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卷50顯學詩解1先王真情情通古今兼容並包非寬非廉 題文詩:
世之顯學,儒也墨也.儒之所至,孔丘者也. 墨之所至,墨翟者也.自孔子死,有子張儒, 儒有子思,顏氏孟氏,漆雕氏儒,仲良氏儒, 孫氏之儒,樂正氏儒.自墨子死,有相里氏, 相夫氏墨,鄧陵氏墨.故孔墨後,儒分爲八, 墨離爲三,取捨相反,不同皆自,謂真孔墨, 孔墨不可,復生將誰,定世學乎?孔墨俱道, 堯舜取捨,不同皆自,謂真堯舜,亦不復生, 將誰使定,儒墨之誠?殷周七百,余歲虞夏, 二千餘歲,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審, 堯舜道於,三千歲前,意測者其,不可必乎! 無參驗而,必之者愚;弗能必而,據之者誣, 明據先王,必定堯舜,非愚則誣.愚誣之學, 雜反之行,明主弗受.情通古今,傳情遞義. 真情無形,無形有情,薪火相傳,非有非無. 墨者之葬,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 服喪三月,世主以爲,儉而禮之.儒者反是, 破家而葬,服喪三年,大毀扶杖,世主以爲, 孝而禮之.君主夫是,墨子儉將,非孔子侈, 是孔子孝,將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儉, 俱在儒墨,上兼禮之.漆雕之議,其不色撓, 亦不目逃,其行曲則,違於臧獲,其行直則, 怒於諸侯,世主以爲,廉而禮之.宋鈃之議, 設不鬥爭,取不隨仇,不羞囹圄,見侮不辱, 世主以爲,寬而禮之.夫是漆雕,之廉將非, 宋榮之恕;而是宋榮,之寬將非,漆雕之暴. 寬廉恕暴,俱在二子,人主兼禮.自愚誣學, 雜反辭爭,人主俱聽,故海內士,言無定術, 行無常議.夫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亦不, 兼時而至,雜反學不,兩立而治.今上兼聽, 雜學繆行,同異之辭,安得無亂?聽行如此, 其於治人,又必然矣.兼容並蓄,海納百川. 非寬非廉,能寬能廉,非恕非暴,有恕有暴.
【原文】
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1]。墨之所至,墨翟也[2]。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張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顏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孫氏之儒,有樂正氏之儒[3]。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4]。故孔、墨之後,儒分爲八,墨離爲三,取捨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孔、墨不可復生,將誰使定世之學乎?孔子、墨子俱道堯、舜,而取捨不同,皆自謂真堯、舜,堯、舜不復生,將誰使定儒、墨之誠乎[5]?殷、周七百餘歲,虞、夏二千餘歲,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審堯、舜之道於三千歲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6]!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故明據先王,必定堯、舜者,非愚則誣也。愚誣之學,雜反之行,明主弗受也。
【注釋】
[1]孔丘:孔子的名。孔子,字仲尼,春秋末期魯國人,儒家學派的創始人。[2]墨翟:就是墨子,名翟,戰國初期魯國人,墨家學派的創始人。[3]子張:姓顓孫,名師,孔子的學生。子思:孔子的孫子,名伋。顏氏:指顏回,字,子淵,孔子的學生。孟氏:指孟軻,子思的再傳弟子,孔子以後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漆雕氏:姓漆雕,名啟,孔子的學生。仲良氏:可能是仲梁子,戰國時魯國人,儒家人物。孫氏:指孫卿,即荀況。樂正氏:樂正子春,曾參的學生。[4]相里氏:相里勤,墨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相夫氏:一作伯夫氏,墨家的代表人物之一。鄧陵氏:即鄧陵子,墨家的代表人物之一。[5]堯、舜:我國原始社會末期的部落首領,傳說中的賢君。[6]殷、周七百餘歲:從商末周初算起到韓非時,已經七百餘年。
【譯文】 社會上名聲顯赫的學派,是儒家、墨家。儒家造詣最高的,是孔子。墨家造詣最高的,是墨翟。自從孔子去世後,有子張一派的儒家,有子思一派的儒家,有顏回一派的儒家,有孟子一派的儒家,有漆雕啟一派的儒家,有仲良子一派的儒家,有公孫尼子一派的儒家,有樂正子一派的儒家。自從墨子去世後,有相里勤一派的墨家,有相夫氏一派的墨家,有鄧陵子一派的墨家。所以在孔子、墨子去世後,儒家分成八派,墨家分爲三派,他們所取捨的學問各不相同,但都自稱爲是真正的孔家、墨家,孔子、墨子不可以復生,將讓誰來斷定社會上這些學派究竟是不是孔子、墨子的真傳呢?孔子、墨子都稱道堯、舜,而取捨也不同,卻也都說自己的主張是真正的堯、舜的思想,堯、舜不可以復生,將讓誰來斷定究竟哪一派的儒家、墨家是真的呢?商末周初到現在有七百餘年的歷史,虞、夏到現在有兩千多年了,尚且不能斷定儒家、墨家的真假;如今想要審察三千年以前的堯、舜,想來是不能確定的吧!不用事實驗證就對事物作出決斷,是愚蠢的;不能確定事物的真假就作爲依據,是一種欺騙。所以公開宣稱根據先王之道,武斷確定堯、舜的事跡,不是愚蠢就是欺騙。愚蠢欺騙的學說,雜亂矛盾的行爲,英明的君主是不會採納的。
【原文】
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世主以爲儉而禮之[1]。儒者破家而葬,服喪三年,大毀扶杖,世主以爲孝而禮之。夫是墨子之儉,將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將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儉俱在儒、墨,而上兼禮之。漆雕之議,不色撓,不目逃,行曲則違於臧獲,行直則怒於諸侯,世主以爲廉而禮之。宋榮子之議,設不鬥爭,取不隨仇,不羞囹圄,見侮不辱,世主以爲寬而禮之[2]。夫是漆雕之廉,將非宋榮之恕也;是宋榮之寬,將非漆雕之暴也[3]。今寬、廉、恕、暴俱在二子,人主兼而禮之。自愚誣之學、雜反之辭爭,而人主俱聽之,故海內之士,言無定術,行無常議。夫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時而至,雜反之學不兩立而治。今兼聽雜學繆行同異之辭,安得無亂乎[4]?聽行如此,其於治人又必然矣。
【注釋】
[1]禮:禮遇。[2]囹圄:監獄。宋榮子:即宋鈃,戰國時宋國人,屬黃老學派。[3]廉:正直、剛直、品行方正。[4]繆:通『謬』,荒謬,顛倒。
【譯文】
墨家的葬禮思想是,冬天去世就穿冬季的服裝下葬,夏天去世就穿夏天的服裝下葬,桐木做的棺材只能要三寸厚,服喪三個月,當朝的君主認爲這很節儉因而禮遇他們。儒家的葬禮思想是傾家蕩產來舉辦葬禮,要服喪三年,要痛哭到毀壞身體、拄著拐杖的地步,當朝的君主認爲這很孝道因而禮遇他們。如果肯定墨子的節儉,必定要反對孔子的奢侈浪費;如果肯定孔子的孝道,必定要反對墨子的違逆。如今孝道、違逆、奢侈、節儉都包含在儒家、墨家的思想之中,而君主卻對他們都加以禮遇。 漆雕氏的思想是,與人爭鬥時不能在臉色上表現出屈服,不能在眼睛中表現出逃避,行爲不正那麼對奴隸也要避開,行爲正直那麼對諸侯都敢怒斥,當朝君主認爲很正直因而禮遇他。宋榮子的思想是,設法不與人鬥爭,絕不報仇,坐牢不覺羞恥,被欺侮不感恥辱,當朝的君主認爲很寬宏大度因而禮遇他。如果肯定漆雕氏的剛正,必定要反對宋榮子的寬恕;如果肯定宋榮子的寬恕,必定要反對漆雕氏的凶暴。如今大度、剛正、寬恕、凶暴都包含在他們二人的思想中,君主卻對他們都加以禮遇。自從愚蠢騙人的學說,雜亂矛盾的說法互相爭辯以來,君主同時都聽從,所以天下的有才的人,說話沒一定的標準,行爲沒有固定的原則。冰塊和火炭不可能在同一個容器里久存,嚴寒和酷暑不可能在一個季節同時到來,雜亂矛盾的學說不可能同時並立而用來治國。如今對那種雜亂、荒謬和互相矛盾的言行全都聽從,國家哪能不混亂呢?君主聽言、行事如此,他在治理民眾方面也必定是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