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時還用了拉丁文 騰訊文化:你用12年翻譯【易經】,這是怎樣的一個過程? 閔福德:我從2002年開始翻譯。當時我住在法國,有一個葡萄園。通常我早上在葡萄園幹活,中午回來,下午翻譯。2004年我去了香港,到圖書館、書店變得很方便,於是我開始收集不同版本的【易經】和歷代中國文人對【易經】的點評。2006年我搬到澳大利亞,因爲工作很忙,翻譯進展緩慢。2008年之後我的時間多了,開始全力翻譯。從2012年開始,經常有朋友找我探討【易經】,我會在探討的同時檢驗我的翻譯,做些修改。這個過程又持續了好幾年。 我完成翻譯的時間比出版社要求的晚了7年。出版商對我非常好,直到2013年底才要我一定交稿,不然,估計我的餘生都會在翻譯【易經】。 騰訊文化:很多中國人都覺得【易經】晦澀難懂。你在翻譯的過程中,是否會做一些『簡化』,讓讀者容易理解? 閔福德:我試圖將【易經】翻譯得有意思,會做些解釋,但不會將【易經】翻譯得很簡單,因爲這會曲解它的本意。我會根據我自己的理解翻譯。我的翻譯非常主觀,但很實在,和人們的日常生活有關聯,不神秘,不抽象。 騰訊文化:在你翻譯的【易經】中,除了英文,還用了拉丁文。 閔福德:拉丁文是西方文明的根,直到18世紀都在歐洲通用。18世紀初期,一些耶穌會士把【易經】譯成拉丁文。我在譯文中使用拉丁文有兩個原因:一、拉丁文給人一種很古老的感覺,看到拉丁文馬上會聯想到過去,想到一些不可知的東西。 二、現在大部分讀者不懂拉丁文,所以我故意用它。得知我要翻譯【易經】後,我的導師霍克斯(註:英國著名漢學家、牛津大學教授大衛·霍克斯,他和閔福德合譯的【紅樓夢】英文版在西方世界享有盛譽)曾對我說:『約翰,別忘記,沒有誰真正明白【易經】的含義。』每個人都會『構建』自己的【易經】,我用拉丁文也是在提醒大家,我們也不知道這本書真正的意思。好像是你步入一所舊式教堂,聽到神父在念叨一段拉丁文,沒幾個人能明白它。我希望給讀者類似的感覺。你沒有必要理解它們——旁邊都有英文釋義。我儘量少用拉丁文,但是我的妻子認爲還是有點多。 騰訊文化:你的妻子是你的第一讀者? 閔福德:她是我最好的讀者、最親密的朋友、最棒的編輯,總是給我很多的建議。她讀了兩三遍我翻譯的【易經】。不幸的是,她今年年初去世了。 騰訊文化:希望你從【易經】中獲得一些安慰。 閔福德:妻子去世後,我收到很多中國朋友的信息,請我『節哀順變』。我研究了12年【易經】,完全懂得『順變』的含義--你不得不適應這種變化,沒有其他選擇。 從迷信、質疑到接受 騰訊文化:榮格發現,【易經】和西方的占星術都具有『相反相成』(Coincidentia Oppositorum)的特徵,他因此認爲【易經】同西方古代的學問是共通的。你怎麼看待【易經】和西方占星術的異同? 閔福德:共性是,人們都試圖通過它們去尋求一種意義。但是它們又非常不同:六十四卦並非天上的星星,而是人造的圖案。 騰訊文化:近年來,西方占星學在中國流行,你怎麼看這種現象? 閔福德:一種可能是,中國目前處於一個非常物質的社會階段,消費主義越來越蔓延,一些人自然而然地抵制物質主義和消費主義,想去尋找更多的意義。另一種可能是,星座運勢來自西方,看上去非常時尚。 騰訊文化:你說【易經】改變了你的生活,爲什麼? 閔福德:我第一次接觸【易經】,讀的是衛禮賢的譯本。那時我是個年輕的『嬉皮士』,很迷信也很虔誠,把它當成占卜的書,毫不質疑。我的一些朋友很蠢,甚至向【易經】請教早飯該吃什麼。 當決定翻譯【易經】時,我就開始質疑這本書——當你決定做一件事情時,你要搞明白做這件事情的價值。它有價值麼?真能夠和我對話?能起作用麼?我邊翻譯邊檢驗。隨著翻譯的進展,我越來越向【易經】妥協,越來越接受它,這個過程花了好幾年。我發現【易經】在和我對話,我成了【易經】和讀者之間的『通道』和媒介。每當有人向我請教【易經】,我都會精疲力盡,像是我把我的嗓音借給了『Spirit』。 我越來越相信【易經】能起作用,儘管我也無法解釋原因。這樣的變化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重新思考自己,思考自己的生活。 原題:英國學者12年譯完【易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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