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的大名怎樣讀

  來源: 智識學術網

劉備的兒子阿斗，不但是個真實的歷史人物，而且也是個戲劇和小說中的人物。所以，可以毫不誇大地說，阿斗其人，在我國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一位。問題在於有的同志把阿斗的大名讀錯了。
阿斗是小名，大名是一個『禪』字。這個『禪』字該怎樣讀？我認為，應該禪讓之shán（音善），不應該禪杖之chán（音饞）。最初發現這個問題是聽電台廣播袁闊成同志播講的評書【三國演義】，他把後主劉禪的禪字都讀成chán。看來，這個『禪』字的讀音有必要正一下了。

為什麼應讀禪讓之shán？理由如下。

第一，先說這個『禪』字該怎麼講。字義確定了，讀音也就不難解決。【三國志・杜瓊傳】載譙周的話說：『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後主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這段話又見同書【向朗傳】注引【襄陽記】。撇開這段話的讖諱色彩不說，但就字義而論，譙周的解釋是對的，即這個禪字作『授予』講。禪字的授予義，在古籍中是常見的，不消舉例。【廣韻】去聲線韻收此禪字，義為『禪讓、傳受』，注音是時戰切，用漢語拼音來寫就是shán。

第二，可從劉禪的字得到進一步證明。古人一般有名有字，而名和字在意義上是有聯繫的。清人錢大昕說：『名之於字也，有以相承為義者，由之字路，啟之字開是也；有以相反為義者，哆之字斂，黑之字皙是也。』語見【潛研堂文集】卷三【晦之字說】。這裏再舉兩個比較通俗的例子。岳飛，字鵬舉，其名其字，在意思上是相輔相成的；韓愈，字退之，其名其字，在意思上是相反相成的。據此規律，我們來研究一下劉禪。【三國志・後主傳】：『後主諱禪，字公嗣。』禪者，禪讓也；公者，就是孔子說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公』；合起來就是公天下的繼承人的意思。這和禪的禪讓義正好是相反相成。

第三，如果讀禪杖之chán，那麼它便是一個外來詞。王力【漢語史稿】談到這個禪字，說禪是梵語禪那之略，意為靜慮。至於進入漢語的具體時間，他沒有說。范文瀾【中國通史簡編】第三編說：『禪，梵語禪那。自從鳩摩羅什譯出【禪法要解】等書，禪學始成專業。』鳩摩羅什是後秦時期的高僧，上距劉備所處的漢末還有一個多世紀。東漢末年，佛教在我國傳播未廣。我們可以初步推斷，梵語之禪當時很可能還沒有進入漢語呢。退一步講，即令當時已有外來詞，須知劉備本是儒生，他的老師就是『學為儒宗，士之楷模』的盧植。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很難設想，劉備給自己兒子的取名，不是帶有傳統的儒家色彩，而竟然會是十足的印度風味呢。

第四，一般的漢語詞典，限於體例，都沒有給劉禪的禪字注音，但是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系編寫的【漢英詞典】，其『阿斗』條卻有禪字的譯音。字典是這樣解釋的：
[阿斗] the infant name of  Liu Shan (劉禪，207―271)，Last emperor of Shu Han (蜀漢，221―263)。

編者對『禪』字的譯音，完全正確。由此又使人想到，劉禪的禪字，假如學習漢語的外國人能夠讀的正確，而我們自己卻讀錯了，豈不要被外國人取笑嗎！


作者：呂友仁


原載於中華書局【文史知識】1988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