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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漢語] 橐園春燈話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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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土伯呀 發表於 2008-3-27 10:4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來源: 橐園春燈話
謎之難者,如世所傳,重闌一角紅,射推惡惡之心;往來無白丁,射問管仲之類。因猜者不知其為增損離合體耳,及道破即已瞭然。以余所聞,最深晦之謎,無過於以無邊落木蕭蕭下,射曰字。真可謂匪夷所思,斷無人能在蕭蕭下三字上着眼。因此句本系杜詩之熟在人口者,草草讀過,皆以為描寫大意而已,又安知其中藏有如許奧妙耶。既須從蕭蕭想到齊梁,又須從下字想到字,然後除邊去木而成曰字。無論萬難猜中,即令自家說出,人尚莫明其妙。不知當時構思,從何處入手,或先有面耶,抑先有底耶,殊不可解。然此種謎,只是偶然悟到,若欲依樣畫葫蘆,斷難再得。或謂此謎,系以曰字射無邊落木蕭蕭下者,似乎不合情理,吾未之信也。
余嘗以四圍山色中,f重罨畫裏,射一田字。雖不及曰字之難,竟未為人所得。蓋猜者因兩句皆極渾成,未悟及上句將田字四面劃開,下句又將田字暗中嵌入耳。又以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射一版字。亦未猜中。蓋猜者只知壯去士惟餘一爿,未悟及爿是反片也。又有一條,以詩經同我婦子@彼南畝二語,射一D字。蓋以D字中之十字,合外圍之口,成為田字,是南畝也,而田中之□(上口下回),則為大小三口,是我與婦、子,皆在其中矣,但不免穿鑿太過耳。
猜謎既貴靈機,更須強記,用典者須窮源竟委,白描者又必觸類旁通,然終非書熟不可。故猜中之謎,以四子書居多數,詩經次之,左傳又次之,易禮已屬寥寥,至史漢諸子,則無有過而問者。余所出謎,以五經為主,古文則必擇其人人記誦者用之,雜俎則人名及一字為多。此外聊目亦不乏,故春燈錄中別為一類。因當時猜者喜其簡易,合全卷不過三百餘條,可以摸索而得,故趨之者若鶩,乃創一新法,為集錦格以難之。竟有極佳者,如以賴簡,射書痴、張不量、崔猛、於去惡。則空靈不滯。以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射孫生、孫必振、田子成、王者。則確切不移。以魏文帝宮中新妝巧奪天工,射甄后、豢蛇、象、美人首、小髻。以舒誣劾東坡,射織成、蟄龍、詩讞、蘇仙、冤獄。皆典雅渾成,亦謎中之別調也。
聊目之僅用一二者,無論如何精深,無不為人射中。若稍近平易,則正有如【鏡花緣】所云,麵糊未乾,便被狂風捲去者。嘗以奠高山大川,射江城。以為離合體固難矣,不移時已為人揭去。又以天子三推,射大男。以捲簾兼離合,似尤難矣,至次夕,又為人揭去。復強撰一條,捲簾而增損離合者,以絮飛時節看榴開,射細柳。預料未必命中,乃不二夕,又已洞穿七札矣。然竟有一條,始終未為所得,及閉幕時,群情不甘,舉以相詰,始為道破。面為齊以景公不修其德,雖欲復主舊盟,而不能爭鄭,射阿霞。蓋阿霞本齊姓,初與景生訂白首盟,景出前妻,阿霞知之,竟改適鄭生。因借其姓名事實,組織而成,徒事皮相,不啻隔十重步障也,聞者咸咋舌而去。
謎之雅俗巧拙,其關係全在擇面,有同一謎底而優劣判然者。在辰州時,見他人以唐明皇奪壽王妃,射楊子取為我(捲簾)。余嫌其不切,乃另以長恨傳之詔高力士潛搜外宮一語為面出之,以詔字扣我為二字,甚合口氣。又與他人同出一謎,其底為易經,為其嫌於無陽也一句,屢思不得佳面。偶憶及聊齋巧娘傳中,有自憐生適閹寺,沒奔寥耍是以悲耳數語,用以為面,情致宛然,居然成一佳謎。而他人竟以婦人不喜老公扣之,於是觀者咸訾彼而譽此,謂其程度之距離,不可以道裏計。近見邃漢齋所載,有以太監二字射此句者,則僅僅扣得無陽二字,其餘皆虛懸無薄。此必門外漢所為,決非出自斫輪老手。
猜出之句,有時勝於原作。昔有人以羊跪乳,射毛猶有倫者。以羊為毛,本不確切,猜者則為其達孝矣乎,本諸詩經注,達為小羊,何等典雅。即以孝字扣跪乳,亦較原本為勝。遇此等猜謎家,作者自當五體投地。然亦有乍聆之較勝而實不然者,余嘗以呂不韋為秦丞相,射內則父子,外則君臣。猜者則為臣不臣,父不父。當時大加讚賞,謂其活潑靈動,勝於原本之平正也,而旁觀者咸不謂然,以丞相固臣也,何得謂為不臣,不及原本內外二字妥愜。思之果然,可見辰人謎學研究之精美。
辰人猜謎,皆苦心孤詣以從事,每一謎揭曉,必互相推敲,加以論定,一字不肯放鬆。稍有疑義必競起質問,待說明來歷,方息群喙。初則若輩奉余為導師,後則余視若輩為畏友矣,故每制一謎,必再三審慎而後用之。相習既久,皆知余作,無一字無來歷者,縱或妄生訾議,必有識者從而解釋,不俟余之煩言也。嘗以天子呼來不上船,射聊目,李伯言、酒狂、成仙。或謂伯字乃梨花格,何不註明,即有人答曰,李為詩伯,君不悟也。又以撤金蓮燭送東坡歸院,射聊目,天宮、雙燈、夜明、一員官、蘇仙。或謂仙字無根,即有人答曰,蘇稱坡仙,尚且不知,敢妄言也。以此等遊戲之事,乃如此聚精會神,字斟句酌,如漢學家之講考據然。不獨他處所未見,亦生平所未聞也。似此勁敵當前,何敢以輕心掉之。
平日見他處有張燈者,至多不過三數夕,每夕不過四五小時,猜者亦不過偶爾駐足,射中數條即已,未有如余在辰出謎之久,而數辰人猜謎之精而專者。交接既頻,遂相親稔。有溫君憲章,孫君伯平,余君E仙者,亦謎團中人也,本為此邦之秀。余在辰,凡三襄郡縣試,所薦拔者,半系w中人。蓋夙知其才,先已儲之夾袋矣。溫余俱膺首選,孫亦前茅,皆得掇芹藻以去。後孫余並引入礦局,共事數年,情誼益篤。亦文字中一段因緣也。
謎之表面不佳者,內容亦不足觀,如西子不潔,人皆掩鼻。若徒飾外觀,而扣合牽強,或拋荒題面,或影響模糊,則皮之不存,毛將安附,將貽彼其之子,不稱其服之譏矣。大抵制謎,必先擇謎底,相其能中繩尺與否,然後因材器使,摭拾成語,或搜討典實以合之。如無佳面,寧可棄置。蓋底可按圖而索,面則萬不能開卷以求也。余作謎,向不乞靈於獺祭,遇有事實字句,記憶不真者,偶一檢尋。因擇底時,必心中已先有所觸,方能入選,則底得而面亦隨之。若執底以求面,譬如渺渺江湖中,更從何處尋一芥子耶。故非胸中稍有積蓄者,不能制謎,制亦不佳,偶佳矣,亦不能多。不知負腹將軍,負卻美材幾許矣!
制謎家之腦筋,與常人異,居恆讀書時,往往舍正路不由,而幻作奇想。譬如學而時習之一語,口雖誦之,心中則忽然而憶及楊時矣,又忽然而憶及李習之矣。如磁之吸鐵,針輒指南,有不期而然者。有時於無意中,亦得佳謎,大抵出謎時,多因底而得面,在乎日,則常因面而得底。蓋謎底不外四書五經,必專心制謎時,始一涉獵。而尋常所瀏覽者,無非子史詩詞說部之類而已。惟由底得面者,其最佳之謎,端莊流利,兼而有之,而因面得底者,反不能及。何也,一則按頭制帽,自然七寸三分,一則削指就屨,難免三長兩短耳。
制謎固須淹博,然淹博家未必得能制謎,非盡由碩學通儒,不矜小慧也。蓋天下之物,無論貴賤大小,必求其適於用。謎固有別裁,非尋常引經據典,尋章摘句之徒所能共喻。不獨鞭策經史,供我指揮,尤必兼收並蓄,使木屑竹頭,皆得其用,乃能見景生情,俯拾即是。必如是而後可以制謎,亦必如是而後可以猜謎。余嘗戲號謎學家為雜貨擔子,豈妄言哉!
作謎者如化學家之製造物品,一經鍛煉,即變其本來之性質。無論聖經賢傳,大義凜然,一入制謎家之手,則顛倒錯亂,嬉笑詼諧,無所不至。蓋謎底決無用本義者,若用本義,即不成為謎矣。使道學先生見之,有不裂眥透爪,嗔其污衊,指為罪過者乎。故迂拘之士,不可以言謎也。
餘生平制謎固多,而猜得者亦不少,惜隨得隨棄,至今無由追憶。使當日一一存之,亦可以裒然成集矣。惟當制謎時,用思尤巧而速,自覺腦海中如電光之閃爍,忽東忽西,頭頭是道,平日則不及此,此所謂山徑之蹊,不用則茅塞者也。詩鐘亦然。每與同人登壇白戰,則興會淋漓,詞藻典實,不覺奔赴腕下。若離索既久,此調不彈,偶爾拈毫,則手生荊棘。余素以燈虎、詩鐘,為兩大嗜好,無如性懶才疏,終不能造作者之林,良自愧恧。旅衡八載,息絕交遊,且新學既昌,難言風雅,故迄未一試。甲寅夏,上虞俞琢吾觀察壽璋,來蒞此邦,余車笠交也。儒雅風流,書生本色,簿書之餘,不廢吟詠,每值納涼庭院,輒弄筆墨為戲,藉消煩溽,亦韻事也。
俞君射中之謎甚多。幕僚中梁君辰生,亦諳此技。茲略舉數條,如王嵇入秦,射祿在其中矣;信陵君何以能竊魏王虎符,射如在其左右;秦留孟嘗平原不遣,射文勝質;手拈着紅繡鞋兒占鬼卦,射視履考祥;龍山落帽,射有嘉折首;莽大夫,射揚於王庭;請車為槨,射弟子輿屍;叔度襟懷,汪汪若千頃之陂,射黃流在中;魯仲連遣燕將書,射聊與之謀;更張空弓,射無矢我陵。皆余謎中之最佳者。又有一四子謎,面為曲終人不見,並聲明不見二字,非常典切,令其注意,原本射鼓瑟希。以老子視而不見曰希為根據。其所猜則為鼓瑟而歌,乃跟上文孔子不見一句而來。雖不及原底之佳,而其用心,與壽有何罪,陳言務去二謎,皆從謎面上另闢蹊徑,可稱異曲同工矣。俞君制謎不多,偶作一二條,皆可傳誦。如蜀道,射天步艱難;座上客常滿,射為東漢之類。非近日報章所載諸制謎家,所能望其肩背。且極喜余所作,索取底本,付諸鈔胥,擬收入自纂叢書中。亦謎中之知己也。
謎有體,有格。體則有會意、象形、諧聲、增損、離合、假借之別;格則有系鈴、解鈴、捲簾、折腰、落帽、脫靴、錦屏之殊。大抵用格,必須在旁註明,體則不能先為表示。至古人所謂重門、垂柳,不知是何體裁,今已失傳矣!
謎以會意為最正大,亦最普通,無論用典、白描、正扣、反扣,凡以字義替貼者,皆不離乎會意者近是。
象形雲者,昔人以木戴笠為宋,兔加冠為冤,及俗傳腰掛壺盧,射卜字之類皆是。古謎有以夜半觀日出,射子曰者。是以曰字象初日之形也。有以明月半依雲腳下,殘花並落馬蹄前,射熊字者。是以四點象馬蹄之形也。造句頗工,惜非成語耳。余亦嘗效其體,以王績詩山山惟落暉,射出曰,蓋落日與初日皆較大也。以點水蜻蜓款款飛,射一汗字,蓋以點水肖水旁,而以干字象蜻蜓,因蜻蜓點水以尾濡之,故向下也。惟此類多出臆造,恐不免紫之白出之譏耳!
舊謎有以字象身體之形者,如少女梳妝懶畫眉,射兄字。以兌為少女,八字象眉。蓋本諸古人,以拄杖似乃,形容□(疒句)瘺之法。余亦嘗戲為之,以人世幾回開口笑,射問曰。則以人世幾回合問字語氣,以開口笑象曰字形也。賣笑,亦射問曰。則以問字離合,作門口,笑也。吾舌尚存否,射子張問曰(落帽),則以張儀問其妻時,必張口露舌也。又發奇想,撰成一條,以低眉努目笑呵呵,耳根聞根沒住着,無人相念南無,射僧字。則分之為象形,合之為會意,特借佛語以組織之者也。雖同兒戲,煞費經營。至近人有以清朝小花臉,射尹字。以一掠象髮辮,則與以蓋世人才兩隻大腳,隱介字者,同近於俗矣!
諧聲,一曰梨花,又謂之飛白,復以首一字為素冠,中一字為玉帶,末一字為素履,或又作粉面、素心、粉底,皆後人臆造,古無是也。此體絕少佳者。世俗所傳,大都江湖一流,非文人所為。如夕陽蕭鼓幾船歸,射周因於殷禮,諧為舟音餘陰裏;傷心細問夫君病,射古文,杯盤狼藉,諧為悲盤郎疾,猶為近雅者。更有以前頭吹笛子,後面敲破鑼,射魚麗於S鯊者,則與村兒女所說:三歲孩童打八十,槽頭大豬一稱稱,射南京北京者,又何以異。余作謎無體不備,終不願一效顰。間有底面適合,因半字之訛,不忍割愛者。如座上客,射居北海之濱;漢獻帝賞關公髯,射見羽旄之美;宋真宗賂王旦,射人名,朱買臣之類。縱有典實,終非愜心之作。
增損,亦謎中正體。巧則有之,殊寡餘味。在古人作俑之始,見者詫為新奇,遂邀稱譽,今則數見不鮮,反以此種為謎中下乘矣。如古謎之佯,射何可廢也,以羊易之;禽,射西廂,會少x多。亦甚自然,然一語道破,了無剩義。不若近人之糸,射無思不服,及射無人乎子思之側。尚有意味。余嘗以有鳥喚花開,射奚冠。蓋加入鳥字為冠,乃花名也。憶古謎中,有以有了兒子便是老子,射萊名,木耳者。其用意與此相似。又以橫空依舊照今人,射吉月。蓋減去一橫則為古月也。雖甚新穎,而猜之良不易易!
離合,與增損似同而實異。如曹操之一合酥,董卓之千裏草,及P為凡鳥之類,是其濫觴。古謎之問管仲,是全體皆然也。亦有一二字用之者,今人以首一字為蝦須,末一字為燕翦,則必以一字分作兩半者方合,非通例也。余嘗以曹娥江,射嫂溺;浣紗溪,射問子西(捲簾)。此一字離者也。以有婦人焉,九人而已,射好古;啟朱唇語言的當,射何如(仿漢印左旋讀法)。此則全體離者,然未聞有以二字合為一字者。余嘗以賈誼見^鳥而作賦,射非心服也。是以非心合作悲字。史記稱太史公謂父談也,射遷於喬木。是以喬木合作橋字。但此等可合之字不可多得,故作者甚少耳。
又有假借一體,題面用成語或故實,而實非本義者,頗難着想。如俞君所制之座上客常滿,射為東漢。是借滿為滿洲,反扣漢字,無怪猜者之翻完三字經,搜索不得也。余錄中此例甚夥,如曲顧佳人,射非直為觀美也;終風,射卒於鳴條;宋之子,射飢者易為食;飛將軍,射殺伐用張之類。猜者必看題下手。大約此種謎面,字數少者居多,先照常例求之不得,必急改變方針,既然非直道可行,宜開旁求之路,可省卻許多心血。
謎之用格,終嫌造作,縱極靈巧,究失天然。惟為書有限,而作者無窮,其平正通達,可為謎料者,大都被前人攫去,不得不以人力補天工,庶幾另闢一新世界。是格者,不得已而用之者也。然只可以一格為限,若兼用數格,則不獨千頭萬緒,猜者為難,且破碎支離,必非佳構。凡果之生摘者,不適於口,作謎亦同此理。如近人以母之所謂私者,射四子一句,以捲簾、解鈴、又兼玉帶,而所射僅為夫夷子。費盡無窮氣力,而得此下乘,不太苦耶?蓋謎貴有神,耐人尋味。此等謎不過因一二字偶然相合,乃勉強牽就以成之耳。
諸格中,以系鈴、解鈴為最近自然,因其依然本字故也。亦有就所系之鈴,生出新意者,如古謎推惡惡之心,以硃筆半圈,象一角紅是也。余曾師其意以西顰東效,射施施;入時眉樣,射今女畫。皆假一彎以象眉。又以天壇,射是丘也。則留丘字外之大圈,以合圜丘之義。又以子畏於匡,亦射是丘也。則借其圈象孔子被圍之形。此亦前人所未有也。
有似解鈴、系鈴,而實不同者。如錄中之小人有母,射在親民(捲簾);一諾千金,射唯女子;敢謝不敏,射此之謂自謙之類。字同讀異,又未加圈,而所用者乃其本字之音義,只可作為廬山格。此余以意為之,無所本也。又有並廬山格,亦不合者。如仲尼居曾子侍,射立則見其參於前也;蕭何薦賢自代,射左傳,屬諸參之類。則同為一字,不知應以何者為本音,無格可用,惟有闕疑,以待論定而已。
謎以捲簾格為難猜,亦最難作,必事實確鑿,字字貼切,不可移易。又須讀之,自成文理,無佶屈聱牙之弊,乃為上乘。余所作此格中,有極當意者。如言幸平陽公主家,射夫子之雲。以言扣雲,幸扣之,平陽公主家扣子夫,何等圓到。又以左傳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二語,射蒲盧也。盧蒲癸與盧蒲姜,姓字既屬巧合,也字亦極靈動。此等謎底,驟見之似無所取材,他人必不甚注意,不料其竟有此佳面也。他如遙指紅樓是妾家,射居吾語女(解鈴);與可飛白,射書同文;食指動矣,射振振公子。以振振形容動字,惟妙惟肖。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馳驅,射禮記,辭不求備。亦恰如題分。更有用白描者,以把你做先生的財物,與紅娘為賞賜,射修己以敬。以四字籠括全題,無一字落空,又無一毫呆相,預料此種謎,決無雷同者。至以昌明之後有二帝,射恭而安。乃晉書讖文中語,孝武帝小字昌明,其後則安恭二帝也。雖巧合,特嫌其稍冷僻耳。
捲簾格只是一句,伯兄蟹蘆先生新創一格,須將一句順逆讀之成兩句,名曰回文。嘗以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射孟之反不伐,伐不反之孟。上句之反不伐,指攻城為下言,下句之伐不反,指攻心為上言。因本事有南人不復反矣一語,恰好為不反二字之根,否則羌無故實,即不免之誚矣。但此格不可多得,書中可作回文之句雖多,而文義必南轅北轍,迥不相侔,無法使成牟尼一串也。
落帽、脫靴、折腰,名尚不俗。有增為雙帽、雙脫靴、雙摺腰者,無論伐賊過甚,即命名亦太不通。近又有人臆造一格,仿詩鐘之例,以去第二字為鶴頸者。余謂鶴之頸不過長耳,並未割斷,未免不肖。詩鐘之用鳳頂、鳶肩諸名,因句皆七言,藉此以喻所在之地點而已,非去之也,若欲強事割裂,則何不以去第一字為斷頭,二字為刎頸,三字為削肩,四字為剖心,五字為臏膝,六字為絕脛,七字為刖足,不較典切耶,聞者皆軒渠不已。
近人又有將一句上下割去數字,或作截搭題體者,其本意固欲力去陳言,然太不近理。余亦嘗以臣本布衣躬耕南陽,射四子半句,無求備;梨園子弟白髮新,射四子半句,老則優。錄中皆已刪去。蓋謎至用格,已非所願,則此等皮匠手段,更不欲為。制謎家或不病其拘墟耶。
錦屏,又謂之鴛鴦,謎底必有對字或配偶等字。古謎如王瓜,射配以后稷;相無二我,射對影成三人;玉門關,射金殿鎖鴛鴦皆是。必須對仗工穩,方為合作。余錄中此體絕少,因其無大意味故也。然亦有臨時拈得,姑為之以備一格者。如以人爵也,射匹婦蠶之;宜日中,射以對於天下;員半千,射對曰方六七十(脫靴)。皆非有意撰成。又戲以雲字,射對曰,或訝其淺率,余笑曰,諸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蓋曰字似日而寬,雲字則似而短,同是天上之物,豈不甚工耶,眾亦粲然。
錦屏格中亦有壁壘一新者,聞俞君琢吾所述,有人以晉人有馮婦者為面,射四子二句,為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觀者不解所謂,詰以如何對法,則答曰,對葉公問孔子於。又詰以子路二字奈何,則答曰,子路不對。將錦屏格反用之,以十二字對六字,如算學之除法,相消外比例適合。尤妙在底面虛實字,銖兩悉稱,真可謂異想天開。
以上諸格外,又有所謂雙鈎者,此亦近人所創。因其尚不支離,間亦裼謾H緶賈兄門人為臣,射孔子主我。雙鈎則為主我孔子;成,射為王誦之(解鈴);大統歷,射日月有明;虞人也,射地方百裏是也。然謎底必用四字句方合,若六字、八字,即不能謂為雙鈎矣。
書句中有本可讀者,似不必作為落帽、脫靴。如玉之生有裂紋者,不如因而去之,尚不失為完璧。蓋用格為余所不喜,此亦愛好天然之癖也。如錄中之枕邊私語,射齊宿而後敢言(解鈴);賈直入坐而丞相方深念,射之平陸。則弟子、孟子,皆可讀也。床頭捉刀人乃真英雄,射而後充其操者也。則蚓字可讀也。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射左傳,起請夫環(此處疑有脫簡)首日字乃謂前日,亦可讀也。
又有謎底二句,其上下相連之字,須挪移讀之者,亦前人所無,不能強名為何格。余嘗以的盧的盧今日妨吾,射傷人乎不問馬。不字系鈴,作否字,應連上句讀之。又以盧蒲癸倒戈以示之,射王何必曰利。則又將王字連下讀之矣。
集錦格,即今人稱為分見格者,亦余所不取。大抵增損、離合兩體為多。如古謎之土阝,射城郭不完,為其不成享也。囗,射無或乎則空虛之類。已為此格中之佳者。如近人之似字,射斯人也,不俟駕,行矣以成三句者,則惡劣不堪矣。此猶同在一部書中,更有合四書五經,古文種種雜綴而成者,五花八門,令人顧此失彼,是有意強人所難,尤為無理。昔在長沙,曾見一謎,以斤字,射既破我斧,又缺我鄭丘未能一焉。或單射上二句、下一句皆無不可。必如此堆砌者,其私意惟恐猜者太佔便宜耳!余偶就四子集成數條,如一步一趨,射孔子行顏淵後;唐宮雖曰二聖而帝若贅旒(語出史論),射則天也何必高宗;西狩獲麟,射魯人獵較孔子成春秋;殿前檢點作天子,射其或繼周者當在宋也;陳橋立帝,射黃衣加乎其身。皆系運用故實,若增損等體,不屑為也。
余又從集句中創一新法,須將兩句合作一句。如以一顰一笑教西施,射則以學,文種之美者也。人只猜得下句,上句則萬想不到,蓋離之則與本題絕無干涉故耳。又以天下歌彰哪錚射謂武則天也;柳汁染衣,射則固言必有中;范中行氏皆眾人待我,射不能以禮讓為國士。一氣呵成,乍讀之毫無接續痕跡,幾疑為本來面目。此亦有謎以來所未聞也。
又有一種作法,因所射之謎底,本有剩字,另借一底以銷去之,必須有封衍去無等字。如錦屏格之謎底,有對偶匹配諸字方合。亦不能名為何格,古謎中素所罕見。惟【謎拾】有以湖目,射聊目二,荷花三娘子、封三娘。抵銷外只剩荷花子三字。近人有以子過矣,射四書人名二,公孫丑、公孫衍者,亦僅僅射一丑字,頗覺奇特。此等謎底如在書句中,則可用者甚多。余嘗戲效其體,以女子陰,射四子二句,君子也,無君子;畫稿,射四子二,孔子行,孔子沒。又推廣其法,以莫若臣東家之子,射裏仁為美,仁者人也;折旋中矩,射四方之政行焉,政者正也;乘興而來興盡而返,射不負戴於道路矣,不去也;鬻熊,射文王我師也,毋我;S子報笑客之辱,射克伐怨欲、多欲。如此則梨花、落帽、折腰、脫靴諸格,不皆可省耶。然究非正格,只可以遊戲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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