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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 成公二年 《经》
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
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
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
八月壬午,宋公鲍卒。
庚寅,卫侯速卒。
取汶阳田。
冬,楚师、郑师侵卫。
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
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传》
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侯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甯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夏,有(阙文)。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复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余勇。’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茍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侯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茍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吾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桡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亲昵也。子若不许,仇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茍有以借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
禽郑自师逆公。
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何臣之为?’
九月,卫穆公卒,晋三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王以予连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罃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
王遣夏姬归。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适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其自为谋也则过矣,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
宣公使求好于楚,庄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救齐。将起师,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
冬,楚师侵卫,遂侵我,师于蜀。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斲、执鍼、织纴,皆百人,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卿不书,匮盟也。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墍。”其是之谓矣。’
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君子曰:‘众之不可以已也。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大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
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昵、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降于卿礼一等。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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