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卷7杨朱诗解5善治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善治内者物未必乱而性交逸 题文诗:
子产相郑,专国之政.三年善者,服化恶者, 畏其禁令,郑国以治,诸侯惮之.而有兄弟, 兄公孙朝,弟公孙穆.好酒好色.朝之室也, 聚酒千钟,积曲成封,望门百步,糟浆之气, 逆于人鼻,方其荒于,酒也不知,世道安危, 人情悔吝,室也有亡,九族亲疏,存亡哀乐; 水火兵刃,虽交于前,弗之知也.穆之后庭, 比房数十,稚齿婑媠,择以盈之,方其耽色, 摈弃亲昵,绝其交游,逃于后庭,以昼足夜, 三月一出,意犹未惬;乡有处子,之娥姣者, 必贿而招,媒而挑之,必获后已.子产日夜, 以戚密造,邓析而谋,曰侨也闻,治身及家, 治家及国,此言自于,近至于远;为国则治, 吾家则乱,其道逆邪?奚救二子?子其诏之! 邓析谓曰,子奚何不,喻重性命,诱尊礼义? 子产因间,谒兄弟曰:人之所以,贵于禽兽, 由有智虑,智虑之所,将者礼义,礼义成则, 名位至矣,若触情动,耽嗜欲则,性命危矣, 纳侨之言,则朝肾海,而夕食禄.朝穆曰吾, 知之久矣,择之亦久,岂待若言,而后识哉? 生之难遇,死之易及,以难遇生,俟易及死, 可孰念哉?欲尊礼义,而以夸人,矫情性以, 招名吾以,为弗若死;吾为欲尽,一生之欢, 穷当年乐,唯患腹溢,不得恣饮,力惫不得, 肆情于色,吾不遑忧,名声之丑,性命之危; 且以治国,之能夸物,欲以说辞,乱我之心, 荣禄喜我,之意不亦,鄙而可怜?我而又欲, 与若别之,善治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 善治内者,物未必乱,而性交逸;若之治外, 其法可暂,行于一国,未合人心;以我治内, 推于天下,君臣道息;吾常欲以,此术喻之, 若以彼术,反教我哉?子产茫然,无以应之, 以告邓析,邓析曰子,与真人居,而不知也, 孰谓子智?国治偶耳,非子之功.至治治己.
《原文》
子产相郑①,专国之政。三年,善者服其化,恶者畏其禁,郑国以治,诸侯惮之。而有兄曰公孙朝,有弟曰公孙穆。朝好酒,穆好色。朝之室也聚酒千钟,积曲成封②,望门百步③,糟浆之气逆于人鼻。方其荒于酒也,不知世道之安危,人理之悔吝④,室内之有亡,九族之亲疏,存亡之哀乐也。虽水火兵刃交 于前,弗知也。穆之后庭比房数十,皆择稚齿婑媠者以盈之⑤。方其耽于色也,屏亲昵,绝交 游,逃于后庭,以昼足夜,三月一出,意犹未惬。乡有处子之娥姣者⑥,必贿而招之,媒而挑之,弗获而后已⑦。 子产日夜以为戚,密造邓 析而谋之⑧。曰:“侨闻治身以及家,治家以及国,此言自于近至于远也。侨为国则治矣,而家则乱矣。其道逆邪?将奚方以救二子?子其诏之⑨!”邓析曰:“吾怪之久矣,未敢先言。子奚不时其治也,喻以性命之重,诱以礼义之尊乎?”子产用邓析之言,因间以谒其兄弟,而告之曰:“人之所以贵于禽兽 者,智虑。智虑之所将者⑩,礼义。礼义成,则名位至矣。若触情而动,耽于嗜欲,则性命危矣。子纳侨之言,则朝肾海而夕食禄矣。” 朝穆曰:“吾知之久矣,择之亦久矣,岂待若言而后识之哉?凡生之难遇而死之易及。以难遇之生,俟易及之死,可孰念哉?而欲尊礼义以夸人,矫情性以招名,吾以此为弗若死矣。为欲尽一生之欢,穷当年之乐,唯患腹溢而不得恣口之饮,力惫而不得肆情于色,不遑忧名声之丑、性命之危也。且若以治国之能夸物,欲以说辞乱我之心,荣禄喜我之意,不亦鄙而可怜哉?我又欲与若别之。夫善治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善治内者,物未必乱,而性交逸。以若之治外,其法可暂行于一国,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君臣之道息矣。吾常欲以此术而喻之(11),若反以彼术而教我哉?”子产忙然无以应之(12)。他日以告邓析。邓 析曰:“子与真人居而不知也,孰谓子智者乎?郑国之治偶耳,非子之功也。”
【译文】 子产任郑国的宰相,掌握了国家的政权。三年之后,好人服从他的教化,坏人害怕他的禁令,郑国得到了治理,各国诸侯都害怕郑国。他有个哥哥叫公孙朝,有个弟弟叫公孙穆。公孙朝嗜好饮酒,公孙穆嗜好女色。公孙朝的家里,收藏的酒达一千坛,积蓄的酒曲堆成山,离他家大门还有一百步远,酒糟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在他被酒菜荒废的日子里,不知道时局的安危,人情厚薄,家业的有无,亲族的远近,生死的哀乐,即使是水火兵刃一齐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公孙穆的后院并列着几十个房间,里面都放着挑选来的年轻美貌的女子。在他沉湎于女色的日子里,排除一切亲戚,断绝所有的朋友,躲到了后院里,日以继夜,三个月才出来一次,还觉得不惬意。发现乡间有美貌的处女 ,一定要用钱财把她弄来,托人做媒并引诱她,必须到了手才罢休。 子产日夜为他俩忧愁,悄悄地到邓析那里讨论办法,说:“我听说修养好自身然后推及家庭,治理好家庭然后推及国家,这是说从近处开始,然后推广到远处。我治理郑国已经成功了,而家庭却混乱了。是我的方法错了吗?有什么办法挽救我这两个兄弟呢?请你告诉我。”邓析说:“我已经奇怪很久了,没敢先说出来,你为何不在他们清醒的时候,用性命的重要去晓喻他们,用礼义的尊贵去诱导他们呢?”子产采用了邓 析的话,找了个机会去见他的两位兄弟,告诉他们说:“人比禽兽尊贵的地方,在于人有智慧思虑。智慧思虑所依据的是礼义。成就了礼义,那么名誉和地位也就来了。你们放纵情 欲去做事,沉溺于嗜欲,那么性命就危险了。你们听我的话,早上悔改,晚上就会得到俸禄了。” 公孙朝和公孙穆说:“我懂得这些已经很久了,做这样的选择也已经很久了,难道要等你讲了以后我们才懂得吗?生存难得碰上,死亡却容易到来。以难得的生存去等待容易到来的死亡,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你想尊重礼义以便向人夸耀,抑制本性以招来名誉,我以为这还不如死了好。为了要享尽一生的欢娱,受尽人生的乐趣,只怕肚子破了不能放肆地去喝酒,精力疲惫了不能放肆地去淫乐,没有工夫去担忧名声的丑恶和性命的危险。而且你以治理国家的才能向我们夸耀,想用漂亮的词句来扰乱我们的心念,用荣华富贵来引诱我们改变意志,不也鄙陋而可怜吗?我们又要和你辨别一下。善于治理身外之物的,外物未必能治好,而自身却有许多辛苦;善于治理身内心性的,外物未必混乱,而本性却十分安逸。以你对身外之物的治理,那些方法可以暂时在一个国家实行,但并不符合人的本心;以我们对身内心性的治理,这些方法可以推广到天下,君臣之道也就用不着了。我们经常想用这种办法去开导你,你却反而要用你那办法来教育我们吗?”子产茫然无话可说。过了些天,他把这事告诉了邓析。邓析说:“你同真人住在一起却不知道他们,谁说你是聪明人啊?郑国的治理不过是偶然的,并不是你的功劳。” 【注释】
①子产——即公孙侨、公孙成子,春秋时政治家,郑贵族子国之子,名侨,字子产,郑简公十二年(前 554 年)为卿,二十三年(前 543 年)执政。
②积曲成封——曲,酒曲,酿酒的发酵剂。封,土堆。
③望——杨伯峻:“《广雅·释诂》云:望,至也。”
④悔吝——悔恨。(人情厚薄)
⑤稚齿婑媠——稚齿,年少。婑媠,音 wǒ(我)tuǒ(妥),美好貌,指女子。
⑥娥姣——美好,指女子。
⑦弗获——杨伯峻:“‘弗’字疑衍,或者为‘必’字之误。”
⑧造——往,到。
⑨诏——告,多用于上告下,本文是谦同。
⑩将——秉承。
(11)喻之——杨伯峻:“‘喻之,当作‘喻若’。”
(12)忙然——即茫然,失意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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