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7【子曰:『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孔子說:『一個人如果大家都厭惡他,則一定要對他要加以明察;一個人如果大家都喜歡他,則一定對他加以明察。』孔子在這裡是根據實際生活中的經驗,談如何識人。一個人如果沒有一個人說他好話,則往往是徹頭徹尾的真小人,一個人如果沒有一個人說他壞話,則往往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但是孔子這裡沒有說,那就是絕對的,只是說對這兩類人要引起格外的注意,加以詳細和慎重的審視,並做出正確的判斷。 對於眾惡之人,子貢亦云: 『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所以子貢對於眾惡之人還是主張實事求是的加以批評。故而由之或可推知『子貢方人』未必是子貢喜歡毀謗他人之意。應該在當時,孔門弟子能夠這樣客觀的對待歷史人物是相當難能可貴的。 前面提到孔子說:『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並不是不批評誰,也不讚賞誰,而是指實事求是的評價別人,既不因其惡而加其罪,也不因其美而加其德。在孔子眼裡,這就是上古三代,人人秉行的直道。 15.28【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孔子說:『人能夠弘揚道德的高尚和完美,而不是用道德來抬高的人的名氣和地位。』 15.29【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孔子說:『一個人知道自己的過錯,但是不加以改正,這才是真正的大過。』 15.30【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孔子說:『我曾經成日不吃飯,整夜不睡覺,來思考,(卻)沒有任何收益,不如學習。』 這裡學習是廣義的,不光是學習書本知識,還包括效法長輩,賢者,朋友,他人的長處,特別是孔門往往把弟子初仕,亦稱之爲學。如孔門弟子爲邑宰,也是爲學的方式,弟子在這樣情況下,一邊接受老師的指點和考察,另一方面也就從政過程遇到問題向孔子請教。所以,孔門的爲學有時類似於現在的『實習』,主要是強調弟子在實踐中學習,增強實際的才幹。所以子夏說『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思而不學,只知漫無邊際的空想,不去踏踏實實的學習,自然如同空中樓閣,無本之木,做事情往往是紙上談兵,華而不實,甚至是自以是爲,自作聰明。搞不好最後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所以孔子稱之爲『殆』。『殆』的本義就是『危險』無知者無畏,自以爲是,自作聰明的人往往是很危險的。 但是孔子在這裡強調學習,更加側重於不尚空談,不尚空想。提醒弟子與其自以爲是,不如虛懷悅納,與其空談性命,不如坐言起行,與眼高手眼,不如腳踏實地,與其紙上談兵,不如踐履躬行,與其閉門造車,不如集思廣益。 孔子說:『不踐跡,亦不入於室』,任何學說不以實踐爲前提,不借鑑他人的社會實踐,不附諸自己的社會實踐,往往是與社會現實相背離的。孔子所說的學習,不管是擇人之善,還是觀過識仁,不管是多聞多見,還是信而好古,不管是見賢思齊,還是見過內省,在這個事情的背後往往都是一個人或一個時代的社會實踐行爲緊密聯繫在一起。 在【子張】篇里有一段對話: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墮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在這裡,子貢對於孔子的思想和學說的根源從何而來說得相當清楚了。子貢意思就是說文王之德,武王之道之所以沒有完全淪落,還是因爲它們保留人們的心裡,只不過賢德的人識得其中的大義,不賢德的人識得其中的小道,但是無一不是『文武之道』。孔子不過是學無常師,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他謙虛地學習任何的人有益的長處,吸收任何人的正確思想,所以終於厚積薄發,集之在成。 正所謂『文以載道,人以載文』,實質上還是『人以載道』,所以孔子說:『人能弘道』。雖然人世之間仍然有著這樣那樣的不完美甚至罪惡,但也只有人才是道德的真正地載體。只不過在特殊的時代裡,當道德體系開始垮塌之時,有一些人各自拾起其中或大或小碎片、或多或少殘片而起。而孔子的使命就是拾起它們,收集它們,彌補它們,還原它們,甚至超越它們。當孔子明白這樣做的意義時,他改變了一味冥思苦想的做法,立足於人類本身,立足於社會現實,開始廣博而真誠的學習取經和豐富而具體地社會實踐。從這裡,我們可以更加明白孔子爲何汲汲求仕,爲何提倡弟子做官,爲何知其不可而爲之,他首先的出發點就是『不如學也。』孔子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其實從也是認識論的角度而言,不在其位,往往不學其政,箇中深淺沒有經歷過是不能明白的,所以那裡談得上『謀其政』。孔子認識到自己做學問的偏頗,並果斷地改正了這樣的錯誤傾向,結果上一章『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而言,【論語】在這裡是用夫子現身說法。 其實這也是對孔子『尚學、尚行』思想的補充,但是這裡是從學問次第的角度而言的。所以孔子包括『恭己正南面』在內『躬行』思想,實質上既是賢人政治實踐的需要,也是思想學說構築的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