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評析·哲學專業何以『就業率最高』

讓一個人走得更遠、看到更多風景的原因，並非『恰巧』幸運地選擇了某項技能，而是有賴於成熟的自我意識、完整的精神生活、嚴謹的自我管理能力、持續學習的耐力和駕馭社群生活的情商。

就像『常情判斷』有時會遭法律打臉，日常印象也常常被數據否定。

比如，人們常以爲高等教育各個專業中，文史哲挺『冷』，文史哲中，哲學最『冷』。但北京市教委日前發布的【2016年北京地區高校畢業生就業質量年度報告】顯示，北京地區高校在本科及以上就業中，哲學專業的就業率最高。

數據意義上的『哲學就業率最高』，並非近兩年才出現。從新世紀的前幾年開始，哲學專業就處於就業率的前列，並經常引發小範圍的輿論波瀾。有趣的是，在大眾視野下，哲學仍然被看作【莊子·列禦寇】當中的『屠龍術』，所費百金卻無的放矢。去年還有網友總結『2015高考十大冷門專業』，對歷史專業下按語稱，『如果學了，不一定能填補歷史空白，卻一定會留下空白歷史』；對哲學專業下按語稱，『中國很多人認爲學哲學等於「瘋子」，而中國不缺瘋子』。語似調侃，又帶些許蒼涼。

但現實作出了相反的判斷。哲學就業率高，大概可從兩個角度分析，都和這個專業的特點有關。一來，哲學是非常典型的具有長線學習邏輯的學科。與很多專業不一樣，它的精準就業——『從事哲學研究』，事實上是以博士教育打底的。所以，選擇哲學專業的人會有更長的深造預期，而就業率統計是包含深造率的，即考研和讀博同樣歸類於所在教育階段的『已就業』類別。

二來，哲學是人類文明最早成熟的學科之一，幾乎是一切學科的母體，也表徵著眾多學科的價值歸宿。在西方，修辭學和邏輯學是從這個母體中孕育出來的，數學曾與它密不可分，文學藝術更是與哲學相伴生；在中國，哲學與倫理學互相支撐，衍生出了內含現實關照和生存智慧的價值體系，並成爲漫長歷史中中國社會得以運轉的意識形態基礎。因此，這個學科本身內藏著對學習者人格成熟、思想深刻和知識體系完整的要求，而這些在職場中遠比專業本身是不是對口重要。

這兩點，可看成哲學『就業率最高』的解釋，換個角度，也是對『如何選擇專業』的回答，甚至可以對『怎樣判斷人生選擇的得失』有所啟發。它爲年輕人提供了一個思路：專業對專業的『優勢』是虛幻的，真正的機會差別存在於每個專業中的『top人群』與普通人群之間。在選擇前，與其泛泛對比專業的『強弱』，不如審視自身在某一專業的潛力；已選擇的情況下，與其不斷搖擺是不是轉換跑道，不如歷練打持久戰的能力。

再往深里說，選擇專業時也是思考一個問題的契機：我們要從教育中獲得什麼，哪些將在長久的時間中雕刻我們的人生？有時候，超拔的目標反而會帶來現實的成功，最遠的路才是那條『捷徑』。讓一個人走得更遠、看到更多風景的原因，並非『恰巧』幸運地選擇了某項技能，而是有賴於成熟的自我意識、完整的精神生活、嚴謹的自我管理能力、持續學習的耐力和駕馭社群生活的情商。這是孔子說『君子不器』的原因，也是蘇格拉底說『未經審視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