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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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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08:59 | 顯示全部樓層
左傳   昭公十九年 【經】
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
夏五月戊辰,許世子止弒其君買。
己卯,地震。
秋,齊高發帥師伐莒。
冬,葬許悼公。
【傳】
十九年春,楚工尹赤遷陰於下陰,令尹子瑕城郟。叔孫昭子曰:「楚不在諸侯矣,其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
楚子之在蔡也,郹陽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爲之師,費無極爲少師,無寵焉,欲譖諸王,曰:「建可室矣。」王爲之聘於秦,無極與逆,勸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
鄅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寧請師。二月,宋公伐邾,圍蟲。三月,取之,乃盡歸鄅俘。
夏,許悼公瘧。五月戊辰,飲大子止之藥卒。大子奔晉。書曰「弒其君。」君子曰:「盡心力以事君,舍藥物可也。」
邾人、郳人、徐人會宋公。乙亥,同盟於蟲。
楚子爲舟師以伐濮。費無極言於楚子曰:「晉之伯也,邇於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與爭。若大城城父,而寘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說,從之。故太子建居於城父。
令尹子瑕聘於秦,拜夫人也。
秋,齊高發帥師伐莒。莒子奔紀鄣。使孫書伐之。初,莒有婦人,莒子殺其夫,已爲嫠婦。及老,托於紀鄣,紡焉以度而去之。及師至,則投諸外。或獻諸子占,子占使師夜縋而登。登者六十人,縋絕。師鼓譟,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懼,啟西門而出。七月丙子,齊師入紀。
是歲也,鄭駟偃卒。子游娶於晉大夫,生絲,弱,其父兄立子瑕。子產憎其爲人也,且以爲不順,弗許,亦弗止。駟氏聳。他日,絲以告其舅。冬,晉人使以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駟氏懼,駟乞欲逃,子產弗遣;請龜以卜,亦弗予。大夫謀對,子產不待而對客曰:「鄭國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喪我先大夫偃。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懼隊宗主,私族於謀,而立長親。寡君與其二三老曰:『抑天實剝亂是,吾何知焉?』諺曰:『無過亂門。』民有亂兵,猶憚過之,而況敢知天之所亂?今大夫將問其故,抑寡君實不敢知,其誰實知之?平丘之會,君尋舊盟曰:『無或失職。』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制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爲?」辭客幣而報其使,晉人舍之。
楚人城州來,沈尹戌曰:「楚人必敗。昔吳滅州來,子旗請伐之。王曰:『吾未撫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來以挑吳,能無敗乎?」侍者曰:「王施捨不倦,息民五年,可謂撫之矣。」戌曰:「吾聞撫民者,節用於內,而樹德於外,民樂其性,而無寇讎。今宮室無量,民人日駭,勞罷死轉,忘寢與食,非撫之也。」
鄭大水,龍鬬於時門之外洧淵。國人請爲禜焉,子產弗許,曰:「我鬬,龍不我覿也;龍鬬,我獨何覿焉?禳之,則彼其室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於我。」乃止也。
令尹子瑕言蹶由於楚子,曰:「彼何罪?諺所謂『室於怒市於色』者,楚之謂矣。舍前之忿可也。」乃歸蹶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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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08:59 | 顯示全部樓層
左傳   昭公二十年 【經】
二十年春王正月。
夏,曹公孫會自鄸出奔宋。
秋,盜殺衛侯之兄縶。
冬十月,宋華亥、向寧、華定出奔陳。
十有一月辛卯,蔡侯廬卒。
【傳】
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茲宋有亂,國幾亡,三年而後弭。蔡有大喪。」叔孫昭子曰:「然則戴、桓也!汏侈,無禮已甚,亂所在也。」
費無極言於楚子曰:「建與伍奢將以方城之外叛,自以爲猶宋、鄭也,齊、晉又交輔之,將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問伍奢。伍奢對曰:「君一過多矣,何言於讒?」王執伍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大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奮揚,奮揚使城父人執己以至。王曰:「言出於余口,入於爾耳,誰告建也?」對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貳。奉初以還,不忍後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無及已。」王曰:「而敢來,何也?」對曰:「使而失命,召而不來,是再奸也。逃無所入。」王曰:「歸。」從政如他日。
無極曰:「奢之子材,若在吳,必憂楚國。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來。不然,將爲患。」王使召之,曰:「來,吾免而父。」棠君尚謂其弟員曰:「爾適吳,我將歸死。吾知不逮,我能死,爾能報。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親戚爲戮,不可以莫之報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擇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棄,名不可廢,爾其勉之!相從爲愈。」伍尚歸。奢聞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殺之。
員如吳,言伐楚之利於州於。公子光曰:「是宗爲戮,而欲反其仇,不可從也。」員曰:「彼將有他志。余姑爲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見鱄設諸焉,而耕於鄙。
宋元公無信多私,而惡華、向。華定、華亥與向寧謀曰:「亡愈於死,先諸?」華亥偽有疾,以誘群公子。公子問之,則執之。夏六月丙申,殺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孫援、公孫丁,拘向勝、向行於其廩。公如華氏請焉,弗許,遂劫之。癸卯,取大子欒與母弟辰、公子地以爲質。公亦取華亥之子無戚、向寧之子羅、華定之子啟,與華氏盟,以爲質。
衛公孟縶狎齊豹,奪之司寇與鄄,有役則反之,無則取之。公孟惡北宮喜、褚師圃,欲去之。公子朝通於襄夫人宣姜,懼,而欲以作亂。故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公子朝作亂。
初,齊豹見宗魯於公孟,爲驂乘焉。將作亂,而謂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與乘,吾將殺之。」對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故不吾遠也。雖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過也。今聞難而逃,是僭子也。子行事乎,吾將死之,以周事子,而歸死於公孟,其可也。」
丙辰,衛侯在平壽。公孟有事於蓋獲之門外,齊子氏帷於門外,而伏甲焉。使祝蛙寘戈於車薪以當門。使一乘從公孟以出;使華齊御公孟,宗魯驂乘。及閎中,齊氏用戈擊公孟,宗魯以背蔽之,斷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殺之。
公聞亂,乘,驅自閱門入。慶比御公,公南楚驂乘,使華寅乘貳車。及公宮,鴻駵魋駟乘於公,公載寶以出。褚師子申遇公於馬路之衢,遂從。過齊氏,使華寅肉袒,執蓋以當其闕。齊氏射公,中南楚之背,公遂出。寅閉郭門,逾而從公。公如死鳥,析朱鉏宵從竇出,徒行從公。
齊侯使公孫青聘於衛。既出,聞衛亂,使請所聘。公曰:「猶在竟內,則衛君也。」乃將事焉。遂從諸死鳥,請將事。辭曰:「亡人不佞,失守社稷,越在草莽,吾子無所辱君命。」賓曰:「寡君命下臣於朝曰:『阿下執事。』臣不敢貳。」主人曰:「君若惠顧先君之好,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有宗祧在。」乃止。衛侯固請見之,不獲命,以其良馬見,爲未致使故也。衛侯以爲乘馬。賓將掫,主人辭曰:「亡人之憂,不可以及吾子;草莽之中,不足以辱從者。敢辭。」賓曰:「寡君之下臣,君之牧圉也。若不獲捍外役,是不有寡君也。臣懼不免於戾,請以除死。」親執鐸,終夕與於燎。
齊氏之宰渠子召北宮子。北宮氏之宰不與聞,謀殺渠子,遂伐齊氏,滅之。丁巳晦,公入,與北宮喜盟於彭水之上。秋七月戊午朔,遂盟國人。八月辛亥,公子朝、褚師圃、子玉霄、子高魴出奔晉。閏月戊辰,殺宣姜。衛侯賜北宮喜諡曰貞子,賜析朱鉏諡曰成子,而以齊氏之墓予之。
衛侯告寧於齊,且言子石。齊侯將飲酒,遍賜大夫曰:「二三子之教也。」苑何忌辭,曰:「與於青之賞,必及於其罰。在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在群臣?臣敢貪君賜以干先王?」
琴張聞宗魯死,將往吊之。仲尼曰:「齊豹之盜,而孟縶之賊,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亂,不爲利疚於回,不以回待人,不蓋不義,不犯非禮。」
宋華、向之亂,公子城、公孫忌、樂舍、司馬彊、向宜、向鄭、楚建、郳甲出奔鄭。其徒與華氏戰於鬼閻,敗子城。子城適晉。
華亥與其妻,必盥而食所質公子者而後食。公與夫人每日必適華氏,食公子而後歸。華亥患之,欲歸公子。向寧曰:「唯不信,故質其子。若又歸之,死無日矣。」公請於華費遂,將攻華氏。對曰:「臣不敢愛死,無乃求去憂而滋長乎!臣是以懼,敢不聽命?」公曰:「子死亡有命,余不忍其訽。」冬十月,公殺華、向之質而攻之。戊辰,華、向奔陳,華登奔吳。向寧欲殺大子,華亥曰:「干君而出,又殺其子,其誰納我?且歸之有庸。」使少司寇牼以歸,曰:「子之齒長矣,不能事人,以三公子爲質,必免。」公子既入,華牼將自門行。公遽見之,執其手,曰:「余知而無罪也,入,復而所。」
齊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款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爲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嚚以辭賓?」公說,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問范會之德於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祀,陳信不愧;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語康王,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爲諸侯主也。』」公曰:「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於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爲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高台深池,撞鍾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從,肆行非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虛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爲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爲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關,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強易其賄。布常無藝,征斂無度;宮室日更,淫樂不違。內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僭令於鄙。私慾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爲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於祝、史,修德而後可。」公說,使有司寬政,毀關,去禁,薄斂,已責。
十二月,齊侯田於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
齊侯至自田,晏子侍於遄台,子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爲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羹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泄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對曰:「古而無死,則古之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後大公因之。古者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願也。」
鄭子產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爲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故寬難。」疾數月而卒。
大叔爲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盜,取人於萑苻之澤。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施之以寬也。『毋從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慘不畏明』,糾之以猛也。『柔遠能邇,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和之至也。」
及子產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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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08:59 | 顯示全部樓層
左傳   昭公二十一年 【經】
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葬蔡平公。
夏,晉侯使士鞅來聘。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陳入於宋南里以叛。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八月乙亥,叔輒卒。
冬,蔡侯朱出奔楚。
公如晉,至河乃復。
【傳】
二十一年春,天王將鑄無射,泠州鳩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樂,天子之職也。夫音,樂之輿也;而鍾,音之器也。天子省風以作樂,器以鍾之,輿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摦,則和於物,物和則嘉成。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心億則樂。窕則不咸,摦則不容,心是以感,感實生疾。今鍾摦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
三月,葬蔡平公。蔡大子朱失位,位在卑。大夫送葬者,歸見昭子。昭子問蔡故,以告。昭子嘆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終。詩曰:『不解於位,民之攸塈。』今蔡侯始即位,而適卑,身將從之。」
夏,晉士鞅來聘,叔孫爲政。季孫欲惡諸晉,使有司以齊鮑國歸費之禮爲士鞅。士鞅怒,曰:「鮑國之位下,其國小,而使鞅從其牢禮,是卑敝邑也,將復諸寡君。」魯人恐,加四牢焉,爲十一牢。
宋華費遂生華貙、華多僚、華登。貙爲少司馬,多僚爲御士,與貙相惡,乃譖諸公曰:「貙將納亡人。」亟言之。公曰:「司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對曰:「君若愛司馬,則如亡。死如可逃,何遠之有?」公懼,使侍人召司馬之侍人宜僚,飲之酒,而使告司馬。司馬嘆曰:「必多僚也。吾有讒子,而弗能殺,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與公謀逐華貙,將使田孟諸而遣之。公飲之酒,厚酬之,賜及從者。司馬亦如之。張匄尤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劍而訊之。宜僚盡以告。張匄欲殺多僚,子皮曰:「司馬老矣,登之謂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將見司馬而行,則遇多僚御司馬而朝。張匄不勝其怒,遂與子皮、臼任、鄭翩殺多僚,劫司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華、向入。樂大心、豐愆、華牼御諸橫。華氏居盧門,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舊鄘及桑林之門而守之。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問於梓慎曰:「是何物也,禍福何爲?」對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爲災。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過也。其他月則爲災,陽不克也,故常爲水。」於是叔輒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將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輒卒。
冬十月,華登以吳師救華氏。齊烏枝鳴戍宋。廚人濮曰:「【軍志】有之:『先人有奪人之心,後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勞且未定也伐諸?若入而固,則華氏眾矣,悔無及也。」從之。丙寅,齊師、宋師敗吳師於鴻口,獲其二帥公子苦雂、偃州員。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公欲出,廚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請待之。」乃徇曰:「揚徽者,公徒也。」眾從之。公自揚門見之,下而巡之,曰:「國亡君死,二三子之恥也,豈專孤之罪也?」齊烏枝鳴曰:「用少莫如齊致死,齊致死莫如去備。彼多兵矣,請皆用劍。」從之。華氏北,復即之。廚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華登矣!」遂敗華氏於新里。翟僂新居於新里,既戰,說甲於公而歸。華妵居於公里,亦如之。
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晉師至。曹翰胡會晉荀吳、齊苑何忌、衛公子朝救宋。丙戌,與華氏戰於赭丘。鄭翩願爲鸛,其御願爲鵝。子祿御公子城,莊堇爲右。干犫御呂封人華豹,張匄爲右。相遇,城還。華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將注,豹則關矣。曰:「平公之靈,尚輔相余。」豹射,出其間。將注,則又關矣。曰:「不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張匄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擊之,折軫。又射之,死。干犫請一矢,城曰:「余言汝於君。」對曰:「不死伍乘,軍之大刑也。干刑而從子,君焉用之?子速諸。」乃射之,殪。大敗華氏,圍諸南里。華亥搏膺而呼,見華貙,曰:「吾爲欒氏矣。」貙曰:「子無我迋,不幸而後亡。」使華登如楚乞師,華貙以車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師而出,食於睢上,哭而送之,乃復入。楚薳越帥師將逆華氏,大宰犯諫曰:「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爭國,釋君而臣是助,無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後,既許之矣。」
蔡侯朱出奔楚。費無極取貨於東國,而謂蔡人曰:「朱不用命於楚,君王將立東國。若不先從王欲,楚必圍蔡。」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朱愬於楚,楚子將討蔡。無極曰:「平侯與楚有盟,故封。其子有二心,故廢之。靈王殺隱大子,其子與君同惡,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廢置在君,蔡無他矣。」
公如晉,及河。鼓叛晉,晉將伐鮮虞,故辭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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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二十二年 【經】
二十有二年春,齊侯伐莒。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宋南里出奔楚。
大蒐於昌間。
夏四月乙丑,天王崩。
六月,叔鞅如京師,葬景王。
王室亂。
劉子、單子以王猛居於皇。
秋,劉子、單子以王猛入於王城。
冬十月,王子猛卒。
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傳】
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齊北郭啟帥師伐莒。莒子將戰,苑羊牧之諫曰:「齊帥賤,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國不可怒也。」弗聽,敗齊師於壽余。齊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馬灶如莒蒞盟,莒子如齊蒞盟,盟於稷門之外。莒於是乎大惡其君。
楚薳越使告於宋曰:「寡君聞君有不令之臣爲君憂,無寧以爲宗羞,寡君請受而戮之。」對曰:「孤不佞,不能媚於父兄,以爲君憂,拜命之辱。抑君臣日戰,君曰『余必臣是助』,亦唯命。人有言曰:『唯亂門之無過』。君若惠保敝邑,無亢不衷,以獎亂人,孤之望也。唯君圖之!」楚人患之。諸侯之戍謀曰:「若華氏知困而致死,楚恥無功而疾戰,非吾利也。不如出之,以爲楚功,其亦能無爲也已。救宋而除其害,又何求?」乃固請出之,宋人從之。己巳,宋華亥、向寧、華定、華貙、華登、皇奄傷、省臧,士平出奔楚。宋公使公孫忌爲大司馬,邊卬爲大司徒,樂祁爲司城,仲幾爲左師,樂大心爲右師,樂挽爲大司寇,以靖國人。
王子朝、賓起有寵於景王,王與賓孟說之,欲立之。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惡賓孟之爲人也,願殺之;又惡王子朝之言,以爲亂,願去之。賓孟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問之,侍者曰:「自憚其犧也。」遽歸告王,且曰:「雞其憚爲人用乎!人異於是。犧者實用人,人犧實難,己犧何害?」王弗應。夏四月,王田北山,使公卿皆從,將殺單子、劉子。王有心疾,乙丑,崩於榮錡氏。戊辰,劉子摯卒,無子,單子立劉蚠。五月庚辰,見王,遂攻賓起,殺之,盟群王子於單氏。
晉之取鼓也,既獻而反鼓子焉。又叛於鮮虞。六月,荀吳略東陽,使師偽糴負甲以息於昔陽之門外,遂襲鼓,滅之。以鼓子鳶鞮歸,使涉佗守之。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舊官、百工之喪職秩者,與靈、景之族以作亂。帥郊、要、餞之甲,以逐劉子。壬戌、劉子奔揚,單子逆悼王於莊宮以歸。王子還夜取王以如莊宮。癸亥,單子出。王子還與召莊公謀,曰:「不殺單旗,不捷。與之重盟,必來。背盟而克者多矣。」從之。樊頃子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單子,及領,大盟而復。殺摯荒以說。劉子如劉,單子亡。乙丑,奔於平畤,群王子追之,單子殺還、姑、發、弱、鬷、延、定、稠,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劉子入於王城。辛未,鞏簡公敗績於京。乙亥,甘平公亦敗焉。
叔鞅至自京師,言王室之亂也。閔馬父曰:「子朝必不克,其所與者,天所廢也。」
單子欲告急於晉。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畤,遂如圃車,次於皇。劉子如劉。單子使王子處守於王城,盟百工於平宮。辛卯,鄩肸伐皇,大敗,獲鄩肸。壬辰,焚諸王城之市。八月辛酉,司徒丑以王師敗績於前城。百工叛。己巳,伐單氏之宮,敗焉。庚午,反伐之。辛未,伐東圉。冬十月丁巳,晉籍談、荀躒帥九州之戎及焦、瑕、溫、原之師,以納王於王城。庚申,單子、劉蚠以王師敗績於郊,前城人敗陸渾於社。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不成喪也。己丑,敬王即位,館於子旅氏。十二月庚戌,晉籍談、荀躒、賈辛、司馬督帥師軍於陰,於侯氏,於谿泉,次於社。王師軍於氾,於解,次於任人。閏月,晉箕遺、樂征,右行詭濟師取前城,軍其東南。王師軍於京楚。辛丑,伐京,毀其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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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二十三年 【經】
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叔孫婼如晉。
癸丑,叔鞅卒。
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
晉人圍郊。
夏六月,蔡侯東國卒於楚。
秋七月,莒子庚輿來奔。
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於雞父。鬍子髠、沈子逞滅,獲陳夏齧。
天王居於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八月乙未,地震。
冬,公如晉,至河,有疾,乃復。
【傳】
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師圍郊。癸卯,郊、鄩潰。丁未,晉師在平陰,王師在澤邑。王使告間,庚戌,還。
邾人城翼,還,將自離姑。公孫鉏曰:「魯將御我。」欲自武城還,循山而南。徐鉏、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將不出,是不歸也。」遂自離姑。武城人塞其前,斷其後之木而弗殊,邾師過之,乃推而蹷之。遂取邾師,獲鉏、弱、地。
邾人愬於晉,晉人來討。叔孫婼如晉,晉人執之。書曰:「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言使人也。晉人使與邾大夫坐,叔孫曰:「列國之卿當小國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請使當之,不敢廢周制故也。」乃不果坐。
韓宣子使邾人聚其眾,將以叔孫與之。叔孫聞之,去眾與兵而朝。士彌牟謂韓宣子曰:「子弗良圖,而以叔孫與其仇,叔孫必死之。魯亡叔孫,必亡邾。邾君亡國,將焉歸?子雖悔之,何及?所謂盟主,討違命也。若皆相執,焉用盟主?」乃弗與,使各居一館。士伯聽其辭,而愬諸宣子,乃皆執之。士伯御叔孫,從者四人,過邾館以如吏。先歸邾子。士伯曰:「以芻蕘之難,從者之病,將館子於都。」叔孫旦而立,期焉。乃館諸箕。舍子服昭伯於他邑。
范獻子求貨於叔孫,使請冠焉。取其冠法,而與之兩冠,曰:「盡矣。」爲叔孫故,申豐以貨如晉。叔孫曰:「見我,吾告女所行貨。」見,而不出。吏人之與叔孫居於箕者,請其吠狗,弗與。及將歸,殺而與之食之。叔孫所館者,雖一日,必葺其牆屋,去之如始至。
夏四月乙酉,單子取訾,劉子取牆人、直人。六月壬午,王子朝入於尹。癸未,尹圉誘劉佗殺之。丙戌,單子從阪道,劉子從尹道伐尹。單子先至而敗,劉子還。己丑,召伯奐、南宮極以成周人戍尹。庚寅,單子、劉子、樊齊以王如劉。甲午,王子朝入於王城,次於左巷。秋七月戊申,鄩羅納諸莊宮。尹辛敗劉師於唐。丙辰,又敗諸鄩。甲子,尹辛取西闈。丙寅,攻蒯,蒯潰。
莒子庚輿虐而好劍,苟鑄劍,必試諸人。國人患之。又將叛齊。烏存帥國人以逐之。庚輿將出,聞烏存執殳而立於道左,懼將止死。苑羊牧之曰:「君過之!烏存以力聞可矣,何必以弒君成名?」遂來奔。齊人納郊公。
吳人伐州來,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奔命救州來。吳人御諸鍾離。子瑕卒,楚師熸。吳公子光曰:「諸侯從於楚者眾,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是以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胡、沈之君幼而狂,陳大夫齧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師熸,帥賤、多寵,政令不壹。七國同役而不同心,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若分師先以犯胡、沈與陳,必先奔。三國敗,諸侯之師乃搖心矣。諸侯乖亂,楚必大奔。請先者去備薄威,後者敦陳整旅。」吳子從之。戊辰晦,戰於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爲三軍以繫於後,中軍從王,光帥右,掩余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擊之,三國敗,獲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許與蔡、頓,曰:「吾君死矣!」師噪而從之,三國奔,楚師大奔。
書曰:「鬍子髠、沈子逞滅,獲陳夏齧。」君臣之辭也。不言戰,楚未陳也。
八月丁酉,南宮極震。萇弘謂劉文公曰:「君其勉之!先君之力可濟也。周之亡也,其三川震。今西王之大臣亦震,天棄之矣!東王必大克。」
楚大子建之母在郹,召吳人而啟之。冬十月甲申,吳大子諸樊入郹,取楚夫人與其寶器以歸。楚司馬薳越追之,不及。將死,眾曰:「請遂伐吳以徼之。」薳越曰:「再敗君師,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縊於薳澨。
公爲叔孫故如晉,及河,有疾,而復。
楚囊瓦爲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衛,城無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諸侯守在四鄰;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四竟,結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務成功。民無內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吳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小矣。卑之不獲,能無亡乎?昔梁伯溝其公宮而民潰,民棄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埸,脩其土田,險其走集,親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鄰國,慎其官守,守其交禮,不僭不貪,不懦不耆,完其守備,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詩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德。』無亦監乎若敖、蚡冒至於武、文?土不過同,慎其四竟,猶不城郢。今土數圻,而郢是城,不亦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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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08:59 | 顯示全部樓層
左傳   昭公二十四年 【經】
二十四年春王三月丙戌,仲孫貜卒。
婼至自晉。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秋八月,大雩。
丁酉,杞伯郁釐卒。
冬,吳滅巢。葬杞平公。
【傳】
二十四年春王正月辛丑,召簡公、南宮嚚以甘桓公見王子朝。劉子謂萇弘曰:「甘氏又往矣。」對曰:「何害?同德度義。【大誓】曰:『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德;余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此周所以興也。君其務德,無患無人。」戊午,王子朝入於鄔。
晉士彌牟逆叔孫於箕。叔孫使梁其脛待於門內,曰:「余左顧而欬,乃殺之。右顧而笑,乃止。」叔孫見士伯,士伯曰:「寡君以爲盟主之故,是以久子。不腆敝邑之禮,將致諸從者,使彌牟逆吾子。」叔孫受禮而歸。二月,「婼至自晉」,尊晉也。
三月庚戌,晉侯使士景伯蒞問周故。士伯立於乾祭,而問於介眾。晉人乃辭王子朝,不納其使。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將水。」昭子曰:「旱也。日過分而陽猶不克,克必甚,能無旱乎?陽不克莫,將積聚也。」
六月壬申,王子朝之師攻瑕及杏,皆潰。
鄭伯如晉,子大叔相見范獻子。獻子曰:「若王室何?」對曰:「老夫其國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爲將及焉。』今王室實蠢蠢焉,吾小國懼矣。然大國之憂也,吾儕何知焉?吾子其早圖之!詩曰:『缾之罄矣,惟罍之恥。』王室之不寧,晉之恥也。」獻子懼,而與宣子圖之。乃征會於諸侯,期以明年。
秋八月,大雩,旱也。
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於河。甲戌,津人得諸河上。陰不佞以溫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將賣之,則爲石。王定而獻之,與之東訾。
楚子爲舟師以略吳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撫民而勞之,吳不動而速之,吳踵楚,而疆埸無備,邑,能無亡乎?」越大夫胥犴勞王於豫章之汭,越公子倉歸王乘舟。倉及壽夢帥師從王,王及圉陽而還。吳人踵楚,而邊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而還。沈尹戌曰:「亡郢之始於此在矣。王壹動而亡二姓之帥,幾如是而不及郢?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爲梗?』其王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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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08:59 | 顯示全部樓層
左傳   昭公二十五年 【經】
二十有五年春,叔孫婼如宋。
夏,叔詣會晉趙鞅、宋樂大心,衛北宮喜、鄭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於黃父。
有鸜鵒來巢。
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
九月己亥,公孫於齊,次於陽州。齊侯唁公於野井。
冬十月戊辰,叔孫婼卒。
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於曲棘。
十有二月,齊侯取鄆。
【傳】
二十五年春,叔孫婼聘於宋。桐門右師見之。語,卑宋大夫而賤司城氏。昭子告其人曰:「右師其亡乎!君子貴其身,而後能及人,是以有禮。今夫子卑其大夫而賤其宗,是賤其身也,能有禮乎?無禮,必亡。」宋公享昭子,賦【新宮】。昭子賦【車轄】。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座,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曰:「今茲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喪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季公若之姊爲小邾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從,謂曹氏勿與,魯將逐之。曹氏告公,公告樂祁。樂祁曰:「與之。如是,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君喪政四公矣。無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國君是以鎮撫其民。詩曰:『人之雲亡,心之憂矣。』魯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靖以待命,猶可,動必憂。」
夏,會於黃父,謀王室也。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
子大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產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其五行。氣爲五味,發爲五色,章爲五聲。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是故爲禮以奉之:爲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爲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爲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爲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爲夫婦外內,以經二物;爲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亞,以象天明,爲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爲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爲溫慈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於六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捨,怒有戰鬬;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協於天地之性,是以長久。』」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
宋樂大心曰:「我不輸粟。我於周爲客,若之何使客?」晉士伯曰:「自踐土以來,宋何役之不會,而何盟之不同?曰『同恤王室』,子焉得辟之?子奉君命,以會大事,而宋背盟,無乃不可乎?」右師不敢對,受牒而退。士伯告簡子曰:「宋右師必亡。奉君命以使,而欲背盟以干盟主,無不祥大焉。」
「有鸜鵒來巢」,書所無也。師己曰:「異哉!吾聞文、成之世,童謠有之,曰:『鸜之鵒之,公出辱之。鸜鵒之羽,公在外野,往饋之馬。鸜鵒跦跦,公在干侯,征褰與襦。鸜鵒之巢,遠哉遙遙,裯父喪勞,宋父以驕。鸜鵒鸜鵒,往歌來哭。』童謠有是。今鸜鵒來巢,其將及乎?」
秋,書再雩,旱甚也。
初,季公鳥娶妻於齊鮑文子,生甲。公鳥死,季公亥與公思展與公鳥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姒與饔人檀通,而懼,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抶余。」又訴於公甫,曰:「展與夜姑將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與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於卞,而執夜姑,將殺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殺是,是殺余也。」將爲之請,平子使豎勿內,日中不得請。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殺之。故公若怨平子。
季、郈之雞斗。季氏介其雞,郈氏爲之金距。平子怒,益宮於郈氏,且讓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
臧昭伯之從弟會爲讒於臧氏,而逃於季氏。臧氏執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將褅於襄公,萬者二人,其眾萬於季氏。臧孫曰:「此之謂不能庸先君之廟。」大夫遂怨平子。
公若獻弓於公爲,且與之出射於外,而謀去季氏。公爲告公果、公賁。公果、公賁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寢,將以戈擊之,乃走。公曰:「執之。」亦無命也。懼而不出,數月不見,公不怒。又使言,公執戈懼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孫。臧孫以難,告郈孫。郈孫以可,勸。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讒人以君徼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爲也。舍民數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難圖也。」公退之。辭曰:「臣與聞命矣,言若泄,臣不獲死。」乃館於公宮。
叔孫昭子如闞,公居於長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殺公之於門,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請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討臣以干戈,臣請待於沂上以察罪。」弗許。請囚於費,弗許。請以五乘亡,弗許。子家子曰:「君其許之!政自之出久矣,隱民多取食焉,爲之徒者眾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眾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將薀。薀畜,民將生心。生心,同求將合。君必悔之。」弗聽。郈孫曰:「必殺之。」
公使郈孫逆孟懿子。叔孫氏之司馬鬷戾言於其眾曰:「若之何?」莫對。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國。凡有季氏與無,於我孰利?」皆曰:「無季氏,是無叔孫氏也。」鬷戾曰:「然則救諸!」帥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釋甲執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見叔孫氏之旌,以告。孟氏執郈昭伯,殺之於南門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諸臣偽劫君者,而負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與臧孫如墓謀,遂行。
己亥,公孫於齊,次於陽州。齊侯將唁公於平陰,公先至於野井。齊侯曰:「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於平陰,爲近故也。」書曰:「公孫於齊,次於陽州,齊侯唁公於野井」,禮也。將求於人,則先下之,禮之善物也。齊侯曰:「自莒疆以西,請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將帥敝賦以從執事,唯命是聽。君之憂,寡人之憂也。」公喜。子家子曰:「天祿不再。天若胙君,不過周公,以魯足矣。失魯而以千社爲臣,誰與之立?且齊君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
臧昭伯率從者將盟,載書曰:「戮力壹心,好惡同之。信罪之有無,繾綣從公,無通外內。」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羈也不佞,不能與二三子同心,而以爲皆有罪。或欲通外內,且欲去君。二三子好亡而惡定,焉可同也?陷君於難,罪孰大焉?通外內而去君,君將速入,弗通何爲?而何守焉?」乃不與盟。
昭子自闞歸,見平子。平子稽顙,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誰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孫不忘,不亦傷乎!將若子何?」平子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昭子從公於齊,與公言。子家子命適公館者執之。公與昭子言於幄內,曰:「將安眾而納公。」公徒將殺昭子,伏諸道。左師展告公,公使昭子自鑄歸。平子有異志。冬十月辛酉,昭子齊於其寢,使祝宗祈死。戊辰,卒。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公徒執之。
壬申,尹文公涉於鞏,焚東訾,弗克。
十一月,宋元公將爲公故如晉,夢大子欒即位於廟,己與平公服而相之。旦,召六卿。公曰:「寡人不佞,不能事父兄,以爲二三子憂,寡人之罪也。若以群子之靈,獲保首領以歿,唯是楄柎所以藉干者,請無及先君。」仲幾對曰:「君若以社稷之故,私降昵宴,群臣弗敢知。若夫宋國之法,死生之度,先君有命矣。群臣以死守之,弗敢失隊。臣之失職,常刑不赦。臣不忍其死,君命祇辱。」宋公遂行。己亥,卒於曲棘。
十二月庚辰,齊侯圍鄆。
初,臧昭伯如晉,臧會竊其寶龜僂句,以卜爲信與僭,僭吉。臧氏老將如晉問,會請往。昭伯問家故,盡對。及內子與母弟叔孫,則不對。再三問,不對。歸,及郊,會逆,問,又如初。至,次於外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郈魴假使爲賈正焉。計於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諸桐汝之閭,會出,逐之,反奔。執諸季氏中門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門?」拘臧氏老。季、臧有惡。及昭伯從公,平子立臧會。會曰:「僂句不余欺也。」
楚子使薳射城州屈,復茄人焉;城丘皇,遷訾人焉。使熊相禖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聞之,曰:「楚王將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憂,憂將及王,弗能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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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二十六年 【經】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宋元公。
三月,公至自齊,居於鄆。
夏,公圍成。
秋,公會齊侯、莒子、邾子、杞伯,盟於鄟陵。
公至自會,居於鄆。
九月庚申,楚子居卒。
冬十月,天王入於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傳】
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庚申,齊侯取鄆。
葬宋元公,如先君,禮也。
三月,公至自齊,處於鄆,言魯地也。
夏,齊侯將納公,命無受魯貨。申豐從女賈,以幣、錦二兩,縛一如瑱,適齊師,謂子猶之人高齮:「能貨子猶,爲高氏後,粟五千庾。」高齮以錦示子猶,子猶欲之。能貨子猶,爲高氏後,粟五千庚。高齮以錦示子猶,子猶欲之。齮曰:「魯人買之,百兩一布。以道之不通,先入幣財。」子猶受之,言於齊侯曰:「群臣不盡力於魯君者,非不能事君也。然據有異焉。宋元公爲魯君如晉,卒於曲棘;叔孫昭子求納其君,無疾而死。不知天之棄魯耶,抑魯君有罪於鬼神故及此也?君若待於曲棘,使群臣從魯君以卜焉。若可,師有濟也。君而繼之,茲無敵矣。若其無成,君無辱焉。」齊侯從之,使公子鉏帥師從公。
成大夫公孫朝謂平子曰:「有都,以衛國也,請我受師。」許之。請納質,弗許,曰:「信女,足矣。」告於齊師曰:「孟氏,魯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忍也,請息肩於齊。」齊師圍成。成人伐齊師之飲馬於淄者,曰:「將以厭眾。」魯成備而後告曰:「不勝眾。」
師及齊師戰於炊鼻。齊子淵捷從泄聲子,射之,中楯瓦,繇朐汰輈,匕入者三寸。聲子射其馬,斬鞅,殪。改駕,人以爲鬷戾也,而助之。子車曰:「齊人也。」將擊子車,子車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車曰:「眾可懼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帶從野泄,叱之。泄曰:「軍無私怒,報乃私也,將亢子。」又叱之,亦叱之。冉豎射陳武子,中手,失弓而罵。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晳鬒鬚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彊也,無乃亢諸?」對曰:「謂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爲顏鳴右,下。苑何忌取其耳,顏鳴去之。苑子之御曰:「視下。」顧。苑子刜林雍,斷其足,鑋而乘於他車以歸。顏鳴三入齊師,呼曰:「林雍乘!」
四月,單子如晉告急。五月戊午,劉人敗王城之師於屍氏。戊辰,王城人、劉人戰於施谷,劉師敗績。
秋,盟於鄟陵,謀納公也。
七月己巳,劉子以王出。庚午,次於渠。王城人焚劉。丙子,王宿於褚氏。丁丑,王次於萑谷。庚辰,王入胥靡。辛巳,王次於滑。晉知躒、趙鞅帥師納王,使女寬守闕塞。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實聘之。子西長而好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子西怒曰:「是亂國而惡君王也。國有外援,不可瀆也;王有適嗣,不可亂也。敗親、速仇、亂嗣,不祥。我受其名。賂吾以天下,吾滋不從也。楚國何爲?必殺令尹!」令尹懼,乃立昭王。
冬十月丙申,王起師於滑。辛丑,在郊,遂次於屍。十一月辛酉,晉師克鞏。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陰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於屍,及劉子、單子盟。遂軍圉澤,次於堤上。癸酉,王入於成周。甲戌,盟於襄宮。晉師成公般戍周而還。十二月癸未,王入於莊宮。王子朝使告於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並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且爲後人之迷敗傾覆而溺入於難,則振救之。』至於夷王,王愆於厥身,諸侯莫不並走其望,以祈王身。至於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於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至於幽王,天不吊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攜王奸命,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遷郟鄏。則是兄弟之能用力於王室也。至於惠王,天不靖周,生頹禍心,施於叔帶。惠、襄辟難,越去王都。則有晉、鄭,咸黜不端,以綏定王家。則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頾王,亦克能脩其職,諸侯服享,二世共職。王室其有間王位,諸侯不圖,而受其亂災。』至於靈王,生而有頾,王甚神聖,無惡於諸侯。靈王、景王克終其世。今王室亂,單旗、劉狄剝亂天下,壹行不若,謂『先王何常之有?唯余心所命,其誰敢請之』,帥群不吊之人,以行亂於王室。侵欲無厭,規求無度,貫瀆鬼神,慢棄刑法,倍奸齊盟,傲很威儀,矯誣先王。晉爲不道,是攝是贊,思肆其罔極。茲不榖震盪播越,竄在荊蠻,未有攸厎。若我一二兄弟甥舅獎順天法,無助狡猾,以從先王之命,毋速天罰,赦圖不榖,則所願也。敢盡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經,而諸侯實深圖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無適,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王不立愛,公卿無私,古之制也。』穆後及大子壽早夭即世,單、劉贊私立少,以間先王,亦唯伯仲叔季圖之!」閔馬父聞子朝之辭曰:「文辭以行禮也。子朝干景之命,遠晉之大,以專其志,無禮甚矣,文辭何爲?」
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諂,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後及商。用亂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爲,無能補也。」公說,乃止。
齊侯與晏子坐於路寢。公嘆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爲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爲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爲國也久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爲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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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二十七年 【經】
二十有七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居於鄆。
夏四月,吳弒其君僚。
楚殺其大夫郤宛。
秋,晉士鞅、宋樂祁犂、衛北宮喜、曹人、邾人、滕人會於扈。
冬十月,曹伯午卒。
邾快來奔。
公如齊。公至自齊,居於鄆。
【傳】
二十七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處於鄆,言在外也。
吳子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掩余、公子燭庸帥師圍潛,使延州來季子聘於上國,遂聘於晉,以觀諸侯。楚莠尹然、工尹麇帥師救潛;左司馬沈尹戌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師,與吳師遇於窮,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沙汭而還。左尹郤宛、工尹壽帥師至於潛,吳師不能退。吳公子光曰:「此時也,弗可失也。」告鱄設諸曰:「上國有言曰:『不索,何獲?』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鱄設諸曰:「王可弒也。母老子弱,是無若我何。」光曰:「我,爾身也。」
夏四月,光伏甲於堀室而享王。王使甲坐於道及其門。門階戶席,皆王親也,夾之以鈹。羞者獻體改服於門外,執羞者坐行而入,執鈹者夾承之,及體,以相授也。光偽足疾,入於堀室。鱄設諸寘劍於魚中以進,抽劍剌王,鈹交於胸,遂弒王。闔廬以其子爲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吳公子掩余奔徐,公子燭庸奔鍾吾。楚師聞吳亂而還。
郤宛直而和,國人說之。鄢將師爲右領,與費無極比而惡之。令尹子常賄而信讒,無極譖郤宛焉,謂子常曰:「子惡欲飲子酒。」又謂子惡:「令尹欲飲酒於子氏。」子惡曰:「我,賤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將必來辱,爲惠已甚。吾無以酬之,若何?」無極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擇焉。」取五甲五兵,曰:「寘諸門,令尹至,必觀之,而從以酬之。」及饗日,帷諸門左。無極謂令尹曰:「吾幾禍子。子惡將爲子不利,甲在門矣,子必無往。且此役也,吳可以得志,子惡取賂焉而還,又誤群帥,使退其師,曰:『乘亂不祥。』吳乘我喪,我乘其亂,不亦可乎?」令尹使視郤氏,則有甲焉。不往,召鄢將師而告之。將師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子惡聞之,遂自殺也。國人弗爇,令曰:「不爇郤氏,與之同罪。」或取一編菅焉,或取一秉稈焉,國人投之,遂弗爇也。令尹炮之,盡滅郤氏之族黨,殺陽令終與其弟完及佗與晉陳及其子弟。晉陳之族呼於國曰:「鄢氏、費氏自以爲王,專禍楚國,弱寡王室,蒙王與令尹以自利也。令尹盡信之矣,國將如何?」令尹病之。
秋,會於扈,令戍周,且謀納公也。宋、衛皆利納公,固請之。范獻子取貨於季孫,謂司城子梁與北宮貞子曰:「季孫未知其罪,而君伐之。請囚,請亡,於是乎不獲。君又弗克,而自出也。夫豈無備而能出君乎?季氏之復,天救之也。休公徒之怒,而啟叔孫氏之心。不然,豈其伐人而說甲執冰以游?叔孫氏懼禍之濫,而自同於季氏,天之道也。魯君守齊,三年而無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與之,有十年之備,有齊、楚之援,有天之贊,有民之助,有堅守之心,有列國之權,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國。故鞅以爲難。二子皆圖國者也,而欲納魯君,鞅之願也,請從二子以圍魯。無成,死之。」二子懼,皆辭。乃辭小國,而以難復。
孟懿子、陽虎伐鄆,鄆人將戰,子家子曰:「天命不慆久矣。使君亡者,必此眾也。天既禍之,而自福也,不亦難乎!猶有鬼神,此必敗也。嗚呼!爲無望也夫!其死於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晉。公徒敗於且知。
楚郤宛之難,國言未已,進胙者莫不謗令尹。沈尹戌言於子常曰:「夫左尹與中廄尹莫知其罪,而子殺之,以興謗讟,至於今不已。戌也惑之。仁者殺人以掩謗,猶弗爲也。今吾子殺人以興謗,而弗圖,不亦異乎?夫無極,楚之讒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吳,出蔡侯朱,喪大子建,殺連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聰明。不然,平王之溫惠共儉,有過成、莊,無不及焉。所以不獲諸侯,邇無極也。今又殺三不辜,以興大謗,幾及子矣。子而不圖,將焉用之?夫鄢將師矯子之命,以滅三族。三族,國之良也,而不愆位。吳新有君,疆埸日駭。楚國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讒以自安也,今子愛讒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圖。」九月己未,子常殺費無極與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於國。謗言乃止。
冬,公如齊,齊侯請饗之。子家子曰:「朝夕立於其朝,又何饗焉?其飲酒也。」乃飲酒,使宰獻,而請安。子仲之子曰重,爲齊侯夫人,曰:「請使重見。」子家子乃以君出。
十二月,晉籍秦致諸侯之戍於周,魯人辭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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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二十八年 【經】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葬曹悼公。
公如晉,次於乾侯。
夏四月丙戌,鄭伯寧卒。
六月,葬鄭定公。
秋七月癸巳,滕子寧卒。
冬,葬滕悼公。
【傳】
二十八年春,公如晉,將如干侯。子家子曰:「有求於人,而即其安,人孰矜之?其造於竟。」弗聽。使請逆於晉。晉人曰:「天禍魯國,君淹恤在外,君亦不使一個辱在寡人,而即安於甥舅,其亦使逆君?」使公復於竟,而後逆之。
晉祁勝與鄔臧通室,祁盈將執之,訪於司馬叔游。叔游曰:「【鄭書】有之:『惡直醜正,實蕃有徒。』無道立矣,子懼不免。詩曰:『民之多辟,無自立辟。』姑已,若何?」盈曰:「祁氏私有討,國何有焉?」遂執之。祁勝賂荀躒,荀躒爲之言於晉侯,晉侯執祁盈。祁盈之臣曰:「鈞將皆死,憖使吾君聞勝與臧之死以爲快。」乃殺之。夏六月,晉殺祁盈及楊食我。食我,祁盈之黨也,而助亂,故殺之。遂滅祁氏、羊舌氏。
初,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以鑒,名曰玄妻。樂正後夔取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婪無饜,忿類無期,謂之封豕。有窮后羿滅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爲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義,則必有禍。」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秋,晉韓宣子卒,魏獻子爲政,分祁氏之田以爲七縣,分羊舌氏之田以爲三縣。司馬彌牟爲鄔大夫,賈辛爲祁大夫,司馬烏爲平陵大夫,魏戊爲梗陽大夫,知徐吾爲塗水大夫,韓固爲馬首大夫,孟丙爲盂大夫,樂霄爲銅鞮大夫,趙朝爲平陽大夫,僚安爲楊氏大夫。謂賈辛、司馬烏爲有力於王室,故舉之;謂知徐吾、趙朝、韓固、魏戊,餘子之不失職,能守業者也;其四人者,皆受縣而後見於魏子,以賢舉也。
魏子謂成鱄:「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爲黨乎?」對曰:「何也?戊之爲人也,遠不忘君,近不偪同,居利思義,在約思純,有守心而無淫行。雖與之縣,不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夫舉無他,唯善所在,親疏一也。詩曰:『唯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國,克順克比。比於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於孫子。』心能制義曰度,德正應和曰莫,照臨四方曰明,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賞慶刑威曰君,慈和遍服曰順,擇善而從之曰比,經緯天地曰文。九德不愆,作事無悔,故襲天祿,子孫賴之。主之舉也,近文德矣,所及其遠哉!」
賈辛將適其縣,見於魏子。魏子曰:「辛來!昔叔向適鄭,鬷蔑惡,欲觀叔向,從使之收器者而往,立於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將飲酒,聞之,曰:『必鬷明也。』下,執其手以上,曰:『昔賈大夫惡,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賈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颺,子若無言,吾幾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之。今女有力於王室,吾是以舉女。行乎!敬之哉!毋墮乃力!」
仲尼聞魏子之舉也,以爲義,曰:「近不失親,遠不失舉,可謂義矣。」又聞其命賈辛也,以爲忠,「詩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舉也義,其命也忠,其長有後於晉國乎!」
冬,梗陽人有獄,魏戊不能斷,以獄上。其大宗賂以女樂,魏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寬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若受梗陽人,賄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許諾。退朝,待於庭。饋入,召之。比置,三嘆。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唯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嘆,何也?」同辭而對曰:「或賜二小人酒,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嘆。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嘆。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爲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辭梗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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