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三大殿之『和』

紫禁城建於明永樂十八年，分前朝後廷兩大部分，按【周禮】建五門三朝，三朝指的是中軸上屹立的三座大殿，表明繼承了傳統。永樂時三座大殿名『奉天』『華蓋』和『謹身』，是國家朝政之所，重大的典禮活動於此舉行，建築摩空偉構，氣沖霄漢。明嘉靖時更名為皇極殿、中極殿和建極殿，清順治時改稱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此後，三大殿名稱沿用至今。清朝統治者將正殿更名曰『太和殿』，表達了視天下為一家人，大家和諧相處，各種才能、各種職業的人都有適當的位置，發揮適當的作用，人人都同樣感到滿意，彼此沒有衝突，希望實現一個和諧社會的理想。

三大殿名稱中都包含了一個『和』字。和，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一個重要概念，也是傳統文化追求的一種理想境界。和，【說文】解釋曰『相應也』，【廣雅】稱和為『諧也』，為和諧、協調之義。【呂氏春秋·察傳】用音樂來說明『和』的作用，稱：『夫樂，天地之精也，得失之節也。故唯聖人為能和，樂之本也。』音樂體現了天地之精華，天地的精華就是『和』，和是音樂的根本，和諧的音樂，不僅悅耳動聽，還能使天下安定，所以孔子說【韶】『盡美也，又盡善也』。稱韶樂美極了，達到了至善的境界，是對天地和諧的讚美。

太和、保和，出自【周易·乾卦】：『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終，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古人認為生命的產生是由於宇宙中陽氣的運動，萬物藉助乾陽才開始具有生命。雲行雨施，各類事物因為乾陽的流變化生而獲得了各自不同的形體。太陽從早到晚反覆地運行，形成了6個不同的時段。按照規律運動變化，才使萬物的性命得正，各得其宜。保持這種和諧的運動規律，萬物才能長存永固，萬物生長，天下安寧的局面才會出現。太和殿和保和殿之名體現了這一自然規律，是治理國家的思想之本。

中和，出自【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太和與保和是講宇宙生成萬物和萬物和諧相處的條件與環境，中和則是講人性的修養，所以要『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率真本性，沒有扭曲、非常自然、非常順暢地按照本性去做，這就是道。萬物由天生成，天產生萬物，所以天的本性是善良的，故而率性之本性也是善良的，修道就是圓滿自己的天性。中和是情緒的原始狀態，不雜含任何好惡成分。保持內心的中和，就可以臻至大道。所謂大道，就是回歸於太和之氣上，達到至善，只有這樣，才能贊助天地，化育萬物。

和，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讓人民得到實惠，【孟子·公孫丑下】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趙岐注曰：『人和，得民心之所和樂也。』要獲得民眾的支持，一定要順應民眾的願望，滿足民眾的需求，這樣才能建立一個和諧的社會。

清代更三大殿名為太和殿、中和殿與保和殿，提升了三大殿的思想境界，把傳統文化中最為重要的『和』精神體現了出來，既揭示了自然規律即天道，又明確了治國思想：建立和諧社會，實現大同夢想。

（作者：王子林，系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