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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河北青年報
李嵩【貨郎圖】
【算卦攤取怪名吸引顧客】
不應否認這種現象的文化品位,但它畢竟還是與出售商品有關。可是,那種較為純粹的精神產品呢,卻也商業化了,像夜市上數量頗多的算卦攤。本來算卦先生的形象是方正的,開個卦肆,也要像宋話本【三現身包龍圖斷案】所寫:『用金紙糊着一把太阿寶劍,底下一個招兒,寫道:「斬天下無學同聲」。』可是在臨安的夜市上,算卦先生卻不是這個樣子,打出的招牌就十分花俏,如中瓦子浮鋪的『西山神女』,新街融和坊的『桃花三月放』等。以『五星』自譽的就有:玉壺五星、草窗五星、沈南天五星、野巷五星……
卦肆取稀奇古怪的名字,就是為了招引更多的顧客。有的算卦先生甚至高唱出了『時運來時,買莊田,娶老婆』的調子,特別是在年夜市上,在御街兩旁的三百多位術士,竟抱着燈『應市』:有的是屏風燈,有的是畫燈,有的是故事人物燈,有的是傀儡神鬼燈……精通【周易】,善辨六壬的算卦先生,竟以多種多樣的燈為標示。儘管有時逢年節的因素,但這主要是投入商業競爭的一種手段,或可稱之為『伎藝商業化』。
據洪邁記敘:居臨安中瓦的算卦先生夏巨源,算一卦可得500錢。有這樣高的報酬,我們也就比較容易理解為什麼一條御街兩旁就能集中三百多名算卦先生了。如此之多的人集中一處,算卦先生當然要為突出自身特色而求新立異了。
像有的算卦先生就常穿道服,標榜為『鐵掃帚』,這就吸引了許多出賣勞力的下層市民找他算卦。
【『賣酸文』餬口】
將伎藝商業化的做法,在夜市上已形成了非常普遍的現象,如五間樓前坐鋪的『賣酸文』的李濟――
李濟,史書並無記載,但能以賣『酸文』討生活,定是身手不凡者。所謂『酸文』,有兩個層面的意思:
一是依其機敏智慧,針砭時弊,製造笑料,以文字的樣式出售給市民,鬻錢以餬口,如元雜劇【青衫淚】中所說:做『一個酸溜溜的賣詩才』。二是可以引申為一種專以滑稽、諷刺取悅於人的伎藝樣式。像宋雜劇絹畫【眼藥酸】,圖中有一演員,身前身後掛有成串的眼睛球,冠兩側亦各嵌一眼睛球,冠前尚挑一眼睛球,身挎一長方形袋囊上亦繪有一大眼睛球。聯繫李嵩【貨郎圖】所繪玩具擔上,即插有幾個類似的眼睛球,依此推之,眼睛球為宋代城市一種較為常見的玩具,也就是說以它標明為酸,為調笑。在雜劇裏以酸為調笑對象的劇目很多即可證明。
將酸文賣出,這反映出了宋代夜市上已有大量的這樣供求雙方,一方是有知識的人,根據市民口味,編寫文章出售;一方是具有一定文化欣賞水平的市民,喜歡聽到看到或得到酸文或類似酸文這樣的娛情作品。
宋代城市中有不少這樣的事例可以證明夜市上賣酸文和買酸文是怎樣進行的――
據【夷堅志】載,在東京就有秀才以賣詩為生,市民出題目讓詩人作詩,而且非要他以『浪花』為題作絕句,以紅字為韻,這秀才作不好,便向市民推薦南熏門外的王學士,王按市民要求欣然提筆寫道:一江秋水浸寒空,漁笛無端弄晚風。萬裏波心誰折得?夕陽影裏碎殘紅。
市民們無不為王學士的才思敏捷而折服。還有南宋的仇萬頃就曾這樣立牌賣過詩,每首標價30文,停筆磨墨罰錢15文。一富家做棺材,要求仇以此作詩,仇疾書道:梓人斫削象紋衫,作就神仙換骨函。儲向明窗三百日,這回抽出心也甘。
以上可見,賣詩極需敏銳才情,非長期磨練才能做到,而且較難的是,賣詩者要根據不同職業、不同性別、不同需要的市民作詩,這就需要有廣博的知識,熟悉市民階層生活,才能應付自如。
至於賣酸文者,難度就更大了,他不但要根據隨時發生的事情,加以藝術生發,頃刻之時,捏合而成,而且還要有詼諧調侃摻滲其間,使市民心甘情願掏錢來聽、來看、來買,充滿了文化情調,但又不失其商業性。二者有機結合,水乳交融,從而寫就了中國古代城市夜市最具光彩的篇章。
文/伊永文 黑龍江大學文學院教授,著有【行走在宋代的城市】、【東京夢華錄箋注】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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