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關於『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古來對『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的解釋相對統一,沒有太大分歧。古代注家中有代表性的解釋有: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皇侃【論語義疏】: 【論語註疏】曰: 朱熹說: 近人的解釋,楊樹達和錢穆之說可謂代表。 楊樹達: 錢穆釋『從心所欲不逾矩』: 總之,古今關於這句話的解釋,大體都是認為孔子70歲時候的人生修養,達到了聖通、神明的境界,就像在文學藝術領域中人們常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一個人所達到的神妙境域一樣,這個時候的孔子就是如此。他『安而行之,不勉而中』,無論想什麼,做什麼,都是那樣完全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而又不違背法度規範。他的言論就是對禮的闡釋,他的行為就是行禮之垂範,孔子簡直就是『禮』的行為化身,為着示範『禮』而生活在人間。 但是,從經驗的事實出發,世界上存在這樣的人嗎?如果剝去人們賦予孔子神靈、聖明的光環,將其當做一個真實的人(即使真的哲人)去看待的話,他可以修養到這樣的境界嗎? 譬如對『田氏代齊』之事的看法,此時的孔子已經是70歲之後。【論語】載: 此事也見於【左傳】: 陳成子弒齊簡公,是春秋戰國間齊國『田氏代齊』重大歷史進程中的一個歷史環節,是齊國新貴族代替舊貴族推動歷史進程的歷史事件。孔子只是拘泥於已經趨於崩潰瓦解的臣下犯上的西周舊禮而譴責之,並要求魯公不顧歷史情勢而出兵討齊。這個時候的孔子,連魯哀公都不如,哀公還知道『魯為齊弱久矣』,而孔子卻還不知權變,極其迂腐地說『陳恆弒其君,民之不與者半』。就憑一個弒其君,就失去了一半民心嗎?陳氏在齊國的威望,是他們幾代人靠着取悅民心、讓利於民逐漸建立起來的。而一個君位,在禮崩樂壞的時代,還真的為人們所看重嗎?難道孔子不知道晏子曾經對齊國形勢的分析: 晏子說得很清楚,在齊國,國君已經被民眾拋棄,所謂『公棄其民』,反過來也就是『民棄其公』。陳氏已經通過各種手段贏得了民心,甚至達到了『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的程度,憑什麼陳恆弒其君就會失去一半民眾呢?看來孔子對形勢的估計是很有偏差的。哀公不欲出兵,仲孫、叔孫、季孫三大貴族權臣也不贊成出兵討齊的主張。朱熹認為:『三子魯之強臣,素有無君之心,實與陳氏聲勢相倚,故沮其謀。』此言未必。三子握魯國之實權,如果能夠討齊成功,則可以擴大魯國當然也是擴張他們的實力。他們不欲出兵,恐怕主要還是礙於自身實力的差距。只有孔子是一味拘泥於『臣弒其君,人倫之大變,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誅之』的觀念,即使以卵擊石也不作任何權變。最後的結果是,孔子不僅不可能從心所欲,而且即使是他的深思熟慮之行為,也未必符合能夠權變的禮之精神!從心所欲不逾矩,何其難哉! 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執着於論證孔夫子是否可以做到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問題。從邏輯上講,當一個人真的能夠『四十而不惑』的時候,後邊的所謂『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云云,就都成了多餘的贅述。在本質意義上,這些都是無謂的重複。一旦一個人『不惑』了,什麼事情都可以理解了,還不就可以通曉天地萬物之理的『知天命』了?還不就可以達到『聞其言而知其微旨』的『耳順』了?還不是做什麼事情都可以無障礙地『從心所欲,不逾矩』了?還要煞有介事地說那麼多幹什麼呢?這就是要編造得像是一個真實的人生歷程而已。但是,這些編造還真不是毫無意義,當編造出『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的時候,也才最能符合他們的真正初衷。因為正是後邊這句話,多出了一個規定性限制,那就是『不逾矩』。這才是問題的實質!正是這個『不逾矩』,暴露了編造者的真正企圖。 『從心所欲』,還能『不逾矩』,這是一個多麼高超的境界! 『不逾矩』,還能『從心所欲』,這是一個多麼誘人的目標! 可是,這個高超的境界,這個誘人的目標,還真是不容易達到或實現的。而要達到這個目標,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改變心中之『欲』,或者是取消其心中之『欲』。當欲望、私慾消失之後,無論你如何從心甚或縱心之所欲,也都不會違背禮的要求了,就自然地『不逾矩』了。於是,編造『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個聖人之最高修養境界,就是提示人們去進行思想改造,消滅私慾,把人變成沒有感性慾望的殭屍。如果把全體國民都改造成六根清淨、無私無欲之人,整個天下,就真的成為專制國君的淨土了。編造此話者用心何其毒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