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爲孝乎?』 【釋讀】本章言敬而不愛,亦不得爲孝;而誠之所至,即是孝。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爲孝乎?』 ...
(一) 卜商(公元前507年—前400年),字子夏,衛國人,少孔子四十四歲,名列『孔門十哲』之一。子夏才思敏捷,以文學著稱,與子游同列孔門十哲文學科,於諸經皆有鑽研,對典章文物即歷史文獻和政治制度了於胸心,有較強的理論研究能力和學術造詣。西河設教時期廣收門徒,著名弟子有:魏文侯、吳起、田子方、李悝、段干木、公羊高等,在思想傾向上更注重人們的利益,講求現實功效,而且比較關注普通人的生活現實,是一位頗有經世傾向的思想家。 孔子答子游、子夏問孝,更著重於孝之本質。【論語】編纂者將此章列於『子游問孝』之後,是爲了更進一步闡述『孝行須敬』這個論斷。 (二) 『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爲孝乎?』這裡的弟子和先生,歷代註疏多理解爲人子和父親、或子弟和父兄。但正如劉沅【論語恆解】所云『稱父母爲先生,人子於父母前稱弟子,自古無此理』,故弟子應是指年幼的人,先生是指年長的人。饌,取其本意『飲食、吃喝』。這句的意思是:『有事情,弟子服侍效勞;有酒食,先生先行享用,難道這樣便算是孝了嗎?』意指服勞先食,還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孝。 劉沅【論語恆解】云:『此章言敬而不愛,亦不得爲孝也。服勞奉養,凡弟子事尊長皆然。夫子言此,乃弟子事先生之禮不足以爲孝也』。這啟發了我們的理解,孔子答子夏問孝,是以『事長之禮』與『事親之孝』作比對,指出弟子事長也有『敬』,但敬而不愛,亦不得爲孝。 (三) 色難,歷代註疏有兩種解釋:一是孝子之色說,孝子事親,以能和顏悅色爲難。朱熹【論語集注】云:『事親之際,惟色爲難耳,服勞奉養未足爲孝也。』二是父母之色說,孝子事親,難在承順父母之顏色,遇有牴牾,亦須起敬起孝。何晏【論語集解】引包咸注曰:『色難者,謂承順父母顏色乃爲難。』 朱熹【論語集注】給出此兩說,但傾向於前說。錢穆【論語新解】云『既是問孝,當直就子言』,也認爲應從前說。 今人李競恆【論語新札】給出新解,以爲『難』字作『戁』解,【說文】曰:『戁,敬也。』如此『色難』作『色敬』解,孝子事親應當有恭敬之容色。這一新解斬截明快,語義明豁,但不足之處在於失去義涵的深度和思想的力度。 綜而言之,從朱熹、錢穆的解釋,取『孝子之色』說,孝子事親,以能和顏悅色爲難。【禮記·祭義】云:『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人之面色,即其內心之真情流露,色難仍是心難。故孝之敬的內涵,要有容色上的順,內心裡的愛,內外一致,內在的誠愛決定或指引著外在的言行及色貌,如【大學】所言『誠於中而形於外。孔子的答辭表面上說『色難』,實際直指人之內心的『誠難』。有深愛者,以己之所有盡事其親,孝之至也。誠之所至,即是孝。 (四) 以上四章前後貫通,皆是對孝的不同角度的認知與體貼。孟懿子問孝,答之『事親以禮』;孟武伯問孝,答之『守身盡孝』;子游問孝,答之『事親須敬』;子夏問孝,答之『誠至即孝』。是故,孔子所說孝,要在四個維度上去領會和落實:禮、身、敬、誠。 反過來說,要考察一個人盡孝與否,也要從這四個維度來識別,是故,此四章明著言孝,而實則言『識人』,【論語】編纂者是借孔子言孝之語錄,編織在一起來言『如何識人』。爲何這麼說?因爲之後連續多章均是言識人,爲政之要在於識人、用人。據學而第二章所言,爲人孝弟者,鮮有犯上作亂也。故,識人之要在於考察其盡孝與否。 從識人角度反觀本章,則可理解爲何言『色難』,誠於中不可識,形於外之色可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