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題文詩：
太子曰善,濤何氣哉?曰不記也,然聞師曰,
似神非神,有三疾雷,聞於百里;江水逆流,
海水上潮;山出雲內,日夜不止.衍溢漂疾,
波涌濤起.其始起也,洪淋淋若,白鷺下翔.
浩浩溰溰,其少進如,素車白馬,帷蓋之張.
波涌雲亂,擾擾焉如,三軍騰裝.旁作奔起,
飄飄焉如,輕車勒兵.六駕蛟龍,附從太白,
純馳皓蜺,前後絡繹.顒顒卬卬,椐椐彊彊,
莘莘將將.壁壘重堅,沓雜軍行.訇隱匈礚,
軋盤涌裔,原不可當.觀其兩旁,滂渤怫鬱,
暗漠感突,上擊下律,似勇壯卒,突怒無畏.
蹈壁沖津,窮曲隨隈,逾岸出追.遇之者死,
當之者壞.初發乎域,圍之津涯,荄軫谷分.
迴翔青篾,銜枚檀桓.弭節伍子,之山通厲,
骨母之場,以凌赤岸,篲扶桑橫,奔似雷行.
誠奮厥武,如振如怒.沌沌渾渾,狀如奔馬.
混混庉庉,聲如雷鼓.發怒窒沓,清升逾跇,
侯波奮振,而合戰於,藉藉之口.鳥不及飛,
魚不及回,獸不及走.紛紛翼翼,波涌雲亂,
盪取南山,背擊北岸,覆虧丘陵,平夷西畔.
險險戲戲,崩壞陂池,決勝乃罷.讋汩潺湲,
披揚流灑.橫暴之極,魚鱉失勢,顛倒偃側,
沋沋湲湲,蒲伏連延.神物怪疑,不可勝言,
使人踣焉,洄暗悽愴,此天下之,怪異詭觀,
太子能強,起觀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將爲,太子奏薦,方術士有,資略者若,
莊周魏牟,楊朱墨濯,便蜎詹何,之倫使論.
天下精微,理萬物之,是非孔老,覽觀孟子,
持籌而算,萬不失一.此亦天下,要言妙道,
豈欲聞乎?於是太子,據幾而起,曰渙乎若,
一聽聖人,辯士之言.澀然汗出,霍然病已.
太子曰：『善！然則濤何氣哉？』客曰：『不記也。然聞於師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聞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內雲山出內云：山中的雲日夜吞吐著。內：通『納』，日夜不止。衍溢漂疾衍溢：平滿四溢。漂疾：急流貌，波涌而濤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洪淋淋：言像山洪翻滾而下。因潮頭高出江面，故言如洪，若白鷺之下翔。其少進也，浩浩澧溰(yi)溰：高白貌，如素車白馬帷蓋之張帷蓋：車帷、車蓋。其波涌而雲亂雲亂：如雲一樣紛亂，擾擾焉擾擾：紛亂貌，如三軍之騰裝騰裝：裝備整齊，奔騰前進。其旁作而奔起也旁作：橫出。奔起：上揚，飄飄焉，如輕車之勒兵輕車之勒兵：將軍在輕車上指揮軍隊。勒兵：指揮隊伍。六駕蛟龍六駕蛟龍：六條蛟龍駕車，附從太白附從太白：從屬於河伯而受其指揮。李善注引許慎【淮南子注】：『馮遲太白，河伯也。』。純馳浩蜺純馳：或聚集或奔馳。純：通『屯』，聚集。【離騷】『飄風屯其相離兮』，洪興祖【補註】：『聚也。』浩蜺：長虹。蜺：同『霓』，虹，前後駱驛駱驛：同『絡繹』，顒顒卬卬顒(yong)顒卬(ang)卬：波高貌，椐椐強強椐(ju)椐強強：波浪前涌後推相隨奔流貌，莘莘將將莘(shen)莘：長貌。將將：高貌。壁壘重堅壁壘重堅：言潮頭如高而堅固的壁壘。重：重疊，層層。言其高，沓雜似軍行沓(ta)雜：眾多貌。訇隱匈礚訇(hong)隱匈礚(ke)：擬聲詞，形容濤聲轟轟隆隆震響，軋盤涌裔軋(ya)：指波濤互相撞擠。盤：旋轉。涌裔(yi)：濤行貌。此句形容波濤洶湧激盪奔騰之狀，原不可當。觀其兩傍，則滂渤怫鬱滂渤怫(fu)郁：形容水怒激之狀。滂渤：指水流受到局限而鬱積。怫鬱：人內心不平而有所鬱結。此處也是用來形容水，漠感突『暗漠』句：言波浪中昏暗的低處衝激而起。暗漠：昏暗。感突：衝起。『感』借爲『撼』，上擊下律律：『硉』之借，五臣本正作『硉』。石頭從高處滾下。此寫浪頭。有似勇壯之卒，突怒而無畏突怒：盛氣發作；蹈壁沖津蹈壁沖津：衝擊高岸和渡口，窮曲隨隈窮曲隨隈(wei)：言水波激盪了所有的水灣岸隈。曲、隈：均指山水岸涯彎曲處，逾岸出追追：同『堆』，指沙堆；遇者死，當者壞。初發乎或圍之津涯，荄軫谷分『初發乎』二句：寫浪峰與浪峰之間如地界山谷。李善注本此二句在『津』字斷句，以『涯』字連下文，而無『荄』字。此從梁章鉅、胡紹瑛說校改。或圍：地名，未詳。胡紹瑛曰：『「或」蓋古文「域」，「域」、「圍」二字義貫。……疑此與下「藉藉之口」皆屬寓言，非實有地理可考也。』津涯：渡口邊。荄(gai)：同『陔』，山隴。軫(zhen)：通『畛』，田界區分。谷分：如山谷之分裂。迴翔青篾迴翔：猶言迴旋。青篾(mie)：車名。【宋書·明帝紀】：『太妃乘青篾車。』篾爲覆蓋在車欄上的圍蓋之類，街枚檀桓銜枚：本指軍隊人馬疾行時口中銜著枚，此處喻江濤之寂然無聲。檀桓：盤桓，迴旋。弭節伍子之山伍子之山：以伍子胥命名之山，通厲胥母之場通厲：遠行。胥母：原作『骨母』。李善引【史記】曰：『吳王殺子胥，投之於江，吳人立祠於江上，因名胥母山。』又曰：『【越絕書】曰：「闔閭……晝游於胥母。」疑「骨母」字之誤也。』今正。凌赤岸凌：上。赤岸：地名，彗扶桑篲(hui)：掃。扶桑：神話中樹名，在日出之處，橫奔似雷行。誠奮厥武誠奮厥武：果真是發揚了它的威勢，如振如怒振：同『震』。沌沌渾渾沌(tun)沌渾渾：波濤相追逐之貌，狀如奔馬。混混庉庉混混庉(dun)庉：波浪之聲，聲如雷鼓雷鼓：雷聲和鼓聲。發怒庢沓『發怒』句：寫波濤因受阻而沸騰溢起。庢(zhi)：同『窒』，阻礙。沓：沸溢出來，清升逾跇清升逾跇(yi)：清波升起，互相超越。跇：越過，侯波奮振侯波：陽侯之波，大波。傳說大波之神名陽侯，合戰於藉藉之口藉(ji)藉：交混雜亂貌。藉藉之口：指江河交匯之處。【上林賦】『它它藉藉，填坑滿谷。』顏師古註：『言交橫也。』。鳥不及飛，魚不及回，獸不及走。紛紛翼翼翼翼：飛翔貌。【離騷】『高翱翔之翼翼。』王粲【贈蔡子篤】：『翼翼飛鸞，載飛載東。』俱飛翔義。此句形容高高波濤交錯迴旋奔馳之貌，波涌雲亂。盪取南山，背擊北岸『盪取南山』二句：寫水勢沖盪南山，又反擊北岸。覆虧丘陵覆虧：傾覆。虧：侵蝕，平夷西畔平夷：蕩平。西畔：西岸。險險戲戲險險戲戲：傾側危險之貌。『戲』通『巇』，崩壞陂池陂池(potuo)：同『陂陁』，斜坡，此處指臨江地帶，決勝乃罷決勝乃罷：指江濤必欲衝決一切障礙。讋汩潺湲讋汩(zeyu)：波浪相擊聲，披揚流灑。橫暴之極，魚鱉失勢，顛倒偃側偃：仰跌。偃側：言魚鱉等生物皆失去平衡，無法控制自己，沋沋湲湲沋(you)沋湲湲：魚鱉顛倒之貌，蒲伏連延蒲伏：同『匍匐』。連延：延續。神物怪疑，不可勝言。直使人踣焉踣(bo)：向前跌倒，洄暗悽愴焉洄暗：驚駭失智貌。此天下怪異詭觀也，太子能強起觀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將爲太子奏方術之士有資略者奏：進。方術：道術。資略：才智，若莊周、魏牟、楊朱、墨翟、便蜎、詹何之倫莊周：即莊子，戰國中期思想家。魏牟：戰國時魏國公子，思想家。他曾說：『身在江湖之上，心居魏闕之下。』隱而不忘國事(見【呂氏春秋】)。楊朱：戰國時思想家，主張『爲我』之說。墨翟：即墨子，戰國初期思想家，主張『兼愛』。便蜎(yuan)：即范蠉(同『蜎』，典籍中多誤作環』)，又作『玄淵』；或於『蜎』下注『蠉』字，以爲訓釋，遂又誤作『蜎蠉』。戰國末年思想家，傳老子之學。詹何：『古得道者』(【呂氏春秋】高誘注)。與魏牟同時。倫：輩，使之論天下之精微精微：精闢微妙的道理。『精』原作『釋』，據【考異】校改，理萬物之是非。孔老覽觀孔老覽觀：讓孔子和老子對上述諸人的論說加以審覽，孟子持籌而筭之孟子：孟軻，戰國中期思想家。籌：籌劃。此言讓孟子來爲太子籌劃一切，使萬無一失，萬不失一。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太子豈欲聞之乎？』於是太子據幾而起曰據幾而起：手撐著几案坐起來。『曰』字爲衍文。吳闓生曰：『此「曰」字當是衍文，刪去之，文乃可讀。』(【古文辭類纂音注】引)，渙乎若一聽聖人辯士之言。涊然汗出涊(nian)然：汗出貌，霍然病已。
譯文、
太子說：『太好了。既然如斯，那麼江濤畢竟是一種什麼景象呢？』
吳客說：『這不見於記錄。但我從老師那裡聽說，江濤似神而又非神的特色有三條：一是濤聲似疾雷，聞於百里之遠；二是江水倒流，海水潮漲往上灌；三是山谷吞雲吐氣，日夜不斷。江水滿溢，水流湍急，波浪洶湧。那江濤開端湧現的時候，山洪飛瀉而下，似文鷺向下翱翔。稍進一步，水勢浩浩大盪，皂茫茫一片，象白馬駕著艷車，車上弛設著車蓋帷幔，當波濤洶湧象亂雲滾來，繚亂的樣子就如雄師奮起打扮服裝列隊向前。當波瀾從兩旁蓋騰舒起，飄飄揚盪的樣子就象將軍坐在輕車上帶領部隊作戰。駕車的是六條蛟龍，追隨在河神的後面。又好似一條紅色長虹在奔跑，前後持續不斷。潮頭高大，浪頭相隨，相互激盪，象軍營壁壘重疊而又牢固；其混亂紛紜，又象人多馬眾的軍走。江濤轟鳴，奔跑洶湧，其勢利不可擋。望那泊岸的二旁，更是水勢洶湧，汪洋一片，左沖左突，一會兒向上衝擊，一會兒往下跌降。好似勇壯的士兵，奮勇突進而無所害怕。潮水拍打岸壁，衝擊渡口，流遍江灣，注滿水曲，逾越堤岸，漫出沙堆。撞著它就要逝世滅，擋住它就要損壞。波濤開初時從或圍那處所的水邊動身，碰到山隴而迴轉，碰到川谷而分流，到青篾打著旋渦，經由檀桓時象戰馬銜枚無聲疾進。再徐慢流功伍子山，始終遠奔到叫作胥母的戰場。它超越赤岸，掃向扶桑，桀驁不馴，如疾雷迅言，直奔後方。江濤確切發奮了它的英武，既象示威，又象發怒。咆哮嘶鳴，如萬馬飛躍。轟轟隆隆，似雷鼓震天。水勢因碰壁而怒起，清波果彼此超出而升騰。大波奮起震動，交戰在藉藉的隘口。鳥來不迭騰飛，魚來不及迴轉，獸來不及迴避。水勢浩渺勁健，波涌似飛雲亂翻。江濤盪擊南山，回身又牴觸觸犯北岸。搗毀了丘陵，蕩平了西岸。多麼危險如許恐怖啊，它沖毀堤岸，損壞池塘，直到獲得決議性的成功之後剛才罷戚。而後流水激盪磅礴，浪花飛濺不息。任意泛濫，已到極點。魚鱉不能從主，腹背顛倒上下翻覆，匍匐而行，連接不斷。水中神物可怪可信，難以盡述，簡直叫人驚倒在地，嚇得神志不清，喪魂失魄。這是天下怪異常見的異景，太子能勉強起來去欣賞它嗎？』太子說：『我還有病，不能去。』
吳客說：『那麼我將給太子進薦博學而有實踐的人中最有資望智略的，就象莊周、魏牟、楊朱、墨翟、便?、詹何一類的人物。讓他們談論天下高深奧妙的道理，明辨萬事萬物的是非曲直，再請孔子、老子這類人物爲之審察評說，請孟子這類人物爲之謀劃合計，這樣一萬個問題也錯不了一個。這是天下最切要最精妙的學說啊，太子豈非想聽聽這些嗎？』於是太子扶著几案站了起來，說：『你的話實使我釋然甦醒，好象一下子聽到了聖人辯士的言論了。』太子出了一身透汗，溘然之間病症全消。 |
|
桂公網安備 4501030200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