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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創作在波希米亞和斯洛伐克
馬利安·高利克(斯洛伐克)著
李玲譯 倪輝莉校
女作家冰心(出生於1900年10月5日)是最早被介紹給捷克人的中國現代作家之一。那是在1940年,年輕的雅羅斯拉夫·普實克發表了一系列有趣的散文,談論魯迅(1881—1936年)、徐志摩(1896—1931年)、丁玲(1904年—1986年)和冰心[1]。他在書中還涉及胡適(1891—1962年)[2]、郭沫若(1892—1978年)[3]、茅盾(1896—1981年)[4]、沈從文(1902—1988年)[5]、胡也頻(1903—1931年)[6]、巴金(1904—)[7]以及其他一些人。胡適曾把普實克介紹給一些住在北京的重要作家。但普實克對這些人的關注程度顯然不如上面提到的四位作家。
一
1932 至1934年普實克住在北京期間,冰心(原名謝婉瑩)已經非常知名了。她青年時代最重要的創作都已經出版。捷克—斯洛伐克漢學的締造者[8],為何把她作為少數幾位他獻上整篇散文的人選,我們不得而知。胡適是否在其中起了作用,是個小小的疑問。鄭振鐸(1898—1958)是普實克最好的中國朋友。他先是冰心的老師,而後成了她在燕京大學的同事。鄭振鐸很可能向冰心提供了羅賓得拉納特·泰戈爾(1861—1941年)的著作以及有關泰戈爾的書[9]。或許他還幫助安排普實克和冰心會面。另一個有可能幫助安排他們會面的人是金雅妹(1864—1934)。『她是中國第一位女醫生』,普實克稱之為『老太太』。普實克住在金雅妹的房子裏。她在海淀有一個農場。她建議普實克見一見冰心。[10]金雅妹是許多中國年輕知識分子的好朋友。
『我接到了吳太太的一次午餐邀請,』[11]普實克在他的散文中這麼寫到,並沒有詳細的時間描述。根據留下來的照片看,這一定是在1933或1934年那個寒冷的冬天。吳太太就是冰心,中國著名社會學家吳文藻教授的妻子。寫這篇散文之前,普實克讀過冰心的自傳。它印行在【冰心全集】中。普實克在文中多次引用冰心【自序】[12]中的事實,儘管他的引用並不很準確,帶着些『對真理的追求,對幻覺的興味』之歌德精神。例如,冰心的兩位私人教師楊子敬和王逢,都被說成是欽慕傳統中國小說的,但實際上只有楊子敬是如此。儘管這篇散文看上去似乎是普實克與冰心對話或者會談的成果,但事實卻與此相異。在整個午餐中,普實克只和吳文藻以及其他一些在吳宅的紳士們討論問題,冰心並沒有參與。她沉默寡言,只是不時地對她那尚未取名的兒子吳平(出生於1931年2月)說一些話。
散文的末尾,是三首冰心的詩:
母親呵!
天上的風雨來了,
鳥兒躲到它的巢裏;
心中的風雨來了,
我只躲到你的懷裏。
童年呵!
是夢中的真,
是真中的夢,
是回憶時含淚的微笑。
大海呵,
哪一顆星沒有光?
哪一朵花沒有香?
哪一次我的思潮裏
沒有你波濤的清響?[13]
以上三首詩,王哲甫在他的【中國新文學運動史】[14]中作了一模一樣的引用。普實克的藏書室中存有此書。他在自己最早的有關中國現代文學的散文中用到了它。
這種影響的痕跡,我們還可以在普實克的另外一篇重要的研究文章中找到。該文即【中國新文學】[15],它的捷克語譯文後來發表於【中國文學與中國文化】一書中。這篇文章再次引用了上面兩首詩(關於童年的那首刪去了),並對冰心詩歌進行了較多的評論。[16]他認為冰心的詩『實際上是古老的藝術、古老的感情領域與富有創造性的方法之結合。』[17]他希望冰心的詩生命力長久,將來還能讀得到。和王哲甫那本具有拓荒性質的書一樣,普實克那篇富有創意的散文,也是把冰心和徐志摩是放在一起論述的:王哲甫先分析冰心,而後分析徐志摩;普實克則剛好反過來。[18]
二
就我所知,普實克後期沒有再論及冰心。他僅僅在【解放區文學和它的民間傳統】這一專題論文中,重申自己的觀點,認為冰心的詩『富於感情,十分可愛,但沒有超出個人生活的狹小圈子。』[19]
達娜·什托維科娃(1929—1976),跟她的老師雅羅斯拉夫·普實克一樣,也翻譯了三首冰心的短詩,收入她的【銀色之馬——二十至四十年代的中國現代詩集】。
這三首詩如下:
父親呵!
出來坐在月明裏,
我要聽你說你的海。
小松樹,
容我伴你罷,
山上白雲深了!
牆角的花!
你孤芳自賞時,
天地便小了。[20]
五十年代末,普實克的另一個學生從事冰心研究。馬塞拉·鮑什科娃(1936—)在【中國現代文學研究】上發表了一篇有趣的論文【冰心的短篇小說】。在布拉格漢學研究已成氣候這一背景上,對於最年輕的投稿者而言,它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成果。她最初把冰心作為一個詩人來研究的時候,在布拉格,乃至整個捷克斯洛伐克,只有兩本冰心的選集【超人】[21]和【冰心小說散文選集】[22]可用,沒有更多中國出版的冰心作品以及有關冰心的資料供她使用。在1961年斯摩棱尼斯的捷克斯洛伐克第五屆東方學者大會期間,我曾經把我從中國帶回來的一些資料送給她。[23]但這些她在該論文中都用不上。
鮑什科娃認為冰心的短篇小說是抒情的,[24]冰心主要還是一個詩人。[25]鮑什科娃無法徹底迴避那個時代的精神。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根據那一時期的需要和要求來分析冰心的發展道路的。按照她的分析,抗戰時期,冰心『走過了從猶豫到堅定的這一所有中國作家的符合邏輯的發展歷程。』[26]另一方面,我們必須欽佩她在文章第二部分對【莊鴻的姐姐】在形式和結構上進行精到的分析中所表現出的膽識。[27]格洛裏亞·比恩認為鮑什科娃對這篇小說的評論是一種『傑出的分析』[28]。
我發現她的另一篇標題為【中國現代韻律學的起源】(冰心創作中的韻律成分分析)[29]的論文並沒有得到同樣的讚美,儘管這第二篇論文的價值更高。它在中國現代詩歌批評領域、中國現代詩學批評領域中都是開創性的研究。在漢學學術成就中,現代詩學批評,過去是,現在仍然是被忽略的課題。該論文是一個更為廣闊的學術領域中的第一個腳印。緊接其後的一個研究成果是【中國現代詩學的基石】(1917-1925年的新詩理論和批評)[30],對前一篇關於韻律學的論文進行了補充,但已與冰心無關。
在其引人注目的韻律學研究中,施托爾佐娃·鮑什科娃(她婚後的名字)就冰心的兩部詩集【繁星】、【春水】[31]以及其他一些未收入這兩部詩集中的詩,分析它們的韻腳(如果有的話)、韻律、句法、語調以及至少部分所謂的語言學或者語彙變形方面的問題。冰心絕大部分的創作都是自由詩。雖然冰心沒有用自由詩這個術語,[32]但自由詩至少佔其詩歌創作總量的94.73%。[33]句法上的平行,很經常出現於冰心詩中(這種平行在傳統中國詩以及部分現代中國詩中是很自然的)。在冰心詩中,句法上的重合,象在歐洲詩歌中那麼普遍,也象在中國現代詩中那麼常見。特別是在韻律搭配和語調等問題上,鮑什科娃與布拉格的語言學家、語音學家以及以漢語為母語的人進行合作。這使她的研究增加了分量。根據鮑什科娃的看法,『冰心的主要價值在於其詩歌與小說這兩種文體的相互滲透……。冰心在詩中,也象在她隨意的散文中一樣,無須嘗試就解放了自由流動的語言。她把它熔入到她並不知曉的詩歌的特定形式中。在她的時代裏,這種做法並不鞏固。』[34]後來,『是新月派成功地運用了歐洲的某些形式,而艾青才是創造完美的自由詩之第一人。』[35]
鮑什科娃在這一分析基礎上的研究沒有繼續下去。上面提到的她在中國現代詩學基礎上的研究,是她在文學學術成果領域中的『天鵝之絕唱』。她曾試圖以其為基點為自己、為中國現代詩歌學者重建這一部分文學的基本性質。令人遺憾的是,這樣一位富有天賦的學者,在1968年8月21日之後的將近二十年間,被禁止繼續這一工作。其間,迫於暫時的宣傳需要,她不得不為捷克的漢學研究而閱讀並翻譯毫無用處的中國新聞報紙、編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袖的短篇傳記。即使是她和她的同事(克塞尼亞·德沃多爾、泰雷扎·萊霍斯夸和瑪爾塔·裏沙娃)1974年編定的很有價值的【東方研究所魯迅圖書館館藏中國現代文學書目】(捷克斯洛伐克科學院,布拉格,東方研究所),也只能到1991年才面世。
『文化大革命』這一艱難時期,漢學家兼優秀的女詩人(和達娜·什托維科娃相似)婭米拉·黑林高娃,開始對冰心的【繁星】、【春水】感興趣。翻譯中,黑林高娃奉獻給捷克和斯洛伐克讀者的是,從冰心的小叢書中進行相對寬泛的選擇後之所得。在【〖繁星〗與〖春水〗】中,我們看到的不再是普實克和什托維科娃所選的三首詩,而是從冰心這兩本詩集總共三百四十六首詩中選出的一百二十九首。[36]它遠遠多於新近由格雷斯·博因頓和約翰·凱利翻譯、翻譯出版社出版的集子。【中英翻譯雜誌】1989年秋季第32卷第98-107頁和第109-117頁上有六十一首詩。這很可能是譯成歐洲語言後最多的集成了。敏感、孤獨的捷克詩人,總是徜徉於其充滿不平、迫害和深沉憂鬱的小小宇宙中。在青年冰心的抒情之聲中,她們尋找着孩童、母親、花朵、石頭和自然或者造物者之美麗。
在黑林高娃同樣富有抒情性的跋中,沒有一個詞提及當她翻譯之時正在發生的震撼中國的可怕之事。她肯定不知道在所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最初幾個月中冰心的命運何如。在那『紅色風暴』中,冰心和其他幾千人一樣,變成了『牛鬼蛇神』、『修正主義黑幫分子』、『黑作家』。由於曾經是燕京大學的學生和教師,她也成了『司徒雷登的乾女兒』[37]。司徒雷登是首任燕京大學校長。[38]造反派搜查了冰心的家。她所收藏的中外書籍被偷走,再也找不回來。一個星期天,她脖子上掛着黑牌,站在房子前面,接受年輕人的審問,甚至挨了打。[39]命運之神在中國比在我們這裏更為殘酷。
『冰心的天賦表現得很早,』婭米拉·黑林高娃在譯詩的『跋』中寫到,『兩個引人注目的成果【繁星】和【春水】很快產生了。她在學生時代就創作了這兩部詩集。它們是用現代語言和現代形式寫的。但對她而言,特殊的是,這種現代語言和形式是與舊格律的鐐銬一同使用的。她並未象絕大多數為了表達現實需要的同僚所宣稱的那樣拋棄中國舊詩積極的非形式價值。創作中,她繼承中國精神特性的本質與典型。這種特性在古老的世界觀中是有其基礎的。把宇宙的進程看作是過往的抒情性中融合進和諧這一最高法則的反映,在那種世界觀中是極為穩固的看法。』[40]
冰心對她周圍的生活是非常敏感的。她對日常生活很有興趣並有着清醒的意識。這些包括:人道主義問題、婦女解放、社會公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些構成她的詩歌甚至更是其小說創作的基本內容。在中國的女詩人中,如果她被看作是『象牙塔』中的完人,那麼對她的角色這是一個巨大的誤會。她只不過對政治論戰和政治鬥爭沒有興趣而已。順便說一句:那樣的戰鬥又有什麼結果呢?帶來的不過是『文化大革命』以及它噩夢般的現實而已。
捷克和斯洛伐克的讀者看到【繁星】、【春水】的時候,中國有許多人正在牛棚、五七幹校、上山下鄉中死去或者忍受苦難,在廣西省甚至有些人還成為『革命』中同類相食現象的受害者。
根據下面這首詩,可以看出冰心比所有『文化大革命』的領袖及其追隨者都明智。
冷靜的心,
在任何環境裏,
都能建立了更深微的世界。[41]
幾年之後,黑林高娃翻譯了冰心傳記小說中的一篇——【我的鄰居】。[42]它講述的是,冰心的一個學生——一個初習寫作者,對中國家長制下的家庭生活沒有充分準備,雖在景色秀麗的昆明,卻忍受着婚後沉重的人生。
三
在普實克的前捷克斯洛伐克學生中,我很可能是唯一一位訪問過冰心並與她進行了會談的人。
『文革』之後,在1986年4月,我和達娜·卡爾沃多娃一起,組成一個小小的漢學代表團,得到了一個訪問中國的機會。在中國的波希米亞學者朱維華(音)的幫助下,我終於在民族學院校園的冰心寓所中,見到了八十六歲的冰心。
4月15日上午10點整,我在起居室中等冰心。她拄着拐杖等朝我走來,叫我在沙發上坐。沙發上方掛着梁啓超(1873—1929年)署名送給她的對聯。梁啓超是中國現代知識分子之父。緊挨着對聯的是獻給周恩來的頌詞。周恩來在她最艱難的『紅色風暴』中曾經幫助過她。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您經常見到普實克嗎?』
『不經常,』她答得很乾脆。
『您知道不知道【繁星】、【春水】的捷克語選譯本的有關情況?』
『一點也不知道。』
『您要一本嗎?我給您帶了一本。它是譯者的個人贈送品。我把它送給您。』
『好,太感謝您了。』
手裏拿着黑林高娃翻譯的小冊子,老太太又驚奇又高興。我問起鮑什科娃的論文,她一無所知。我也沒有帶這些論文來。我帶了太多的書要送給不同的中國機構……。由於我後來再沒有和冰心通過信,我想冰心家中以及設在冰心出生地福州市的冰心文學館都沒有這些很有價值的論文。
冰心問起我自己的論著。我提到了【中國現代文學批評發生史(1917-1930)】[43]和【中西文學關係的裏程碑(1898-1979)】[44]。在第一本書中我談到了冰心以及蔣光慈對她的批評。[45]她同意我的看法,認為這種批評,和對其他一些作家、詩人的批評一樣,有欠公允。
『外國作家、詩人中,您最喜歡誰?』
她的回答很簡潔:『凱羅·紀伯倫(1883-1931)和羅賓得拉納特·泰戈爾。對紀伯倫的喜歡還要超過對泰戈爾的喜歡。他的一生非常艱辛,他對人的靈魂有偉大的見解。』
『我猜想,您一定最喜歡泰戈爾的【新月集】。』
『不,』冰心回答說,『【新月集】主要是寫孩子。泰戈爾的書,我最喜歡的是【吉檀迦利】。』
『為什麼?』
『因為它是一本神秘的書。』
就象她看過其創作的捷克譯作後感到驚奇一樣,她的回答也讓我很驚奇。
我離開之前,她送給我【冰心選集】第3卷詩歌卷以及【文匯月刊】1986年第1期。前者1984年由四川省的成都人民出版社出版;後者刊有周明寫的紀念性散文。周明現在在北京的中國現代文學館工作,是冰心家庭的一個好朋友。冰心還送給我她自己在1985年9月24日吳文藻去世兩星期後寫的紀念性文章。[46]
幾年之後,我開始對冰心青年時代的生活和創作產生了興趣。1992至1993年間,我寫了兩篇涉及很廣的論文:【中國現代知識分子史研究之六:青年冰心】(【亞非研究】1993年第2卷第1期第41-60頁)和【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典範——年輕的冰心、年老的泰戈爾與善良的牧者】(【愛心】,福州,1993年第1卷第2期)。後一篇文章曾在德國發表。載於【塔樓建築中斷:中國與歐洲精神研究——羅爾夫紀念文集】(顧彬·W和莫熱·H.-G.編),Nettetal,Steyler出版社1995年版。
研究中,我沒有關注紀伯倫(1931年,冰心把他的 【先知】譯成中文)[47]和【吉檀迦利】(1946年冰心把它譯成中文)[48]。兩篇論文中,我沿着冰心的思想發展軌跡,追溯到她23歲時,分析道教、佛教、基督教(主要是【聖經】的)以及印度教(主要根據泰戈爾的理解)對她精神發展的作用。第一篇論文中,道教、佛教、基督教都分析到了;第二篇論文中,只分析有關佛教和基督教兩方面的內容。第二篇論文的中文譯文可在台北中央圖書館的【漢學研究中心】1995年12月第22期上讀到。[49]
關於【聖經】遺產的影響,我注意到了【讚美詩】第十九篇。它似乎展示了冰心詩歌的基礎。天國的高空和偉大的自然,它們『這日到那日發出言語,這夜到那夜傳出知識』,以闡述上帝的功績。它仿佛是個巨大的畫布。冰心在上面畫下了關於愛的宇宙的想像。
靈台上――
燃起星星微火,
黯黯地低頭膜拜。[50]
無論是【繁星】還是【春水】中的詩,都有着相同的特性。它們仿佛就是閃爍在漆黑天空中的繁星。
冰心的有些宗教詩,是着迷於基督教時寫的,卻又顯示了佛教思想的影響。這是十分有趣的現象,又是可以理解的。例如,下面便是她對人類世界的描述。
空華影落,
萬籟無聲,
隱隱地湧現了:
是寶蓋珠幢,
是金身法相。[51]
另一首詩,我們可以讀到這樣的句子:
更何處有寶蓋珠幢?
又何處是金身法相?
即我――
也即是眾生。[52]
在詩中,儘管用了佛教術語,但她更多地是涉及梵,而非佛。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中國哲學-宗教講道中,聯想的思維是日常實用的。因此,如上所言,儘管使用了佛教語彙,冰心在思考關於神、個體、眾生以及宇宙的關係這個疑問時,也是把它解釋為上帝與我同一、梵我同一。認為這至少是宇宙的一部分,是其富有活力的混合物。
冰心向我所作的關於【吉檀迦利】是她最愛的泰戈爾詩集的聲明,讓我想起薩爾瓦帕利·拉達克裏希南的觀點:『【吉檀迦利】中的神並非印度哲學中非人格的、冷靜的絕對存在。事實上,無論他是否明顯地就是救世主耶穌本身,但至少他是一個救世主式的神。其追隨者和熱愛者的感受,是所有基督徒感受中最深的精髓。』[53]
冰心獻給泰戈爾的頌詞[54],也是獻給『【吉檀迦利】之神』的。雖然冰心沒有直接這樣對我說。
*
冰心來源於『心冰』,這是一個佛教慣用語,可指『心境純潔地象冰』,或指『精神象冰一樣凍結着』[55]。
在中國傳統哲學和宗教學派中,心(指精神或心境)是一個重要的概念。就年輕的冰心而言,『精神』這個詞比『心境』更容易引起爭論和質疑。愛的宇宙並非是來自於她的心境、情感的一個疑問,而來自於她的精神、理智和意識。或許正是由於這一點,冰心的詩要比她的小說寫得好。
冰心的心在1999年2月28日停止了跳動,停止了工作。所有的親人、朋友和讀者都盼望她活過100歲。冷酷無情的阿特洛波斯——命運三女神 之一,切斷了她的生命之繩。我們的希望落空了。留存的是她的創作。它們現在是,將來也是,我們以及後代的小詩珍寶中的偉大寶藏。
[1] 雅·普實克:【中國——我的姐妹】,布拉格,Druzstevni出版社1940年版,第292-296頁,205-208頁,283-292頁和212-221頁。
[2] 參看同上,第125-129頁。
[3] 參看同上,第173-174頁。
[4] 參看同上,第178-179頁。
[5] 參看同上,第290頁。
[6] 參看同上,第283、285和291頁。
[7] 參看同上,第166和178頁。
[8] 指普實克,譯者注。
[9] 參看馬·高利克【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研究之六:青年冰心(1919—1923)】
[10] 參看雅·普實克:【中國——我的姐妹】,第129-134頁,201-204頁(特別是204頁)和296-303頁。
[11] 同上,第212頁。
[12] 范伯群(編):【冰心研究資料】,北京出版社1984年版,第468頁。該文完成於1932年清明節,首次發表於1933年北新書局版的【冰心小說集】。
[13] 普實克:【中國—我的姐妹】,第221頁。
[14] 北京,傑成書局1933年版,第105-106頁。
[15] 首次發表於【新中國】雜誌(柏林),1940年6月第39期第456-465頁、第40期第523-536頁、第41期第588-600頁。
[16] 布拉格,Druzstevn Prace 1947版,第251頁。
[17] 同上,第252頁。
[18] 參看王哲甫同上書第105-110頁,參看普實克【中國—我的姐妹】,第205-208頁和第212-221頁。
[19] 布拉格,CSAV出版社1953年版,第89頁。
[20] 布拉格,SNKLU1964年版,第27頁。
[21] 上海,商務印書館1923年版。
[22]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4年版。
[23] 我確切記得我曾把李希同編的【冰心論】送給我的布拉格同事。該書1932年由北新書局出版。
[24] 馬·鮑什科娃:【冰心的短篇小說】,載普實克(編)的【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柏林Akademie1964年版,第117頁。
[25] 同上,第119頁。
[26] 同上,第120-121頁。
[27] 同上,第121-127頁。
[28] 格洛裏亞·比恩:【冰心短篇小說中的婦女形象】,載韋·庫賓(編)【中國現代文學】,法蘭克福(美因河畔)Suhrkamp出版社,1985年版第260-261頁。
[29] 檔案室原稿(布拉格),1964年第32卷,第619-634頁。
[30] 同上,1968年第36卷,第585-608頁。
[31] 施托爾佐娃·鮑什科娃:【中國現代韻律學的起源】,第619-620頁。
[32] 同上,第620頁。
[33] 同上,第626頁。
[34] 同上,第638頁。
[35] 同上,第639頁。
[36] 布拉格,Mlada戰線1967年出版。
[37] 王炳根:【永遠的愛心——冰心】,山東畫報出版社1994年版,第139頁。
[38] 匯文的格勒林·謝:【中國婦女高等教育(1907-1937)】,【北京燕京大學史】,魏因海姆和巴澤爾,Beltz出版社1990年版,第65-70頁。
[39] 王炳根:同上書,第140頁。
[40] 婭·黑林高娃:【〖繁星〗和〖春水〗】,第60-61頁。
[41] 冰心:【繁星】第57首。
[42] 冰心:【關於女人】,【冰心文集】第一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年第381-387頁。
[43] 布拉迪斯拉發—倫敦,Veda-Curzon出版社19980年版。中文譯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7年版。
[44] 布拉迪斯拉發—威斯巴登,Veda-Otto Harrassowitz1986年版。中文譯本由伍曉明、張文定等人翻譯,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
[45] 【中國現代文學批評史】,第151-155頁。
[46] 王炳根:同上,第234頁。
[47] 同上,第225頁。
[48] 同上,第227頁。
[49]這次演講會有許多著名漢學家、中外詩人參加:已故的赫爾穆特·馬丁(1940-1999年)和他的妻子廖天馳(博許姆,德國),大衛·古德曼和他的妻子梅布爾·李(悉尼),斯坦尼斯瓦夫 ·庫奇拉 和維奧拉·阿傑馬穆達娃(均為莫斯科),陳鵬鄉(音)教授和詩人商禽,女詩人蓉子、張香華。
[50] 冰心:【迎神曲】,【冰心詩集】,上海北新書局1934年版第1頁。
[51] 同上,第2頁。
[52] 冰心:【送神曲】,同上書,第5頁。
[53] 薩·拉達克裏希南:【羅賓得拉納特·泰戈爾的哲學】,巴洛達,良友出版社1961年版,第3頁。此為1918年初版本的重印本。初版本鄭振鐸用過,或許冰心也用過。
[54] 冰心:【遙寄印度哲人泰戈爾】,【冰心散文集】,開明書店1943年版,第1-2頁。
[55] 【中國佛教術語詞典】,蘇慧廉(英)和何樂益(美)編輯,台北1975年重版,第151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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