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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訪英期間,主人邀請他去看一場足球賽。一百年前的英式足球,正是草創階段,自然沒有當代足球這樣成熟和精彩。李合肥作為滿清政府的特使,自然盛裝出席觀賽;儘管他在清廷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是搞洋務的,但此公從來不穿夷服。而滿清的朝服,是長袍加御賜黃馬褂,胸前掛着朝珠和別的零碎,戴的帽子上綴着寶石頂子和鮮艷的翎毛。此刻,坐在溫布利露天體育場邊上,不知足球為何物的天朝大臣,看來看去,不得要領,況且,這一身行頭,只配坐在太師椅上,要不就在八人大轎里,在露天球場上,便很不舒服,很不自在。不過,中國官員第一個到國外去看球賽,這光榮大概非李鴻章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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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5 l) I! [' y6 G' Y 這位滿清特使,看了半場以後,莫名其妙,又覺得有點匪夷所思,問陪他一起觀戰,並看得津津有味的英國勳爵、子爵們,『那些漢子,把一隻球踢來踢去,什麼意思?』英國人說:『這是比賽,而且他們不是漢子,他們是紳士,是貴族。』李氏搖搖頭說:『這種天氣,為什麼不雇些傭人去踢?為什麼要自己來?跑得滿頭大汗?回頭內熱外感,傷風感冒可就不妥了,謬矣哉,謬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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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很窘,面面相覷,不知該怎樣回答這位中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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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1896年,清光緒二十二年的事情。滿清政府的洋務派李鴻章,作為皇帝的欽差頭等出使大臣,訪問英國,在倫敦,自然是上賓款待,優禮有加。如果說對他那套袍子馬褂、翎子頂戴的穿着,英國上層社會的紳士淑女,還能忍受的話,對他那種萬邦皆臣於我的思維方式和頤指氣使的官僚做派,肯定就看不慣了,但洋人利之所趨,還是想辦法巴結他。因為,日不落帝國和沙皇俄國,都想在中國擴大勢力範圍,李是個用得着的關鍵人物。所以,英國政府想盡辦法,在他前往慶賀俄皇加冕以後,特地派船到克里米亞去接他,一路軍艦護航,到達朴次茅斯,於禮炮聲中登岸,這也是大英帝國生怕俄國獨吞中國這塊肥肉,才到底把李鴻章請去倫敦一游的。 9 u% h5 r M- s
9 t7 ^: ?3 c/ I, [; I6 Y 李鴻章到英倫以後,卻有許多不知是真還是假的演義,流傳下來,成為趣談。據說,英國紳士們在餐桌上的禮儀極多,譬如吃烤雞,原來是不允許用手抓來吃的,先用叉按住,再用刀一小塊一小塊切割下來,然後,把插在雞身上的叉子抽出來,戳上一塊雞肉,送進嘴裡。老實說,這種相當繁瑣的吃法,並不可取,而且,在光滑的盤子上,肢解這隻滾來蹭去的淋過油的烤雞,是一種高難度的動作。李鴻章不聽洋人這一套,毫不客氣地就用手抓起撕來吃。在座的主人和陪客,都是戴着莎士比亞式褶領的文明人士,面露愕然之色,不知所措。一是出於禮貌,一是出於對貴客的尊敬,大家也就照方抓藥,仿效李鴻章先生吃雞的方式。開了這個先例,從此英國人在餐桌上吃雞的時候,就得到了解放,可以直接動手而不必使用刀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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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或許壓根兒就是一種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的演義。但我通過李鴻章的這些趣聞軼事,不禁想到,中國人和外國人的這種傳統的不同,也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因此也就沒有什麼高低之別,好壞之分;外國的,就一定好,中國的,就一定不好;洋人說的話,就一定高明,中國人說的話,就一定人微言輕,我是不大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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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n2 w% Y0 Q 某些中國人一定說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很大程度上是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人的屁股由於落後挨打得太多,所形成的精神上的自我矮化現象,一下子先矮上半截。也就難怪阿Q一見假洋鬼子的文明棍,脖子就不由自主地縮起來,準備挨揍。妄自尊大,不能提倡,妄自菲薄,也大可不必,數典忘祖,那就更不應該。東西方文化都有它自身發展變革的過程,凡落後的民風民俗,陳舊的陋規惡習,抵制文明的野蠻行徑,杜絕開化的民族惰性,都會在時代的進步中或快或慢地改變過來。十字軍東征時,中亞地區早就有了公共澡堂的衛生設施,可那時的歐洲人,連廁所的概念還沒有呢!因此,我常常懷疑那些自以為是的『精英』之類,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挑你的不是和不足,糟蹋中國或中國人以取媚洋人。那一臉的鄙夷和不屑,離林語堂先生所說的『西崽相』,離魯迅先生所說的『奴才相』,到底還有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