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壇女將傅園慧用一句『我已經使出了洪荒之力』來表示『已經盡力』的意思,這種真實、有新意、有趣味的表達方式引起廣泛共鳴,竟成名言。其實,很多『80後』和『90後』都喜歡別樣的表達,他們善用『網絡時尚語言』,喜歡創造新詞、新句表情達意,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在網絡環境中長大的。當下,網絡語言雖被廣泛運用,但對『源頭』的研究似乎尚未形成氣候。
多年前,華東師大中文系一名碩士生的學位論文【網絡會話中『呵呵』的功能研究】曾在網上引發熱議。熱議雙方聚焦『小題大做』——一方認為對一個無關痛癢的虛詞的研究不足以寫成學位論文;另一方則認為,網絡語言的變異情況是社會語言學研究的熱點之一,很多語言從非網絡語體中進入網絡語言社區之後,在語法、語義、語用上都會發生不同程度的變異,其中構詞能力較強、意義較為豐富的,多會成為風靡一時的網絡流行語,如『被XX』『XX控』等。對網絡語言的研究,『對漢語日常口語語篇研究以及網絡狀態下自然語篇變異研究的推進有極大的借鑑意義』。
其實,用『吸引眼球』的題目做『以小見大』的論文,這是通例。誰說一個『呵呵』不能寫成大論文?深挖下去,奇妙無窮。對業內人士而言,類似論文比比皆是。在【網絡會話中『呵呵』的功能研究】列出的參考文獻中,就有【語氣詞『哈』的情態意義和功能】【『好不好』附加句的話語情態研究】【助詞『呵』的語法演變】等類似論文。人們的『大驚小怪』,說到底不是因為『能不能成為論文』,而是它鎖定了網絡語言,可見這方面的研究多麼稀缺。
好在終有幾位具有前瞻意識的學者做出了探索。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申小龍是傳統語言學界最早研究網絡語言的學者之一。早在1997年,他就把網絡語言放到課堂上來講了。在他看來,網絡語言是青年人通過互聯網表達思維方式和態度的產物,『儘管有些研究語音、語法、文字訓詁的「老專家」可能看不上,但不能不承認的是,網絡語言是當代漢語的一個重要源頭』。而華東師範大學社會語言學教授李明潔也對『流行語』早有關注和研究,並敏銳發現網絡語言背後的深層社會動因和影響。
不過,『語言學』跟不上『學語言』的情況還是比較普遍。一些語言學家習慣於語言的『規範研究』和『死態研究』,不習慣語言的『非規範研究』和『活態研究』。但語言活水恰恰需要敏感的眼睛和心靈去感受和關注,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社會的風向標。古時盛行民間採風,以此觀民俗知民意,而民謠就是採風的重點。有名的『樂府詩』便是源於專門管理樂舞演唱教習的機構。這個機構的職責是採集民間歌謠或文人的詩來配樂,以備朝廷祭祀或宴會時演奏之用。它搜集整理的詩歌后世就叫『樂府詩』,或簡稱『樂府』,是繼【詩經】【楚辭】而起的一種新詩體。可見當時的廟堂深諳江湖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文化源泉。古代的『樂府』都深知民謠的價值,何況現今的學府?網絡語言不正是某種意義的『當今民謠』嗎?
研究網絡語言,並不是因為它完美無缺,而是因為它包羅萬象。網絡語言所具有的表達功能和交際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人們生活方式的轉變,新媒體和網絡環境已然重塑了人們的生活方式。網絡語言的利弊得失究竟有哪些,對其深入剖析或許可以生產大量論文。在信息時代,不熟悉和研究網絡語言,不論學者或是領導者,都會面臨『掃盲』的任務。語言是思想的外殼,當一種語言不能解讀時,其內含的思想也就無從了解了。所以,『關注網絡語言』需要語言學家,又豈止於語言學家?
(劉巽達,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