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夫論】卷8思賢詩解3德不配位任人唯親無功而富是與天斗

【潛夫論】卷8思賢詩解3德不配位任人唯親無功而富是與天斗

題文詩：

尚書有曰:人之有能,使修其行,國乃其昌.

是故先王,為官擇人,必得其材,功加於民,

德稱其位,人謀鬼謀,百姓與能,務順以動,

天地如此.三代開國,建侯所以,傳嗣百世,

歷載千數.自春秋後,戰國之制,將相權臣,

必以親家.皇后兄弟,主婿外孫,年雖童妙,

未脫桎梏,藉此官職,功不加民,澤不被下,

而取封侯,多受茅土,而又不得,治民效能,

以報百姓,虛食重祿,素餐屍位,但事淫侈,

坐作驕奢,是以破敗,不及傳世.任人唯親.

子產有言:未能操刀,而使之割,其傷實多.

故世主於,貴戚愛其,嬖媚之美,不量其材,

而授之官,不使立功,自托於民,而但苟務,

高其爵位,崇賞賜使,結怨下民,懸罪於惡,

積過既成,豈能有不,顛隕者哉?此之所謂:

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先主之制,官民也者,

必論其材,論定後爵,位定後祿.今之人君,

不此察也,苟以親戚,色官之人,為典官者,

譬以愛子,而易御仆,猶以明珠,而易瓦礫,

其雖有可,愛好之情,然而其覆,大車而殺,

病人必矣.書稱天工,人其代之,傳曰夫成,

天地功者,子孫未嘗,不蕃昌也.故世主欲,

無功之人,而強富之,是與天斗.無德賜人,

與皇天斗,而欲久立,自古以來,未之嘗有.

【原文】

書曰：『人之有能，使循其行，國乃其昌〔1〕。』是故先王為官擇人〔2〕，必得其材〔3〕，功加於民〔4〕德稱其位〔5〕，人謀鬼謀，百姓與能〔6〕，務順以動天地如此〔7〕。三代開國建侯〔8〕，所以傳嗣百世〔9〕，歷載千數者也〔10〕。【注釋】

〔1〕書洪範。今書作『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史記宋世家『邦』亦作『國』，避高祖諱也。『循』當作『修』。修、羞聲相涉而誤。藝文類聚六十二引後漢李尤雲台銘云：『人修其行，而國其昌。』其證也。○鐸按：桂馥札朴七亦云：「潛夫論引書『使羞其行』，『羞』作『循』。案此無義可尋，蓋『羞』以聲誤為『修』，又因修、循形近誤為『循』耳。」又按羞、修古字通，儀禮鄉飲酒禮：『乃羞無算爵』，禮記鄉飲酒義作『修爵無數』，是其例。

〔2〕書呂刑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鐸按：本政篇引此經而說之云：『安其人者，必先審擇其人。故國家存亡之本，治亂之機，在於明選而已矣。』
〔3〕淮南子泰族訓云：『英俊豪傑，各以小大之材處其位，得其宜。』
〔4〕『民』舊作『人』，據治要改。
〔5〕荀子富國篇云：『德必稱位。』
〔6〕易繫辭下傳。（人謀鬼謀，百姓與能。王弼註：人謀，況議於眾以定失得也；鬼謀，況寄卜筮以考吉凶也。不役思慮，而失得自明；不勞探討，而吉凶自著。類萬物之情，通幽深之故，故百姓與能，樂推而不厭也。
　　[疏]正義曰：謂聖人慾舉事之時，先與人眾謀圖以定得失，又卜筮於鬼神以考其吉凶，是與鬼為謀也。聖人既先與人謀鬼神謀，不煩思慮與探討，自然能類萬物之情，能通幽深之理，是其能也，則天下百姓，親與能人，樂推為王也。自此巳上，論易道之大，聖人法之而行。）
〔7〕繫辭上傳云：『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
〔8〕『三代』忠貴篇作『五代』。本傳注云：『謂唐、虞、夏、商、周也。』易屯初九：『利建侯。』師上六：『開國承家。』
〔9〕治要『傳』上有『能』字。○鐸按：當據補。
〔10〕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云：『尚書有唐、虞之侯伯，歷三代千有餘載，自全，以蕃衛天子。』
【原文】

自春秋之後，戰國之制，將相〔1〕權臣，必以親家〔2〕。皇后兄弟，主婿外孫，年雖童妙〔3〕，未脫桎梏〔4〕，由〔5〕藉此官職，功不加民，澤不被下〔6〕而取侯〔7〕，多受茅土〔8〕，又不得治民效能以報百姓，虛食重祿，素餐屍位〔9〕，而但事淫侈，坐作驕奢，破敗而不及傳世者也〔10〕。【注釋】

〔1〕『相』字舊脫。
〔2〕荀子非相篇云：『婦人莫不願得以為夫，處女莫不願得以為士，棄其親家而欲奔之者，比肩而起。』『親』謂父母，『家』謂夫也。漢時則以『親家』為『親戚』通稱。後漢紀：『明帝永平元年，東海王強薨，詔諸王京師親家皆詣東海奔喪。』後漢書東海王強傳稱『親戚』，是其證也。後漢書馬皇后紀：『諸姬主朝請』，列女傳作『諸王親家朝請』。又郭皇后紀云：『後弟況遷大鴻臚，帝數幸其第，會公卿諸侯親家飲燕。』竇皇后紀云：『年六歲能書，親家皆奇之。』後漢紀：『章帝建初三年，竇憲兄弟親幸，自馬氏侯及王主親家莫不畏憚。』續漢書禮儀志載上陵儀有百官四姓親家婦女。後漢書應奉傳章懷注引汝南記云：『親家李氏。』○鐸按：此『親家』謂族外親戚，與古以父母兄弟為親戚者義別。箋所引後漢紀、後漢書『親家』，即續漢書禮儀志引獨斷所謂『凡與帝后有瓜葛者』。至汝南記所載，乃男女姻家父母相呼之稱，『親』讀去聲，不當引以說此。
〔3〕『妙』讀為『眇』。書顧命云：『眇眇予末小子。』魏志陳思王植傳上疏求自試云：『終軍以妙年使越』，『妙』亦『眇』之借。
〔4〕王先生云：「易蒙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脫桎梏。』周禮大司寇疏引鄭註：『木，在手曰桎，在足曰梏。』又大畜六四：『童牛之告』，李氏集解引虞翻曰：『告謂以木楅其角。』侯果曰：『牿，楅也。以木為之，橫施於角，止其抵之威也。』書費誓：『今惟淫舍牿牛馬』，正義稱鄭注以『牿』為『桎梏』之『梏』，施梏於牛馬之腳，使不得走佚。詳稽經訓，並以『桎梏』為拘囚之具，因而凡就拘制者皆謂之『桎梏』，故學校謂之『校』，荷校亦謂之『校』，取義木囚，亦其例也。童蒙情識未定，宜用防閒，故脫桎梏則吝。此云『未脫桎梏』，正言不離童幼耳。未可以關木之罪人，概就塾之童子也。」○鐸按：此猶言『未離襁褓』耳。漢書王莽傳云：『孝武皇帝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為通侯。』是其事。
〔5〕『由』字誤。○鐸按：詩王風君子陽陽傳：『由，用也。』
〔6〕毛詩車舝序云：『德澤不加於民。』
〔7〕漢書李廣傳云：『諸妄校尉以下，材能不及中，以軍功取侯者數十人。』又云：『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而『取侯』不辭，疑『侯』上脫『封』字。或云：『取侯』當為『列侯』。○鐸按：『侯』上脫『封』字，說近是。
〔8〕獨斷云：『天子太社，以五色土為壇。皇子封為王者，受天子之社土，以所封之方色，東方受青，南方受赤，他如其方色。苴以白茅授之。各以其所封方之色歸國以立社，故謂之受茅土。漢興，以王子封為王者得茅土。其它功臣及鄉亭他姓公侯，各以其戶數租入為限，不受茅土，亦不立社也。』

〔9〕白虎通京師篇云：『有能然後居其位，德加於人然後食其祿。』漢書朱雲傳云：『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論衡量知篇云：『文吏空胸，無仁義之學，居位食祿，終無以效，所謂尸位素餐者也。素者，空也。空虛無德，食人之祿，故曰素餐。無道藝之業，不曉政治，默坐朝廷，不能言事，與屍無異，故曰屍位。』
〔10〕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云：『諸侯恣行，淫侈不軌。』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序云：『諸侯或驕奢■，邪臣計謀為淫亂，大者叛逆，小者不軌於法，以危其命，殞身亡國。』『破敗』上疑脫『此以』二字。
【原文】

子產有言：『未能操刀而使之割，其傷實多〔1〕。』是故世主〔2〕之於貴戚也，愛其嬖媚之美，不量其材而授之官〔3〕，不使立功自托於民，而苟務高其爵位，崇其賞賜〔4〕，令結怨於下民，〔5〕縣罪於惡〔6〕，積過既成，豈有不顛隕者哉〔7〕？此所謂『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哉〔8〕！【注釋】
〔1〕襄卅一年左傳。
〔2〕『世』舊作『也』，何本作『人』，並誤。
〔3〕『授』舊作『受』。漢書董仲舒傳云：『量材而授官。』
〔4〕齊語云：『勸之以賞賜。』趙策：「左師觸讋見太后曰：『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於趙？』」此文本之。
〔5〕漢書李尋傳云：『為主結怨於民。』
〔6〕韓非子亡征篇云：『懸罪而弗誅。』莊子寓言篇云：『無所縣其罪』，郭註：『縣，系也。』漢書陳湯傳云：『宜以時解縣通籍』，孟康曰：『縣，罪未竟也，如言縣罰也。』按『縣罪於』以下當有二字，與『下民』對。此文大意與忠貴篇末段相同，彼云『下自附於民氓，上承順於天心』，此『惡』字蓋即『天心』之誤。志氏姓篇：『於諸侯無惡』，晉語作『諸侯無二心』，亦一證。○俞樾云：「『縣罪於』下脫二字，當與上『結怨於下民』相對成文。『惡』下脫『既』字。『惡既積』，『過既成』，亦相對成文。」
〔7〕後漢書馮衍傳：『社稷顛隕。』按『隕』亦作『殞』，隗囂傳云：『妻子顛殞。』鄧析子轉辭篇云：『終顛殞乎混冥之中。』
〔8〕襄卅一年左傳。
【原文】

先主之制，官民必論其材，論定而後爵之，位定然後祿之〔1〕。人君也此君不察〔2〕，而苟以親戚色官之人典官者〔3〕，譬猶以愛子易御仆〔4〕，以明珠易瓦礫〔5〕，雖有可愛好之情，然而其覆大車而殺病人也必矣〔6〕。書稱『天工人其代之』〔7〕，傳曰：『夫成天地之功者，未嘗不蕃昌也〔8〕。』由此觀之，世主欲無功之人而強富之〔9〕，則是與天斗也。使無德況之人〔10〕與皇天斗，而欲久立，自古以來，未之嘗有也〔11〕。【注釋】

〔1〕禮記王制云：『凡官民，材必先論之。論辨然後使之，任事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祿之。』○鐸按：後漢書左周黃傳論云：『辯論其才，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祿之。』與此皆述意。
〔2〕文有脫誤。賢難篇云：『時君俗主不此察也。』此蓋同於彼。或當云『人君世主不察』。○鐸按：此疑當作『今之君也不此察』。『今之君』對上『先主』言。『今』誤為『人』，又脫『之』字，下『君』字涉上而衍，『不』字又倒在『此』字下，遂不可讀。
〔3〕『色』舊作『邑』。按墨子尚賢中篇云：『王公大人有所愛其色而使其心，不察其知而與其愛。是故不能治百人者，使處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處乎萬人之官。此其故何也？曰：若處官者，爵高而祿厚，故愛其色而使之焉。』『色官』本於彼。○鐸按：此『親戚』謂子弟。呂氏春秋去私篇：『內舉不避子』，新序雜事一作『內舉不回親戚』，是其證。『色官』謂以面目姣好為官者。典官，主官事也。
〔4〕詩出車毛傳：『僕夫，御夫也。』正月鄭箋：『仆，將車者也。』
〔5〕呂氏春秋樂成篇云：『民聚瓦礫。』淮南子精神訓云：『視珍寶珠玉，猶石礫也。』○鐸按：此明珠乃以合藥者，易之以瓦礫則病不治，故曰『殺病人』。古以珠玉治疾，漢書王莽傳：『美玉可以滅瘢。』即其證。
〔6〕○鐸按：古『大車』有二義：一為大夫之車，詩王風大車傳：『大車，大夫之車』是也；一為牛車，晉語五：『遇大車當道而覆』，韋註：『大車，牛車也』是也。此取前義。
〔7〕皋陶謨。
〔8〕『功』舊作『力』。按鄭語：「史伯曰：『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本書忠貴篇亦云：『成天地之大功者，未嘗不蕃昌也。』閔元年左傳云：『其必蕃昌。』○鐸按：此所引乃尚書大傳逸文。汪引鄭語，蓋以傳為春秋外傳，疏矣。
〔9〕○鐸按：『強』字當在『欲』下。
〔10〕爾雅釋詁云：『貺，賜也。』『況』與『貺』同。漢書武帝紀元封元年詔曰：『遭天地況施』，應劭曰：『況，賜也。』管子四時篇云：『求有德賜布施於民者而賞之。』『德況』猶言『德賜』。
〔11〕按漢書鮑宣傳，宣上書言：『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非天意也。』又言：『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官爵乃天下之官爵，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悅民服，豈不難哉？』又言：『董賢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亡度，竭盡府藏，豈天意與民意？天不可久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內』云云，此篇大恉與彼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