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開泰:中醫—把人當人的生命醫學(下) 九 中醫是以人為本的醫學,具有很大的生命安全性。辨證論治是中醫存在的標誌,也是中醫復興的根本所在。沒有進過中醫藥大學的校門,理解了經典理論,掌握了理、法、方、藥、護的辨證論治,具有了『辨症求機』、『隨證治之』的邏輯思維,就是一個合格的中醫。不要以為,正規的中醫教育是學院教育,非學校畢業的就不能從事中醫臨床。 回顧歷史,跟師學徒的教育才能算是真正的中醫正規教育。在中醫院校成立之前的數千年,歷朝歷代名醫輩出,哪個是學校培養出來的。學校作為大量培養中醫的方式是可取的,但這不一定就是高質量中醫人才的搖籃。六七十年過去,中醫院校里走出了幾個能夠和沒有學院教育之前的醫家比肩的中醫,京城四大名醫不是學校走出來的,蒲輔周、岳美中不是學校走出來的,就連中醫學院成立之初教中醫的老師,也不是從學校走出來的。 五十年代創建五大中醫學院,師資基本來自自民間,主要是跟師學徒出生的。民間中醫可以組建起中醫教育的師資主體,為什麼現在民間中醫就沒有行醫資格,非要經過學院化的各種考試才夠格呢?真中醫復興,希望在民間在草根,用西醫那一套卡主民間中醫的臨床大門,用西化的繼續教育來扼殺三因制宜的臨床思維,中醫復興無望。 繼續教育,來自西方醫學,是形態醫學對於臨床醫生提出的文化要求。為什麼要繼續教育?眾所周知,形態屬於物質肉體,而形態物質的認識隨科研儀器、實驗認識而深化,其理論總在不斷更新,臨床指南總不斷修正,昨天的知識今天不適用了,或者錯了,就需要學習今天的知識。繼續教育可以促進醫生知識更新,對糾正過去的理論錯誤很有幫助。中醫需要這樣的繼續教育嗎?根本不需要!中醫理論是多維時空動態關聯性的生命理論,【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等的立學基礎是活生生的人,在活生生的人形成理論,在活生生的人實踐運用理論,其正確性和可靠性經過了數千年的生命檢驗,所以只要天不變、地不變、人不變,中醫理論就永遠具有實用性,就用不着更新。 幼兒園的娃娃總是犯錯,要不斷糾錯,加以正確引導;成熟的老年人,有豐富的認識閱歷和積澱,錯誤少得多。醫學及其文化也是如此,幼稚的文化、幼稚的醫學,總會犯錯,成熟的文化,成熟的醫學就比較正確。西方文化和西醫學,日新月異,一天以個樣,就像成長中的娃娃,中國文化和中醫學,數千年來沒有多大變化,就像睿智的老人。 約二十年前,我曾經參加網上開辦的繼續教育,什麼內容呢?實驗分析中藥的毒副作用,這樣有毒,那樣有毒,沒有中藥的七情配伍關係,沒有『方證對應』邏輯,更脫離了三因制宜的實事求是。這樣的繼續教育,增加了心理壓力,原本用了數十年的藥,很多不敢用了。這樣的繼續教育,等於設置了中醫臨床的文化障礙,給中醫挖了一個難以跨越的文化陷阱。如今很多人就是以實驗得出的毒性作為證據,給中醫打官司,要索賠,弄得中藥企業膽戰心驚,弄得中醫臨床縮手縮腳,孕婦的病、發燒的病,腹瀉的病,甚至女性月經期間的病,都不敢看了。 科學認識之毒,是物質化、分子化、單一化的毒,是機械還原產生的毒,是與生命相分離、與中藥配伍不一樣的毒,和中醫『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臨床規範大相徑庭,和中藥以證候病機為目標,根據寒熱虛實的標本緩急、主次多少,對應性地進行君臣佐使的方藥配伍大相徑庭。如此這般的繼續教育,對中醫有害無益。 在中醫,經典理論無可替代,辨證論治無可替代,繼續教育違背經典理論的邏輯規範,不講『方證對應』的實事求是,就不是中醫的繼續教育。中醫需不需要繼續教育呢?需要,但中醫的繼續教育是自我學習的過程。 (至學自學,至知自知,至覺自覺,至信自信) 自我學習是以自我所在的地域環境、人群特徵、疾病規律為實際對象,通過不斷溫習經典理論,博採眾方,學習醫案,總結臨床,來提高辨證論治的臨床水平,而不是用脫離臨床實際,脫離時空環境聯繫的實驗實證的桎梏來製造文化障礙,破壞辨證論治的臨床思維,阻礙有是『證』用是方的論治法則。實驗實證的中醫研究,實質上是西醫研究,發現的分子成分,即不是四氣五味的臨床發展,也不是君臣佐使配伍的學術進步,不符合『方證對應』的臨床實踐,其學術價值遠不如過去的醫案、醫話。金元四大家、清代葉薛吳王,名醫類案,景岳全書等等,根據臨床實際去學習,遠比西化的繼續教育強得多。 中醫的復興關鍵在中醫的傳承,中醫的傳承關鍵在中醫之師的確立,中醫之師的確立關鍵在辨證論治。繼續教育可以為師,但不是西化內容,而是辨證論治的臨床指導,是經典理論的不斷學習,是各家學說的積累。 這幾年出版的中醫書籍不在少數,研究【黃帝內經】、【傷寒論】的著作琳琅滿目,這樣驗方那樣經驗,但這並不能說明中醫的復興,相反,說明了中醫的無奈,文化障礙太多,大家只能紙上談兵,各抒己見。頭頭是道地空談理論,不知道如何將中醫理論與臨床實際相結合,不懂得如何辨證論治,既不知病性之辨、病位之辨、病邪之辨,分不清病機的標本緩急,辨不了病種的『合病』、『並病』,更不用說『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的病勢之辨了,如此下去,中醫如何不亡? 十 用西方文化的實驗實證方法來現代化中醫,很是荒唐。實驗實證的客觀基礎是物質形態,中醫學的客觀基礎是活生生的人;西醫用統一標準規範臨床,中醫用三因制宜實事求是要求臨床;西醫是有是病就吃是藥,一輩子不變,中醫是有是『證』用是方,『證』變方亦變。 (因人,因地,因時制宜。真情(精誠)不變,真法(處方)常變,變以適情(證)) 中醫的治療目標是『證』,證的本質是病機,也就是【黃帝內經·素問】說的『治病必求於本』的本。『證』沒有了病機之本,成為一個文字空殼,便從中醫概念降格為文字,隨便怎麼解讀——症狀、病理、外候等等都有道理,相對於否定了中醫理論。中醫『現代化』們很聰明,通過否定證的病機本質,在證的文字裡面塞進病理作本質,用儀器指標、實驗規範的東西,對應中藥的藥理,取代三因制宜的辨證論治。這樣一來,中醫內涵消失了,中醫本質否定了,經典理論邊緣化,就連人也不是人了,是病灶是指標、是細菌病毒。 中醫治療目標是證候病機,簡稱『證』。『證』只存在於活生生的人,天人相應,自然完整,死人沒有『證』,實驗標本沒有『證』,顯微鏡下沒有『證』,細菌病毒不是『證』。『證』作為中醫臨床論治目標,具有與就診病人所在時空的生命之應的關聯性,其五藏氣血陰陽異常的病機結論,不僅是當下這個病人的疾病本質,還體現了中醫尊重人、尊重自然的人文精神。離開活生生的人,離開天文、地理、人事的因應聯繫,絕不可能獲得『證』本質。 有人通過研究,將性腺——腦垂體軸作為腎陽虛本質,在文化上很可笑。性腺是不是本質,腦垂體是不是本質?是本質,是形態物質的本質。腎陽虛是不是本質,不是本質的話,怎麼指導了中醫臨床數千年,而且還行之有效?是本質,再用性腺、腦垂體去研究不多餘嗎?數千年的腎陽虛,非要性腺、腦垂體,畫蛇添腳不說,還會對中醫文化、中醫臨床的思維造成極大混亂。 生命不能實證,不能物質化分析,每個生命既有他的個體特殊性,又有普遍一般的共性,醫學以生命的體驗為立學基礎,不斷地從個別走向一般,從一般回到個別,形成與生命客觀像一致的醫學文化,才能發展出人性化的臨床醫學。『醫學是一項最古老的社會活動,也是最古老的一門學科,在真正意義上的科學建立之前,醫學就已經存在了。』生命體驗無須科學,無須儀器,有生命存在就有生命體驗存在,有生命體驗存在就可以發明醫學。人在醫療問題上,最早和鸚鵡、大象、猴子等動物一樣,有了病痛就找尋藥物,不同的是人類有文化,能夠經過『神農嘗百草』的生命體驗,發展出系統化的醫學理論,發展出規範化的臨床醫療模式。中醫學的起源,我們習慣地用現有的科技方法、西化觀念去分析,卻不從自然客觀的生命體驗去理解。 中醫起源的認識,追根溯源起源於生命體驗,形成於中國文化之後。比較流行的說法,有『醫源於巫說』和『醫源於聖人說』。『醫源於聖人說』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是聖人憑空想出來的,而是在數千年的生命體驗的基礎上,運用中國文化的思維模式逐步發展起來,到了東漢時期,張仲景創立辨證論治之後,中醫學才得到完善。 何為聖人?品格高尚、十分聰明、熱愛生命的人。理論需要客觀的積累,但僅僅客觀積累沒有意義,需要有人將積累的客觀資料,進行邏輯化地加工,從客觀之中形成本質化的認識。就人的聰明才智分析,構建文化理論的任務,不是人人都能夠承擔和完成的,中醫理論同樣如此,沒有聖人的深入思考、總結提高是不可能的。 『醫源於巫說』比較片面,其根據是醫的古字——『毉』。結合動物的醫療行為,『巫』比藥物治療要晚得多,不能因為古漢語中的『毉』有個『巫』,就認為中醫起源於『巫』。如此,根據『醫』字,我們是不是可以說中醫起源於酒呢?包括巫、酒在遠古時期,都屬於醫療行為。 巫(神)文化,是人類文化史中十分重要的一葉,中國文化同樣經歷過,可集中醫理論大成的【黃帝內經】,在生命健康和疾病治療的問題上,卻鮮明地反對『鬼神』,也找不到類似於巫醫的醫療方法。有人會問,祝由是不是巫醫在中醫的體現呢?不是。 祝由,見【素問·移精變氣論】:『余聞古之治病,惟其移精變氣,可祝由而已。今世治病,毒藥治其內,針石治其外,或愈或不愈,何也?岐伯對曰:往古人居禽獸之間,動作以避寒,陰居以避暑,內無眷慕之累,外無伸宦之形,此恬憺之世,邪不能深入也。故毒藥不能治其內,針石不能治其外,故可移精祝由而已。當今之世不然,憂患緣其內,苦形傷其外,又失四時之從,逆寒暑之宜,賊風數至,虛邪朝夕,內至五藏骨髓,外傷空竅肌膚,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王冰:『移為移易,變為改變,皆使邪不傷正,精神復強而內守也。』祝由通過良性的情感誘導達到治療目的,但若病人心思沉重,得失計較太多,又違背自然生命規律,『祝由不能已也』。祝由和巫醫是有區別的,在上古的『恬憺之世』、淳樸天真之人能夠發揮醫療作用,和那種不加區別,任何病都燒紙畫符、咒語驅邪的巫醫有本質區別。 有人將西方文化劃分為三個階段:神學文化、哲學文化和科學文化。按照這樣的劃分,哲學文化是在神學文化之後出現的,科學文化則是哲學文化之後的產物。『巫醫』可以劃歸在神學文化,但如果考察中華傳統文化的源頭之作【易經】,學習中國的主流文化-儒、釋、道,我們就能發現,中國文化主要是生存關係的文化,絕大多數都圍繞着活生生的人,思考人的本性問題、關係問題和生存問題,文化意識、理論內涵、價值觀念都具有以人為本的內核,體現了人文精神,沒有西方神學文化所說的神。上帝、神靈、巫在中醫經典理論【黃帝內經】和【傷寒論】中是不存在的。 就其理論特徵來分析,【黃帝內經】以多維聯繫的活生生的人為客觀,結合天文、地理、人事,根據生命體驗,從個別到一般,從經驗到理性,沒有主觀臆想的成分,更沒有像顯微鏡邏輯那樣的主觀統一性。【傷寒論】則是張仲景『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博採眾方,並平脈辨證』之後形成的,突出了『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實事求是精神。就經典理論來看,中醫學的形成,生命體驗為客觀,陰陽五行為工具,活生生的人為實際,經過漫長的歷史時期的生命檢驗,大浪淘沙,去偽存真,逐步發展形成的。 十一 從歷史看,巫醫是存在的,但沒有成為中國文化的主流,也不是中醫學的起源。有沒有鬼神,有沒有靈魂,有沒有另外的幾重天地?這些問題太複雜、太深奧了,顯微鏡邏輯看不見、摸不着,可能超出了人類理性之知的能力。也許在原始本能之中,靈魂有某種自由,不受肉體限制,有對鬼神或另外幾重天地的感應、感知能力。這樣的感應、感知,在無知無識的嬰幼兒狀態可能存在,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隨着年齡增長,人世間的知識增多,這種能力逐漸消失,也就再也感應不到、感知不到了。 【論語·憲進】:『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活生生的人本身的問題就很煩雜了,很多時候我們連自己都安頓不好,都不知道如何和自然相處,如何和他人相處,時常引起很多糾紛,巫、鬼魂的事怎麼管得過來?再者,我們是活着的人,應該思考人的『活』的問題,活出人樣,活得快樂,活得長久,『活』之外的問題,心思花得過多可能有害無益。 就有些人來說,鬼神、靈魂談得太多,還徒增恐懼,夜路不敢走,黑屋不敢待,獨處也都害怕了。【論語·述而】:『子不語怪、力、亂、神。』孔子都不談,我們怎麼那麼熱衷,談靈魂、鬼神,還期望科學解釋靈魂本質。現世的我們,聯繫天文、聯繫地理、聯繫人事,才活得下去,怎麼樣處理好這方方面面的多維聯繫,做到『和於陰陽,法於數術』,實現『形與神俱,盡終其天年』才是正事。 不可否認,在中醫學理論形成體系之前的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巫醫』承擔了相當的醫療任務,但『巫醫』在生命體驗形成了條理性的知識之後,就基本上退出了主流的醫療舞台。生命體驗應該是從猿猴就開始了,『巫醫』是在人類有了一定的理性或想象能力之後才出現的。運用生命體驗的知識治療疾病的方法,可能和『巫醫』並存了很長的歷史時期,因為並存,中華民族的先聖們,發現了生命體驗的醫療價值,便把生命體驗作為立學基礎,從生命體驗的客觀事實之中,思考人與多維時空的動態聯繫,在自然完整性的客觀基礎上,研究健康與疾病的規律。 生命體驗是自在的,沒有主觀干擾,沒有文化介入,和生存環境存在多維聯繫,所以由此形成的醫學理論,有天文,有地理,有人事,生長化收藏、病衰康復亡的生命規律既包含了生命的共性,又包含了生命的個性,具有跨時空的普適性。 (真情所至,通天達地,通無化有,情通萬物,至情至道,至道至天,至天至仁,至仁至義,至義至正,至正至一,天人一情,)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活生生的人不是孤立的,是多維聯繫的,以活生生的人的生命體驗為客觀基礎,根據多維聯繫的生命體驗形成中醫學,以人為本的文化精神、尊重人的人文關懷就在其中了。 中醫是人的醫學,辨證論治是人性的醫療,有人別有用心,把中醫和巫劃等號,然後用所謂的科學來否定。【素問·寶命全形論】:『 若夫法天則地,隨應而動,和之者若響,隨之者若影,道無鬼神,獨來獨往。』科學懂物質不懂生命,實驗室喪失了『法天則地,隨應而動,和之者若響,隨之者若影』的生命客觀,它把人當成肉體物質,如庖丁解牛一樣,把人分解的七零八落。由此形成的醫學,沒有把人當人,沒有人文精神,因此是沒有人性的。 醫學理論的形成依賴於文化的發展。中醫學是中國文化孕育出來的生命醫學,但中醫學的萌芽,遠遠早於任何文字形式的文化,可以追溯到人出現之前的猿猴那裡去。根據生物學家對一些動物的行為的研究,發現許多動物都存在有意識的醫療行為,如大象、鸚鵡、猴子等等,它們都會去找尋一些礦物或泥土,來消除身體隱患,或解除毒素,或消除脹滿。這樣的行為,沒有生命體驗的知識,並將這樣的知識以某種方式傳承下去,是不可能存在的。 從猿到人的進化完成之後,人類智力空前發達,生命體驗的知識更加豐富,涉及的內容更加廣泛,一代又一代的學習、傳承下來,就從無意識發展為有意識,形成了一定的理性,就為中醫學的萌發奠定了基礎。原本的西醫,也以生命體驗為基礎,可是從希波格拉底的四體液開始,就走上了以解剖為客觀基礎的文化道路,人就在文化中漸漸消失了。 認識中醫文化、運用中醫理論,離開活生生的人都不可能。以有無邏輯理性指導的實踐為分界,認識中醫文化的形成過程,個人認為,總體上可以分為二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中醫學的萌發、發展和理論成熟階段,從原始簡單的生命體驗的積累,到有意識的對症治療,通過對症治療的反觀思維,不斷積累,創造出了條理化的系統理論,奠定了中醫學的理論基礎。這一階段完成的標誌,就是【黃帝內經】。 【黃帝內經】之後,中醫從對症治療的蒙昧狀態,走向了理論指導、邏輯清晰、目的明確的理性醫療。從藥症對應的客觀體驗到黃帝內經,客觀基礎是同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是自然完整性的人,是多維聯繫的人,既沒有用主觀解剖客觀,也沒有用主觀規定客觀。【黃帝內經】是自然客觀的生命規律的真實反映,正如南懷瑾所說,『中國的一部古書,【黃帝內經】,可稱作是人類的生命學』。 第二階段是中醫完善的階段,以【傷寒雜病論】為代表,辨證論治的創立為標誌。第二階段實質是中醫臨床模式的建立階段,解決了如何運用【黃帝內經】的基本問題。『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辨證論治,保持了和【黃帝內經】同樣的客觀對象,使中醫理論運用與臨床,沒有生命鴻溝,而且堅持了尊重活生生的人的文化立場,病機本質的分析、判斷以臨床病人的脈症為客觀依據,使【黃帝內經】『謹候氣宜,無失病機』、『謹守病機,各司其屬』等理論原則,與現實的活生生的人聯繫起來。辨證論治搭建起了中醫理論和臨床客觀的邏輯橋梁,是人文精神在中醫學的具體體現。 十二 中醫式微,要復興,認識中醫的立學基礎,理解生命體驗很重要。生命體驗是原始的自然,是被動的無奈,但卻是最自然客觀的生命真實,實驗方法、顯微鏡邏輯根本無法與之相比。人們都認為實驗方法先進,顯微鏡邏輯嚴謹。就文化理論本身而言,也許是這樣,但有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就是無論什麼文化理論,要落實到活生生的人才能產生醫療作用,如果理論的客觀基礎果和臨床的醫療對象不是一回事,這樣先進、這樣的嚴謹,對人有什麼意義?理論的基礎是實驗室里的標本,臨床是活生生的人,標本和人相距十萬八千里,臨床如何跨越這樣的生命鴻溝? 中醫從醫療意識的萌發,到【黃帝內經】的形成,生命體驗的過程極其漫長,可分為無意識和有意識兩個時期。無意識時期的生命體驗,是為了填飽肚子,吃了某種東西之後,身體出現某種反應的體驗,天長日久,吃的東西和身體反應之間的形成聯繫,有了規律性的認識之後,就有了自覺的醫療行為,如有了大黃吃後腹瀉的生命聯繫,解不出大便就會去找尋大黃。這種生命體驗形成的認識是原始的,簡單的,也許在人類的醫療史上,時間最為漫長。 動物也有這樣的醫療體驗,和動物不同的是,人發明了文字,將口口相傳轉化為了文化相傳,通過文字記載、代代相傳,不斷積累。不過,這一時期的文字記載,沒有條理性,為線性的簡單聯繫,沒有邏輯條理,也沒有概念體系,還不能稱之為理論,只能算是對症治療的知識。這種知識,現在在民間也存在,單方、驗方就是這種知識的體現。 由於沒有理論指導,神農嘗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中華民族付出了沉重的生命代價。【神農本草經】應該是對這一時期的生命體驗的總結和發展,但高於線性簡單的藥物體驗,屬於藥症對應到理論形成的過渡,不僅記載了上、中、下品藥物的生命反應,而且認識到了減毒增效,防止毒副作用的藥物配伍規律——七情(相須、相使、相殺、相惡、相反、相畏、單行等七種中藥配伍規律。),體現了簡單的寒熱虛實病機和藥物配伍效應關係的認識,為中醫理論體系進行了必要的文化準備。 生命體驗是生命之應在活生生的人的體驗,春夏秋冬四季變化,寒熱燥濕氣候感應,勞逸苦樂人事影響,都屬於生命體驗的內容。生命體驗是內化的、自知的,最原始的體驗是『應地之靜』(原始生命附着之地的穩定性)、『應天之動』(日月運行的寒暑晝夜變化)的體驗。生命體驗隨着生物進化而不斷豐富,在高級靈長類動物,除了饑飽體驗、冷熱體驗外,還具有了病痛體驗等。這所有的生命體驗,都不是孤立的,外有動態時空的關聯性,內有藏腑的關聯性,用實驗室割斷了生命體驗的關聯性,顯微鏡邏輯否定了生命之應的客觀性,中醫學的客觀基礎沒有了,辨證論治的臨床對象消失了,中醫學還能夠存在嗎? 站在生命之外,才能認識生命體驗。這就在不自覺間,維護了活生生的人的自然完整性,保證了多維聯繫的生命客觀性。中醫的『證』本質、經絡本質、三焦本質等無不是生命體驗的理性結論,只有在活生生的人才能得到。『現代化』研究服從顯微鏡邏輯,背離了中醫學的認識路線,中醫文化有未來嗎?中醫理論能夠運用於臨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