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保胃氣思想始終貫穿於整個中醫學術思想之中。胃氣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胃氣是指人之正氣,狹義的胃氣是指脾胃的生理功能。本文所談胃氣指狹義的胃氣,亦即脾胃的生理功能。
脾胃為『生化之源』、『後天之本』,【素問·玉機真藏論】云:脾為『中央土,以灌四傍』;【素問·玉機真藏論篇】曰:『五藏者,皆稟氣於胃,胃者五藏六腑之本也』,這些論述說明了脾胃的主要生理功能,脾胃旺盛則身體健康。在病理上,脾胃的盛衰是導致疾病發生與否的重要因素之一,反映和影響着疾病的變化、轉歸和預後。
以脾胃為本的學術思想源於【內經】,【傷寒論】則首開臨證保胃氣之先河,奠定了後世脾胃學說基礎。南宋醫家李東垣撰寫【脾胃論】,提出『人以胃氣為本』、『百病皆由脾胃而生也』,創立了升發脾陽之說,形成了較為完整的脾胃學說。葉天士提出滋養胃陰,使脾胃學說得到進一步發展。【傷寒論】一書在各個環節中體現出保胃氣的思想,本文從組方用藥、煎服法及調護這兩方面簡述如下。
組方用藥
扶正健中以祛邪
仲景從理法到方藥,處處以脾胃為本,諸般治法均以無損脾胃為要。理中丸、大建中湯、小建中湯等是仲景補養脾胃之名方。健中扶正方可祛邪,全書113方中,用甘草71方,大棗40方,人參20方,粳米5方,生薑、大棗同用者37方,生薑、大棗、甘草同用者37方。如此的方藥應用,可見其對於保養胃氣的重視。其組方僅以白虎湯為例,其功效為頓挫邪熱,方中加梗米,既能養胃護津,又可防止君臣藥大寒傷中。更有白虎加人參湯,加人參大補元氣,可益陰生津,防寒藥傷正,又可補汗血之源,助胃氣以利祛邪。
急下存陰保胃氣
對於陽明腑實痞、滿、燥、實、堅之邪熱燥結中焦、正盛邪實之證,仲景投予小承氣湯、大承氣湯、調胃承氣湯等。承氣,乃順承胃氣之意。燥熱內結,最易損傷胃氣,傷及胃陰,必急下之。保胃津方能保胃氣,胃津不在,則胃氣無存,陽明三急下證和少陰三急下證即是此意。清代吳鞠通之【溫病條辨】中五承氣湯的運用更是秉承了仲景的衣缽,將其順承胃氣的理論運用到了極致,加減正氣散、三仁湯等亦為調和脾胃、祛濕化濁、理氣和胃的經典方劑。『存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機』,亦即保胃氣、存津液也,這一貫徹溫病治療始終的理念正是源於仲景的保胃氣思想。
峻藥攻邪不傷胃
在藥物配伍方面,正如【本草匯言】言:『蓋仲景方用峻藥,必配和胃之品,以監製之』,如十棗湯中使用大棗糜粥,因為服刺激性較大的逐水祛痰藥後,往往胃腸道津液被劫,而出現口乾舌燥的症狀,此時加入補氣生津液的大棗,便可使痰水去而不傷津液。
仲景曾反覆多次論述用汗、吐、下或汗、吐、下太過所引起的各種不良反應,旨在強調顧護胃氣,把祛邪而不傷正作為治病的準則,其所論變證,對於只知攻邪而不顧脾胃者,當引以為戒。例如81條云:『凡用梔子湯,病人舊微溏者,不可與服之』,以防苦寒之品,更損中陽。273條云:『若下之,必胸下結硬』,若誤將太陰虛寒作陽明腑實證而寒涼攻下,則變生它證,故不可貿然攻下。
除以上組方原則外,【傷寒論】中的藥物劑量是根據病人體質酌情定奪的,如『太陰為病,脈弱,其人續自便利,設當行大黃、芍藥者,宜減之,以其人胃氣弱,易動故也』,其劑量的變化,也是從保養胃氣出發。
煎服法及調護
仲景十分重視煎服法。用攻克之劑時,強調應中病即止,不必盡劑,大承氣湯後註明『得下,余勿服』;調胃承氣湯服法上要求『少少溫服』,即分次少量服用;十棗湯後註明:『強人服一錢匕,羸人服半錢……』,其意皆在潤胃燥而調胃氣,不致峻瀉,使胃中不燥,胃氣調和。
在煎藥細節方面,仲景也是獨具匠心。如在白虎湯、桃花湯、竹葉石膏湯等方中不僅有粳米,煎法中更着明『煮米熟』,『米熟湯成』,增強養胃之力。正如柯琴所言:『粳米稼穡作甘,培形氣而生精血,用以奠安中宮,陰寒之品,無傷脾損胃之慮矣。』
仲景十分重視藥後調護,如桂枝湯後有『服已須臾,啜稀粥』,因為啜熱稀粥後,可以借粥補養而助胃氣,方後注意事項中還有『禁生冷、黏滑、肉麵、五辛、酒酪、臭惡等物』,處處體現顧護胃氣原則。【傷寒論】71條:『太陽病,發汗後大汗出,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398條:『病人脈已解,而日暮微煩,以病新差,人強於谷,脾胃氣尚弱,不能消谷,故令微煩,損谷則愈』,這些條文均在說明通過調節飲食,儘快恢復脾胃功能的重要性。
【傷寒論】中保胃氣的思想貫穿於全書,在治病的每一個環節都時時注意顧護胃氣,並承上啟下,為後世脾胃學說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D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