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市場億元時代如何被瓦解

『熱錢』走了、精品少了、查稅風波接踵而至……2012年的中國藝術品市場似乎從未經歷過如此『重重磨難』。2012年6月，北京保利近現代書畫夜場，李可染【萬山紅遍】以1.8億元起拍，2.55億元落槌，加佣金2.9325億元成交，刷新李可染個人拍賣紀錄的同時，也成為2012年中國藝術品市場成交價格最高的拍品。此後，億元拍品就很少集中出現了。從2009年末的崛起，到2011年顯露下滑的先兆，是什麼瓦解了持續兩年多的『億元時代』？

過億拍品不付款

有業界知名拍賣人認為，2011年春遭遇拍賣不付款的齊白石【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以4.255億元人民幣成交轟動天下後，又不付款，公眾由此對事件本身產生的各種質疑，迅速蔓延到整個拍賣行業。』

藝術品行業本身就是脆弱的，一旦遇到誠信危機，有時打擊是毀滅性的。『在【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遭遇不付款之前，某國際著名拍賣公司有一場收藏大家的犀角專場被上海一藏家悉數拍得，最後竟無一付款，總貨值高達3000多萬美元。這一事件直接導致了整個犀角行情的中斷和下滑。』該拍賣人表示。據說，當時北京翰海信心十足地組織了一場犀角專場，根據以往行情，總成交額過億十拿九穩，誰知該公司被惡意不付款的消息一傳回內地，北京翰海這場拍賣成交總額迅速下跌，最後僅勉強突破7000萬元。

回到內地藝術品市場，【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的不付款，使委託方劉益謙沒有及時收到拍賣款，對於資金雄厚的劉益謙來說，影響的並不是他在拍場競拍的實力，而是心情。也就是說，很可能一件拍品的不付款，會連帶幾個交易記錄的消失。其次，該拍賣人認為，『每次億元拍品的成交，外界對於這些天價數字所帶來的神經刺激頗為敏感，也容易抱着聽「故事會」的心態來關注。一旦遭遇不付款，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對於社會整體誠信危機所表現的不滿，會立即找到附着點和發泄出口，甚至不去理會不付款背後也許另有隱情，而將整個事件打上不誠信的烙印，並以此想像拍賣行業的整體形象。』

拍賣公司對拍品過度宣傳

那麼，拍品遭遇不付款，就一定是買家的責任嗎？除了惡意競拍，拍賣公司在拍前對拍品的誇大宣傳也在某種程度上導致了買家拍後不付款。『拍賣公司與實際不符的宣傳，誤導了買家的判斷，來自學界、拍賣界的各種質疑也干擾了買方的付款意願。』上述拍賣人說。

以【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為例，有學者提出，中國嘉德稱【松柏高立圖】是『為蔣介石六十壽誕作』的說法很牽強，因為無論是篆書四言聯，還是【松鷹圖】，都沒有明確出現『蔣介石』的字樣，篆書聯的上款也只是寫着『丙戌十月三十一日為主席壽』，而這未必就是『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據悉，湖南電廣傳媒在購買後向中國嘉德拍賣公司索取上款為蔣介石的家屬證明，後者卻無法提供，雖然很多專家認為作品是真跡無疑，但正是由於上款人不明，拍賣公司官方公告招商的宣傳文字與實際情況不符，湖南電廣傳媒拒絕付款。另一方面，委託方劉益謙也對至今拿不到貨款對拍賣公司頗有微詞。一件本應自落槌那一刻起便使拍賣三方共同獲益的過億元拍品，就這樣成為梗阻於三方關係中的絆腳石。

數據給公眾帶來的價值誤判

除了拍品本身及拍賣公司對拍品詮釋方面的原因，有人認為另一個原因是行業指導機構公佈數據給公眾帶來的價值誤判。

2012年底，中國拍賣協會公佈【2011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市場統計年報】，首次披露各拍賣公司年納稅額。在此之前，坊間就以稅款作為評判一家拍賣公司成交是否真實的手段。然而，長期以來，這種看似有效而直接的方法，卻因為查詢途徑不順暢而很難踐行。此次中國拍賣協會將各拍賣公司納稅額公諸世人，使得原本流於民間的對拍賣公司真實經營狀況的揣測，變成一場可以放到枱面上的圍觀。

有人質疑，中拍協對拍賣公司納稅總額的考量，甚至依據該考量標準排出名次榜單，雖然在一段時間內比較客觀，但並不全面，容易給公眾帶來對拍賣行業價值判斷理解的偏差。

首先，每年秋拍季，匡時拍賣、北京保利、西泠拍賣、朵雲軒等公司大多都將時間安排在12月左右，遇到像『過雲樓』這樣的高價拍品，全額收款的期限會比較長，這樣可以上報的數據也就寥寥無幾，從而影響到榜單的公平性。

更重要的是，有人認為，今天對於拍賣市場的討論要點不是稅收這張榜單，而是拍賣公司究竟在整個拍賣過程中向社會提供了多少真正的文化發現和文化貢獻。比如，有的拍賣公司在2012年舉辦了許多場次的文化活動，由於用於展覽、講座等開支不可避免，它最後的納稅額必定不會很高，但相比向國家繳納的經濟收益，它在2012年於社會所做的文化推廣和文化表率有目共睹，其價值也遠遠大於其所繳納的稅款。中拍協本身對於拍賣企業價值衡量標準的偏誤，使得一些拍賣公司僅追求經濟效益，忽視文化投入。

儘管億元拍品不再集中出現，好在2012年末還有王振鵬的【江山勝覽圖】，它更像一個風向標，雖然形單影隻，但還是彌足珍貴地保留着市場對『億元時代』的記憶和對未來的憧憬。 (畢武英)

2012年拍賣億元作品

李可染 萬山紅遍 2.9325億元 北京保利

過雲樓藏古籍善本179種 2.162億元 北京匡時

北宋汝窯天青釉葵花洗 1.6899億港元 香港佳士得

李可染 韶山 革命聖地毛主席舊居 1.242億元 中國嘉德

王振鵬 1323年作 江山勝覽圖卷 1.012億元 北京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