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通史閒讀：『治』『亂』中的知識分子

中國的歷史，一治一亂。

每到立朝伊始，文字獄就大興，死的總是知識分子。秦朝坑的知識分子，康熙盛世殺的也是知識分子。『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可是亂的因素是什麼呢？亂的因素大半並不是知識分子，而是平民。

中國的貞烈觀，最直接的是女性，但實際上，中國的知識分子，其貞 烈程度倒不比婦女。他們有很強的歸屬感，歸屬於一個朝代，他們對他們所屬的朝代有強烈的責任感，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於是改朝換代了，這些前朝遺 臣自然也就成爲了最難磨的刺。他們是真正是口服心不服者，自然有些是口不服心也不服。他們不像小老百姓，小老百姓只關心物質生活，誰讓他過好日子，就是做 穩奴隸了也好，誰在皇帝寶座上又有什麼關係呢？

所以【大明宮詞】太平公主在民間吃混飩的時候，街邊擺小攤的說：『百姓只知道日子，管他皇帝寶座上的是男是女，姓武姓李。』

而專管這些事情的是知識分子，因爲他們認爲這樣亂了國家倫理，母雞司晨，有違法制。所以在武后威懾下的多少臣子，還是做夢地想著他們的李姓王朝。知識分子是真正的沒有多少力量而又固執不堪的人。孟子把這類人形容得極準確，『無恆產有恆心』，惟士惟能。

中國知識分子的朝代歸屬感實則上很大部分受儒家傳統人格的影響。 儒家總是謹小慎微著他的禮樂，當然也希望國家是有進步的，但是不希望有革命。『天下有道，丘不與易焉』，政事是一種改良的心態。中國知識分子也是如此。改 良是好的，但改革是不好的，所以中國知識分子稱之爲『腐儒』，實在是一點都不錯的，總會有愚忠者的樣板，既知不可爲而爲之，既可笑又可愛。

【康熙帝國》裡的姚啟聖，這個人或許就是標準的這種可愛而又可笑 的人。他做了幾年官，官升的快，可是官又越做越小，最後去塞外馬場餵馬。康熙要收服他，首先就是罵。你姚啟聖看起來不是很可笑嗎？可是實際上笑的人是你， 被笑的是我大清。大清的官，你從頭做到尾，一個不落，最後寧可去餵馬，你也不當大清的官，你恥笑的不就是大清嗎？於是一頓罵下來，把姚啟聖罵的搗頭如蒜， 口口聲聲說『聖君誅心』。因爲康熙罵對了他的心事，所以被罵的心服口服。

中國的知識分子或多或少地帶有悲劇性，常常是苦悶、失意，有著一 股清介之氣，孤傲自賞。中國的歷史，卻往往因爲這些人而增色不少，他們的獨特魅力也在於此。『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無畏精神，往往也在 這些迂腐不可理解處看得出來。不願改朝換代的人或終身布衣，或要麼，就像陸秀夫一樣投海殉國。

2007年9月5日晚凌晨一時於桂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