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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文史網 此種觀念影響之下,即便是不仕的士人,如果不能真正退身窮處、守志不移,不能真正堅持所謂的高素浩然之業,而對名利表現些許的熱情,也會被士林視作不能守節。因得罪宦官致仕歸家的杜密,和政府依然保持來往,就受到士人的冷嘲熱諷,【後漢書】本傳載:『後密去官還家,每謁守令,多所陳托。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里,閉門掃軌,無所干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清高士,公卿多舉之者。」』王昱以劉勝爲例,暗譏杜密不安寂寞,有損名節。應劭也依據孔孟之『君子思不出位』之義,譏諷杜密『婆娑府縣,干預王政』,是厚顏薄俗。郭林宗不能處斗筲之役,辭官不做,又因察覺漢末時局之腐朽,雖然在士人階層享有盛名,又多次受到官府徵辟,但其終於沒有涉足仕途,范滂曾品題其人品曰:『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顯然郭林宗爲典型的不仕之士。然而,郭林宗又一直遊走在官僚系統的邊緣,其與河南尹李膺相善,互相提拂;其善於人倫,品題人物被稱爲『則哲之鑑』,其人物評價決定著士人階層的輿論導向,開後世人物品藻之先聲,在當時是一位風雲一時的人物。對於這樣的人物,東漢士人雖然對其風度、見識敬仰有加,但還是有人對其『清節』提出質疑。徐W就曾經勸郭林宗說:『大樹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爲棲棲不遑寧處?』此言是否也可以看作是士人對那些熱心政事的『隱士』的諷諫呢?
【後漢書•逸民列傳】云:『自(肅宗)後帝德稍衰,邪孽當朝,處子耿介,羞於卿相等列,至乃抗憤而不顧。』同書【陳紀傳】云:『漢自中世以下,閹豎擅恣,故俗遂以遁身矯e放言爲高。士有不談此者,則芸夫牧豎已叫呼之矣。故時政彌昏,而其風愈往。』以此觀之,隱逸之士應該多出於時政昏暗之朝,與朝廷和政權的污濁黑暗相比較,隱居林際水邊的士人自然顯得清白高尚,這些士人可以被稱之爲具有高節清行。然而在整個東漢一代,即便是在朝政清明如光武明章之世之時,隱逸之士依然被世人認爲具有『清節』,這可能也是東漢士人在觀念上較爲突出的特色之一。
作爲一種文化現象,對隱逸清節的推崇體現了東漢士人群體的價值取向。【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儒家傳統強調的是『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卷而懷之』。在隱與仕的關係上,還是以仕爲重,並最終以出仕作爲士人生命的基調。東漢士人道德質重,普遍重視隱士之節、激貪厲俗之社會功能,但這種對處士節操的普遍重視,未免顯得有些不得其『中』。後世士人對此也頗有微詞,王夫之在論及東漢隱士之時,稱之爲『遁非其時』。他說:『遁非其時,則巢、許之逃堯舜,嚴光、周黨之抗光武也,非其義,則君臣之道廢,而徒以全軀保妻子爲本,孟子所謂小丈夫也。』而且他認爲嚴光等人的隱逸不仕是對社會的不負責,產生的流弊也很多:『故嚴光、周黨、林逋、魏野之流,使出而任天下之重,非徒其無以濟天下也,吾恐其於忠孝之誼,且有所推委而不能自靖者多也。……而祈以自保。末流之弊,將有不可勝言者矣。』的確,和心懷蒼生、兼善天下,補天捧日、矢志不渝的入仕士人相比,孤高自傲、明哲保身的隱士們的士節是否就一定高尚麼?倒是范蔚宗之言頗值得後人思量:『然而後進希之以成名,世主禮之以得眾,原其無用亦所以爲用,則其有用或歸於無用矣。』(作者:吳旺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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