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夫論】卷28夢列詩解3見瑞修德其福必成見妖戒懼禍轉爲福 題文詩: 人夢或甚,顯而無占,或甚微而,有應何也? 曰本所謂,夢者困不,了察之稱,懵憒冒名. 故不專信,而以斷事.人討計事,起而行之, 尚有不從,況恍惚夢,亦可必乎?惟其時有, 精誠之所,感薄神靈,之所告者,乃有占爾. 是故君子,之異夢也,非妄而已,必有事故. 而其小人,之異夢也,非乖而已,時有禎祥. 是以武丁,夢中獲聖,而得傅說,秦二世也, 夢白虎而,遭滅其封.奇異之夢,多有故而, 少無謂者.今一寢夢,或屢遷化,百物代至, 而其主不,能究道之,故占之者,有不中也. 非占之罪,乃夢者過.或言夢審,說者不能, 連類傳觀,故其善惡,有不驗也.非書之罔, 乃說之過.故占夢之,難者讀其,書爲難也. 夫占夢必,謹其變故,審其徵候,內考情意, 外考王相,則吉凶符,善惡之效,庶可見也. 且凡人道,見瑞修德,其福必成,見瑞縱恣, 福轉爲禍;見妖驕侮,其禍必成,見妖戒懼, 禍轉爲福.故太姒有,吉夢文王,不敢康吉, 祀於群神,占於明堂,並拜吉夢.修省戒懼, 聞喜若憂,故能成吉,以有天下.虢叔郭公, 夢見蓐收,賜之上田,自以爲吉,而囚史嚚, 令國賀夢.聞憂而喜,故能成凶,以滅其封. 易曰使知,懼又明於,憂患與故.凡有異夢, 感心以及,人之吉凶,相之氣色,無問善惡, 恐懼修省,常以德迎,乃其逢吉,天祿永終.
【原文】
夢或甚顯而無占,或甚微而有應,何也?曰:本所謂之夢者,困不了察之稱〔1〕,而懵憒冒名也〔2〕。故亦不專信以斷事。人對計事〔3〕,起而行之,尚有不從〔4〕,況於忘忽雜夢〔5〕,亦可必乎?惟其時有精誠之所感薄,神靈之所告者〔6〕,乃有占爾。【注釋】
〔1〕『了』爲『憭』之假借。說文云:『憭,慧也。惛,不憭也。』一切經音義廿一引作『不了』。後漢書孔融傳:『小而聰了。』亦以『了』爲『憭』。○鐸按:『困』謂睏倦,俗字作『困』。後漢書耿純傳:『昨夜困乎?』即此義。夢本於昏睡中朦朧得之,故爲『困不了察之稱』,而亦『懵憒冒名』也。 〔2〕說文云:『儚,惛也。●,不明也。』『懵』蓋『●』之別體。爾雅釋訓云:『儚儚、洄洄,惛也。』釋文:「『儚儚』字或作『●』,『洄洄』本或作『●』。」說文引爾雅:『●●●●』,本書救邊篇又作『徊徊潰潰』。『懵潰』即『●●憒憒』,今爾雅脫『憒憒』。詳救邊篇注。○鐸按:『懵憒冒』三字平列,皆惛亂不明之意。『冒』與『眊』聲近,漢書息夫躬傳:『憒眊不知所爲』,『憒眊』謂昏憒眊亂也(師古註:『憒,心亂也。眊,目暗也。』分二義,失之)。『懵憒冒名』即『懵憒冒之名』,猶潛嘆篇『幽隱囚人』、班祿篇『奢夸廓人』及俗語『細微末節』、『寬洪大量』之類,皆以三同義字爲定語耳。
〔3〕○鐸按:『對』字無義,疑當作『討』。說文:『討,治也。』與『計』義相近,故連言。討、對形近易誤,廣雅釋詁三:『討,治也。』本說文,今本『討』訛爲『對』,是其比。
〔4〕○鐸按:廣雅釋詁三:『從,就也。』謂成就也。
〔5〕忘,讀若『恍』。老子云:『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爲忽恍。』淮南子原道訓云:『騖恍忽』,高誘註:『恍忽,無之象也。』禮記祭義云:『夫何慌忽之有!』管子水地篇云:『目之所以視,非特山陵之見也,察於荒忽。』漢書司馬相如傳云:『軋物荒忽』,張揖曰:『不分明之貌。』史記作『洸忽』。莊子至樂篇云:『雜乎芒芴之間。』恍、慌、荒、洸、芒、忘義並通。
〔6〕呂氏春秋精通篇云:『今夫攻者,砥厲五兵,侈衣美食,發且有日矣。所被攻者不樂,非或聞之也,神者先告也。身在乎秦,所親愛在於齊,死而志氣不安,精或往來也。』此所言即其義。淮南子天文訓云:『陰陽相薄感而爲雷』,高誘註:『薄,迫也。感,動也。』
【原文】
是故君子之異夢,非妄而已也,必有事故焉。小人之異夢,非乖〔1〕而已也,時有禎祥焉〔2〕。是以武丁夢獲聖而得傅說〔3〕,二世夢白虎而滅其封〔4〕。【注釋】
〔1〕『■』舊作『桀』。○鐸按:『■』隸變作『乘』。此『■』字若不誤爲『桀』,則後人亦必改爲『乘』矣。
〔2〕『禎』舊作『真』,據程本改。禮記中庸云:『必有禎祥。』○鐸按:『事故』與『禎祥』疑當互易。下文『武丁夢獲聖』承『禎祥』言,『二世夢白虎』蒙『事故』言也。
〔3〕楚語。
(夢得傅說:【史記】卷3【殷本紀】102頁:『帝武丁即位,思復興殷(商王盤庚從奄〔今山東曲阜〕遷到殷〔今河南安陽西北〕,因此商也稱殷,整個商代,也稱商殷,或稱殷商),而未得其佐。』『武丁夜夢得聖人,名曰說。以夢所見視群臣百吏,皆非也。於是乃使百工(百官)營求之野,得說於傅險中,是時,說爲胥靡(犯法服勞役的人),築於傅險。見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與之語,果聖人。舉以爲相,殷國大治。故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說。』)
〔4〕『滅』字舊脫,據何本補。事見史記秦始皇紀。『封』猶『邦』也。○鐸按:『滅其封』亦見下文。說文:『封,爵諸侯之土也。』 (資治通鑑·秦紀·秦紀二:原文: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爲祟。』二世乃齋於望夷宮,欲祠涇水,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及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乃使郎中令爲內應,詐爲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兵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鬥。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謂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爲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願得一郡爲王。』弗許。又曰:『願爲萬戶侯。』弗許。曰:『願與妻子爲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爲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爲帝,不可。宜爲王如故,便。』乃立子嬰爲秦王。以黔首葬二世社南宜春苑中。 譯文:二世夢見一隻白虎咬他的左驂馬,並把馬咬死,但因此心中悶悶不樂,頗覺奇怪,便詢問占夢的人。占夢人卜測說:『是涇水神在作祟。』二世於是就在望夷宮實行齋戒,想祭祀涇水神,將四匹白馬沉入河中。並爲盜賊的事派人去責問趙高。趙高愈加害怕,即暗中與他的女婿咸陽縣令閻樂、他的弟弟趙成商議說:『皇上不聽規勸,而今情勢緊急,便想加禍於我。我打算更換天子,改立二世哥哥的兒子子嬰爲皇帝。子嬰爲人仁愛儉樸,百姓們都尊重他說的話。』隨即命郎中令作爲內應,詐稱有大盜,令閻樂調兵遣將去追捕,同時劫持閻樂的母親安置到趙高府中。又派閻樂率領官兵一千多人來到望夷宮殿門前,將衛令僕射捆綁起來,說:『大盜進裡面去了,爲什麼不進行阻攔?』衛令道:『宮牆周圍設置衛後,防守非常嚴密,怎麼會有盜賊敢溜入宮中啊!』閻樂就斬殺了衛令,帶兵徑直闖進宮去,邊走邊射殺郎官和宦官。郎官、宦官驚恐萬狀,有的逃跑,有的抵抗,而反抗者即被殺死,這樣死了幾十人。郎中令和閻樂於是一同入內,箭射二世的蓬帳、帷帳。二世怒不可遏,召喚侍候左右的衛士,但近侍衛士都慌亂不堪,不上前格鬥。二世身旁只有一名宦官服侍著,不敢離去。二世入內對這個宦官說:『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呀,競至於到了這個地步!』宦官道:『我不敢說,所以才能保全性命;倘若我早說了,已經被殺掉了,哪裡還能活到今日!』閻樂這時走到二世面前,數落他說:『您驕橫放縱,濫殺無辜,天下人都背叛了您,您還是自己打算一下吧!』二世說:『我可以見到丞相嗎?』閻樂道:『不行!』二世說:『我希望得到一個郡來稱王。』閻樂不准許。二世又道:『我願意作萬戶侯。』閻樂仍不答應。二世於是說:『那麼我甘願與妻子兒女去作平民百姓,像各位公子的結局那樣。』閻樂道:『我奉丞相的命令,爲天下百姓誅殺您,您再多說,我也不敢稟告!』隨即指揮他的兵士上前。二世就自殺了。閻樂回報趙高,趙高便召集全體大臣、公子,告訴他們誅殺二世的經過情形,並說道:『秦從前本是個王國,始皇帝統治了天下,因此稱帝。現在六國重又各自獨立,秦朝的地盤越來越小,仍然以一個空名稱帝,不可如此。應還像過去那樣稱王才合適。』便立子嬰爲秦王,並用平民百姓的禮儀把二世葬在了杜縣南面的宜春苑中。)
【原文】
夫奇異之夢,多有故而少無爲者矣〔1〕。今一寢之夢,或屢遷化,百物代至,而其主不能究道之,故占者有不中也。此非占之罪也,乃夢者過也。或言夢審矣,而說者不能連類傳觀,故其善〔2〕惡有不驗也。此非書之罔,乃說之過也。是故占夢之難者,讀其書爲難也〔3〕。【注釋】
〔1〕○鐸按:『爲』與『謂』同。『無謂』見史記秦始皇紀。
〔2〕『善』字舊脫。
〔3〕晏子春秋雜下:「占夢者曰:『請反具書。』」漢書藝文志雜占類:『黃帝長柳占夢十一卷,甘德長柳占夢二十卷。』隋書經籍志五行類:『京房占夢書三卷。』
【原文】
夫占夢必謹其變故,審其徵候,內考情意,外考王相,即〔一〕吉凶之符,善惡之效,庶可見也。【注釋】
〔1〕『即』與『則』同。(庶,差不多)
【原文】
且凡人道見瑞而修德者,福必成,見瑞而縱恣者,福轉爲禍;見妖而驕侮者,禍必成,見妖而戒懼者,禍轉爲福〔1〕。是故太姒有吉夢,文王不敢康吉〔2〕,祀於群神,然後占於明堂,並拜吉夢。修省〔3〕戒懼,聞喜若憂,故能成吉以有天下〔4〕。虢公夢見蓐收賜之上田,自以爲有吉,囚〔5〕史嚚,令國賀夢〔6〕。聞憂而喜,故能成凶以滅其封。【注釋】
〔1〕呂氏春秋制樂篇:「湯曰:『吾聞祥者,福之先者也。見祥而爲不善,則福不至。妖者,禍之先者也。見妖而爲善,則禍不至。』」治要載桓譚新論云:『災異變怪者,天下所常有,無世而不然。逢明主賢臣智士仁人,則修德善政省職慎行以應之,故咎殃消亡,而禍轉爲福。』
〔2〕○鐸按:爾雅釋詁:『康,樂也。』晉語一:『抑君亦樂其吉而備其凶?』『康吉』即『樂其吉』也。或以『吉』字屬下讀,非。
(太姒,姒姓,有莘國(今陝西郃陽縣東南)人,周文王的正妃,周武王之母。)
〔3〕『省』舊作『發』。
〔4〕御覽八十四引帝王世紀云:『文王自商至程,太姒夢見商庭生棘,太子發取周庭之梓,樹之於闕閒,梓化爲松柏柞棫。覺而驚,以告文王。文王不敢占,召太子發,命祝以幣,告於宗廟群神,然後占之於明堂。及發並拜吉夢,遂作程寤。』按程寤解出周書,今亡,御覽及藝文類聚多引之。
〔5〕『囚』舊作『因』。 (蓐收,又名該,中國古代神話中的金神、秋神、西方之神、天之刑神,五行神之一。少昊之子及其輔佐神。)(虢叔,又稱虢公,季歷第三子,周文王之弟,周武王之叔,西周初年由周武王封於西虢(一說東虢),虢叔號曰『虢公』,因『虢』、『郭』音同,又稱『郭公』。其後代就以郭爲姓氏,虢叔爲郭姓的受姓始祖。) (史嚚:春秋時虢國史官。名嚚。主張輕神重民。提出『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認爲『神,聰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左傳·莊公三十二年】),統治者德厚就能保天下,德薄就要失天下。預言德薄而依靠神的虢國將要滅亡。)
〔6〕晉語。○鐸按:晉語二無『賜上田』語。神賜虢公上田,事在周惠王十五年,即魯莊公三十二年,周語、莊三十二年左傳並載之。此文蓋合二事爲一。
【原文】 易曰:『使知懼,又明於憂患與故〔1〕。』凡有異夢感心,以及人之吉凶,相之氣色,無問善惡,常恐懼修省,以德迎之〔2〕,乃其逢吉〔3〕,天祿永終〔4〕。【注釋】
〔1〕繫辭下傳。○鐸按:繫辭云:『其出入以度,外內使知懼,又明於憂患與故。』此節引其文。
〔2〕易震象曰:『君子以恐懼修省。』淮南子繆稱訓云:『身有丑夢,不勝正行。國有妖祥,不勝善政。』
〔3〕書洪範云:『子孫其逢吉。』○鐸按:馬融註:『逢,大也。』此文本周語。周語:『道而得神,是謂逢福』,韋昭註:『逢,迎也。』上文云:『以德迎之』,則知節信『逢吉』之義當與韋同。
〔4〕論語。○鐸按:堯曰篇首章之語,偽古文尚書入之大禹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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