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必親嘗,以辨真偽
博覽善悟,以求新解
張師的『中西匯通學社』備有中西藥物。對中藥的產地、採藥時間和炮製方法等非常講究,中藥飲片都親自驗收品嘗,鑑定經驗也非常豐富。一般切好的飲片都能辨別出真偽、產地和採集時間。
對於中藥的使用,也有獨到的見解。張師博覽群書,在古人經驗上又能悟出新義。例如對生地榆的認識,前人用於止血多炒炭用,取其黑能勝紅。張師用地榆加入燮理湯中治赤痢則生用。他根據地榆性涼而澀,能涼血兼能止血。又見林屋山人用生地榆和香油敷之治燙火傷,皮膚潰爛甚效,從而受到啟發。他認為赤痢之證即是腸中潰爛,故用生地榆,每用必效。師將此法傳之於我,亦用之效如桴鼓。又如對茵陳的體會,【神農本草經】、張仲景及後世醫家都用其治療肝膽濕熱,為治黃疸之聖藥。除此之外先生據其生長特點及其採集時間,認為此藥立春即勃然生長,正月中旬采之,其氣微香,其味微苦微辛,秉少陽最初之氣,是以涼而能散,其性頗近柴胡,實較柴胡之力柔和,凡欲提出少陽之邪,而其人身弱陰虛不任柴胡升散者,皆可以茵陳代之。故將本藥用於鎮肝息風湯中,用其瀉肝熱,疏肝鬱,順肝木之性以治療肝風上擾之眩暈等證。
張師善用生藥,且量大。如生山藥、生石膏、生杭芍、生明乳香、生明沒藥、生黃芪、生龍骨、生牡蠣、生水蛭、生雞內金、生薏米、生芡實、生白朮等。其中以生白芍、生山藥、生黃芪、生龍骨、生牡蠣、生乳沒、生赭石用得最多。在【醫學衷中參西錄】中,僅醫方篇所列的185方裏,生白芍佔57方,生山藥佔51方,生黃芪佔32方,生赭石佔23方,生乳沒各佔21方,生龍骨佔18方,生牡蠣佔17方。醫案醫話用者更多。
對生山藥,用量最大,有時用4兩代茶飲,稱之為一味薯蕷飲,治療勞瘵發熱,喘咳,自汗,心中怔忡,或用於小便不利致大便滑瀉及一切陰分虧損之證。有時用生山藥一斤軋細面煮粥吃,稱之薯蕷粥,治陰虛勞熱等一切虛損之證。他說:山藥色白如肺,味甘歸脾,液濃益腎,能滋陰又能利濕,能滑潤又能收澀,能滋潤血脈,固攝氣化,寧嗽定喘,強志育神,性甚平和,宜多服常服,在滋補藥中誠為無上之品。因此,張師治療內外婦科虛勞雜症,都少不了用大量生山藥。
張師嘗謂余曰,生石膏是一味好藥,其性涼而能散,有透表解肌之力,為清陽明胃腑之聖藥。無論內傷、外感用之皆效,及其他臟腑有實熱者,用之亦效。其寒涼之力遠遜於黃連、龍膽草、知母、黃柏等,而其退熱之力遠過於諸藥。石膏最忌用煅者,張師常用煅石膏點入豆漿內即有豆腐塊凝聚之理來告誡我輩。石膏煅之則宣散之性變為收斂。如果治外感有實熱者,竟將其痰火斂住,凝結不散,用至1兩,足以傷人,使金丹變為鳩毒。他還說,生石膏質重,七八錢只不過一大撮,若用其治外感實熱,輕者也許1兩,重者可用至四五兩、七八兩。吾友孫雨亭(張師門人)內弟陳玉蓮,某年患瘟病,熱流下肢,疼痛劇烈,難於轉側。諸醫率投治痹通用方,如蠲痹湯之類。一月余罔效而痛日增,呼號之聲聞於近鄰。雨亭求教於張師,曰可用生石膏,遂投以大量,每劑四兩而痛緩。若單用生石膏面,效果更加顯著。後來每天吃生石膏面半兩,共用十三斤余,始愈。由於這樣的病例較少,我和友人趙雲青(張師門人)一起曾去病家看望。我們用生石膏之法,皆得益於壽甫師之教。
對水蛭之用法,張師有其獨到之處。他說:水蛭味咸色黑,氣腐性平。為其味咸,故善入血分,為其原為噬血之物,故善破血,為其氣腐,其味與瘀血相感召,又與新血相感召,故但破瘀血而不傷新血。且其色黑下趨,又善破沖任之血瘀。蓋其破瘀血者乃此物之良能,非其性之猛烈也。凡破血藥多傷氣分,唯水蛭味咸專入血分,於氣分絲毫無損。且服後腹不覺痛,並不覺開破,而瘀血默消於無形水蛭、虻蟲皆破血之品,然單用實驗,則水蛭有效而虻蟲無效。水蛭以生者軋末服為宜。近世方書,多謂水蛭必須炙透方可服用,不然則在人腹中能生殖若干水蛭害人,誠屬無稽之談。
張師以上所述,真乃多年經驗之談。趙雲青聆師之教,曾治孟光壁室人,小腹症瘕,月經不通已數月,畏針灸與湯劑,雲青仿張師之法,治以水蛭軋面,每日6克加白糖沖服。服至90克,月經通,症塊消淨。余亦仿師法,於某年治本鄉朱克儉愛人,結核性腹膜炎用抗癆藥已愈。唯體尚弱,臍右有一腫塊,觸之如饅頭大小,不喜按,給予水蛭面,每日服3克,同時服人參養榮丸,每日1丸,以培正氣。一個月後,塊消痛除。(柳學洙講述陳寶貴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