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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文史網 【資治通鑑】中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即貞元三年十二月唐德宗畋獵新店,『入民趙光奇家』,問百姓苦樂。
問:『百姓樂乎?』對曰:『不樂。』上曰:『今歲頗稔,何為不樂?』對曰:『詔令不信。前雲兩稅之外悉無他徭,今非稅而誅求者殆過於稅。後又雲和糴,而實強取之,曾不識一錢。始雲所糴粟麥納於道次,今則遣致京西行營,動數百里,車摧馬斃,破產不能支。愁苦若此,何樂之有!每有詔書優恤,徒空文耳!恐聖主深居九重,皆未知之也。』上命復其家。
遍查相關文獻,均不見此事,當源於今天已不可見的【唐德宗實錄】。司馬光不僅將此事寫入【資治通鑑】正文,緊接着還發議論云:
甚矣,唐德宗之難寤也!自古所患者,人君之澤壅而不下達,小民之情郁而不上通,故君勤於上而民不懷,民愁怨於下而君不知,以至於離叛危亡,凡以此也。德宗幸以遊獵至民家,值光奇敢言而知民間疾苦,此乃千載之遇也。固當按有司之廢格詔書、殘虐下民,橫增賦斂,盜匿公財,及左右諂諛、日稱民間豐樂者而誅之。然後洗心易慮,一新其政,屏浮飾,廢虛文,謹號令,敦誠信,察真偽,辨忠邪,矜困窮,伸怨滯,則太平之業可致矣。釋此不為,乃復光奇之家。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又安得人人自言於天子,而戶戶復其徭賦乎![31]
司馬光從數百種文獻資料中選出此事,並將人君能從小民口中得悉民間疾苦視為『千載之遇』,足以顯見其是如何矚目於『系生民之休戚』的問題!
如果說則天光宅元年十二月記武后殺程務挺,【考異】引【唐統紀】武后曰『不愛身而愛百姓』一段記載,司馬光認為不足信而『不取』,那麼敘五代後周世宗拆毀佛像鑄錢以減輕百姓負擔,載入周世宗對侍臣所說『若朕身可以濟民,亦非所惜也』,隨後的『臣光曰』卻則借用了武則天的這句話來稱讚周世宗:『若周世宗,可謂仁矣,不愛自身而愛民;若周世宗,可謂明矣,不以無益廢有益。』[32]司馬光是何其希望『不愛身而愛百姓』的君王啊!
『系生民休戚』,既是發揮仁政愛民的優良思想,又是對1362興衰史的歷史總結。
『專取關國家興衰,系生民休戚』的著述宗旨,決定【資治通鑑】不取符瑞、不記怪異。在【答范夢得】書中,司馬光特別強調長編的『取此舍彼之意』:『詩賦等若止為文章,詔誥若止為除官,及妖異止於怪誕,詼諧止於取笑之類,便請直刪無妨。』而『妖異有所儆戒,詼諧有所補益,並告存之。』同時,在『妖異有所儆戒』下加注作具體說明:
凡國家災異,本紀所書者並存之,其本志強附時事者不須也。讖記如李淳風言武氏之類,及因而致殺戮、叛亂者並存之,其妄有牽合如木入斗為朱字之類不須也。相貌、符瑞或因此為人所忌,或為人所附,或人主好之而諂者偽造,或實有而可信者並存之,其餘不須也。妖怪或有所儆戒,如鬼書武三思門,或因而生事,如楊慎矜墓流血之類並存之,其餘不須也。[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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