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源: 人民網 再好的制度都比不上一個好爸爸
所謂蔭敘,就是特許皇親、勛貴和中高級官員的子孫憑門第血統獲得出身。但是從辦理蔭敘手續到正式得到任官資格,都要經過規定途徑和時間的歷練。不過拿科舉與蔭敘作比較,雖然都是『三十始可出身』,但蔭敘是有『爸爸加制度』作保障的,科舉卻是千軍萬馬一條道的博殺。以著名的邊塞詩人高適爲例,舉有道科及第,50歲才當上了副縣級的縣尉。還有【秦婦吟】的作者韋莊,直到59歲才進士及第,官拜校書郎。孫國棟先生曾依據大量文獻資料作綜合研究,發現一個唐代官員從入仕到升爲從五品郎中,躋身高官行列,平均歷時約15年左右。倘若有幸生在一個六品之家,哪怕是20歲補齋郎,30歲得出身,40歲授官職,官場上廝混『得法』,混到59歲,說不準也混到一個從五品高幹了。對比韋莊59歲剛站在起跑線上,真讓人羨慕通五經不如有個好父親啊。
更令人感嘆的是占盡便宜的蔭敘,其種種關於年齡的限制也只是寫在紙上而已。如高宗朝的宰相李義府,外表上一團和氣,內心裡陰險狠毒,人們背地裡叫他『人貓』。史傳上說他們家連襁褓中的娃娃也蔭補了官職。德宗朝的宰相李晟,生有15個兒子,3個早夭,存活的12個人人當官。第10個兒子李聽,在7歲的時候『以蔭授太常寺協律郎』,就是樂隊指揮。別人也就是掛個名,他則『常入公署』。太常寺小吏當他是個娃娃,『不爲致敬』,孰料小李大怒,竟『(命)令鞭之見血』。再如文宗朝的宰相裴度受命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時,給皇帝上疏說:臣有個兒子裴讓,『是資蔭授官』,現任京兆府參軍。其實『年甚幼小,官無職事』,守在任上幹不了什麼事,離開崗位也沒妨礙,懇請天恩,讓這小子隨我赴任吧。
官員爲何在年齡上做『假帳』
與靠好爸爸做官者大多虛增年齡的做法相反,通過科舉得官者有不少人自減年齡。爲什麼呢?宋朝洪邁說有兩個原因:其一,一旦科場及第,自有富貴人家爭相說親,選婿當然是年紀越輕越好,故希望及早傍上大款富婆的王老五們,多在辦理應試手續時先將年齡減去;其二,宋太祖時期留下來的制度,凡應試規定次數以上而未能及第、年在60以內的舉人,可以別作一甲奏名,從寬賜給出身,並授官職,通稱『特奏名』或『恩科』。要滿足這些條件很困難,往往是一生潦倒考場,總算在應試次數上達標了,但年齡已過60了。很多人想到可能會有這麼一天,於是從一開始就減年,最後搶在檔案年齡還未到60時,討一個『恩科』出身。這些人因爲資淺年高,仕途上已經沒什麼發展前景,所以得官後大多數都跟清正廉潔沾不上什麼邊,只求在退休前把錢袋塞滿,就是蘇軾、孔文仲所說的:『此曹垂老無他望,布在州縣,惟務黷貨以爲歸計。前後恩科命官幾千人矣,可有一人能自奮勵,有聞於時?而殘民敗官者,不可勝數。』此乃宋史上的『59歲現象』,因與年齡相關,順便一說。
除了各種具體官職選任的年齡刻度以外,求官者究竟應該『增年』抑或『減年』的又一個重要參照標準是仕途上的年程,當時的通識是30以上、50以下是爲官理政的黃金時段。如果是過了55歲以後才取得出身的,一般多授教官閒職。倘是年近60者,只能得到有名無實的官職,令回家待選。試與歷經數十年血拼才得功名的老進士老舉人換位思考,如此結局豈不是連老本也撈不回來?所以多數人都早早備好了減年應試的傳統武器。一旦榜上有名,【同年錄】上的『年齒』都是假的,待『同年宴會,又序真齒』。誰料由明入清,又有進步,就是王士禎感嘆的:『三十年來士大夫履歷,例減年歲,甚或減至十餘年,即同人宴會,亦無以真年告人者,可謂薄俗。』據說西方風俗以詢問女士芳齡爲失禮,而中國官場以打探『真年』爲禁忌,恰能相映成趣。
再把話說回來,『薄俗』也只是王士禎的嘲諷之語,事實是吃盡辛苦,好不容易才混進官場,誰不想多混幾年?故減年應試實乃放之四海而公行的潛規則。以【儒林外史】中的范進爲例,一出場就向學道大人坦承:童生20歲應考,如今考過20餘次;童生冊上寫的是30歲,實年54歲。照其岳父胡屠戶的批評,他是個『爛忠厚沒用的人』。忠厚人一減就是24年,那些滑頭滑腦的人該減多少?你說還有哪個人肯相信做老實人不吃虧的虛言空話? (作者爲上海世紀出版集團編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