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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文史網 三 『素心』說與章學誠的『史德』論
作爲古代史學理論的集大成者,章學誠在中國古代史學理論方面,做了許多總結、提高、創新的工作,『史德』即是其中關於史家思想修養的重要概念。而這一理論觀點的提出與闡發,一方面是受到劉知幾『史才三長』說的啟示,另一方面又與劉勰『素心』說在理論上頗有關聯。關於前者,論述已多,此不贅述。關於後者,筆者認爲可概括爲以下幾點:
(一)史家思想修養的理論探索 章氏之『史德』論與劉勰之『素心』說,均是在前人基礎上,對史家思想修養理論的總結與探討。他們的共同之處在於都吸收了自孔子以來所倡導的『書法無隱』的精神內核與實質,然後從理論上提出普遍著史原則。劉勰是從當時史學發展的具體情況出發,詳盡分析了虛妄之風產生的原因、現象,進而提出史家當養『素心』以修史;章氏則主要針對埋頭考據、不求學問經世的偏頗學風而發論,他認爲,『史所貴者義也,而所具者事也,所憑者文也』,三者兼備,才能構成完整意義上的史學,決不可偏於一端。但同時,三者之間有些因素又是『似之而非』、『似公而實逞於私,似天而實蔽於人』[20]的。因此,『著書者之心術』不可不考,『史德』乃爲構建史家基本素養與人格的重要方面。所以,章學誠之『史德』與劉勰之『素心』,背景、內涵雖不盡相同,出發點與思想本質卻是一致的,即史家著史的心術修養與著史態度,均應在理論上給予足夠的重視。這是他們共有的卓識。
(二)傳統名教的思想指導 『史德』論與『素心』說之共同點還在於,二者都以傳統的倫理道德爲其指導思想與顯著特徵。如前所述,據『理』直書是劉勰『素心』說的主要內容;章學誠則認爲:『欲爲良史者,當慎辨於天人之際,盡其天而不益以人也,雖未能至,苟允知之,亦足以稱著述者之心術矣』。我們認爲,此處之『天』的概念,具有客觀歷史、歷史發展規律的特徵,是接近近代科學精神的進步因素,是章學誠對前人的發展與推進。但同時,他又把『通六藝比興之旨,而後可以講春王正月之書』[21]引入史家心術的修養途徑之中,認爲封建倫理與史學客觀性之間存在著直接的因果關係。通觀【文史通義】,這一結論可說是來源於兩點認識:其一,史傳作爲一種文體,源於六經。章學誠提出,後世文體於戰國時皆已具備,而『戰國之文,其源皆出於六藝』 [22];其二,從『六經皆史』的理論觀點出發,六經都是史,且是最高規格的史,那麼,後世史家就應當從中汲取各種認識上與方法上的營養,而學習前人,把握其思想精髓與思維方式至爲重要。這樣,通達『六藝比興之旨』,而後才可以、才能夠講『春王正月』之書,就同時兼備了學術上與邏輯上的合理性。這一方面說明了他的『史德』論的歷史局限,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他在爲史家主體活動找尋客觀標準方面,所作的可貴探討與努力。【史德】篇中,章學誠用三分之一的篇幅極力辯明【史記】和【離騷】的符合名教,其目的無非在於向人們證實,前代流傳下來文史名篇,尤其是具備了撰述圓通之義的【史記】,是不可能、也不會『怨誹及於君父,且以是邀千古之名』的。否則,不僅著作者本人屬愚不可及、異想天開,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行,而且缺乏名教倫理爲其思想內核的史著,是沒有資格流傳後世的,『愚不安分,名教中之罪人,天理所誅,又何著述之可傳乎?』最後,他還意味深長地指出:『好善惡惡之心,制淥浦而非』,簡單的褒直貶曲不足爲史家心術,能夠辯明那種於六藝精深之處的『似之而非』的是非,才可稱得上是真正史家的心術。
(三)關於影響史著客觀性的因素。章學誠引用了文章撰述論中『氣』、『情』的概念,從具體操作時的狀態入手,探討不同的氣質、風格及情感對史著公正性的影響。作爲一個文論家,文章之『氣』、『情』是劉勰在【文心】中探討的重要問題。而章學誠則把氣情之說引入史學著作論中,從而使其論述更爲深入與全面。『凡文不足以動人,所以動人者,氣也。凡文不足以入人,所以入人者,情也。氣積而文昌,情深而文摯;氣昌而情摯,天下之至文也』。文章的外在氣勢及引人程度,均取決於史家個人內在氣情真摯與否。然而,正是這種氣與情,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史著的客觀性。『氣合於理,天也;氣能違理以自用,人也。情本於性,天也;情能汩性以自恣,人也。史之義出於天,而史之文,不能不借人力以成之』。這就把史家的氣質才力與史學的客觀性、公正性結合在一起:『氣』是著文的必要前提,有了一定的情感才能夠進行寫作,而言辭又是溝通客觀歷史與史學之間的橋梁。因此,言辭和決定言辭面貌的『氣情』,就對史學客觀性產生了影響。如果這種『氣』合於理的要求,與其相應的言辭就會真實地反映客觀歷史,反之,史家的主觀成分就會增多,史著的客觀性必然要受影響。所以,『文非氣不立,而氣貴於平。人之氣,燕居莫不平也。因事生感,而氣失則宕,氣失則激,氣失則驕­……文非情不深,而情貴於正。人之情,虛置無不正也。因事生感,而情失則流,情激則溺,情失則偏……其中默運潛移,似公而實逞於私,似天而實蔽於人,發爲文辭,至於害義而違道,其人猶不自知也。故曰心術不可不慎也』。這說明氣情的平靜於史之公道大義的重要性,它們於不知不覺中『害義而違道』,史家應當慎而又慎之。這種結論與劉勰之『豈聖賢之素心,會文之直理哉!』的感嘆,其根本點與落腳點都是相同的,即氣情之發爲文辭,都不能違失兩條客觀標準――名教與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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