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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國漢學網 1932年是值得紀念的一年,這一年陳望道先生發表【修辭學發凡】,中國有了第一部科學、系統的修辭學著作。葉聖陶先生說,【發凡】『是最完整的』『好書』,『有了這部書,修辭法上的問題差不多都已頭頭是道地解決了』。新加坡鄭子瑜教授說【發凡】是『千古不朽的巨著』,陳望道先生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修辭學家』。
可見,陳望道先生是德高望重的,是令學術界所敬慕的。那麼,他因何受到幾代人乃至世界學術界的學者的尊重呢?其中的原因自然是顯而易見的――是因為他所取得的成就以及他為學術界所做的巨大的貢獻。尤其體現在他在修辭學理論方面所做的貢獻。陳望道的【修辭學發凡】(以下簡稱【發凡】)是中國現代修辭學史上的一座豐碑。【發凡】的歷史功績並不僅僅在於它為後人留下了眾多的精闢見解和重要結論,還在於它為後來研究者提供並確立了研究方法和範式。
一
下面我們分幾個方面具體談談【發凡】的成就:
(一)【發凡】中以『語言為本位』的準則,有獨特的創新性。
當有些修辭學家把修辭學劃入文章學與美學或文學時,陳望道卻能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研究、論述修辭學,也就是『以語言為本位』。我們都知道,索緒爾語言學說的核心思想是認為『語言學的唯一的、真正的對象是就語言和為語言而研究的語言。』[1]所謂『以語言為本位』研究修辭學,按照陳望道的說法,『用的就是語言學的工具,把語言學的原理用到研究寫作上來。』[2]在語言學原理的指導下,注重對更多更重要的現象的研究。
陳望道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套用、照搬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而是洋為中用,是語言學為修辭學所用,依據語言運用的實際對索緒爾的理論作了創造性的發揮。索緒爾的語言學研究的是共時的、靜態的語言結構等要素。而修辭學要研究的卻是動態的語言的運用,為此,陳望道確立了『以語言為本位』的準則,創造性的區分了語言諸要素的『固有因素』和『臨時因素』。這是索緒爾的理論中全沒有包含的,是與其與眾不同的地方。這種以『語言為本位』中的『語言』並不是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中的剔除了內容和意義的靜態的純粹的語言結構,而是包括了寫說內容和寫說形式的完整的語言,是抽象和具體相結合的、包含了語言文字的一切可能性的實際運用中的語言。這正體現了鮮明的結構主義特徵。
(二)陳望道創建的修辭學基本理論,指引着修辭學研究的新開拓。
1961年,他明確宣稱:『修辭學的對象是修辭現象』,並說:『修辭現象,就是運用語文的各種材料、多種表現方法,表達說者所要表達的內容的現象。』[3]這是我國修辭學史中最早有關修辭學研究對象的較為科學的定義,此前還無人明確論述過這一課題。此後,關於修辭學研究對象的論述,引起修辭學界對此課題的深入探討長達幾十年。可見,他的這一理論的提出對學術界產生了非同的反響,也得到了學者們的足夠重視。
『調整語辭』說是陳望道的創見,他把口語和白話文也納入了修辭學的研究範圍。他認為修辭學的研究對象不只是限於修辭現象,還應包括修辭觀念。
他還提出了修辭的最高原則――體制情景說。我們認為這是貫穿【發凡】全書的一條最重要的原則。陳望道指出:『修辭以適應題旨情境為第一要義,不應是僅僅語辭的修飾,更不應是離開情意的修飾。』盛林等說:『「題旨情境說」是提倡在言語交際中、在複雜的預警下考察語言的好壞、考察修辭效果的好壞,是一種辨證的修辭觀,一種動態的修辭原則。』[4]這是陳望道對現代修辭學的一個重大的貢獻,具有一定的理論超前性,比西方的語境說還要略早一些。
另外,他還論及了修辭研究的範圍,有時側重於表達,有時還側重於理解(接受),有時又涉及言語交際全過程。由此可見,他不僅從表達者的角度,考慮到理解的重要,而且又從理解者的角度,論讀聽的重要和怎樣理解,強調了言語交際兩端中,說寫者和聽讀者的重要及兩者互相作用和依存的互動。這也是史無前例的。宗廷虎、趙毅[5]這樣評價道:『陳望道是我國現代修辭學史上,最早並不止一次地從理論上闡述聽讀者在修辭中的重要性的學者』,所以我們說這也是陳望道先生對修辭學的傑出貢獻之一。
(三)陳望道關於修辭史的論述,引領修辭史研究取得新突破
陳望道在【發凡】中,闡述了有關修辭史研究的重要觀點,這在我國學術史上也具有開創性,因為此前還無人有如此集中而鮮明的表述。首先,【修辭學發凡】在『說語辭的梗概』中專列一節論述了『漢語文變遷發展的大勢』,這實際上就是中國修辭史由古及今的演變大勢。其次【發凡】立專篇論述『修辭現象的變化和統一』,集中提出了『修辭現象的發展觀』。其中如『修辭現象也不是一定不易』、『修辭現象常有上落』、『修辭現象也常有生滅』等,均閃爍着辯證唯物主義的光芒,在當時實屬難能可貴。新加坡籍華人鄭子瑜教授給了【發凡】很高的評價:『我要從古籍中那些文論、隨筆、雜記、詩話、經解之類的著作去找修辭學史的資料,必須先要弄清楚修辭學的範圍,這可以不必費力,因為我們有現成的修辭學經典作依據。陳望道先生的【修辭學發凡】……這不是經典是什麼?半個世紀以來,談修辭學的……,幾乎沒有一個不以陳望道先生的【修辭學發凡】作依據。』[6]
(四)建立了消極修辭和積極修辭兩大分野的修辭學系統。
他把修辭分為消極修辭和積極修辭。雖然這一學說的提出並不是陳望道的發明創造,但是他的理論是最為完善、最有影響力的。我們一提到兩大分野說時,首先就會想到的就是陳望道先生,其實,他在【發凡】裏並沒有專門解釋『消極』『積極』這兩個詞的含義,但他從修辭的角度,詳細地闡述了這兩種修辭現象的內容和界說。第三篇主要是引出『兩大分野』說,簡要的介紹了它們的概觀,然後用了五個篇幅,詳細的分別的介紹了兩大分野的內容。他先用力最勤,研究得最深入透徹,成就也最為突出的部分是積極修辭,在這一部分,他用了四個篇幅詳細闡明了積極修辭的內容以及它與消極修辭的不同所在。特別是對於辭格的分類和研究。他將辭格分為四大類,進而有在此基礎上分為38小類。比以往的修辭學說理論更全面更透徹,充分展示了修辭理論的『豐富多彩』,他還批評了過去把積極修辭看作是修辭現象全部的片面看法,指出『華巧不是修辭現象的全領域』,『修辭以適應題旨情境為第一義,不應僅僅是語辭的修飾,更不應該是離開情境的修飾。即使偶然形成華巧,也當是這樣適應的結果』。這種見解現在已為大多數人所普遍接受,但在當時想必一定是非同凡響的。
這種完備的修辭學系統的闡述,為後來學者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修辭學在此基礎上也不斷發展而更加完善。
此外,陳望道提倡要做『古今中外派』,即『屁股坐在中國的今天,一隻手向古代要東西,一隻手向外國要東西。』[7]在強調『繼承性研究』的同時,他還強調『創造性研究』,強調在『認清對象』的基礎上『探求規律』,要『有所創造和發現。』(同[7])正是由於陳望道準確地把握了繼承和創新的辯證關係,從而能提出新見解,開拓新思路。
綜上所述,【發凡】的成就功不可沒。世人對它有很高的評價。如『望道先生的【修辭學發凡】是中國第一部有系統的兼顧古話文今話文的修辭學書。』[8]『它是一部具有裏程碑性質的重要著作。』[9]『在中國,【修辭學發凡】是大家公認的獨一無二的權威巨著』,這一『巨著』是『千古不朽的』;陳望道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修辭學家』,〔[10]『【發凡】早已成為我國現代修辭學的奠基石和修辭學上的重要裏程碑。這個結論後來為全國的修辭學研究者所接受。』[11]這些評價,都是實事求是的。
凡事物都有兩面性,因此,我們說【發凡】的成就是非凡的,是獨一無二的,但是,這並不代表它沒有瑕疵。有不足才會有前進、發展的動力,事物不斷發展,更新,有更高的成就從而才會有更先進更完善的理論,這是人類發展的必然,也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所在。
二
正如著名修辭學家、首都師大張煉強教授在他的報告[12]中說到:『陳望道先生的【修辭學發凡】對於中國現代修辭學科學形態的建構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是,也存在不足,而「前修未密,後出轉精」是學術發展的必然。』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發凡】只是中國現代修辭學的開端,不是中國現代修辭學的終結。發展正未有窮期。而陳望道自己也說:『一切科學都不能不是時代的』[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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