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孟景春，1922～ ，江蘇省張家港市人。南京中醫藥大學教授，首批研究生導師，江蘇省名中醫，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從事中醫教學、臨床工作近70年，已年逾90高齡，還堅持3個半天的門診。 一 關於婚姻，人們常有七年之癢的說法。2011年4月16日來的這個中年人卻是另類的七年問題。門口進來的是一位正宗的北方漢子，卻有著林黛玉般微蹙的眉頭。這樣的患者，多半是被疼痛折磨的。問之，果然。
孟景春教授
孟景春教授 『哪裡不舒服啊？』 『頭痛，最近疼得越來越厲害！』 『怎麼個疼法啊？疼痛發作有沒有什麼規律啊？』我的這個很平常的問話，卻讓漢子遲疑了下。 『就是在同房之後……』，遲疑歸遲疑，說起自己的不適，卻不含糊。想來是被頭痛折磨得夠久夠苦。 話匣子打開，北方漢子開始敘述其頭痛的歷史了。這疼痛，從洞房花燭夜就開始折磨他。從第一次和妻子的纏綿開始，每次都要持續4～5天才能痛止。好在那時候疼痛尚輕，挺一挺也就過去了。年輕人麼，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雖然有頭疼的問題，卻依然擋不住房事的誘惑——反正按照他的說法，結婚後就沒有不頭疼的時候了！ 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推移頭疼開始加重，近一兩年來甚至到有點無法忍受的程度。任何影響男人房事的事，都是大事。求醫之路就此開始。我到這裡，已經不曉得是第幾家了。 二 頭痛，在中醫里有虛實之分。像女孩子在月經期間的疼痛，常常屬於因爲出血造成的血虛頭痛，屬於虛性的疼痛。這樣的疼痛，患者常常喜歡用手按壓頭部，覺得舒服一點。可是看這位北方大漢，怎麼看也沒有病西施的模樣啊。不僅不像手托額頭的患者，臉色還很好。
血虛頭痛的主症及治療方法
血虛頭痛的主症及治療方法 房事太過的人，大家常常會半開玩笑地說是腎虛，他會不會是腎虛呢？腎虛常常有腰膝酸冷，足冷的症狀，在生育方面也容易出問題。 『您今年多大了？』 『36歲。』 『有孩子了吧？』 『兩個孩子了，淘氣著呢！』 『夫人身體可好？』 『她挺好的，沒啥毛病，例假啥的也挺正常！』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像是要和人吵架一般。雖然患者大多有些焦慮急躁，但是他的聲音也還是太大了一點。 『那你平時愛生氣嗎？』我問。 『是的，是挺急躁的，我老婆說我動不動就在家發火，不管對孩子還是對她，一點小事就毛。』漢子說著，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生氣了，頭痛是不是會厲害一點呢？』 『好像有一點兒。』漢子若有所思地回答。 該摸脈了。脈弦大而有力，一派火旺的表現。煩躁易怒，脈弦大，都是肝旺的表現。這下連隨診的學生都看出端倪了。
肝火旺導致頭痛
據上述情況，書醫案如下： 張××，男，35歲，業務員。初診：2011年4月16日。 主訴：自述患交接頭痛7年。痛時拒按，臥下不減。疼痛持續4～5天後可自行緩解。平時性躁易怒，余無所苦。 舌略紅，脈弦有力。此乃情感激動，氣血上沖所致。治擬養陰疏肝，佐以鎮潛。 處方：柴胡20g 龍骨20g 牡蠣20g 大黃5g 川芎40g 生地黃30g 赭石35g 半夏10g。水煎服。
三 患者拿著處方走了以後。隨診的學生不解地問道： 『老師，這個患者肝火偏旺的症狀很典型，爲何不選用龍膽瀉肝湯之類，清肝火的方劑爲主呢？而只是用了大黃一味純寒涼的藥物？反而用了大劑量的生地黃和川芎，難道他是有血熱，兼有瘀血嗎？他也沒說是偏頭痛啊？』 『問得好。』我答道，『此證看似簡單，實際有很多細節值得推敲，而不是單單一個肝火旺就能完全解決。具體說來有這樣幾方面。』 『第一，患者急躁易怒，屬肝是肯定的。中醫認爲，肝屬木，主升，如同春天生長的萬物，雖然生機盎然，可一旦生長太過，就會造成植物成爲頭大身子小的畸形。而肝在中醫里主升，是指運送氣血向人體的上部，若輸送太多，就會在頭部造成充血。』 『第二，患者的頭痛與性生活有關，而自己卻不加節制。按他自己的話說，因此頭痛無寧日。這一方面說明頭痛發作的厲害，另一方面也說明他的性慾有些偏亢。中醫里，主管生殖的是腎，腎自身有著陰陽的平衡。腎一旦失衡後，表現相火偏旺。此病人性慾比較旺盛，提示有相火太旺的因素。而相火偏旺，大多是腎陰不足引起的。』 『第三，患者長期頭痛，久病多瘀。所說的瘀，就是血流失於通暢，中醫有句話「不通則痛」。這不通實際就是瘀血。』
通則不痛，痛則不通
『這三個方面都考慮了，那麼採用治療的方法。對於肝的生發太過，我們選擇柴胡龍骨牡蠣湯，去生薑、桂枝，去人參茯苓補虛的，加上一味重鎮降逆的赭石，幫助平息升發太過的肝氣。對於相火偏旺，增加滋陰清火的生地黃。』 『對於久病多瘀，加上活血的川芎（川芎本身也可以治療頭痛）。』 『患者患病已久，故而以大劑量藥物，期收王翦擄楚之功。』 聽完我的分析，隨診的學生吐了吐舌頭，覺得他們的肝火旺的分析的確太粗糙了。 四 用藥的結果並沒有讓我失望。 二診時，患者告訴我，只服用了三劑，多年的頭痛就霍然若失。此番前來主要是表示感謝，並問我是不是要繼續服藥——因爲頭痛已經完全好了。 我可沒有他這麼樂觀，因爲這麼多年的問題，僅僅幾副藥就想完全解決，不太現實。所以囑咐他繼續服用一個月，防止復發。他雖然口頭答應，卻一副好了傷疤忘卻痛的樣子。 果然，三個月後，頭痛復發。效不更方，仍三劑而痛止。這次他不敢托大，老老實實繼續服藥大半個月。此後再也沒復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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