文集【好天氣誰給題名】簡體版面世後,仙枝又帶來了寫三十年前人世風景的【蘿蔔菜籽結牡丹】。寫盡人情練達又顯刻意的文筆,讓人想起當年胡蘭成『風吹日影,河水也流着日影,真正是天地清曠』的評價。
撰稿 記者 張曉媛 仙枝:真情呈現,一定是好文章 一關於散文 『散文的文學地位,若在歷來史冊的排行榜里,或許僅次於詩歌。』 山東商報:您曾說,『能以簡體字出版面世,除了慚愧,就剩感謝兩字,像突然蒙受上天恩寵的小孩,或田邊受雨露的小草,唯有手舞足蹈方可表達一二。』第一部簡體集子面世也有段時間了,得到了怎樣的讀者反饋? 仙枝:此前的【好天氣誰給題名】與這回的【蘿蔔菜籽結牡丹】 兩個集子,能以簡體字本獻給讀者,全憑我的忘年兄弟小北的滿腔熱情,我惟有感謝。不敢相信讀者能有何反饋,也有不少年輕朋友輾轉通過小北寫信給我,讀者的鼓勵,不禁回想起三十年前蘭師的諄諄教導。如今仍覺得慚愧。而唯一能夠回報讀者的,只有從頭再來,努力寫出更好的文字。 山東商報:近些年來,散文比起小說的關注度低多了,甚至都比不上號稱已死的詩歌。為什麼會這樣?是沒有好散文湧現,還是讀者的口味變化還是什麼原因? 仙枝:或許跟目前的網絡文字流行趨勢有關,我不常上網的,除了憊懶,主因之一也是不喜歡它的粗陋,好像任誰都可以隨意打打字即成一篇,其實頗多只是一堆文字的集合而非文章,不像過去手寫的時代,字字句句至少是透過手感寫出,雖不至於推敲再三,多少得改改字句或重新謄稿,我是因過去在報社工作,必得用電腦作業,初始也不慣,好像力不從心,字句被綁架似的,這也可能是有些作家仍偏愛手寫,不喜被計算機掌控的心結,我很有同感,只是時代轉換,計算機儘管霸道,它還是挺貼心的,隨時幫我們儲存、訂正,說實在的,你若愛它,它就愛你,中間那份尷尬感會逐漸消失。 若說重量級的散文難得一見也是事實,好多老作家已不在,中生代的作家想發表,園地已大幅變少,除了幾份文學專輯月刊,再加上老古董們不諳計算機,讀者群又酷愛重口味及速成,散文這些年好像成了配角,把身份給灌水了,其實好的小說的每一章節都是好散文來的,紅樓夢、老舍等等,太多太多都是實例。山東商報:您心目中『好』散文的標準是什麼?您想呈現給讀者怎樣的散文? 仙枝:說真的,我沒有標準,只要是真的感情呈現,就一定是好文章,像小學生寫字畫畫,筆筆都是認真、全力以赴的,不像咱們大人,老把中國字寫死了,一點活性都無,匠氣到讓人生氣。 散文的文學地位,若在歷來史冊的排行榜里,或許僅次於詩歌,如唐詩宋詞之類,依我個人的感覺,應該站在小說的上階,主因是它來自人生的第一手背景,無需編造,如行雲流水自然成形,你把日子過得聰明、有方向、有品氣、有樸實的價值感、像面對每一時刻的生命展現,你自然有話想說,捕捉下來就是像樣的文章,不會是空泛虛無的假敘述。 二關於胡蘭成 『初識師父那年暑假,指定我先從紅樓、西遊等老書讀起,方才窺見中國文字的絕美、極致之處。』 山東商報:您被譽為胡蘭成最器重的女弟子,與朱天文、朱天心齊名的三三文學核心女將,台北文藝女青年的前驅。對這個評價怎麼看? 仙枝:實實的不敢當呢,我絕不像天文、天心她們的專業與科班出身的,我真的只是好奇,當時也沒別的想頭,看大家寫,我也打開稿紙,像幼兒學大人寫字,完全不自量力的,常得問胡老師:我這樣寫,像樣嗎?老師總說蠻好蠻好,我以為是故意哄我的,也就如真似假的寫下去,如今可就再問不到人了。 山東商報:您回憶說,『初識師父那年暑假,指定我先從紅樓、西遊等老書讀起,方才窺見中國文字的絕美、極致之處。』除了這些,如果向現在的年輕人推薦古典文學入門作品,還有哪些? 仙枝:像【聊齋】、【東周列國志】、【史記】、甚至【十三經》裡的有些篇章(如【禮記】),讀來也像現代散文,不同的是氣勢超大,人如立在大江岸,險些沒被捲入浪濤里,讀不懂也無妨,單看那些字句就夠威風逼人了。 山東商報:胡蘭成說朱天文的文章是雕刻,朱天心的文章是風,而仙枝您的文章則像是日影,風吹日影,河水也流着日影,真正是天地清曠。這評價貼切嗎? 仙枝:是老師過獎了,我哪擔得起?這裡倒想起家母常說的一句好玩的老話:『講一個影,生十外個子』,意思是誇張、想象力豐富,連出現一個影子,都可變出十幾個小孩來,夠厲害吧? 山東商報:朱天文說,『我父親愛說笑,便把仙枝跟我們姐妹仨排雁行,叫她天娥,她也喊我父母親阿爹阿娘。』為什麼會選娥這個字?天心天文的名字有壯闊感,不十分女性化。娥好像過於女人了。 仙枝:聽我義父說,當年天文的外公也給取了這個名字,娥字是當年台灣最普遍的流行名,單是我家街坊就有六隻『鵝』,我與姐姐占兩隻,義父就轉給我天字號的娥來用用。娥字其實不俗,如舜妻娥皇,一旦用多了就俗套極了。 三關於風雅 『若說有目標讀者,大概是與我同樣保守、帶鄉下氣、不懂名牌、時髦的同好吧。』 山東商報:朱天文說,您的好處是,民間的世俗性。您覺得您的作品屬於大眾還是小眾?有沒有目標讀者? 仙枝:嚴格說來是小眾吧?我不善寫流行話題,如婚外情、同性戀、都會生活剪影等等,就只老實寫生活周遭的人、事、物,若說有目標讀者,大概是與我同樣保守、帶鄉下氣、不懂名牌、時髦的同好吧。 山東商報:頗有經歷和見識的作家很容易走上曲高和寡的路子,或是因見識多而自覺不自覺的把文字和內容表達的做作。怎樣做到既深刻的表達自我,又接地氣? 仙枝:我覺得人生於世,包括行住坐臥,無非在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至於如何『表現』,就各有各的神通,標新立異或曲高和寡等等都隨人高興,但真與假、高與低、有情抑寡情?凡百就只看你有無一顆單純、想與人為善的同理心了,誠如大學開頭說的: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所謂至善,的確很難簡單說清,但我以為並不困難,因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像孟子有言:說大人則藐之,畢竟再偉大的人,他也只是一個平凡人身,唯獨他的心是與天下人相通的,他是否返璞歸真於一顆令天下人都感同身受的心?他做任何事或說任何話或寫任何文章,其實就在應證這番自省的工夫,而文章或者就是『立言』的方式,是願意與你我、與古往今來的人溝通的一種管道,也是最便捷的思維途徑。至於如何接得着地氣或天意,也許『蝴蝶效應』一詞約可略微解釋計算機世界與網絡宇宙是如何的瞬息萬變,而人心正是主宰,是所謂的『人之初、性本善』也。 來源:山東商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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