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爱中医网 作者: [清]曹庭栋 卷四
卧房
室在旁曰房。《相宅经》曰:“室中央为《洛书》五黄,乃九宫尊位。”不敢当尊,故卧须旁室。老年宜于东偏生气之方,独房独卧。静则神安也,沈科谑云:“了然究诸品,弥觉静者安。”房以内,除设床之所,能容一几一榻足矣;房以外,令人伺候,亦择老年者,不耽酣睡,闻呼即应乃妥。
《易》言“君子洗心,以退藏于密。”卧房为退藏之地,不可不密,冬月尤当加意。若窗若门,务使勿通风隙,窗阖处必有缝,纸密糊之。《青田秘记》曰:“卧房窗取偶,门取奇,合阴阳也。故房门宜单扇,极窄,仅容一身出入。更悬毯幕,以隔内处,按《造门经》:门之高低阔狭,随房大小方向,另制尺量之。妄断祸福,此假阴阳而神其说,可勿泥。
卧房暗则能敛神聚气,此亦阴阳家之说。《易》“随”卦之彖辞曰:“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卧房必向晦而后入,本无取乎垲爽,但老年人有时起居卧房,暗则又非白昼所宜。但勿宽大,宁取垲爽者,或窗外加帘,酌明暗而上下之也可。房开北牖,疏棂作窗,夏为宜,冬则否,窗内须另制推板一层以塞之。《诗・豳风》云:“塞向鲚阑А!弊⒃唬合虮背鲭灰病1蔽阴,阴为寒所从生,故寒以御之也。
冬以板铺地平,诚善,入夏又嫌隔住地气,未免作热。置矮脚凳数张,凳面大三四尺,量房宽窄,铺满于中,即同地平板。夏月去凳,亦属两便。卧户与书室并宜之。
《蠡海集》曰:“春之气自下而升,故春色先于旷野;秋之气自上而降,故秋色先于高林。”寒气亦自上而降,故子后霜落时,寒必甚。气随霜下也,椽瓦疏漏,必厚作顶板以御之。即长夏日色上逼,亦可隔绝热气。如板薄,仅足承尘而已,徒添鼠窟以扰夜眠。
窗户虽极紧密,难免针隙之漏,微风遂得潜入。北地御寒,纸糊遍室,则风始断绝,兼得尘飞不到,洁净爽目。老年卧房,可仿而为之,每岁初冬,必重糊一度。
长夏日晒酷烈,及晚尚留热气,风即挟热而来。故卧房只宜清晨洞启窗户,以散竟夜之郁闷,日出后俱必密闭。窗外更下重帏遮隔,不透微光,并终日毋令人入。人气即致热也,盖热皆从外至,非内生耳。入寝时,但卷帏,亦勿开窗,枕簟胥含秋意。
楼作卧房,能杜湿气,或谓梯级不便老年。《华陀导引论》曰:“老年筋缩足疲,缓步阶级,以展舒之。”则登楼正可借以展舒。谚又有“寒暑不登楼”之说,天寒所畏者风耳,如风无漏隙,何不宜之有?即盛夏但不令窗外遮蔽深密,便无热气内侵。惟三面板隔者,木能生火也。按《吴兴掌故》:有销暑楼,颜真卿题额。则楼亦可销暑也。又韩诗云:“寝楼西畔坐书堂。”则楼宜寝,并可称寝楼。然少觉不适,暂迁楼下,讵曰非宜。卧所一斗室足矣,如地平铺板,不嫌高过于常,须去地二尺许,令板下前后气通;入冬仍以板塞,南向微开小隙而已,纵不及楼居,亦足以远湿气。
北方作地炕,铺用大方砖,执起四角,以通火气。室之北壁,外开火门,熏令少热,其暖已彻昼夜。设床作卧所,冬寒亦似春温,火气甚微,无伤于热,南方似亦可效。
床
《记・内则》云:“安其寝处。”安之法,床为要。服虔《通俗文》曰:“八尺曰床。”故床必宽大,则盛夏热气不Τ。上盖顶板,以隔尘灰,后与两旁,勿作虚栏;镶板高尺许,可遮护汗体;四脚下周围,板密镶之,旁开小门,隆冬置炉于中,令有微暖;或以物填塞,即冷气勿透。板须可装可卸,夏则卸去。床边上作抽屉一二,便于置物备用。
安床着壁,须杉木板隔之。杉质松,能敛湿气,若加油漆,湿气反凝于外。头卧处近壁,亦须板隔,否则壁土湿蒸,验之有霉气,人必受于不觉。《竹窗琐语》曰:“黄梅时,以干栎炭置床下,堪收湿,晴燥即撤去,卧久令人病丁!贝驳驮蛭云鹁惚悖陆放翁诗,所谓“绿藤水纹穿矮床”也。如砖地安床,恐有地风暗吹,及湿气上透,须办床垫。称床大小,高五六寸,其前宽二尺许,以为就寝伫足之所,今俗有所谓“踏床”者。床前另置矮凳,既有床垫,踏床可省。暖床之制,上有顶,下有垫,后及两旁,俱实板作门;三面镶密,纸糊其缝,设帐于内,更置幔遮于帐前,可谓深暖至矣。入夏则门亦可卸,不碍其为凉爽也。今俗所谓暖床,但作虚栏绕之,于暖之义奚取?
《说文》曰:“簟,竹席也。”昌黎诗云:“卷送八尺含风漪”是也。今以木镶方匡,或棕穿,或藤穿,通谓之簟。窃意温凉异候,床不得屡易,簟则不妨更换。夏宜棕穿者,取其疏;冬宜藤穿者,取其密。陕西有以牛皮绷若鼓,作冬月卧簟,尤能隔绝冷气。
盛夏暂移床于室中央,四面空虚,即散烦热,楼作卧室者更妥。窗牖不可少开,便微风得入卧所。凡室有里外间者,则开户以通烦闷之气,户之外,又不嫌窗牖洞达矣。
帐
帐必与床称,夏月轻纱制之。《齐东野语》云:“纱之至轻者曰‘轻容’。”王建《宫词》云:“嫌罗不着爱轻容”是也。又须量床面广狭,作帐底如帐顶布为之,帐下三面缝连,不但可以御蚊,凡诸虫蚤之类,亦无间得入。
夏帐专在御蚊,其前两幅阖处,正蚊潜入之径也,须以一幅作夹层五六寸,以一幅单层纳入,再加小纽二三,扣于帐外,则蚊不能曲折以入。《东方朔别传》曰:“蚊喜肉而恶烟。”禁其来,不若驱其去,捞水面浮萍曝干,加雄黄少许,烧烟熏室,可并帐外驱之。刘著诗云:“雷声吼夜蚊”,亦得免矣。
纱帐须高广,范蔚宗诗,所谓“修帐窗含秋阴”也。有以细竹竿,横挂帐中,安置衣帕为便。冬月颇宜,夏则多一物,则增一物之热。至脚后可设小几,陈茗碗、瓶花、佛手、柑等类,有枕旁置末丽、夜来香者,香浓透脑,且易引虫蚁,须用小棕篮置之,悬于帐顶下。二花香有余,色不足,惟供晚赏。凡物丰此即啬彼,亦造物自然之理。
予曾以荷花折置帐中,夜半后,瓣放香吐,辛烈之气,睡梦中触鼻惊醒,其透脑为患可知。因忆茂叔“香远益清”之说真,善于体物也。若移置帐外,能使隔帐香来,斯尤独绝,香浓故耳。
另有小帐之制,竹为骨,四方同于床,或弯环如弓样,或上方而窄、下方而宽,如覆斗样。《释名》所谓“斗帐”是也。帐罩于外,大小称乎骨,随处可张,颇为轻便。又有扇帐、荷包帐,俱非居家便用,无取也。冬月帐取低小,则暖气聚,以有骨子小帐,即设诸大床内;床之外,顶板覆其上,四面更以布作围,周匝亦如帐。床大帐小,得围遮护,乃益其暖。若暖床三面镶板,竟设小帐于中,作围赘矣。
纸可作帐,出江右,大以丈计,名“皮纸”,密不漏气,冬得奇暖。或布作顶,少令通气,东坡诗:“困眠得就纸帐暖。”刘后村诗:“纸帐铁擎风雪夜。”又元张昱诗:“隔枕不闻巫峡雨,绕床惟走剡溪云。”或绘梅花于上,元陈泰诗:“梦回蕲竹生清寒,五月幻作梅花看。”盖自宋元以来,前人赏此多矣,如有题咏,并可即书于帐。
《南史・梁武帝》,有木棉布皂帐,名曰“古终”。木棉布质厚于绸,暖即过之。窃意宫帏中所以用此者,乃寓崇俭之意,不然,则帐之暖,又岂独木棉布哉?《晋书・元帝纪》:“帝作布帐练帷”,皆崇俭也。宫帏中犹有崇俭如此者,士庶之家宜知节矣!
有竹帘极细,名“虾须帘”,见《三汀杂志》。夏制为帐,用骨子弯环如弓样者,帘分四片,前二后一,顶及两旁,弯环合一;布缘其连,多缀以钮,称骨子扣之;前二片中分处,入寝亦扣密,则蚊可御,疏漏生凉,似胜于纱。《辍耕录》云:“宫阁制,有银鼠皮壁帐、黑貂皮暖帐。”壁帐岂寻常易办,皮暖帐世俗恒有,非必黑貂耳。但就枕如入暗室,晓夜不能辨,必于帐前开如圆月,纱补之以通光,玻璃尤为爽亮。
有名“纱橱”,夏月可代帐,须楼下一统三间,前与后俱有廊者,方得为之。除廊外,以中一间左右前后,依柱为界,四面绷纱作窗,窗不设棂,透漏如帐,前后廊檐下,俱另置窗,俾有掩蔽,于中驱蚊陈几榻,日可起居,夜可休息,为销夏安适之最。
帐有笼罩床外,床内设搁版如几,脚后横栏,搭衣帕之类,似属妥便。但帐不能作底,又褥不能压帐,仅以带缚床外。冬则暖气不固,夏则不足御蚊,武林僧房有此制。
枕
《释名》云:“枕,检也,所以检项也。”侧曰颈,后曰项,太低则项垂,阳气不达,未免头目昏眩;太高则项屈,或致作酸,不能转动。酌高下尺寸,令侧卧恰与肩平,即仰卧亦觉安舒。《显道经》曰:“枕高肝缩,枕下肺蹇。”以四寸为平枕。
《唐书》:明皇为太子时,尝制长枕,与诸王共之。老年独寝,亦需长枕,则反侧不滞一处。头为阳,恶热,即冬月辗转枕上,亦不嫌冷。如枕短,卧得热气,便生烦躁。
囊枕之物,乃制枕之要。べ豆皮可清热,微嫌质重;茶可除烦,恐易成末;惟通草为佳妙,轻松和软,不蔽耳聪。《千金方》云:“半醉酒,独自宿。软枕头,暖盖足。能息心,自暝目。”枕头软者甚多,尽善无弊,殆莫过通草。放翁有“头风便菊枕”之句,菊花香气,可清头目,但恐易生蠹虫。元马祖常诗云:“半夜归心三径远,一囊秋色四屏香。”前人盖往往用之。《清异录》:卢文杞枕骨高,凡枕之坚实者不用,缝青缯充以柳絮。按《本草》柳絮性凉,作枕亦宜,然生虫之弊,尤捷于菊。吴亍斗鍪俜健罚阂跃栈ò叶作护膝。藤枕,以藤粗而编疏者,乃得凉爽;若细密止可饰观,更加以漆,既不通气,又不收汗,无当于用。藤枕中空,两头或作抽替可藏物,但勿置香花于内,以致透脑。《物类相感志》曰:“枕中置麝少许,绝恶梦。”麝能通关、镇心、安神故也,偶用则可,久则反足为累。
侧卧耳必着枕,老年气血易滞,或患麻木,甚且作痛。办耳枕,其长广如枕,高不过寸,中开一孔,卧时加于枕,以耳纳入。耳为肾窍,枕此并杜耳鸣耳塞之患。
《山居清供》曰:“慈石捶末,和入囊枕,能通耳窍,益目光。”又女廉药枕,以赤心柏木,制枕如匣,纳以散风养血之剂;枕面密钻小孔,令透药气,外以衡布裹之而卧。又《长庵外集》云:“取黄杨木作枕,必阴晦夜伐之,则不裂。”按木枕坚实,夏月昼卧或可用。《签铭汇钞》:苏彦楠榴枕铭“颐神靖魄,须以宁眠。”恐未然也。
瓷器作枕,不过便榻陈设之具。《格古论》曰:“定窑有瓷枕,制极精巧,但枕首寒凝入骨。”东坡诗:“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孤负北窗凉。”北窗凉气,已不宜受,况益之瓦枕乎!石枕亦热。
枕底未缉合时,囊实后不用缉合,但以纽联之。凡笔札及紧要物,可潜藏于内,取用甚便。《汉书》曰:“淮南王有《枕中鸿宝苑秘书》。”其制盖类是。一枕可两用,曰折叠枕。先制狭条如枕长,厚径寸,或四或五,再以单层布总包其外,分界处以针缉其边:一缉其左之上,一缉其右之下。可左折右折,而叠之作枕,平铺即作垫,此便榻可备之物。
凡仰卧腿舒,侧卧两膝交加,有上压下之嫌。办膝枕,小于枕首者,置诸被侧,或左或右,以一膝任意枕之,最适。
竹编如枕,圆长而疏漏者,俗谓之“竹夫人”,又曰“竹几”,亦以枕膝。东坡诗:“闻道床头惟‘竹几’,‘夫人’应不解卿卿。”山谷曰:“竹夫人,盖凉寝竹器,憩臂休膝,似非夫人之职。”名以“青奴”,有诗云:“我无红袖堪娱夜,只要‘青奴’一味凉。”老年但宜用于三伏时,入秋则凉便侵人,易为膝患。
有名竹夹膝者,取猫头大竹,削而光之,置诸寝,其用同于竹夫人。唐陆龟蒙有诗云:“截得谬睦渌屏,翠光横在暑天中。”但嫌实不漏气,着体过凉,老年无取。
席
席之类甚多,古人坐必设席,今则以作寝具。如竹席,《尚书》谓之“┺席”,今俗每于夏月卧之。但新者耗精血,陈者不收汗。或极热时,以其着体生凉,偶一取用,两广所出藤席亦同。
蒲席见《周礼》,又《三礼图》曰:“士蒲席”,今俗亦常用,质颇柔软,适于羸弱之体;其尤佳者,如嘉纹席、龙须席,即蒲同类,虽不出近地,犹为易购。《显道经》曰:“席柔软,其息乃长。”谓安则能久寐也。
藤竹席,老年既不宜久卧常卧,柔软者或嫌少热,衬以藤竹席,能借其凉。深秋时即柔软席,亦微觉冷;辄以布作褥衣而卧,又恐太热。布作面,蒲席作里,二者缉合,则温凉恰当。《诗》云:“乃安斯寝”,庶几得之?
贵州土产,有纸席,客适饷予。其长广与席等,厚则什倍常纸,虽细而颇硬,卧不能安,乃为紧卷,以杵捶熟,柔软光滑,竟同绒制。又不嫌热,秋末时需之正宜。
《周礼・地官》:“司几筵掌五席,中有熊席。”注曰:兽皮为席也。今有以牛皮作席者,出口外。制皮法:拔去毛极净,香水浸出臊气,染以红色,名“香牛皮”晋《东宫旧事》有赤皮席,今盖仿而为之。皮性暖,此却着身有凉意,质亦软滑,夏月颇宜。《河东备录》云:“猪皮去毛作细条,编以为席,滑而且凉,号曰‘壬癸席’。”又《晋书》:“羊茂为东郡守,以羊皮为席。”然则凡皮皆可作席,软滑必胜草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