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外傳】卷10詩解9數戰數勝吳驕恣亡申鳴食祿死事忠孝不兩全聖人遠見 題文詩: 魏文侯問,曰吳所以,亡者何也?李克曰數, 戰而數勝.文侯問曰:數戰數勝,國之福其, 獨亡何也?李克對曰:數戰民疲,數勝主驕; 主驕則恣,恣則極物,民疲則怨,怨則極慮. 上下俱極,吳亡猶晚!夫差所以,自喪干遂. 詩經有曰;天降喪亂,滅我立王,驕恣失民. 楚有士曰,申鳴治園,以養父母,孝聞於楚, 王召之申,鳴辭不往.其父問曰:王欲用汝, 何爲辭之?申鳴對曰:何舍爲子,乃爲臣乎? 父曰使汝,有祿於國,有位於廷,汝樂而我, 不憂矣我,欲汝之仕.申鳴曰諾.遂朝受命, 楚王以之,爲左司馬.其年遇白,公之亂殺, 令尹子西,司馬子期,申鳴因以,兵衛白公, 謂石乞曰;申鳴天下,勇士今將,兵圍我也, 爲之奈何?石乞曰吾,聞申鳴孝,兵劫其父. 使人謂之,曰子與我,與子楚國;倘不與我, 則殺乃父.申鳴流涕,應之曰始,則父之子, 今君之臣,已不得爲,孝子安得,不爲忠臣? 援桴鼓之,遂殺白公,其父亦死.王歸賞之, 申鳴對曰:受君之祿,避君之難,非忠臣也; 正君之法,以殺其父,又非孝子.行不兩全, 名不兩立.悲夫若此,而生何以,示天下士! 遂自刎死.詩經有曰:進退惟谷.姜太公望, 周公旦昔,受封而見,太公問之,何以治魯? 周公對曰:尊尊親親.太公曰魯,從此弱矣, 周公問曰:何以治齊?姜太公曰:舉賢賞功. 周公曰後,世必有劫,殺之君矣.後齊日以, 大至於霸,二十四世,田氏代之.魯日削三, 十四世亡.猶此觀之,聖人能知,微矣詩曰: 惟此聖人,瞻言百里.聖人遠見,知微見著. 【原文】 魏文侯問里克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里克對曰:『數戰而數勝。』文侯曰: 『〔數戰〕數勝,國之福也。其獨亡,何也?』里克對曰:『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驕則恣,恣則極〔物,疲則怨,怨則極慮〕。上下俱極,吳之亡猶晚矣!此夫差所以自喪於干遂。 』詩曰:『天降喪亂,滅我立王。』 【注釋】 魏文侯問於李克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對曰:『數戰數勝。』文侯曰:『數戰數勝,國之福也.兵以此亡何也?』李克曰:『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治疲民,此其所以亡也。是故好戰窮兵,未有不亡者也。』 【譯文】 魏文侯問李克:『吳國爲什麼滅亡?』李克說:『因爲屢次得勝。』文侯說:『屢次得勝是國家的幸事,爲什麼竟會因此而亡國呢?』李克說:『屢次作戰,人民就要疲睏;屢次勝利,君主就容易驕傲。以驕傲的君主統治疲睏的人民,這就是滅亡的原因。所以凡是沉溺於發動戰爭,使軍隊疲勞的人,沒有一個不滅亡的。』 【原文】 楚有士曰申鳴,治園以養父母,孝聞於楚,王召之,申鳴辭不往。其父曰:『王欲用汝,何爲辭之?』申鳴曰:『何舍爲子,乃爲臣乎?』其父曰:『使汝有祿於國,有位於廷,汝樂,而我不憂矣。我欲汝之仕也。』申鳴曰:『諾。』遂之朝受命,楚王以爲左司馬。其年、遇白公之亂,殺令尹子西、司馬子期,申鳴因以兵之衛。白公謂石乞曰:『申鳴、天下勇士也,今將兵,爲之奈何?』石乞曰:『吾聞申鳴、孝也,劫其父以兵。』使人謂申鳴曰:『子與我,則與子楚國;不與我,則殺乃父。』申鳴流涕而應之曰:『始則父之子,今則君之臣,已不得爲孝子,安得不爲忠臣乎?』援桴鼓之,遂殺白公,其父亦死焉。王歸、賞之。申鳴曰:『受君之祿,避君之難,非忠臣也;正君之法,以殺其父,又非孝子也。行不兩全,名不兩立。悲夫!若此而生,亦何以示天下之士哉!』遂自刎而死。詩曰:『進退惟谷。』 【注釋】出自劉向【說苑】卷4立節詩解5蘭子不助不義申鳴食祿死事忠孝不兩全 【原文】楚有士申鳴者,在家而養其父,孝聞於楚國,王欲授之相,申鳴辭不受,其父曰:『王欲相汝,汝何不受乎?』申鳴對曰:『舍父之孝子而爲王之忠臣,何也?』其父曰:『使有祿於國,立義於庭,汝樂吾無憂矣,吾欲汝之相也。』申鳴曰:『諾。』遂入朝,楚王因授之相。 居三年,白公爲亂,殺司馬子期,申鳴將往死之,父止之曰:『棄父而死,其可乎?』申鳴曰:『聞夫仕者身歸於君而祿歸於親,今既去子事君,得無死其難乎?』遂辭而往,因以兵圍之。白公謂石乞曰:『申鳴者,天下之勇士也,今以兵圍我,吾爲之奈何?』石乞曰:『申鳴者,天下之孝子也,往劫其父以兵,申鳴聞之必來,因與之語。』白公曰:『善。』則往取其父,持之以兵,告申鳴曰:『子與吾,吾與子分楚國;子不與吾,子父則死矣。』申鳴流涕而應之曰:『始吾父之孝子也,今吾君之忠臣也;吾聞之也,食其食者死其事,受其祿者畢其能;今吾已不得爲父之孝子矣,乃君之忠臣也,吾何得以全身!』援桴鼓之,遂殺白公,其父亦死,王賞之金百斤,申鳴曰:『食君之食,避君之難,非忠臣也;定君之國,殺臣之父,非孝子也。名不可兩立,行不可兩全也,如是而生,何面目立於天下。』遂自殺也。 【譯文】 楚國有一個士人叫申鳴,在家奉養他的父親,全楚國的人都知道他的孝行。楚王想請他做宰相,申鳴辭謝了。他的父親說:『楚王想請你做宰相,你爲什麼不接受?』申鳴答道:『不作父親的孝子,而要做王的忠臣,爲什麼?』他的父親說:『造福於國家,在朝廷里有地位,你很愉快我也沒有憂愁,所以我要你做宰相。』申鳴說:『好的。』於是就上朝去。楚王就請他做宰相。
過了三年,白公作亂,殺了司馬子期,申鳴將去爲楚王戰死沙場,他的父親阻止他,說:『丟開父親,自己去犧牲,可以嗎?』申鳴說:『聽說作官的人,身體歸人主所有,而俸祿送給雙親,現在既然拋開人子的身份而去侍奉人主,難道不應該爲他犧牲嗎?』於是就辭別雙親而去,並用兵去包圍白公。
白公對石乞說:『申鳴這個人是天下的勇士,現在用兵包圍我,我應該怎樣辦才好?』石乞說:『申鳴是天下的孝子,用武力來劫持他的父親,申鳴聽到了這消息一定要來。』白公說:『好的。』就立刻用兵去劫持他的父親,並告訴申鳴說:『你同意我,我同你分楚國;你不答應我,你的父親就要被殺。』申鳴流下眼淚說:『當初我是父親的孝子,現在是人主的忠臣;我聽說,吃那個人的飯要爲那個人而犧牲,接受俸祿,要儘自己的能力去做,現在我不可能做我父親的孝子了,還能不做國君的忠臣嗎?』拿起鼓槌來擊鼓,殺掉白公,他的父親也被殺了。
楚王賞給他一百斤金,申鳴說:『吃人主的飯,又躲避人主的難,不是忠臣;爲安定人主的政權,而殺了父親,不是孝子;不可能同時兼備兩種名分,不可能同時保全兩種行爲。如果這樣活著,還有什麼面目立於天下?』於是就自殺了。 【原文】 昔者、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見,太公問周公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親親。』太公曰:『魯從此弱矣。』周公問太公曰:『何以治齊?』太公曰:『舉賢賞功。』周公曰:『後世必有劫殺之君矣。』後齊日以大,至於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魯日以削,三十四世而亡。猶此觀之,聖人能知微矣。詩曰:『惟此聖人,瞻言百里。』 【注釋】出自【淮南子】卷11齊俗訓詩解2通物知化行齊於俗 【原文】 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見。太公問周公曰:『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親親。』太公曰:『魯從此弱矣。』周公問太公曰:『何以治齊?』太公曰:『舉賢而上功。』周公曰:『後世必有劫殺之君。』其後,齊日以大,至於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魯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故【易】曰:『履霜,堅冰至。』聖人之見終始微言。故糟丘生乎象櫡,炮烙生乎熱斗。子路撜溺而受牛謝。孔子曰:『魯國必好救人於患。』子贛贖人,而不受金於府,孔子曰:『魯國不復贖人矣。』子路受而勸德,子贛讓而止善。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遠,通於論者也。 由此觀之,廉有所在,而不可公行也。故行齊於俗,可隨也;事周於能,易爲也。矜偽以惑世,伉行以違眾,聖人不以爲民俗。 【譯文】
以前姜太公呂望、周公姬旦分別受封后見了面,太公問周公:『你打算怎樣來治理魯國?』周公回答說:『尊敬尊長,親愛愛人。』太公說:『魯國從此要衰弱了。』周公問太公:『那你又打算怎樣來治理齊國呢?』太公說:『我要舉薦賢能,崇尚功績。』周公說:『齊國後代一定有被篡奪弒殺的君主。』從那以後,齊國一天天強盛,一直到齊桓公稱霸,傳二十四代時國政被田氏篡奪;而魯國日益衰弱,到三十四代亡國。所以【易經】上說:『踩在深秋的薄霜上,便就知道結硬冰的寒冬就快到了。』聖人就是能從開頭細微的跡象預見到事物發展的結果。所以,酒糟堆積成山肇始於用象牙爲筷,炮烙之刑肇始於用熨斗烙人。子路救起溺水者而接受主人答謝的牛,孔子對此事評論說:『魯國一定會興起助人爲樂的好風氣。』子贛用錢財贖救出奴隸而不接受官府的錢財,孔子對此事評論說:『魯國再也不會有自己掏錢財來贖救人的事了。』子路接受謝禮而能鼓勵人們修養善德,子贛推辭賞錢卻停止了人們行善。孔子之所以偉大,是能從小處看到大處,從近處看到遠處,在這個意義上說,孔子真是一位通曉事理的聖人。 由此看來,廉潔也有它所適用的範圍,而不可不分場合機械地推行。所以上述講到聖人行爲要齊同當時當地的禮俗是有道理的,這樣可以處事更隨順。同樣,聖人應按能力將事處理得更縝密一些,這樣辦事也可更容易些。反過來說,如裝出一副矜持、以虛偽的廉恥模樣來欺惑世人,行爲上又自視清高、違背民俗,這些行爲,聖人認爲不是一種齊同習俗的行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