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源: 北方教育 心理學上,按傳統的分類方式,聯想可以分為『接近聯想』、『相似聯想』、『對比聯想』、『關係聯想』四大類。其中『關係聯想』是借代辭格賴以存在的心理基礎,無論是主體對文本的建構,還是受體的解讀,都是基於此種聯想的。
關係聯想是指反映事物之間的種與屬,部分與整體,主體與賓體,原因與結果等關係的聯想。按聯想的事物之間的關係,關係聯想又分為四類:反映事物種與屬之間相互依存關係的,叫做『種屬聯想』;反映事物主體與賓體之間相互關係的聯想,叫『主賓聯想』或『主從聯想』;反映事物部分與整體之間相互關係的聯想,叫『偏全聯想』;反映事物之間因果關係的聯想,叫『因果聯想』。
比如,我們看到遠處茫茫大海中高聳的帆,自然而然會想到帆下的船,這就是『偏全聯想』;當我們看到各式各樣的槍支的時候,不免會想到持槍的士兵,這是『主從聯想』;當我們看到圓明園殘垣斷壁的時候,不僅會聯想到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慘劇,因為那是他們給中國留下的創傷,這是基於因果關係的聯想;當我們感知『豪放詩』這一概念時,很容易就聯想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大江東去,浪濤盡千古風流人物』這些千古名句,因為它們是這種熱情豪放、激情四溢的詩詞中的典型,這種聯想叫『種屬聯想』。
借代文本的建構和解讀都是基於各種關係聯想的。陳望道先生所說的『事物和事物的特徵或標記相代』、『部分和全體相代』多是基於『偏全聯想』的。如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杜甫自京赴奉先縣,是在天寶十四載(755)的十月、十一月之間。是年十月,唐玄宗攜楊貴妃往驪山華清宮避寒,十一月,安祿山即舉兵造反。杜甫途經驪山時,玄宗、貴妃正在大玩特玩,而安祿山叛軍已鬧得不可開交。這兩句是詩人途中的見聞,驪山宮裝點得象仙界一般,而宮門之外即有路倒屍。咫尺之間,榮枯差別如此,當政者的荒淫實在讓人觸目驚心。其中,以上兩句是典型的借代文本。以『骨』代替屍體,是部分代替整體。表達者在感知反映凍死的人這一當前事物的時候,因為胸中已積壓了萬分悲憤,理性的直接的表達已經不能傾瀉自己的憤怒,以『骨』代人,使表達者積壓已久的鬱悶之情得以發泄。從表達效果看,以『骨』代替屍體,讓人不寒而慄,不禁想到當時窮人不堪的生活狀態,並由此引發了接受者對貧民的同情和當權者的憤慨。接受者也就能深刻體會表達者當時的心情。這個借代文本的構建是基於偏全聯想的。
再看一個基於因果聯想的借代文本。唐白居易【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全詩形象地敘述了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詩人借歷史人物和傳說,創造了一個迴旋宛轉的動人故事,並通過塑造的藝術形象,再現了現實生活的真實,寫得肌理細膩,情真意切,它無窮的藝術魅力感染了千百年來的讀者。詩的主題是『長恨』,『漢皇重色思傾國』一句就是點睛之筆。【漢書?外戚傳】載李延年歌說:『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因此,『佳人』和『傾國』構成了臨時的因果關係。詩中以『傾國』代『佳人』,一方面突出了佳人超凡的美麗,引發了解讀者對美的極限的想象。另一方面,作者暗指了漢皇重色的後果,即國家的傾覆,給世人以警示。假如詩人只是理性地陳述為『漢皇重色思佳人』,就不會引發解讀者的想象,更無法給世人敲響警鐘。
借代中的『特定和普通相代』即『專名和通名相代』大多是基於種屬聯想的。北周庾信【春賦】有云:
綠珠捧琴至,文君送酒來。
這是一首讚美春光無限的賦。引文兩句作者暢想在暖風煦日下撫琴暢飲的景象。其中,『綠珠』和『文君』代美女,是基於種屬聯想的借代。作者在感知『美女』這一屬的概念的時候,聯想到了歷史上的兩位典型美女。『綠珠』是晉朝豪富石崇的的歌妓,美而善琴;『文君』即卓文君,美貌與才華兼具,與司馬相如為情私奔,路邊賣酒,傳為佳話。這樣的表達,使本來抽象的概念形象化、典型化,在這兩位更為感性的美女形象刺激下,讀者不免會聯想到『綠珠』撫琴的美姿和悅耳的琴聲,聯想到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這些都不是『美女』這一『屬』的概念所能給予讀者的,難怪『美學之父』鮑姆嘉曾說,種的觀念比總類的觀念較富於詩的性質。
唐代詩人高適的【燕歌行】一詩有云: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h應啼別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
這是首邊塞詩,是詩人對征戍有感而發,詩歌將描寫戰場激戰的遒健筆力與描寫思歸怨婦的柔婉筆調合協地並列一起,剛柔相濟,既描寫了緊迫的戰場征殺,又抒寫了征人與思婦兩地相思之情;既歌頌了卒國安邊、奮勇殺敵兵士卒的忠勇,又針砭了荒淫無度,無視兵士死活和國家安危的將領的腐敗昏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