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氏兼愛,必至於無父,墨氏之無父,又豈徒爲兼愛所誤哉!尚同,天志之說,亦流爲無父矣!尚同之說,同人於君長,天子,乃至同於天,而尊卑上下不分,褻天而爲狄,罰人之不同天者,則爲神權之專制,所罰者又無親疏之分也。且鼓勵告訐之法,曰:『凡聞見善者,必以告其上,聞見不善者,亦必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亦是之,上之所非,必亦非之,已有善傍薦之,上有過規諫之。尚同義其上,而毋有下比之心,上得則賞之,萬民聞則譽之。意若聞見善,不以告其上,聞見不善,亦不以告其上,上之所是不能是,上之所非不能非,己有善不能傍薦之,上有過不能規諫之,下比而非其上者,上得則誅罰之,萬民聞則非毀之。』聞見不善者,必告其上,鼓勵告發,並誅罰不隨上之是非,和人一起非議上者,並使萬民非毀之,這就恐怖了,文革之批鬥,非如此乎?集體批鬥一人。此則與申韓相似矣!而申韓猶未至此也!而父告子,子告父,倫常顛倒,墨子曰:『若見愛利家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家者,亦必以告。若見愛利家以告,亦猶愛利家者也,上得且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家不以告,亦猶惡賊家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遍若家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辟其毀罰。是以善言之,不善言之,家君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之賞,而暴人之罰,則家必治矣。』對於家人有不善者,亦欲告之,故其流弊必至父子相告!古代尚無可考,近世文革人倫之慘,則其明驗也!文革尊墨,尚墨學,而階級鬥爭下,無父子之情,使子可告父,亦可斗父,父子相告相鬥者眾,倫常亂矣,墨學之禍至於此極哉!儒家父子相隱,不主告發,隱惡揚善,豈有此弊。
孔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墨子主節葬,節葬之節,至於『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槨』,非慎終也,葬之不以禮,豈所以愛親也,『喪祭之禮廢,則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眾矣。』葬親如此之儉,幾無異於禽獸,豈所以厚風俗,善人倫哉!送終如此之吝,則事生亦甚節而薄矣,此亦流爲無父也。
天志使人皆事天,法儀又曰:『人無幼長貴賤,皆天之臣也。』儒家事親而事天,其於天尊而不親,天遠而親近也,墨家一味強調事天,而不言事親,則於親有所不恤。儒家曰乾坤父母,人受天地以生,船山曰:『形色即天性,天性真而形色亦不妄。父母即乾坤,乾坤大而父母亦不小。順而下之,太極而兩儀,兩儀而有乾道、坤道,乾坤道立而父母以生我。則太極固爲大本,而以遠則疏;父母固亦乾道、坤道之所成者,而以近則親。繇近以達遠,先親而後疏,即形而見性,因心而得理。』若墨氏之言,似乎耶教之說,說上帝之下,人人平等,都是上帝子女,君臣父子之倫不見,墨曰皆上帝之臣。 關於儒家之祭天,王船山曰:聖人之事天也,不欲其離之,弗與相及,則取諸理也;不欲其合之,驟與相及,則取諸量也。薦之爲明德,制之爲郊煙,不欲其簡,以親大始也;不欲其黷,以嚴一本也……天邇而神事事之,以遠天而不褻於人。不敢褻者量,不忍離者理。通理以敦始,故方澤不敢亢於圓丘;稱理以一本,故上帝不可齊於宗廟……且夫人之生也,莫不資始於天。逮其方生而予以生,有恩勤者而生氣固焉,有君主之者而生理寧焉。則各有所本,而不敢忘其所遞及,而驟親於天。然而昧始者忘天,則亦有二本者主天也。忘天者禽,主天者狄。羔烏之恩,知有親而不知有天;蹀林之會,知有天而不恤其親。君子之異於禽也,豈徒以煙祀報始哉?巡守則類焉,民籍則獻焉,欽承以通之,昭臨汝之無貳也,故曰『乾稱父,坤稱母』。若其異於狄也,則用重而物則薄也,天子之外未有干焉者。等人而專於天子,而抑又用之以薄,非能侈然驟躋於帝之左右矣。狄之自署曰『天所置單于』,黷天不疑,既已妄矣。而又有進焉者,如近世洋夷利瑪竇之稱『天主』,敢於褻鬼倍親而不恤也,雖以技巧文之,歸於狄而已矣。嗚呼!郊祀之典禮至矣哉!不敢昧之以遠於禽,不敢主之以遠於狄,合之以理,差之以量,聖人之學【易】,於斯驗矣。』(【周易外傳卷五】) 余嘗衍其意曰:忘天者禽,黷天者狄,禽知有親而不知有天,狄知有天而不其親。匈奴之輕老弱,耶教之名父母,惟天是尊,皆不恤其親者也。君子之事天異於異端之事天,【詩】曰:『上帝臨汝,無貳汝心。』以天自警也,而異端則求天之福,求上帝拯救,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也。乾坤父母,乾坤與父母皆本也,乾坤賦我以性,父母賦我以形,形色即天性,不可二也,何佛之貴性賤性,而忘其親?耶之主天同父,而不恤其親?不知理一分殊之義,二本無分也。以天爲主,則我與父母同事上帝,奚有尊卑之分,故父母可名也,亦可離也,耶教尊事上帝至矣,而於親之愛何其薄焉!父不甚親其子,子不甚尊其父,此固狄道也。人禽之辨辨於事天,華夷之辨辨於事親,船山言之盡矣。 凡墨氏言之不經而......請點擊下面『淘專輯』查看整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