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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財經國家周刊】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子產
你聽,街上罵起來了!
公元前538年,鄭國出大事了。
國都新鄭,大夫子寬急匆匆來到執政(相國)子產的官邸。告訴他,現在大街上人們都在罵你呢,你聽:『子產這傢伙,他老爹應該死在馬路上,他自己專門害人,像蠍子的尾巴!』『讓這樣的人來執政,鄭國還有什麼前途可言?』子寬問,執政大人打算怎麼辦呢?
子產聽了沒動聲色,緩緩說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原則問題我不會讓步,叫我改弦更張萬萬不能。只要是對國家有利的事,我子產都會堅持到底。執政官說得興起,一句流傳後世的名言脫口而出:『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子寬卻不以為然,直言道:『我看沒那麼簡單吧。這樣下去,你們國氏(子產家族)怕是真要亡了。作為一個君子,應該在政治廉潔的基礎上制定政令,就是這樣,如果出現不佳的結果,也難免被認為是貪財,而現在你卻直接以貪財的動機來制定政令,後果又將如何呢?制定政令不以法度為依據,只憑自己的意志來決定,你可以憑藉權力做到,可是百姓從來都是各有各的想法――他們能遵從你的政令麼?』
子產聽了沒再說什麼,保持沉默。至少史書寫到這便沒有下文了。
這一年,是子產『作丘賦』的第一年,事件就是因這次改革而引發的。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改革?為什麼會招來那麼多人的反對?大夫子寬為何如此不顧情面當面數落子產?這場喊殺叫打的鬧劇後來是怎麼收場的?【左傳】記載了這個著名的歷史事件。
鄭國地盤不大,形勢卻異常複雜。子產早就有過精闢分析:『國小而逼,族大寵多。』地理上,鄭國夾在晉楚兩大國之間,如處幽谷,南北受敵,屬於受氣包型的小國。國內政局也頗為不妙,鄭穆公N個兒子,個個都是鄭國的大佬,其中先後上台執政的就有7個,相互之間打得昏天黑地。在公元前554年子產執政前的23年中,鄭國就發生過5次大的宮廷政變。
子產親身經歷或親手處理過鄭國的許多政治事件,他明白,如不經歷一場徹底的制度革新,內憂外困的鄭國萬難應付危局。形勢逼人,他執政後即大力推行了一連串的政治、經濟改革,項項與鄭國的發展前途密切相關。可是改革剛剛起步就很較勁,由於大大地得罪了既得利益集團,政策實施遇到強大阻力,有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惡毒咒罵相國,甚至聲言要買子產的項上人頭。
此刻,就連一向頗為自信的子產都不得不回過頭來,細細地審視一番這場自己主持的改革。
承認土地私有,推行市場化改革
公元前543年,即子產執政的當年,就大力推行『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恤』的政策。所謂『都鄙有章』,就是以城鄉有別的制度分而治之;『上下有服』,就是貴族與百姓各守其界,不可妄為;『田有封恤』,是說私人田地各有疆界,修建給排水設施以利耕作。這些措施並非是對西周禮樂等級制的恢復,而是在『禮崩樂壞』的情況下,對社會秩序的重新確定,子產走的是依法度治國的路。
公元前538年,子產領導鄭國實施了著名的『作丘賦』改革,就是按丘收取軍賦的制度,除了井田上的部分收穫歸國家所有外,私人土地也要徵收軍賦。春秋時期,由於一些貴族『占田過度』,原來的『公田共耕』的井田制已衰落,私有土地隨之出現,從而『貢助徹』之類的賦稅制度也就實行不下去了,一些諸侯國被迫在田制、賦稅等方面陸續進行改革。如齊國的『相地而衰征』、魯國的『初稅畝』、楚國的『量入修賦』等,其基本特點是不分公田、私田,一律『履畝而稅』,因而在客觀上帶有承認私有土地合法性的含義。
鄭國的『作丘賦』稍晚於其他諸侯國的改革,但在精神上卻是一致的。一方面,子產注意不過分衝擊激怒舊貴族,另一方面,對新湧現出來的私田採取比較寬和的政策,使『廬井有伍』,即把土地連同土地上的居民以『伍』的形式編制起來,允許其正常生產,對其徵收賦稅。從法理上說,對某事徵稅,該事也就在客觀上擁有了准合法地位。此外,改革還有效擴大了軍賦的課徵量,增加了國家的財政實力,小小的鄭國很快擁有了七百乘以上的戰車。而從當時土地私有者對新法的態度來看,丘賦的徵收量似乎並不很苛重,這應該是經濟發展、稅源豐裕的結果。
鄭國素來以商立國聞名於世。【左傳・昭公十六年】載,子產下令,不許貴族依仗權勢強買強賣商人的貨物,隨意干涉百姓的經商活動,從而給民營商業的發展開了綠燈。他還一反西周以來由官府監督商品價格的做法,堅持實行『市不豫賈』的政策。子產認為,在市場流通中,商品價格的貴賤,不應由政府作預先的規定,而應隨行就市,依市場供求關係和商品的價值由買賣雙方自由擬定。這種尊重價值規律、主張商業自由的觀點,就是在整個人類文明史上也極有進步價值。由於有政府做『後戳兒』,鄭國的富賈巨商經常在各諸侯國間從事經商活動,【韓非子》裡講述的那些有趣的故事,如『鄭人買履』、『買櫝還珠』等,都發生在鄭國的大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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