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內篇卷6大宗師詩解3忘我化道善生善死物我不二善始善終 題文詩: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 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也而, 身猶愛之,況其卓乎?人以有君,為愈乎己, 身猶死之,況其真乎?泉涸也魚,相與陸處, 相煦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也. 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夫大地也,載我以形,勞我以生,逸我以老, 息我以死.善吾生者,所以善死.真情所致, 物我兩忘,非死非生.藏舟於壑,藏汕於澤, 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也,負之而走, 昧者不知.藏小於大,雖有所宜,猶有所遁. 若藏天下,於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恆常物, 之大情也.特犯人形,而猶喜之,若人形者, 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其為樂也,可勝計邪? 聖人真情,將游於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 善夭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又況萬物, 之所系而,一化所待?至道至情,情生萬物, 萬物有情,物我不二,天人一體,非彼非此. 【原文】
死生,命也①,其有夜旦之常②,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③,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④!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⑤,而身猶死之⑥,而況其真乎⑦! 泉涸⑧,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⑨,相濡以沫⑩,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11)。夫大塊載我以形(12),勞我以生,佚我以老(13),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 夫藏舟於壑(14),藏山於澤(15),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16)。藏小大有宜(17),猶有所遁(18)。若夫藏天下於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恆物之大情也(19)。特犯人之形而猶喜之(20),若人之形者,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其為樂可勝計邪(21)?故聖人將游於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善夭善老(22),善始善終,人猶效之,又況萬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23)!
【譯文】 死和生均非人為之力所能安排,猶如黑夜和白天交替那樣永恆地變化,完全出於自然。有些事情人是不可能參與和干預的,這都是事物自身變化的實情。人們總是把天看作生命之父,而且終身愛戴它,何況那特立高超的『道』呢!人們還總認為國君是一定超越自己的,而且終身願為國君效死,又何況應該宗為大師的『道』呢?
泉水乾涸了,魚兒困在陸地上相互依偎,互相大口出氣來取得一點濕氣,以唾沫相互潤濕,不如將過去江湖裡的生活徹底忘記。與其讚譽唐堯的聖明而非議夏桀的暴虐,不如把他們都忘掉而融化混同於『道』。大地把我的形體托載,並且用生存來勞苦我,用衰老來閒適我,用死亡來安息我。所以,把我的存在看作好事的,也就因此而可以把我的死亡看作是好事。
將船兒藏在大山溝里,將漁具藏在深水裡,可以說是十分牢靠了。然而半夜裡有個大力士把它們連同山谷和河澤一塊兒背着跑了,睡夢中的人們還一點兒也不知道。將小東西藏在大東西里是適宜的,不過還是會有丟失。假如把天下藏在天下里而不會丟失,這就是事物固有的真實之情。人們只要承受了人的形體便十分欣喜,至於像人的形體的情況,在萬千變化中從不曾有過窮盡,那快樂之情難道還能夠加以計算嗎?(憨山解:言大化造物,千變萬化,而人特萬物之一數耳。而人不知,特以得人身為喜。如此則萬物皆有可喜者,其樂可勝計耶)所以聖人將生活在各種事物都不會丟失的環境裡而與萬物共存亡。以少為善以老為善,以始為善以終為善,人們尚且加以效法,又何況那萬物所聯綴、各種變化所依託的『道』呢! 【莊子內篇】憨山釋德清註: 死生,命也(此下教人做了死生之工夫。命,謂自然而不可免者)﹔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有死生,如時之夜旦,不可免者。且陰陽有夜旦,太虛恆一而無昏晚。喻人形雖有生死,而真性常然不變,如太虛之無變,故曰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去聲),皆物之情也(謂真性在人,天然自具,一毫人力不能與其間。此人人同有之真體,所謂真宰、天君是也。此須養而後知)。彼特以天為父(言人人皆稟真性而有形,天然自足,故曰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言此血肉之假身,賴世之父而有生,且養身全孝以尊父;況天君載我之形、卓然不屬形骸者,豈不知有所養而尊之乎)!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而身猶死之,而況其真乎(且以世人知有君,欲盡忠者,而以身死之;況真君宰我之形,而不能忘形以事之、忠之,可謂不智之甚矣。此言激切之至,人讀此而不悟非夫也)! 此言真性在我,而不屬生死者,乃真常之性也。而人迷之而不悟,嗜欲傷之而不知所養,豈非至愚也哉!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煦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老子云:『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此取魚失水,如失道德而後仁義。且以仁義相尚,正似相濡以濕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以喻必忘仁義,而可游於大道之鄉也)。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若兩忘而化其道(無譽無非,則善惡兩忘,而與道為一,乃真知之盛也)。夫大塊(天地也)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言人生天地,勞佚死生,皆自然而不可郤者,命也。此所謂人也,苟知命之所系,即道之在。是知由人而即天也。若知天與人本無二致,則渾然合道,而不以人害天;虛心游世,以終其大年,生不忘道。故云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此其天人合德、死生不變、任造物之自然,此知之至也)。 此言世人不知大道,而以仁義為至,故以仁愛親,以死事君。此雖善不善,故如泉涸,而魚以濕沫相煦濡也。若能渾然悟其大道,則萬物一體,善惡兩忘,故如魚之相忘於江湖。如此乃可謂知天、知人,天人合德,而能超乎生死之外。古在生在死,無不善之者也。 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天真於有形,如藏舟於壑;藏有形於天地,如藏山於澤。謂之固矣,此常人以此為定見也。然造化密移,雖天地亦為之變,而常人不覺;如有力者負之而移,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猶有所遁(形與天地,雖小大有宜,皆不免於變)。若夫藏天下於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恆物之大情也(若知此身與天地萬物,皆與道為一,渾然大化而不分,是藏無形於無形。如此則無遁,則如藏天下於天下,而不得所遁矣。此天地萬物之實際也,故曰恆物之大情)。特犯人之形而猶喜之。若人之形者,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其為樂可勝計耶(言大化造物,千變萬化,而人特萬物之一數耳。而人不知,特以得人身為喜。如此則萬物皆有可喜者,其樂可勝計耶)?故聖人將游於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善夭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言聖人心與道游,則超然生死,乃物所不得遁,如此則物物無非道之所在。故夭壽、始終,無所不善者,而人猶效之),又況萬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言大道之原,乃萬物之根宗,故云所系。萬物非此,而不能融貫而為一,故云一化之所待。此實天地萬物之大宗。聖人之所宗而師之者,此也,可不悟乎)! 此發明大道無形,而為天地萬物之根本。人人稟此無形之大道而有生,是為真宰。若悟此大道,則看破天地萬物,身心世界消融混合,而為一體。若悟徹此理,則稱之曰大宗師,是所謂大而化之謂聖者也。至此則無己、無功、無名,逍遙於萬物之上,超脫於生死之途。以世人概不知此大道之妙,而以小知小見之自是,不得逍遙,各執己是,互相是非,故喪其有生之主;而要求名利於世間,故德不充符。是則前五篇所發揮者,未曾說破。故此篇首乃立知天知人,有真知方為真人,直說到此,方指出一個大宗師,正是老莊立教之所宗者,如此而已。故此後重新單提起一道字來發揮,足見立言前後一貫。言雖蔓衍,而意有所宗,於此可見矣。 【注釋】
①命:這裡指不可避免的、非人為的作用。
②常:常規,恆久不易或變化的規律。
③與:參與,干預。
④卓:特立,高超;這裡實指『道』。
⑤愈:勝,超過。⑥死之:這裡講作『為之而死』,即為國君而獻身。
⑦真:這裡指的是『道』。一說即上段之『真人』。姑備參考。
⑧涸(hé):水干。
⑨呴(xū):張口出氣。
⑩(rǔ):同『濡』,一本亦作『濡』,沾濕的意思。沫:唾沫,即口水。
(11)化:這裡是熔解、混同的意思。
(12)大塊:大地;這裡可以理解為大自然。
(13)佚(yì):通作『逸』,閒逸的意思。
(14)壑(hè):深深的山谷。
(15)山(shàn):通作『汕』,捕魚的用具。舊注就字面講。
(16)昧:通作『寐』,睡着的意思。一說『昧』當如字面講,昧者』即愚昧的人。
(17)藏小大:即『藏小於大』。宜:合適,適宜。
(18)遁(dùn):『遁』字的異體,逃脫、丟失的意思。
(19)恆:常有、固有的意思。
(20)犯 :承受。一說通作『范』,模子的意思。
(21)勝(shēng):禁得起。
(22)妖:或作『夭』,根據上下文意判斷,這裡應是少小的意思,與『老』字互文。
(23)系:關聯、連綴。一:全;『一化』即所有的變化。待:依靠、憑藉。『所系』、『所待』這裡都是指所謂『道』,莊子認為一切事物、一切變化都離不開『道』,因而人們應當效法它,『宗』之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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