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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國文學網 [摘要]語言是人的生存樣式,語言是思維的界限,那麼,中國古代的語言有什麼樣的特色?語言的這種特色造就了中國哲學的哪些特徵?中國古代言與意之間的關係,二者的矛盾是如何得到解答的?這種解答意味著什麼?這就是本文所要回答的問題。從中國語言的象形文字入手,中國哲學具有了形象與身體思維、重情與理、重視體悟的特點,中國的語言所形成的中國哲學的特點正好從象的方面解決了西方分析哲學中所面臨的言與意的難題,從而使得中國的古典哲學具有了濃厚的美學色彩。爲二者的相通開啟了道路。
一、語言作爲哲學問題的重要性
語言不僅是人們思維和生存的手段與媒介,更是一種界限。維根斯坦有一句話說的意味深長:『本書想要爲思想劃一個界限,或者毋寧說,不是爲思想而是爲思想的表達劃一個界限:因爲要爲思想劃一個界限,我們就必須能夠想到這界限的兩邊(這樣我們就必須能夠想到那不能想的東西)。因此,這界限只能在語言中來劃分,而處在界限那一邊的東西就純粹是無意義的東西。』可想而知語言的重要性之所在。
然而,什麼是語言呢?語言是以文字爲最基本的單位,通過詞語和句子來進行表達和交流的工具,它是一個獨立的符號的體系,其中交流性、工具性、獨立性和符號性是其最基本的特徵。在我們中國古代的漢語中常用『文』和『言』來進行指代。藉助於語言對世界的把握,人類就將世界納入到了『我』的視野當中。也就是說,我們所說的世界不光是客觀的世界本身(即康德所謂的物自體),它還包括顯象的世界和語言的世界。這三重世界中,同人的關係最爲密切同時也是最爲關鍵的一個世界就是語言的世界,語言最直接地構成了我們的思維和認知方式,甚至是我們的行爲的方式,客觀世界本身是什麼我們固然無法逃脫經驗論的局限,只能局限在現象界或者是顯象界而不能超脫,但我們可以通過語言的世界來建構客觀世界和顯象的世界,從而以人的方式對其進行述說和解釋。
因此語言的問題就成了最爲根本的一個問題,要對一個民族的文化和哲學進行研究就必須先行考察它的語言,這樣才能更爲根本地理解和把握這種文化的特色所在。但是作爲媒介的語言本身還有很多的問題沒有解決,其中最爲根本的就是作爲媒介的語言本身同世界的關係是什麼樣的,核心即是言與意的問題,在西方哲學的背景之下,這個問題很難解決,這些從西方語言哲學即可看出來,那麼,在中國的語境之下,言與意是什麼樣的情況呢?這就要求首先從語言出發來看中國哲學所具有的特色。
二、從語言到中國哲學的語境
上述的理論背景我們所藉助的多是來自西方語言學的研究,它的語境是西方的以拼音字母爲基礎的講求字母的排列組合和句子的結構和語法的標音文字的語言系統。因此,我們分析中國哲學的語境,也必須從基本的文字人手,這樣才能看得更爲透徹。
中國的文字是象形文字,是一種因形見意的表意文字,因此至少有以下幾點是值得注意的:(1)這種文字的形成及其使用是一種『取象』的方式進行的,因而也是以『象』爲基本的範式的,是同形象密不可分的;(2)象與形之間有一種取捨的問題,這種取捨就涉及到了情與理、虛與實、物與我的關係問題;(3)對這種字的認識需要用的是體悟的方式。即對於文字所象之形的直觀的把握,這裡就有了所謂的言象意、可說與不可說、說與不說等等的一系列的問題。
從中國古代語言的這三點可以推導出我們中國古代哲學所具有的特徵,從而深入地了解本文所要論述的說與不說的語境問題。
1 中國古代的哲學以古文爲基礎,因而中國古代哲學的思維方式仍然是按照賦比興的原則來的,也就是仍然包含有形象思維的特點,也即所謂的『詩性智慧』。在此基礎之上有了『象』『虛』『實』三個方面,階段和層次的範疇以及由此所生發的中國古代哲學的『邏輯結構』。在這些範疇當中,幾乎所有的範疇都是以象爲基礎而來,基本上沒有以概念爲基礎的邏輯分析。也是這個內在的邏輯結構,使我們在中國古代的哲學中找不到以概念的分析爲基礎、以邏輯的演繹爲範式的哲學研究套路,中國古代哲學中所謂的一些概念和範疇,多是我們藉助於形象性的思維才可以理解和引申的。可以說,中國古代的哲學也是詩學,是一種用詩的方式進行的思考和言說,這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麼中國古代的哲學非常強調理想的人格,會出現將理、玄、禪、史入詩的現象。從這個方面來看,中國古代的哲學無疑具有象的思維特徵。
2 中國古代漢語在象與形之間的取捨,以及一字一詞、一詞多義、義不同則音也有不同的現象,這裡所涉及到的一個關鍵的問題就是情與理的問題。義不同則情不同,情不同則音不同,所謂征情見貌、發言爲聲,情在這裡包含有兩重含義,即事物的真實現狀;人因某些影響而來的情感,用休謨所說的反省印象解釋較爲恰當。在中國古代的哲學著作中,我們所能看到的『之乎者也』之類的嘆詞,講究『四聲八病』、『四平八穩』的寫作方式,講求押韻、排比、長短句相雜等,可以說,都是在用『情』的方式述說著『理』的問題,中國人做事是比較講究『合情合理』的,這一點是受中國古代哲學的影響而來的。中國古代的哲學具有『情』思維特徵。
3 中國古代漢字需要體悟的認知以及使用方式,也使中國古代的哲學富有了強調體悟與工夫的特徵。體悟在這裡指的是直觀性的身體思維或身體認知,當然,這個認知的中介仍然是語言,這一點留在下一個標題下再作論述。中國古代的哲學是非常強調直觀性的身體認知的,只有這樣才能深切地體會聖人之意和聖人之情。我們平時所說的體認、體察等,都是這種思維方式影響的表現。這種體認所離不開的就是『悟』,這種悟的方式是一種想像性情感直觀,從而達到對聖人或者說先賢等的『道』『理』的認同。中國古代的哲學具有直觀性的身體認知和強調行的思維特徵。
通過以上三點對中國古代漢語及漢字的特色而來的中國古代哲學的特徵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出,在象、情、悟的層面上,都是需要藉助於語言而又超越於語言的解說方式,它們共同構成了中國古代哲學的言說語境,從而使中國古代的哲學具有了『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的美之特點。然而,在這裡又凸顯出了一個更爲核心的問題,即中國古代哲學的言說自身內部的矛盾即言與意、說與不說的問題是如何解決的。既然語言是一個獨立自足的系統,語言又有自身無法解決的矛盾,那麼,我們在中國古代的語境中是如何看到語言的矛盾,以及如何解決這些矛盾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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