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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新民晚報 白子超
陽貨篇載:『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盪;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所見十餘種今人解【論語】的書,除古棣先生的翻譯比較接近原意外,其餘皆不順不通。竊以為有三方面原因。其一,未能總體把握此章大意。孔子是在說西周及以前的民眾有三種毛病『狂』『矜』『愚』,但這些毛病均不失其朴、其真,內有值得肯定的『肆』『廉』『直』;而春秋時代的民眾已喪失其朴、其真,非但沒有了原來好的一面,而且發展成惡劣的『盪』『忿戾』『詐』。
其二,未能正確理解『今也或是之亡也』這句關鍵的話。所見大致譯作『今天的民眾連那三種毛病或許也沒有了』,可下文明明說三種毛病仍在,而且更壞了,故不通。
或,古文中常作『有』『有人』『有的(指事、物)』。『或,有也。』(【廣雅・釋詁】)如『或人』,即有人,泛指某人。如『或失』,即有失。如『或謂』『或曰』『或告』『或問』,即有人說、有人告訴、有人問。或作有,現代漢語已基本不用。【說文】曰:『是,直也。從日、正。』段玉裁註:『天下之物莫正於日也。』『以日為正則曰是。』故含有正、直義。【玉篇】曰:『是,是非也。』即對、正確。『或是』即有是,意思是有對的東西;針對上述『三疾』而言,指『三疾』中值得肯定的內容。
『或是之亡』的『之』,眾人都認為是代詞,指『三疾』。如前所說,不通。此『之』為結構助詞,起着把賓語『或是』提前的作用,照今人習慣為『亡或是』。此解未被人所言及,愚意當如此。
其三,未能準確翻譯文中的若干字詞。尤其『肆』字,古今學者皆譯作極意敢言、不拘小節之類,大誤。『肆』是『狂』中值得肯定的內容,按一般的意義講不通。查【爾雅・釋言】,『肆,力也』,盡力、努力之義。現代漢語還保留『肆力』一詞。『狂也肆』與『狂者進取』(子路篇)有一定的思想關聯。
矜,多義,應取貶義的『自賢曰矜』(【康熙字典】),即自高自大。『矜也廉』與『狷者有所不為』(子路篇)有一定的相通之處。
愚,多譯作蠢笨,不妥。【正韻】曰『戇也,也,蒙也,昧也,蠢也,鈍也,匾玻滯也,固也,蔽也,冥也』。竊以為,概括為沒文化、不明事理,較妥。
綜上所述,此章譯成現代漢語,大意是:孔子說:『古代的民眾有三種毛病,現在的民眾沒有那三種毛病中值得肯定的內容了。古代的民眾狂放不羈,同時盡力做事,積極進取;現在的民眾狂放不羈,恣意任性,放浪無度。古代的民眾自高自大,同時有威嚴,潔身自好;現在的民眾自高自大,多憤怒,乖張暴戾。古代的民眾沒文化,同時率直、正直;現在的民眾沒文化,只有矇騙、欺詐罷了。』
『人心不古』『時風益衰』『道德淪喪』等等,是絕大多數老者對自己所處時代的慨嘆。歷朝歷代皆如此,不獨孔子然。今之老人,看現在的民眾,乃是利益至上、個性至上、享樂至上,近乎『盪』『忿戾』『詐』……是耶?非耶?不能一言以蔽之。這種慨嘆或評論,始終都有切中要害之處,亦始終都有需要商榷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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