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狗

百度

搜狗

360

搜狗

谷歌

搜狗
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明史

[複製鏈接]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一‧列傳第六十九 徐溥 丘濬 劉健 謝遷 李東陽 王鏊 劉忠
徐溥,字時用,宜興人。祖鑒,瓊州知府,有惠政。溥,景泰五年進士及第。授編修。憲宗初,擢左庶子,再遷太常卿兼學士。成化十五年拜禮部右侍郎,尋轉左,久之改吏部。孝宗嗣位,兼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旋進禮部尚書。
弘治五年,劉吉罷,溥為首輔,屢加少傅、太子太傅。溥承劉吉恣睢之後,鎮以安靜,務守成法,與同列劉健、李東陽、謝遷等協心輔治,事有不可,輒共爭之。欽天監革職監正李華為昌國公張巒擇葬地,中旨復官。溥等言:「即位以來,未嘗有內降。幸門一開,末流安底。臣等不敢奉詔。」八年,太皇太后召崇王來朝,溥等與尚書倪岳諫,帝為請乃已。占城奏安南侵擾,帝欲遣大臣往解。溥等言:「外國相侵,有司檄諭之足矣,無勞遣使。萬一抗令,則虧損國體,問罪興師,後患滋大。」於是罷不遣。
是年十二月,詔撰三清樂章。溥等言:「天至尊無對。漢祀五帝,儒者猶非之,況三清乃道家妄說耳。一天之上,安得有三大帝。且以周柱下史李耳當其一,以人鬼列天神,矯誣甚矣。郊祀樂章皆太祖所親制,今使制為時俗詞曲以享神明,褻瀆尤甚。臣等誦讀儒書,邪說俚曲素所不習,不敢以非道事陛下。國家設文淵閣,命學士居之,誠欲其謨謀政事,講論經史,培養本原,匡弼闕失,非欲其阿諛順旨,惟言莫違也。今經筵早休,日講久曠,異端乘間而入。此皆臣等無狀,不足以啟聖心,保初政。憂愧之至,無以自容。數月以來,奉中旨處分未當者封還,執奏至再至三。願陛下曲賜聽從,俾臣等竭駑鈍,少有裨益,非但樂章一事而已。」奏入,帝嘉納之。
帝自八年後,視朝漸晏,溥等屢以為言。中官李廣以燒煉齋醮寵。十年二月,溥等上疏極論曰:「舊制,內殿日再進奏,事重者不時上聞,又常面召儒臣,咨訪政事。今奏事日止一次,朝參之外,不得一望天顏。章奏批答不時斷決,或稽留數月,或竟不施行。事多壅滯,有妨政體。經筵進講,每歲不過數日,正士疏遠,邪說得行。近聞有以齋醮修煉之說進者。宋徽宗崇道教,科儀符籙最盛,卒至乘輿播遷。金石之藥,性多酷烈。唐憲宗信柳泌以殞身,其禍可鑑。今龍虎山上清宮、神樂觀、祖師殿及內府番經廠皆焚毀無餘,彼如有靈,何不自保。天厭其穢,亦已明甚。陛下若親近儒臣,明正道,行仁政,福祥善慶,不召自至,何假妖妄之說哉!自古奸人蠱惑君心者,必以太平無事為言。唐臣李絳有云:『憂先於事,可以無憂。事至而憂,無益於事。』今承平日久,溺於晏安。目前視之,雖若無事,然工役繁興,科斂百出,士馬罷敝,閭閻困窮,愁嘆之聲上干和氣,致熒惑失度,太陽無光,天鳴地震,草木興妖,四方奏報殆無虛月,將來之患灼然可憂。陛下高居九重,言官皆畏罪緘默。臣等若復不言,誰肯為陛下言者。」帝感其言。
三月甲子,御文華殿,召見溥及劉健、李東陽、謝遷,授以諸司題奏曰:「與先生輩議。」溥等擬旨上,帝應手改定。事端多者,健請出外詳閱。帝曰:「盍就此面議。」既畢,賜茶而退。自成化間,憲宗召對彭時、商輅後,至此始再見,舉朝詡為盛事。然終溥在位,亦止此一召而已。
尋以災異求言,廷臣所上封事,經月不報,而言官論救何鼎忤旨待罪者久,溥等皆以為言。於是悉下諸章,而罷諸言官弗問。溥時年七十,引年求退。不許,詔風雨寒暑免朝參。
十一年,皇太子出閣,加少師兼太子太師,進華蓋殿大學士。以目疾乞歸。帝眷留,久之乃許,恩賚有加。逾年卒,贈太師,諡文靖。
溥性凝重有度,在內閣十二年,從容輔導。人有過悞,輒為掩覆,曰:「天生才甚難,不忍以微瑕棄也。」屢遇大獄及逮系言官,委曲調劑。孝宗仁厚,多納溥等所言,天下陰受其福。嘗曰:「祖宗法度所以惠元元者備矣,患不能守耳。」卒無所更置。性至孝,嘗再廬墓。自奉甚薄,好施予。置義田八百畝贍宗族,請籍記於官,以垂永久,帝為復其徭役。
丘濬,字仲深,瓊山人。幼孤,母李氏教之讀書,過目成誦。家貧無書,嘗走數百里借書,必得乃已。舉鄉試第一,景泰五年成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濬既官翰林,見聞益廣,尤熟國家典故,以經濟自負。
成化元年,兩廣用兵,濬奏記大學士李賢,指陳形勢,纚纚數千言。賢善其計,聞之帝,命錄示總兵官趙輔、巡撫都御史韓雍。雍等破賊,雖不盡用其策,而濬以此名重公卿間。秩滿,進侍講。與修英宗實錄,進侍講學士。續通鑑綱目成,擢學士,遷國子祭酒。時經生文尚險怪,濬主南畿鄉試,分考會試皆痛抑之。及是,課國學生尤諄切告誡,返文體於正。尋進禮部右侍郎,掌祭酒事。
濬以真德秀大學衍義於治國平天下條目未具,乃博採群書補之。孝宗嗣位,表上其書,帝稱善,賚金幣,命所司刊行。特進禮部尚書,掌詹事府事。修憲宗實錄,充副總裁。弘治四年,書成,加太子太保,尋命兼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尚書入內閣者自濬始,時年七十一矣。濬以衍義補所載皆可見之行事,請摘其要者奏聞,下內閣議行之。帝報可。
明年,濬上言:「臣見成化時彗星三見,遍掃三垣,地五六百震。邇者彗星見天津,地震天鳴無虛日,異鳥三鳴于禁中。春秋二百四十年,書彗孛者三,地震者五,飛禽者二。今乃屢見於二十年之間,甚可畏也。願陛下體上天之仁愛,念祖宗之艱難,正身清心以立本而應務,謹好尚不惑於異端,節財用不至於耗國,公任使不失於偏聽,禁私謁,明義理,慎儉德,勤政務,則承風希寵、左道亂政之徒自不敢肆其奸,而天災弭矣。」因列時弊二十二事。帝納之。六年以目疾免朝參。
濬在位,嘗以寬大啟上心,忠厚變士習。顧性褊隘,嘗與劉健議事不合,至投冠於地。言官建白不當意,輒面折之。與王恕不相得,至不交一言。六年大計群吏,恕所奏罷二千人。濬請未及三載者復任,非貪暴有顯跡者勿斥,留九十人。恕爭之不得,求去。太醫院判劉文泰嘗往來濬家,以失職訐恕,恕疑文泰受濬指,而言者譁然言疏稿出濬手。恕竟坐罷,人以是大不直濬。給事中毛珵,御史宋悳、周津等交章劾濬不可居相位,帝不問。逾年,加少保。八年卒,年七十六。贈太傅,諡文莊。
濬廉介,所居邸第極湫隘,四十年不易。性嗜學,既老,右目失明,猶披覽不輟。議論好矯激,聞者駭愕。至修英宗實錄,有言于謙之死當以不軌書者。濬曰:「己巳之變,微於公社稷危矣。事久論定,誣不可不白。」其持正又如此。正德中,以巡按御史言賜祠於鄉,曰「景賢」。
劉健,字希賢,洛陽人。父亮,三原教諭,有學行。健少端重,與同邑閻禹錫、白良輔游,得河東薛瑄之傳。舉天順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謝交遊,鍵戶讀書,人以木強目之。然練習典故,有經濟志。
成化初,修英宗實錄,起之憂中,固辭,不許。書成,進修撰,三遷至少詹事,充東宮講官,受知於孝宗。既即位,進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入內閣參預機務。弘治四年進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累加太子太保,改武英殿。十一年春,進少傅兼太子太傅,代徐溥為首輔。
健學問深粹,正色敢言,以身任天下之重。清寧宮災,太監李廣有罪自殺。健與同列李東陽、謝遷疏言:「古帝王未有不遇災而懼者。向來奸佞熒惑聖聽,賄賂公行,賞罰失當,災異之積,正此之由。今幸元惡殄喪,聖心開悟,而余慝未除,宿弊未革。伏願奮發勵精,進賢黜奸,明示賞罰。凡所當行,斷在不疑,毋更因循,以貽後悔。」帝方嘉納其言,而廣黨蔡昭等旋取旨予廣祭葬、祠額。健等力諫,僅寢祠額。南北言官指陳時政,頻有所論劾,一切皆不問。國子生江瑢劾健、東陽杜抑言路。帝慰留健、東陽,而下瑢於獄,二人力救得釋。
十三年四月,大同告警,京師戒嚴。兵部請甄別京營諸將,帝召健及東陽、遷至平台面議去留。乃去遂安伯陳韶等三人,而召鎮遠侯顧溥督團營。時帝視朝頗晏,健等以為言,頷之而已。
十四年秋,帝以軍興缺餉,屢下廷議。健等言:「天下之財,其生有限。今光祿歲供增數十倍,諸方織作務為新巧,齋醮日費鉅萬。太倉所儲不足餉戰士,而內府取入動四五十萬。宗藩、貴戚之求土田奪鹽利者,亦數千萬計。土木日興,科斂不已。傳奉冗官之俸薪,內府工匠之餼廩,歲增月積,無有窮期,財安得不匱。今陝西、遼東邊患方殷,湖廣、貴州軍旅繼動,不知何以應之。望陛下絕無益之費,躬行節儉,為中外倡,而令群臣得畢獻其誠,講求革弊之策,天下幸甚。」
明年四月,以災異陳勤朝講、節財用、罷齋醮、公賞罰數事。及冬,南京、鳳陽大水,廷臣多上言時務,久之不下。健等因極陳怠政之失,請勤聽斷以振紀綱,帝皆嘉納。大明會典成,加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與東陽、遷同賜蟒衣。閣臣賜蟒自健等始。
帝孝事兩宮太后甚謹,而兩宮皆好佛、老。先是,清寧宮成,命灌頂國師設壇慶贊,又遣中官齎真武像,建醮武當山,使使詣泰山進神袍,或白晝散燈市上。帝重違太后意,曲從之,而健等諫甚力。十五年六月詔擬釋迦啞塔像讚,十七年二月詔建延壽塔朝陽門外,除道士杜永祺等五人為真人,皆以健等力諫得寢。
是年夏,小王子謀犯大同,帝召見閣臣。健請簡京營大帥,因言京軍怯不任戰,請自今罷其役作以養銳氣。帝然之。退復條上防邊事宜,悉報允。未幾,邊警狎至,帝惑中官苗逵言銳欲出師。健與東陽、遷委曲阻之,帝意猶未回。兵部尚書劉大夏亦言京軍不可動,乃止。
帝自十三年召對健等後,閣臣希得進見。及是在位久,益明習政事,數召見大臣,欲以次革煩苛,除宿弊。嘗論及理財,東陽極言鹽政弊壞,由陳乞者眾,因而私販數倍。健進曰:「太祖時茶法始行,駙馬歐陽倫以私販坐死,高皇后不能救。如倫事,孰敢為陛下言者。」帝曰:「非不敢言,不肯言耳。」遂詔戶部核利弊,具議以聞。
當是時,健等三人同心輔政,竭情盡慮,知無不言。初或有從有不從,既乃益見信,所奏請無不納,呼為先生而不名。每進見,帝輒屏左右。左右間從屏間竊聽,但聞帝數數稱善。諸進退文武大臣,釐飭屯田、鹽、馬諸政,健翊贊為多。
未幾,帝疾大漸,召健等入乾清宮。帝力疾起坐,自敘即位始末甚詳,令近侍書之。已,執健手曰:「先生輩輔導良苦。東宮聰明,但年尚幼,好逸樂,先生輩常勸之讀書,輔為賢主。」健等欷歔頓首受命而出。翌日帝崩。
武宗嗣位,健等釐諸弊政,凡孝宗所欲興罷者悉以遺詔行之。劉瑾者,東宮舊豎也,與馬永成、谷大用、魏彬、張永、丘聚、高鳳、羅祥等八人俱用事,時謂之「八黨」,日導帝遊戲,詔條率沮格不舉。京師淫雨自六月至八月。健等乃上言:「陛下登極詔出,中外歡呼,想望太平。今兩月矣,未聞汰冗員幾何,省冗費幾何。詔書所載,徒為空文。此陰陽所以失調,雨暘所以不若也。如監局、倉庫、城門及四方守備內臣增置數倍,朝廷養軍匠費鉅萬計,僅足供其役使,寧可不汰。文武臣曠職僨事、虛糜廩祿者,寧可不黜。畫史、工匠濫授官職者多至數百人,寧可不罷。內承運庫累歲支銀數百餘萬,初無文簿,司鑰庫貯錢數百萬,未知有無,寧可不勾校。至如縱內苑珍禽奇獸,放遣先朝宮人,皆新政所當先,而陛下悉牽制不行,何以慰四海之望。」帝雖溫詔答之,而左右宦豎日恣,增益且日眾。享祀郊廟,帶刀被甲擁駕後。內府諸監局僉書多者至百數十人,光祿日供驟益數倍。健等極陳其弊,請勤政、講學,報聞而已。
正德元年二月,帝從尚書韓文言,畿甸皇莊令有司征課,而每莊仍留宦官一人、校尉十人。健等言「皇莊既以進奉兩宮,自宜悉委有司,不當仍主以私人,反失朝廷尊親之意」,因備言內臣管莊擾民。不省。
吏、戶、兵三部及都察院各有疏爭職掌為近習所撓。健等擬旨,上不從,令再擬。健等力諫,謂:「奸商譚景清之沮壞鹽政,北征將士之無功授官,武臣神英之負罪玩法,御用監書篆之濫收考較,皆以一二人私恩,壞百年定製。況今政令維新,而地震天鳴,白虹貫日,恆星晝見,太陽無光。內賊縱橫,外寇猖獗,財匱民窮,怨謗交作。而中外臣僕方且乘機作奸,排忠直猶仇讎,保奸回如骨肉。日復一日,愈甚於前,禍變之來恐當不遠。臣等受知先帝,叨任腹心。邇者旨從中下,略不與聞。有所擬議,竟從改易。似此之類,不可悉舉。若復顧惜身家,共為阿順,則罔上悞國,死有餘辜。所擬四疏,不敢更易,謹以原擬封進。」不報。
居數日,又言:「臣等遭逢先帝,臨終顧命,惓惓以陛下為托,痛心刻骨,誓以死報。即位詔書,天下延頸,而朝令夕改,迄無寧日。百官庶府,仿效成風,非惟廢格不行,抑且變易殆盡。建言者以為多言,幹事者以為生事,累章執奏謂之瀆擾,釐剔弊政謂之紛更;憂在於民生國計,則若罔聞知,事涉於近幸貴戚,則牢不可破。臣等心知不可,義當盡言。比為鹽法、賞功諸事,極陳利害,拱俟數日,未蒙批答。若以臣等言是,宜賜施行,所言如非,即當斥責。乃留中不報,視之若無。政出多門,咎歸臣等。宋儒朱子有言『一日立乎其位,則一日業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則不敢一日立乎其位』。若冒顧命之名而不盡輔導之實,既負先帝,又負陛下,天下後世其謂臣何。伏乞聖明矜察,特賜退休。」帝優旨慰留之,疏仍不下。
越五日,健等復上疏,歷數政令十失,指斥貴戚、近幸尤切。因再申前請。帝不得已,始下前疏,命所司詳議。健知志終不行,首上章乞骸骨,李東陽、謝遷繼之,帝皆不許。既而所司議上,一如健等指。帝勉從之,由是諸失利者咸切齒。
六月庚午復上言:「近日以來,免朝太多,奏事漸晚,遊戲漸廣,經筵日講直命停止。臣等愚昧,不知陛下宮中復有何事急於此者。夫濫賞妄費非所以崇儉德,彈射釣獵非所以養仁心,鷹犬狐兔田野之物不可育於朝廷,弓矢甲冑戰鬬之象不可施於宮禁。今聖學久曠,正人不親,直言不聞,不情不達,而此數者雜交於前,臣不勝憂懼。」帝曰:「朕聞帝王不能無過,貴改過。卿等言是,朕當行之。」健等乃錄廷臣所陳時政切要者,請置坐隅朝夕省覽:曰無單騎馳驅,輕出宮禁,曰無頻幸監局,泛舟海子,曰無事鷹犬彈射,曰無納內侍進獻飲膳。疏入,報聞。
先是,孝宗山陵畢,健等即請開經筵。帝初勉應之,後數以朝謁兩宮停講,或雲擇日乘馬。健等陳諫甚切至。八月,帝既大婚,健等又請開講。命俟九月,至期又命停午講。健等以先帝故事,日再進講,力爭不得。
當是時,健等懇切疏諫者屢矣,而帝以狎近群小,終不能改。既而遣中官崔杲等督織造,乞鹽萬二千引。所司執奏,給事中陶諧、徐昂,御史杜旻、邵清、楊儀等先後諫,健等亦言不可。帝召健等至煖閣面議,頗有所詰問,健等皆以正對。帝不能難,最後正色曰:「天下事豈皆內官所壞,朝臣壞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輩亦自知之。」因命鹽引悉如杲請。健等退,再上章言不可。帝自愧失言,乃俞健等所奏。於是中外咸悅,以帝庶幾改過。
健等遂謀去「八黨」,連章請誅之。言官亦交論群閹罪狀,健及遷、東陽持其章甚力。帝遣司禮詣閣曰:「朕且改矣,其為朕曲赦若曹。」健等言:「此皆得罪祖宗,非陛下所得赦。」復上言曰:「人君之於小人,不知而誤用,天下尚望其知而去之。知而不去則小人愈肆,君子愈危,不至於亂亡不已。且邪正不並立,今舉朝欲決去此數人,陛下又知其罪而故留之左右,非特朝臣疑懼,此數人亦不自安。上下相猜,中外不協,禍亂之機始此矣。」不聽。健等以去就爭。瑾等八人窘甚,相對涕泣。而尚書韓文等疏復入,於是帝命司禮王岳等詣閣議,一日三至,欲安置瑾等南京。遷欲遂誅之,健推案哭曰:「先帝臨崩,執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乾,使若輩敗壞至此,臣死何面目見先帝!」聲色俱厲。岳素剛正疾邪,慨然曰:「閣議是。」其儕范亨、徐智等亦以為然。是夜,八人益急,環泣帝前。帝怒,立收岳等下詔獄,而健等不知,方倚岳內應。明日,韓文倡九卿伏闕固爭,健逆謂曰:「事且濟,公等第堅持。」頃之,事大變,八人皆宥不問,而瑾掌司禮。健、遷遂乞致仕,賜敕給驛歸,月廩、歲夫如故事。
健去,瑾憾不已。明年三月辛未詔列五十三人為奸黨,榜示朝堂,以健為首。又二年削籍為民,追奪誥命。瑾誅,復官,致仕。後聞帝數巡遊,輒嘆息不食曰:「吾負先帝。」世宗立,命行人齎敕存問,以司馬光、文彥博為比,賜賚有加。及年躋九十,詔撫臣就第致束帛、餼羊、上尊,官其孫成學中書舍人。嘉靖五年卒,年九十四。遺表數千言,勸帝正身勤學,親賢遠佞。帝震悼,賜恤甚厚,贈太師,諡文靖。
健器局嚴整,正己率下。朝退,僚采私謁,不交一言。許進輩七人慾推焦芳入吏部,健曰:「老夫不久歸田,此座即焦有,恐諸公俱受其害耳。」後七人果為芳所擠。東陽以詩文引後進,海內士皆抵掌談文學,健若不聞,獨教人治經窮理。其事業光明俊偉,明世輔臣鮮有比者。
孫望之,進士。
謝遷,字於喬,餘姚人。成化十年鄉試第一。明年舉進士,復第一。授修撰,累遷左庶子。
弘治元年春,中官郭鏞請豫選妃嬪備六宮。遷上言:「山陵未畢,禮當有待。祥禫之期,歲亦不遠。陛下富於春秋,請俟諒陰既終,徐議未晚。」尚書周洪謨等如遷議,從之。帝居東宮時,遷已為講官,及是,與日講,務積誠開帝意。前夕必正衣冠習誦,及進講,敷詞詳切,帝數稱善。進少詹事兼侍講學士。
八年詔同李東陽入內閣參預機務。遷時居憂,力辭,服除始拜命。進詹事兼官如故。皇太子出閣,加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上疏勸太子親賢遠佞,勤學問,戒逸豫,帝嘉之。尚書馬文升以大同邊警,餉饋不足,請加南方兩稅折銀。遷曰:「先朝以南方賦重,故折銀以寬之。若複議加,恐民不堪命。且足國在節用,用度無節,雖加賦奚益。」尚書倪岳亦爭之,議遂寢。
孝宗晚年慨然欲釐弊政。而內府諸庫及倉場、馬坊中官作奸骫法,不可究詰。御馬監、騰驤四衛勇士自以禁軍不隸兵部,率空名支餉,其弊尤甚。遷乘間言之,帝令擬旨禁約。遷曰:「虛言設禁無益,宜令曹司搜剔弊端,明白奏聞。然後嚴立條約,有犯必誅,庶積蠹可去。」帝俞允之。
遷儀觀俊偉,秉節直亮。與劉健、李東陽同輔政,而遷見事明敏,善持論。時人為之語曰:「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天下稱賢相。
武宗嗣位,屢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數諫,帝弗聽。因天變求去甚力,帝輒慰留。及請誅劉瑾不克,遂與健同致仕歸,禮數俱如健。而瑾怨遷未已。焦芳既附瑾入內閣,亦憾遷嘗舉王鏊、吳寬自代,不及己,乃取中旨勒罷其弟兵部主事迪,斥其子編修丕為民。
四年二月,以浙江應詔所舉懷才抱德士餘姚周禮、徐子元、許龍,上虞徐文彪,皆遷同鄉,而草詔由健,欲因此為二人罪。矯旨謂餘姚隱士何多,此必徇私援引,下禮等詔獄,詞連健、遷。瑾欲逮健、遷,籍其家,東陽力解。芳從旁厲聲曰:「縱輕貸,亦當除名。」旨下,如芳言,禮等咸戍邊。尚書劉宇復劾兩司以上訪舉失實,坐罰米,有削籍者。且詔自今餘姚人毋選京官,著為令。其年十二月,言官希瑾指,請奪健、遷及尚書馬文升、劉大夏、韓文、許進等誥命,詔追還所賜玉帶服物,同時奪誥命者六百七十五人。當是時,人皆為遷危,而遷與客圍棋、賦詩自若。瑾誅,復職,致仕。
世宗即位,遣使存問,起迪參議,丕復官翰林。遷乃遣子正入謝,勸帝勤學、法祖、納諫,優旨答之。嘉靖二年復詔有司存問。六年,大學士費宏舉遷自代,楊一清欲阻張璁,亦力舉遷。帝乃遣行人齎手敕即家起之,命撫、按官敦促上道。遷年七十九矣,不得已拜命。比至,而璁已入閣,一清以官尊於遷無相下意。遷居位數月,力求去。帝待遷愈厚,以天寒免朝參,除夕賜御製詩,及以病告則遣醫賜藥餌,光祿致酒餼,使者相望於道。遷竟以次年三月辭歸。十年卒於家,年八十有三。贈太傅,諡文正。
迪仕至廣東布政使。丕鄉試第一,弘治末進士及第。歷官吏部左侍郎,贈禮部尚書。
李東陽,字賓之,茶陵人,以戍籍居京師。四歲能作徑尺書,景帝召試之,甚喜,抱置膝上,賜果鈔。後兩召講尚書大義,稱旨,命入京學。天順八年,年十八,成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充東宮講官。
弘治四年,憲宗實錄成,由左庶子兼侍講學士,進太常少卿,兼官如故。五年,旱災求言。東陽條摘孟子七篇大義,附以時政得失,累數千言,上之。帝稱善。閣臣徐溥等以詔敕繁,請如先朝王直故事,設官專領。乃擢東陽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入內閣專典誥敕。八年以本官直文淵閣參預機務,與謝遷同日登用。久之,進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
十七年,重建闕里廟成,奉命往祭。還上疏言:
臣奉使遄行,適遇亢旱。天津一路,夏麥已枯,秋禾未種,挽舟者無完衣,荷鋤者有菜色。盜賊縱橫,青州尤甚。南來人言,江南、浙東流亡載道,戶口消耗,軍伍空虛,庫無旬日之儲,官缺累歲之俸。東南財賦所出,一歲之飢已至於此。北地呰窳,素無積聚,今秋再歉,何以堪之。事變之生,恐不可測。臣自非經過其地,則雖久處官曹,日理章疏,猶不得其詳,況陛下高居九重之上耶?
臣訪之道路,皆言冗食太眾,國用無經,差役頻煩,科派重疊。京城土木繁興,供役軍士財力交殫,每遇班操,寧死不赴。勢家鉅族,田連郡縣,猶請乞不已。親王之藩,供億至二三十萬。游手之徒,託名皇親僕從,每於關津都會大張市肆,網羅商稅。國家建都於北,仰給東南,商賈驚散,大非細故。更有織造內官,縱群小掊擊,閘河官吏莫不奔駭,鬻販窮民所在騷然,此又臣所目擊者。
夫閭閻之情,郡縣不得而知也。郡縣之情,廟堂不得而知也。廟堂之情,九重亦不得而知也。始於容隱,成於蒙蔽。容隱之端甚小,蒙蔽之禍甚深。臣在山東,伏聞陛下以災異屢見,敕群臣盡言無諱。然詔旨頻降,章疏畢陳,而事關內廷、貴戚者,動為掣肘,累歲經時,俱見遏罷。誠恐今日所言,又為虛文。乞取從前內外條奏,詳加採擇,斷在必行。
帝嘉嘆,悉付所司。
是時,帝數召閣臣面議政事。東陽與首輔劉健等竭心獻納,時政闕失必盡言極諫。東陽工古文,閣中疏草多屬之。疏出,天下傳誦。明年,與劉健、謝遷同受顧命。
武宗立,屢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劉瑾入司禮,東陽與健、遷即日辭位。中旨去健、遷,而東陽獨留。恥之,再疏懇請,不許。初,健、遷持議欲誅瑾,詞甚厲,惟東陽少緩,故獨留。健、遷瀕行,東陽祖餞泣下。健正色曰:「何泣為?使當日力爭,與我輩同去矣。」東陽默然。
瑾既得志,務摧抑縉紳。而焦芳入閣助之虐,老臣、忠直士放逐殆盡。東陽悒悒不得志,亦委蛇避禍。而焦芳嫉其位己上,日夕構之瑾。先是,東陽奉命編通鑑纂要。既成,瑾令人摘筆畫小疵,除謄錄官數人名,欲因以及東陽。東陽大窘,屬芳與張彩為解,乃已。
瑾凶暴日甚,無所不訕侮,於東陽猶陽禮敬。凡瑾所為亂政,東陽彌縫其間,亦多所補救。尚寶卿崔璿、副使姚祥、郎中張瑋以違制乘肩輿,從者妄索驛馬,給事中安奎,御史張彧以核邊餉失瑾意,皆荷重校幾死。東陽力救,璿等謫戍,奎、彧釋為民。
三年六月壬辰,朝退,有遺匿名書於御道數瑾罪者,詔百官悉跪奉天門外。頃之,執庶僚三百餘人下詔獄。次日,東陽等力救,會瑾亦廉知其同類所為,眾獲宥。後數日,東陽疏言寬恤數事,章下所司。既而戶部覆奏,言糧草虧折,自有專司,巡撫官總領大綱,宜從輕減。瑾大怒,矯旨詰責數百言,中外駭嘆。瑾患盜賊日滋,欲戍其家屬並鄰里及為之囊橐者。或自陳獲盜七十人,所司欲以新例從事。東陽言,如是則百年之案皆可追論也,乃免。劉健、謝遷、劉大夏、楊一清及平江伯陳熊輩幾得危禍,皆賴東陽而解。其潛移默奪,保全善類,天下陰受其庇,而氣節之士多非之。侍郎羅玘上書勸其早退,至請削門生籍。東陽得書,俛首長嘆而已。
焦芳既與中人為一,王鏊雖持正,不能與瑾抗,東陽乃援楊廷和共事,差倚以自強。已而鏊辭位,代者劉宇、曹元皆瑾黨,東陽勢益孤。東陽前已加少師兼太子太師,後瑾欲加芳官,詔東陽食正一品祿。四年五月,孝宗實錄成,編纂諸臣當序遷,所司援會典故事。詔以劉健等前纂修會典多糜費,皆奪陞職,東陽亦坐降俸。居數日,乃以實錄功復之。
五年春,久旱,下詔恤刑。東陽等因上詔書所未及者數條,帝悉從之。而法司畏瑾,減死者止二人。其秋,瑾誅,東陽乃上疏自列曰:「臣備員禁近,與瑾職掌相關。凡調旨撰敕,或被駁再三,或徑自改竄,或持回私室,假手他人,或遞出謄黃,逼令落藁,真假混淆,無從別白。臣雖委曲匡持,期於少濟,而因循隱忍,所損亦多。理宜黜罷。」帝慰留之。
寘鐇平,加特進左柱國,蔭一子尚寶司丞,為御史張芹所劾。帝怒,奪芹俸。東陽亦乞休辭蔭,不許。時焦芳、曹元已罷,而劉忠、梁儲入,政事一新。然張永、魏彬、馬永成、谷大用等猶用事,帝嬉遊如故。皇子未生,多居宿於外,又議大興豹房之役,建寺觀禁中。東陽等憂之,前後上章切諫,不報。七年,東陽等以京師及山西、陝西、雲南、福建相繼地震,而帝講筵不舉,視朝久曠,宗社祭享不親,禁門出入無度,谷大用仍開西廠,屢上疏極諫,帝亦終不聽。
九載秩滿,兼支大學士俸。河南賊平,蔭子世錦衣千戶。再疏力辭,改蔭六品文官。其冬,帝欲調宣府軍三千入衛,而以京軍更番戍邊。東陽等力持不可,大臣、台諫皆以為言。中官旁午索草敕,帝坐乾清宮門趣之,東陽等終不奉詔。明日竟出內降行之,江彬等遂以邊兵入豹房矣。東陽以老疾乞休,前後章數上,至是始許。賜敕、給廩隸如故事。又四年卒,年七十。贈太師,諡文正。
東陽事父淳有孝行。初官翰林時,常飲酒至夜深,父不就寢,忍寒待其歸,自此終身不夜飲於外。為文典雅流麗,朝廷大著作多出其手。工篆隸書,碑版篇翰流播四裔。獎成後進,推挽才彥,學士大夫出其門者,悉粲然有所成就。自明興以來,宰臣以文章領袖縉紳者,楊士奇後,東陽而已。立朝五十年,清節不渝。既罷政居家,請詩文書篆者填塞戶限,頗資以給朝夕。一日,夫人方進紙墨,東陽有倦色。夫人笑曰:「今日設客,可使案無魚菜耶?」乃欣然命筆,移時而罷,其風操如此。
王鏊,字濟之,吳人。父琬,光化知縣。鏊年十六,隨父讀書,國子監諸生爭傳誦其文。侍郎葉盛、提學御史陳選奇之,稱為天下士。成化十年鄉試,明年會試,俱第一。廷試第三,授編修。杜門讀書,避遠權勢。
弘治初,遷侍講學士,充講官。中貴李廣導帝游西苑,鏊講文王不敢盤於游田,反覆規切,帝為動容。講罷,謂廣曰:「講官指若曹耳。」壽寧侯張巒故與鏊有連,及巒貴,鏊絕不與通。東宮出閣,大臣請選正人為宮僚,鏊以本官兼諭德。尋轉少詹事,擢吏部右侍郎。
嘗奏陳邊計,略言:「昨火篩入寇大同,陛下宵旰不寧,而緣邊諸將皆嬰城守,無一人敢當其鋒者,此臣所不解也。臣竊謂今日火篩、小王子不足畏,而嬖倖亂政,功罪不明,委任不專,法令不行,邊圉空虛,深可畏也。比年邊將失律,往往令戴罪殺賊。副總兵姚信擁兵不進,亦得逃罪。此人心所以日懈,士氣所以不振也。望陛下大奮乾剛,時召大臣,諮詢邊將勇怯,有罪必罰,有功必賞,專主將之權。起致仕尚書秦紘為總制,節制諸邊,提督右都御史史琳坐鎮京營,遙為聲援。厚恤沿邊死事之家,召募邊方驍勇之士,用間以攜其部曲。分兵掩擊,出奇制勝,寇必不敢長驅深入。」從之。又言:「宜仿前代制科,如博學宏詞之類,以收異材。六年一舉,尤異者授以清要之職,有官者加秩。數年之後,士類濯磨,必以通經學古為高,脫去謏聞之陋。」時不能用。尋以父憂歸。
正德元年四月起左侍郎,與韓文諸大臣請誅劉瑾等「八黨」。俄瑾入司禮,大學士劉健、謝遷相繼去,內閣止李東陽一人。瑾欲引焦芳,廷議獨推鏊。瑾迫公論,命以本官兼學士與芳同入內閣。逾月,進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明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
景帝汪後薨,疑其禮。鏊曰:「妃廢不以罪,宜復故號,葬以妃,祭以後。」乃命輟朝,致祭如制。憲宗廢后吳氏之喪,瑾議欲焚之以滅跡,曰「不可以成服」。鏊曰:「服可以不成,葬不可薄也。」從之。尚寶卿崔璿等三人荷校幾死,鏊謂瑾曰:「士可殺,不可辱。今辱且殺之,吾尚何顏居此。」李東陽亦力救,璿等得遣戍。瑾銜尚書韓文,必欲殺之,又欲以他事中健、遷,鏊前後力救得免。或惡楊一清於瑾,謂築邊牆糜費。鏊爭曰:「一清為國修邊,安得以功為罪。」瑾怒劉大夏,逮至京,欲坐以激變罪死。鏊爭曰:「岑猛但遷延不行耳,未叛何名激變?」
時中外大權悉歸瑾,鏊初開誠與言,間聽納。而芳專媕阿,瑾橫彌甚,禍流縉紳。鏊不能救,力求去。四年,疏三上,許之。賜璽書、乘傳、有司給廩隸,咸如故事。家居十四年,廷臣交薦不起。
世宗即位,遣行人存問。鏊疏謝,因上講學、親政二篇。帝優詔報聞,官一子中書舍人。嘉靖三年復詔有司存問。未幾卒,年七十五。贈太傅,諡文恪。
鏊博學有識鑒,文章爾雅,議論明暢。晚著性善論一篇,王守仁見之曰:「王公深造,世未能盡也。」少善制舉義,後數典鄉試,程文魁一代。取士尚經術,險詭者一切屏去。弘、正間,文體為一變。
劉忠,字司直,陳留人。成化十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弘治四年,憲宗實錄成,遷侍講,直經筵,尋兼侍東宮講讀。又九年進侍讀學士。
武宗即位,以宮寮擢學士,掌翰林院,仍直經筵。正德二年,劉瑾用事,日導帝遊戲,亂祖宗舊章。忠上言戒逸游、崇正學數事。已,因進講與楊廷和傅經義,規帝闕失,而指斥近幸尤切。帝謂瑾曰:「經筵,講書耳,浮詞何為?」瑾素惡兩人,因諷吏部尚書許進出之南京。南京諸部惟右侍郎一人,進特請用為禮部左侍郎。命下,外議籍籍,進患之,甫兩月,即擢忠本部尚書。其冬,就改吏部。時留都一御史,素驕橫,一郎中,張彩所昵也,秩滿,皆署下考。疾吏胥詭名寄籍,督諸曹核汰千人。大計京官,所黜多於前。又疏請不時糾劾,以示勸懲,無待六年考黜。詔可之。忠在南京正直有風采。然是時,瑾方以嚴苛折辱士大夫,而忠操繩墨待下,糾劾過峻。時論遂謂忠附會瑾意,頗歸怨焉。
五年二月改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專典制詔。兩疏乞休,不報。瑾誅,以本官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預機務。甫數日,以平寧夏功,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故事,閣臣加官無遽至三孤者。忠無功驟得,不自安,連疏固辭,不許。瑾雖誅,張永、魏彬輩擅政,大臣復爭與交驩,忠獨無所顧。永嘗遣廖鵬謁忠,忠僕隸遇之,又卻其饋,由是與永輩左。前後乞休疏七八上,皆慰留。明年命典會試。甫畢,帝以試錄文義多舛,召李東陽示之。忠知為中官所掎,乞省墓。詔乘傳還。抵家,再上章乞致仕,報許。給月廩、歲隸終其身。
世宗即位,屢薦不起。遣行人存問,忠奏謝,因有所獻納,帝褒其忠愛。嘉靖二年卒,年七十二。贈太保,諡文肅。
贊曰:徐溥以寬厚著,丘濬以博綜聞。觀其指事陳言,懇懇焉為憂盛危明之計,可謂勤矣。劉健、謝遷正色直道,蹇蹇匪躬。閹豎亂政,秉義固諍。志雖不就,而剛嚴之節始終不渝。有明賢宰輔,自三楊外,前有彭、商,後稱劉、謝,庶乎以道事君者歟。李東陽以依違蒙詬,然善類賴以扶持,所全不少。大臣同國休戚,非可以決去為高,遠蹈為潔,顧其志何如耳。王鏊、劉忠持正不阿,奉身早退。此誠明去就之節,烏能委蛇俛仰以為容悅哉。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二‧列傳第七十 王恕子承裕 馬文升 劉大夏
王恕,字宗貫,三原人。正統十三年進士。由庶吉士授大理左評事,進左寺副。嘗條刑罰不中者六事,皆議行之。遷揚州知府,發粟振飢不待報,作資政書院以課士。天順四年以治行最,超遷江西右布政使,平贛州寇。憲宗嗣位,詔大臣嚴核天下方面官,乃黜河南左布政使侯臣等十三人,而以恕代臣。
成化元年,南陽、荊、襄流民嘯聚為亂,擢恕右副都御史撫治之。會丁母憂,詔奔喪兩月即起視事。恕辭,不許。與尚書白圭共平大盜劉通,復討破其黨石龍。嚴束所部毋濫殺,流民復業。移撫河南。論功,進左副都御史,稍遷南京刑部右侍郎。父憂,服除,以原官總督河道。浚高郵、邵伯諸湖,修雷公、上下句城、陳公四塘水閘。因災變,請講求弭災策。帝為賜山東租一年,畿輔亦多減免。旋改南京戶部左侍郎。
十二年,大學士商輅等以雲南遠在萬里,西控諸夷,南接交阯,而鎮守中官錢能貪恣甚,議遣大臣有威望者為巡撫鎮壓之,乃改恕左副都御史以行,就進右都御史。初,能遣指揮郭景奏事京師,言安南捕盜兵闌入雲南境,帝即命景齎敕戒約之。舊制,使安南必由廣西,而景直自雲南往。能因景遺安南王黎灝玉帶、寶絛、蟒衣、珍奇諸物。灝遣將率兵送景還,欲遂通雲南道。景懼後禍,紿先行白守關者。因脫歸,揚言安南寇至,關吏戒嚴。黔國公沐琮遣人諭其帥,始返。而諸臣畏能,匿不奏。能又頻遣景及指揮盧安、蘇本等交通干崖、孟密諸土官,納其金寶無算。恕皆廉得之。遣騎執景,景懼自殺,因劾能私通外國,罪當死。詔遣刑部郎中潘蕃往按之。能又以其間,驛進黃鸚鵡。恕請禁絕,且盡發能貪暴狀,言:「昔交阯以鎮守非人,致一方陷沒,今日之事殆又甚焉。陛下何惜一能,不以安邊徼。」能大懼,急屬貴近請召恕還。而是時商輅、項忠諸正人方以忤汪直罷,遂改恕掌南京都察院,參贊守備機務。能事立解,蕃勘上得實,置不問。
恕居雲南九月,威行徼外,黔國以下咸惕息奉令。疏凡二十上,直聲動天下。當是時,安南納江西叛人王姓者為謀主,潛遣諜入臨安,又於蒙自市銅鑄兵器,將伺間襲雲南。恕請增設副使二員,以飭邊備,謀遂沮。
還南京數月,遷兵部尚書,參贊如故。考選官屬,嚴拒請託,同事者咸不悅。而錢能歸,屢譖恕於帝。帝亦銜恕數直言,遂命兼右副都御史巡撫南畿。舊制,應天、鎮江、太平、寧國、廣德官田征半租,民田全免。其後,民田率歸豪右而官田累貧民。恕乃量減官田耗,稍增之民田。常州時有羨米,乃奏以六萬石補夏稅,又補他府戶口鹽鈔六百萬貫,公私便焉。所部水災,奏免秋糧六十餘萬石。周行振貸,全活二百餘萬口。江南歲輸白糧,民多至破產,而光祿概以給庖人、賤工。又中官暴橫,四方輸上供物,監收者率要羨入。織造繒彩及採花卉禽鳥者,絡繹道路。恕先後論列,皆不納。
中官王敬挾妖人千戶王臣南行採藥物、珍玩,所至騷然,長吏多被辱。至蘇州,召諸生寫妖書,諸生大嘩。敬奏諸生抗命。恕亟疏言:「當此凶歲,宜遣使振濟,顧乃橫索玩好。昔唐太宗諷梁州獻名鷹,明皇令益州織半臂褙子,進琵琶杆撥鏤牙合子諸物,李大亮、蘇頲不奉詔。臣雖無似,有慕斯人。」因盡列敬等罪狀。敬亦誣奏恕並及常州知府孫仁,仁被逮。仁,新淦人,由進士歷知府,為人方峻,敬至不為禮,以是見忤。恕抗章救,三疏劾敬。會中官尚銘亦發敬奸狀,乃下敬等獄,戍其黨十九人,而棄臣市,傳首南京。仁亦得釋歸,後積官至巡撫寧夏右副都御史。
二十年復改恕南京兵部尚書。時錢能亦守備南京,語人曰:「王公,天人也,吾敬事而已。」恕坦懷待之,能卒斂戢。林俊之下獄也,恕言:「天地止一壇,祖宗止一廟,而佛至千餘寺。一寺立,而移民居且數百家,費內帑且數十萬,此舛也。俊言當,不宜罪。」帝得疏不懌。恕侃侃論列無少避。先後應詔陳言者二十一,建白者三十九,皆力阻權幸。天下傾心慕之,遇朝事有不可,必曰「王公胡不言也?」則又曰「公疏且至矣」。已,恕疏果至。時為謠曰:「兩京十二部,獨有一王恕。」於是貴近皆側目,帝亦頗厭苦之。
二十二年起用傳奉官,恕諫尤切,帝愈不悅。恕先加太子少保,會南京兵部侍郎馬顯乞罷,忽附批落恕宮保致仕,朝野大駭。恕數為巡撫,歷侍郎至尚書,皆在留都。以好直言,終不得立朝。既歸,名益高,台省推薦無虛月。工部主事仙居王純比恕汲黯,至予杖,謫思南推官。
孝宗即位,始用廷臣薦,召入為吏部尚書,尋加太子太保。先是,中外劾大學士劉吉者,必薦恕,吉以是大恚。凡恕所推舉,必陰撓之。弘治元年閏正月,言官劾兩廣總督宋旻、漕運總督丘鼐等三十七人,宜降黜,中多素有時望者。吉竟取中旨允之,章不下吏部。恕以不得其職,拜疏乞去,不許。陝西缺巡撫,恕推河南布政使蕭禎。詔別推,恕執奏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任臣銓部。倘所舉不效,臣罪也。今陛下安知禎不才而拒之?是必左右近臣意有所屬。臣不能承望風指,以固祿位。且陛下既以禎為不可用,是臣不可用也,願乞骸骨。」帝乃卒用禎。
時言官多稱恕賢且老,不當任劇職,宜置內閣參大政。最後,南京御史吳泰等復言之。帝曰:「朕用蹇義、王直故事,官恕吏部,有謀議未嘗不聽,何必內閣也。」恕嘗侍經筵,見帝困熱暑,請依故事大寒暑暫停,仍進講義於宮中。進士董傑、御史湯鼐、給事中韓重等遂交章論駁,恕待罪請解職,優詔不許。恕上言:「臣蒙國厚恩,日夕思報。人見陛下任臣過重,遂望臣太深,欲臣盡取朝政更張之,如宋司馬光故事。無論臣才遠不及光,即今亦豈元祐時。且六卿分職,各有攸司,臣豈敢越而謀之。但傑等責臣良是,臣無所逃罪,惟乞放還。」帝復優詔勉留之。恕感激眷遇,益以身任國事。方以疾在告,聞帝頗擢用宦官,至有賜蟒衣給莊田者,具疏切諫。中官黃順請起復匠官潘俊供役,恕言不可以小臣壞重典。再執奏,竟報許。
劉吉既憾恕,吉所陷壽州知州劉及言官周紘、張昺、湯鼐、姜綰等,恕又抗章力救,吉以是益恨,乃合私人魏璋等共排之。恕先後推用羅明、熊懷、強珍、陳壽、丘鼐、白思明等,咸諷璋等糾駁。恕知志不得行,連章求去。帝輒慰留,且以其老特免午朝,遇大風雨雪,早朝亦免。
徽王見沛乞歸德州田,已得旨。恕言王國懿親,不當爭尺寸地,使小民失業,帝婉辭報焉。盧溝橋成,中官李興乞進文思院副使潘俊等官。恕言:「營造常職,安得錄功。成化季始有此事,陛下初政幸已革汰,奈何復行。且山陵大工未聞陞職,援例奏乞,將何詞拒之。」帝納其言。已,修京城河橋,帝復從興請授四人官,許五人冠帶。恕執奏,不從,再疏爭曰:「臣職掌銓選,義當盡言,而再疏莫回天聽,以為業已許之不可易。夫事求其當,設未當,雖十易何害。不然,流弊有不可救者。」報聞。先後以災異條七事,以星變陳二十事,咸切時弊。壽寧伯張巒請勛號、誥券。恕言:「錢、王兩太后正位中宮數十年,錢承宗、王源始邀封爵。今皇后立甫三年,巒已封伯,遽有此請,累聖德,不可許。」通政經歷高祿,巒妹婿也,超遷本司參議。恕言:「天下之官以待天下之士,勿私貴戚,妨公議。」中旨以次等御醫徐生超補院判,恕請選上考者,不納。文華殿中書舍人杜昌等夤緣遷秩,御醫王玉自陳乞進官,恕皆力爭寢之。
是時劉吉已罷,而丘濬入閣,亦與恕不相能。初,濬以禮部尚書掌詹事,與恕同為太子太保。恕長六卿,位濬上。及濬入閣,恕以吏部弗讓也,濬由是不悅。恕考察天下庶官,已黜而濬調旨留之者九十餘人。恕屢爭不能得,因力求罷,不許。太醫院判劉文泰者,故往來濬家以求遷官,為恕所沮,銜恕甚。恕里居日,嘗屬人作傳,鏤板以行。濬謂其沽直謗君,上聞罪且不小。文泰心動,乃自為奏草,示除名都御史吳禎潤色之。訐恕變亂選法,且傳中自比伊、周,於奏疏留中者,概雲不報,以彰先帝拒諫,無人臣禮,欲中以奇禍。恕以奏出濬指,抗言:「臣傳作於成化二十年,致仕在二十二年,非有望於先帝也。且傳中所載,皆足昭先帝納諫之美,何名彰過。文泰無賴小人,此必有老於文學多陰謀者主之。」帝下文泰錦衣獄,鞫之得實,因請逮濬、恕及禎對簿。帝心不悅恕,乃貶文泰御醫,責恕沽名,焚所鏤版,置濬不問。恕再疏請辨理,不從,遂力求去。聽馳驛歸,不賜敕,月廩、歲隸亦頗減。廷論以是不直濬。及濬卒,文泰往吊,濬妻叱之出曰:「以若故,使相公齮王公,負不義名,何吊為!」
13-282a.gif 歷中外四十餘年,剛正清嚴,始終一致。所引薦耿裕、彭韶、何喬新、周經、李敏、張悅、倪岳、劉大夏、戴珊、章懋等,皆一時名臣。他賢才久廢草澤者,拔擢之恐後。弘治二十年間,眾正盈朝,職業修理,號為極盛者,恕力也。武宗嗣位,遣行人齎敕存問,賚羊酒,益廩隸,且諭以讜論無隱。恕陳國家大政數事,帝優詔報之。正德三年四月卒,年九十三。平居食啖兼人,卒之日小減。閉戶獨坐,忽有聲若雷,白氣瀰漫,瞰之瞑矣。訃聞,輟朝,贈特進左柱國太師,諡端毅。五子、十三孫,多賢且顯。
少子承裕,字天宇。七歲能詩,弱冠著太極動靜圖說。恕官吏部,令日接賓客,以是周知天下賢才,選用無不當。舉弘治六年進士。恕致政,承裕即告歸侍養。起授兵科給事中,出理山東、河南屯田。減登、萊糧額,三畝征一斗,還青州、彰德軍田先賜王府者三百六十餘頃。武宗立,屢遷吏科都給事中。以言事忤劉瑾,罰米輸塞上。再遷太僕卿。嘉靖六年累官南京戶部尚書。清逋稅一百七十萬石,積羨銀四萬八千餘兩。帝手書「清平正直」褒之。在部三年,致仕,卒。贈太子少保,諡康僖。
馬文升,字負圖,鈞州人。貌瓌奇多力。登景泰二年進士,授御史。歷按山西、湖廣,風裁甚著。還領諸道章奏。母喪除,超遷福建按察使。成化初,召為南京大理卿,以父喪歸。
滿四之亂,陝西巡撫陳價下吏,即家起文升右副都御史代價。馳至軍,與總督項忠討平之。事具忠傳。錄功進左副都御史,巡撫如故。文升數條奏便宜,務選將練兵,修安邊營至鐵鞭城烽堠,剪除劇賊。西固番族不即命者悉滅之。修茶政,易番馬八千有奇,以給士卒。振鞏昌、臨洮饑民,撫安流移。績甚著。是時,孛羅忽、滿都魯、癿加思蘭比歲犯邊。文升請駐兵韋州,而設伏諸堡待之。遂敗寇黑水口,擒其平章迭烈孫,又敗之湯羊嶺,斬首二百,名其嶺曰「得勝坡」,勒石紀之而還。文升軍功甚盛,奏捷不為誇張,中亦無主之者,以是賞薄。至九年冬,總制王越以大捷奏,文升亦遣子琇報功。廷臣勘奏不實,坐停俸三月。
十一年春,代越總制三邊軍務,尋入為兵部右侍郎。明年八月整飭遼東軍務。巡撫陳鉞貪而狡,將士小過輒罰馬,馬價騰踴。文升上邊計十五事,因請禁之,鉞由是嗛文升。文升還部轉左。十四年春,鉞以掩殺冒功激變,中官汪直欲自往定之。帝令司禮太監懷恩等七人詣內閣會兵部議。恩欲遣大臣往撫,以沮直行。文升疾應曰:「善。」恩入白,帝即命文升往。直不悅,欲令其私人王英與俱,文升謝絕之。疾馳至鎮,宣璽書撫慰,無不聽撫者。又請前以也先亂失授官璽書者十餘人,得襲官。事定,直欲攘其功,請於帝,挾王英馳至開原,再下令招撫。文升乃推功與直,然直內慚。文升又與直抗禮,奴視其左右,直益不喜。而陳鉞益諂事直,得直懽,日夜譖文升,思中之未有以發也。文升還,賜牢醴。明年春,以遼東屢失事,遣直偕定西侯蔣琬、尚書林聰等按之。會餘子俊劾鉞,鉞疑出文升意,傾之益急。直因奏文升行事乖方,禁邊人市農器,致怨叛。乃下文升詔獄,謫戍重慶衛。直既傾文升,則與鉞大發兵徼功,鉞以是驟遷至尚書。
十九年,直敗,文升復官。明年起為左副都御史巡撫遼東。文升凡三至遼,軍民聞其來皆鼓舞。益禁抑中官、總兵,使不得朘削,眾益大喜。
二十一年進右都御史,總督漕運。淮、徐、和飢,移江南糧十萬石、鹽價銀五萬兩振之。是年冬,召為兵部尚書。明年,以李孜省譖,調南京。
孝宗即位,召拜左都御史。弘治元年上言:「憲宗朝,岳鎮海瀆諸廟,用方士言置石函,周以符篆,貯金書道經、金銀錢、寶石及五穀為厭勝具,宜毀。」從之。又上言十五事,悉議行。帝耕耤田,教坊以雜戲進。文升正色曰:「新天子當使知稼穡艱難,此何為者?」即斥去。御史徐瑁、賀霖失承旨下獄。文升言初政不宜輒罪言官,遂得釋。尋命提督十二團營。
明年,代餘子俊為兵部尚書,督團營如故。承平既久,兵政廢弛,西北部落時伺塞下。文升嚴核諸將校,黜貪懦者三十餘人。奸人大怨,夜持弓矢伺其門,或作謗書射入東長安門內。帝聞,詔錦衣緝捕,給騎士十二,衛文升出入。文升乞休,優詔不許。
小王子以數萬騎牧大同塞下,勢洶洶。文升以疾在告,帝使中官挾醫視,因就問計。文升謂彼方敗於他部,無能為。請密為備,而揚聲逼之,必徙去。已而果然。遭繼母憂,詔起復,再疏辭,不許。西北別部野乜克力,其長曰亦剌思王,曰滿哥王,曰亦剌因王,各遣使款肅州塞,乞貢且互市。巡撫許進、總兵官劉寧為請,文升言互市可許,入貢不可許,乃卻之。
土魯番既襲執陝巴,而令牙蘭據守哈密,僭稱可汗,侵沙州,迫罕東諸部附己。文升議,此寇桀驁,不大創終不知畏,宜用漢陳湯故事襲斬之。察指揮楊翥熟番情,召詢以方略。翥備陳罕東至哈密道路,請調罕東兵三千為前鋒,漢兵三千繼之,持數日糧,間道兼程進,可得志。文升喜,遂請於帝,敕發罕東、赤斤、哈密兵,令副總兵彭清將之,隸巡撫許進往討,果克之,語詳進傳。
團營軍不足,請於錦衣及騰驤四衛中選補。已得請矣,中官甯瑾阻之。文升及兵科蔚春等言詔旨宜信,不納。陝西地大震。文升言:「此外寇侵凌之兆。今火篩方跳梁,而海內民困財竭,將懦兵弱。宜行仁政以養民,講武備以固圉。節財用,停齋醮,止傳奉冗員,禁奏乞閒地,日視二朝,以勤庶政。且撤還陝西織造內臣,振恤被災者家。」帝納其言,內臣立召還。
文升為兵部十三年,盡心戎務,於屯田、馬政、邊備、守御,數條上便宜。國家事當言者,即非職守,亦言無不盡。嘗以太子年及四齡,當早諭教。請擇醇謹老成知書史如衛聖楊夫人者,保抱扶持,凡言語動止悉導之以正。若內庭曲宴,鐘鼓司承應,元宵鰲山,端午競渡諸戲,皆勿令見。至於佛、老之教,尤宜屏絕,恐惑眩心志。山東久旱,浙江及南畿水災,文升請命所司振恤,練士卒以備不虞。帝皆深納之。民困賦役,文升極陳其害,謂:「今民田十稅四五,其輸邊塞者糧一石費銀一兩以上,豐年用糧八九石方易一兩。若絲綿布帛之輸京師者,交納之費過於所輸,南方轉漕通州至有三四石致一石者。中州歲役五六萬人治河,山東、河南修塞決口夫不下二十萬,蘇、松治水亦如之。湖廣建吉、興、岐、雍四王府,江西益、壽二府,山東衡府,通計役夫不下百萬。諸王之國役夫供應亦四十萬。加以湖廣徵蠻,山、陝防邊,供饋餉給軍旅者又不知凡幾。賦重役繁,未有甚於此時者也。宜嚴敕內外諸司,省煩費,寬力役,毋擅有科率,王府之工宜速竣,庶令困敝少蘇。更乞崇正學,抑邪術,以清聖心;節財用,省工作,以培邦本。」詔下所司詳議。他所論奏者甚眾。在班列中最為耆碩,帝亦推心任之。自太子太保屢加至少保兼太子太傅,歲時賜賚,諸大臣莫敢望也。
吏部尚書屠滽罷,廷推文升。御史魏英等言兵部非文升不可,帝亦以為然。乃命倪岳代滽,而加文升少傅以慰之。岳卒,以文升代。南京、鳳陽大風雨壞屋拔木,文升請帝減膳撤樂,修德省愆,御經筵,絕游宴,停不急務,止額外織造,振饑民,捕盜賊。已,又上吏部職掌十事。帝悉褒納。一品九載滿,加少師兼太子太師。帝以將考察,特召文升及都御史戴珊、史琳至煖閣,諭以秉公黜陟。又以文升年高重聽,再呼告之,命左右掖之下階。始文升為都御史,王恕在吏部,兩人皆以正直任天下事。疏出,天下傳誦。恕去,人望皆歸文升。迨為吏部,年已八十。修髯長眉,遇事侃侃不少衰。
孝宗崩,文升承遺詔請汰傳奉官七百六十三人,命留太僕卿李綸等十七人,余盡汰之。正德元年,御用監中官王瑞復請用新汰者七人,文升不奉詔。給事中安奎刺得瑞納賄狀,劾之。瑞恚,誣文升抗旨,更下廷議,皆是文升,帝終不聽。文升因乞歸,不許。
是時,朝政已移於中官,文升老,日懷去志。會兩廣缺總督,文升推兵部侍郎熊繡。繡怏怏不欲出,其鄉人御史何天衢遂劾文升徇私欺罔。文升連疏求去,許之。賜璽書、乘傳,月廩歲隸有加。家居,非事未嘗入州城。語及時事,輒顰蹙不答。居三年,劉瑾亂政,坐文升前用雍泰為朋黨,除其名。五年六月卒,年八十五。瑾誅,復官,贈特進光祿大夫、太傅,諡端肅。
文升有文武才,長於應變,朝端大議往往待之決。功在邊鎮,外國皆聞其名。尤重氣節,厲廉隅,直道而行。雖遭讒詬,屢起屢仆,迄不少貶。子璁,以鄉貢士待選吏部,文升使請外,曰:「必大臣子而京秩,誰當外者?」卒後逾年,大盜趙鐩等剽河南,至鈞州,以文升家在,舍之去。攻泌陽,毀焦芳家,束草若芳像裂之。嘉靖初,加贈文升左柱國、太師。
劉大夏,字時雍,華容人。父仁宅,由鄉舉知瑞昌縣。流民千餘家匿山中,邏者索賂不得,誣民反,眾議加兵。仁宅單騎招之,民爭出訴,遂罷兵,擢廣西副使。
大夏年二十舉鄉試第一。登天順八年進士,改庶吉士。成化初,館試當留,自請試吏。乃除職方主事,再遷郎中。明習兵事,曹中宿弊盡革。所奏覆多當上意,尚書倚之若左右手。汪直好邊功,以安南黎灝敗於老撾,欲乘間取之。言於帝,索永樂間討安南故牘。大夏匿弗予,密告尚書餘子俊曰:「兵釁一開,西南立糜爛矣。」子俊悟,事得寢。朝鮮貢道故由鴉鶻關,至是請改由鴨綠江。尚書將許之,大夏曰:「鴨綠道徑,祖宗朝豈不知,顧紆迴數大鎮,此殆有微意。不可許。」乃止。中官阿九者,其兄任京衛經歷,以罪為大夏所笞。憲宗入其譖,捕系詔獄,令東廠偵之無所得。會懷恩力救,乃杖二十而釋之。十九年,遷福建右參政,以政績聞。聞父訃,一宿即行。
弘治二年服闋,遷廣東右布政使。田州、泗城不靖,大夏往諭,遂順命。後山賊起,承檄討之。令獲賊必生致,驗實乃坐,得生者過半。改左,移浙江。
六年春,河決張秋,詔博選才臣往治。吏部尚書王恕等以大夏薦,擢右副都御史以行。乃自黃陵岡浚賈魯河,復浚孫家渡、四府營上流,以分水勢。而築長堤,起胙城歷東明、長垣抵徐州,亘三百六十里。水大治,更名張秋鎮曰「安平鎮」。孝宗嘉之,賜璽書褒美,語詳河渠志。召為左副都御史,歷戶部左侍郎。
十年命兼左僉都御史,往理宣府兵餉。尚書周經謂曰:「塞上勢家子以市糴為私利,公毋以剛賈禍。」大夏曰:「處天下事,以理不以勢,俟至彼圖之。」初,塞上糴買必粟千石、芻萬束乃得告納,以故,中官、武臣家得操利權。大夏令有芻粟者,自百束十石以上皆許,勢家欲牟利無所得。不兩月儲積充羨,邊人蒙其利。明年秋,三疏移疾歸,築草堂東山下,讀書其中。越二年,廷臣交薦,起右都御史,總制兩廣軍務。敕使及門,攜二僮行。廣人故思大夏,鼓舞稱慶。大夏為清吏治,捐供億,禁內外鎮守官私役軍士,盜賊為之衰止。
十五年拜兵部尚書,屢辭乃拜命。既召見,帝曰:「朕數用卿,數引疾何也?」大夏頓首言:「臣老且病,竊見天下民窮財盡,脫有不虞,責在兵部,自度力不辦,故辭耳。」帝默然。南京、鳳陽大風拔木,河南、湖廣大水,京師苦雨沈陰。大夏請凡事非祖宗舊而害軍民者,悉條上釐革。十七年二月又言之。帝命事當興革者,所司具實以聞,乃會廷臣條上十六事,皆權幸所不便者,相與力尼之。帝不能決,下再議。大夏等言:「事屬外廷,悉蒙允行。稍涉權貴,復令察核。臣等至愚,莫知所以。」久之,乃得旨:「傳奉官疏名以請;幼匠、廚役減月米三斗;增設中官,司禮監核奏;四衛勇士,御馬監具數以聞。余悉如議。」織造、齋醮皆停罷,光祿省浮費鉅萬計,而勇士虛冒之弊亦大減。制下,舉朝歡悅。先是,外戚、近幸多干恩澤,帝深知其害政,奮然欲振之。因時多災異,復宣諭群臣,令各陳缺失。大夏乃復上數事。
其年六月再陳兵政十害,且乞歸。帝不許,令弊端宜革者更詳具以聞。於是,大夏舉南北軍轉漕番上之苦,及邊軍困敝、邊將侵克之狀,極言之。帝乃召見大夏於便殿,問曰:「卿前言天下民窮財盡。祖宗以來征斂有常,何今日至此?」對曰:「正謂不盡有常耳。如廣西歲取鐸木,廣東取香藥,費固以萬計,他可知矣。」又問軍,對曰:「窮與民等。」帝曰:「居有月糧,出有行糧,何故窮?」對曰:「其帥侵克過半,安得不窮。」帝太息曰:「朕臨御久,乃不知天下軍民困,何以為人主!」遂下詔嚴禁。當是時,帝方銳意太平,而劉健為首輔,馬文升以師臣長六卿,一時正人充布列位。帝察知大夏方嚴,且練事,尤親信。數召見決事,大夏亦隨事納忠。
大同小警,帝用中官苗逵言,將出師。內閣劉健等力諫,帝猶疑之,召問大夏曰:「卿在廣,知苗逵延綏搗巢功乎?」對曰:「臣聞之,所俘婦稚十數耳。賴朝廷威德,全師以歸。不然,未可知也。」帝默然良久,問曰:「太宗頻出塞,今何不可?」對曰:「陛下神武固不後太宗,而將領士馬遠不逮。且淇國公小違節制,舉數十萬眾委沙漠,奈何易言之。度今上策惟守耳。」都御史戴珊亦從旁贊決,帝遽曰:「微卿曹,朕幾誤。」由是,師不果出。
莊浪土帥魯麟為甘肅副將,求大將不得,恃其部眾強,徑歸莊浪。廷臣懼生變,欲授以大帥印,又欲召還京,處之散地。大夏請獎其先世忠順,而聽麟就閒。麟素貪虐失眾心,兵柄已去無能為,竟怏怏病死。
帝欲宿兵近地為左右輔。大夏言:「保定設都司統五衛,祖宗意當亦如此。請遣還操軍萬人為西衛,納京東兵密雲、薊州為東衛。」帝報可。中官監京營者恚失兵,揭飛語宮門。帝以示大夏曰:「宮門豈外人能至,必此曹不利失兵耳。」由是,間不得行。
帝嘗諭大夏曰:「臨事輒思召卿,慮越職而止。後有當行罷者,具揭帖以進。」大夏頓首曰:「事之可否,外付府部,內咨閣臣可矣。揭帖滋弊,不可為後世法。」帝稱善。又嘗問:「天下何時太平?」對曰:「求治亦難太急。但用人行政悉與大臣面議,當而後行,久之天下自治。」嘗乘間言四方鎮守中官之害。帝問狀,對曰:「臣在兩廣見諸文武大吏供億不能敵一鎮守,其煩費可知。」帝曰:「然祖宗來設此久,安能遽革。第自今必廉如鄧原、麥秀者而後用,不然則已之。」大夏頓首稱善。大夏每被召,跪御榻前。帝左右顧,近侍輒引避。嘗對久,憊不能興,呼司禮太監李榮掖之出。一日早朝,大夏固在班,帝偶未見,明日諭曰:「卿昨失朝耶?恐御史糾,不果召卿。」其受眷深如此。特賜玉帶、麒麟服,所賚金幣、上尊,歲時不絕。
未幾,孝宗崩,武宗嗣位,承詔請撤四方鎮守中官非額設者。帝止撤均州齊元。大夏複議上應撤者二十四人,又奏減皇城、京城守視中官,皆不納。頃之,列上傳奉武臣當汰者六百八十三人,報可。大漢將軍薛福敬等四十八人亦當奪官,福敬等故不入侍以激帝怒。帝遽命復之,而責兵部對狀,欲加罪。中官甯瑾頓首曰:「此先帝遺命,陛下列之登極詔書,不宜罪。」帝意乃解。中官韋興者,成化末得罪久廢,至是夤緣守均州。言官交諫,大夏等再三爭,皆不聽。正德元年春,又言:「鎮守中官,如江西董讓、薊州劉琅、陝西劉雲、山東朱雲貪殘尤甚,乞按治。」帝不悅。大夏自知言不見用,數上章乞骸骨。其年五月,詔加太子太保,賜敕馳驛歸,給廩隸如制。給事中王翊、張襘請留之,吏部亦請如翊、襘言,不報。
大夏忠誠懇篤,遇知孝宗,忘身徇國,於權幸多所裁抑。嘗請嚴核勇士,為劉瑾所惡。劉宇亦憾大夏,遂與焦芳譖於瑾曰:「籍大夏家,可當邊費十二。」三年九月,假田州岑猛事,逮系詔獄。瑾欲坐以激變律死,都御史屠滽持不可,瑾謾罵曰:「即不死,可無戍耶?」李東陽為婉解,且瑾詗大夏家實貧,乃坐戍極邊。初擬廣西,芳曰「是送若歸也」,遂改肅州。大夏年巳七十三,布衣徒步過大明門下,叩首而去。觀者嘆息泣下,父老攜筐送食,所至為罷市、焚香祝劉尚書生還。比至戍所,諸司憚瑾,絕饋問,儒學生徒傳食之。遇團操,輒荷戈就伍。所司固辭,大夏曰:「軍,固當役也。」所攜止一仆。或問何不挈子姓,曰:「吾宦時,不為子孫乞恩澤。今垂老得罪,忍令同死戍所耶?」大夏既遣戍,瑾猶摭他事罰米輸塞上者再。
五年夏,赦歸。瑾誅,復官,致仕。清軍御史王相請復廩隸,錄其子孫。中官用事者終嗛之,不許。大夏歸,教子孫力田謀食。稍贏,散之故舊宗族。預自為壙志,曰:「無使人飾美,俾懷愧地下也。」十一年五月卒,年八十一。贈太保,諡忠宣。
大夏嘗言:「居官以正己為先。不獨當戒利,亦當遠名。」又言:「人生蓋棺論定,一日未死,即一日憂責未巳。」其被逮也,方鋤菜園中,入室攜數百錢,跨小驢就道。赦歸,有門下生為巡撫者,枉百里謁之。道遇扶犁者,問孰為尚書家,引之登堂,即大夏也。朝鮮使者在鴻臚寺館遇大夏邑子張生,因問起居曰:「吾國聞劉東山名久矣。」安南使者入貢曰:「聞劉尚書戍邊,今安否?」其為外國所重如此。
贊曰:王恕砥礪風節,馬文升練達政體,劉大夏篤棐自將,皆具經國之遠猷,蘊畜君之正志。綢繆庶務,數進讜言,跡其居心行己,磊落光明,剛方鯁亮,有古大臣節概。歷事累朝,享有眉壽,朝野屬望,名重遠方,詩頌老成,書稱黃髮,三臣者近之矣。恕昧遠名之戒,以作傳見疏。而文升、大夏被遇孝宗之朝,明良相契,荃宰一心。迨至宦豎乘權,耆舊擯斥,進退之際所系詎不重哉!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三‧列傳第七十一 何喬新 彭韶 周經 耿裕 倪岳 閔珪 戴珊
何喬新,字廷秀,江西廣昌人。
父文淵,永樂十六年進士。授御史,歷按山東、四川。烏蒙奸民什伽私其知府祿昭妻,懼誅,誣昭反,詔發軍討。文淵檄止所調軍,而白其誣。宣德五年用顧佐薦,賜敕知溫州府。居六年,治最,增俸賜璽書。以胡濙薦,擢刑部右侍郎,督兩淮鹽課。正統三年,兩議獄不當,與尚書魏源下獄,皆得釋。朝議征麓川,文淵疏諫曰:「麓川徼外彈丸地,不足煩大兵。若遣雲南守將屯金齒,令三司官撫諭之,遠人獲更生,而朝廷免調兵轉餉,策之善者也。」帝下其議,廷臣多主用兵。於是西南騷動,僅乃克之,而失亡多。其冬,以疾乞歸。景帝即位,起吏部左侍郎,尋進尚書,佐王直理部事。東宮建,加太子太保。災異見,給事中林聰等劾文淵憸邪。左庶子周旋疏言其枉,聰並劾旋。御史曹凱復廷爭之,遂與旋俱下獄。聰疏有「囑內臣」語,太監興安請詰主名。聰不敢堅對,乃釋文淵命致仕。英宗復位,削其加官。而景泰中易儲詔書「父有天下傳之子」,語出文淵,或傳朝命逮捕,懼而自縊。
時喬新已登景泰五年進士,官南京禮部主事,奔喪歸里。里人故侍郎揭稽嘗受業文淵,而與喬新兄弟不協,奏文淵死實諸子迫之自經,又逼嫁父所愛妾。喬新亦訐稽為巡撫時,嘗薦黃 12-3463.gif ,且代草易儲疏。皆被征比對簿。父妾斷指,為諸郎訟冤,獄得少解。帝亦以事經赦,釋不問。已,復丁母憂。服除,改刑部主事,歷廣東司郎中。錦衣衛卒犯法,捕治不少貸。都指揮袁彬有所囑,執不從。彬怒,使人捃摭無所得。由是名大起。
成化四年遷福建副使。所屬壽寧銀礦,盜採者聚眾千餘人,所過剽掠,募兵擊擒其魁福寧豪尤氏殺人,出入隨兵甲,拒捕者二十年。福清薛氏時出諸番互市,事覺,謀作亂。皆捕殺之。福安、寧德銀礦久絕,有司責課,民多破產。喬新以為言,減三之二。興化民自洪武初受牛於官,至是猶歲課其租,奏免之。清流歸化里介沙縣、將樂間,恃險不供賦,白都御史置歸化縣,其民始奉要束。遷河南按察使。歲大飢,故事,振貸迄秋止,喬新曰:「止於秋,謂秋成可仰也,今秋可但已乎?」振至明年麥熟乃止。都御史原傑以招撫流民至南陽,引喬新自助。初,項忠驅流民過當,民聞傑至,益竄山谷。喬新躬往招之,附籍者六萬餘戶。遷湖廣右布政使。荊州民苦徭役,驗丁口貧富,列為九等,民便之。
十六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山西。邊地軍民每出塞伐木捕獸,喬新言:「此輩苟遇敵,必輸情求生,皆賊導也。宜毋聽闌出,犯者罪守將。」詔可。敵犯塞,偕參將支玉伏兵灰溝營,擊斬甚眾,進左副都御史。歲飢,奏免雜辦及戶口鹽鈔十之四。劾僉事尚敬、劉源稽獄,請敕天下斷獄官,淹半載以上者悉議罪。帝稱善,亟從之。召拜刑部右侍郎。山西大飢,人相食,命往振,活三十餘萬人,還流冗十四萬戶。還朝,會安寧宣撫使楊友欲奪嫡弟播州宣慰使愛爵,誣愛有異謀。喬新往勘,與巡撫劉璋共白愛誣。友奪官安置他府,播人遂安。
孝宗嗣位,萬安、劉吉等忌喬新剛正,出為南京刑部尚書。沿江蘆洲率為中官占奪,託言備進奉費,喬新奏還之民。初,喬新之出,中官懷恩不平。一日以事詣閣言:「新君踐阼,當用正人,胡為出何公?」安等默然。既而刑部尚書杜銘罷,群望屬喬新,而吉代安為首輔,終忌之,久不補。弘治改元,用王恕薦,始召喬新代銘。奏言:「舊制遣官勘事及逮捕,必齎精微批文,赴所在官司驗視乃行。近止用駕帖不合符,宜復舊制,以防矯詐。」帝立報許。時吉仇正人,頻興大獄,喬新率據法直之。吉愈銜恨,數摭他事奪俸。二年夏,京城大水,喬新請恤被災者家,又慮刑獄失平,條上律文當更議者數事,吉悉格不行,大理丞闕,御史鄒魯覬遷,而喬新薦郎中魏紳。會喬新外家與鄉人訟,魯即誣喬新受賕曲庇。吉取中旨下其外家詔獄,喬新乃拜疏乞歸。頃之,窮治無驗,魯坐停俸,喬新亦許致仕。
喬新性廉介。觀政工部時,嘗使淮西。巢令閻徽少學於文淵,以金幣饋。喬新卻之,閻曰:「以壽吾師耳。」喬新曰:「子欲壽吾親,因他人致之則可,因吾致之則不可。」卒不受。福建市舶中官死,鎮守者分其貲遺三司,喬新獨固辭。不得,輸之於庫。既家居,楊愛遣使厚致贈,且獻良材可為櫬者,喬新堅卻之。
喬新年十一時,侍父京邸。修撰周旋過之,喬新方讀通鑑續編。旋問曰:「書法何如綱目?」對曰:「呂文煥降元不書叛,張世傑溺海不書死節,曹彬、包拯之卒不書其官,而紀羲、軒多采怪妄,似未有當也。」旋大驚異。比長,博綜群籍,聞異書輒借鈔,積三萬餘帙,皆手較讎,著述甚富。與人寡合,氣節友彭韶,學問友丘濬而已。
罷歸後,巡按江西御史陳詮奏:「喬新始終全節,中間祇以受親故饋遺之嫌,勒令致仕,進退黯昧,誠為可惜。乞行勘,本官如無疾則行取任用,有疾則加慰勞,以存故舊之恩,全進退之節。」不許。後中外多論薦,竟不復起。十五年卒,年七十六。
江西巡撫林俊為彭韶及喬新請諡,吏部覆從之。有旨令上喬新致仕之由,給事中吳世忠言:「喬新學行、政事莫不優,忠勤剛介,老而彌篤。御史鄒魯挾私誣劾,一辭不辨,恬然退歸,杜門著書,人事寡接,士大夫莫不高其行。若必考退身之由,疑旌賢之典,則如宋蔣之奇嘗誣奏歐陽修矣,胡紘輩嘗誣奏朱熹矣,未聞以一人私情廢萬世公論也。」事竟寢。正德十一年,廣昌知縣張杰復以為言,乃贈太子太保,予蔭。明年賜諡文肅。
喬新五世孫源,萬曆初,為刑部右侍郎。亦有清節。
彭韶,字鳳儀,莆田人。天順元年進士。授刑部主事,進員外郎。成化二年疏論僉都御史張岐憸邪,宜召王竑、李秉、葉盛,忤旨,下詔獄。給事中毛弘等救之,不聽,卒輸贖。尋遷郎中。
錦衣指揮周彧,太后弟也,奏乞武強、武邑民田不及賦額者,籍為閒田。命韶偕御史季琮覆勘。韶等周視徑歸,上疏自劾曰:「真定田,自祖宗時許民墾種,即為恆產,除租賦以勸力農。功臣、戚里家與國咸休,豈當與民爭尺寸地。臣誠不忍奪小民衣食,附益貴戚,請伏奉使無狀罪。」疏入,詔以田歸民,而責韶等邀名方命,復下詔獄。言官爭論救,得釋。當是時,韶與何喬新同官,並有重名,一時稱何、彭。
遷四川副使。安岳扈氏焚滅劉某家二十一人,定遠曹氏殺其兄一家十二人,所司以為疑獄,久不決。韶一訊得實,咸伏辜。進按察使,盡撤境內淫祠。王府祭葬舊遣內官,公私煩費,奏罷之。雲南鎮守太監錢能進金燈,擾道路,韶劾之,不報。
十四年春,遷廣東左布政使。中官奉使紛遝,鎮守顧恆、市舶韋眷、珠池黃福,皆以進奉為名,所至需求,民不勝擾。韶先後論奏。最後,梁芳弟錦衣鎮撫德以廣東其故鄉,歸采禽鳥花木,害尤酷。韶抗疏極論,語侵芳。芳怒,構於帝,調之貴州。
二十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應天。明年正月,星變,上言:「彗星示災,見於歲暮,遂及正旦。歲暮者,天道之終。正旦者,歲事之始。此天心仁愛,欲陛下善始善終也。陛下嗣位之初,家禮正,防微周,儉德昭,用人慎。乃邇年以來,進奉貴妃,加於嫡後,褒寵其家,幾與先帝后家埒,此正家之道未終也。監局內臣數以萬計,利源兵柄盡以付之,犯法縱奸,一切容貸,此防微之道未終也。四方鎮守中官,爭獻珍異,動稱敕旨,科擾小民,此持儉之道未終也。六卿並加師保,監寺兼領崇階,及予告而歸,廩食輿夫濫加庸鄙。爵賞一輕,人誰知勸,此用人之道未終也。惟陛下慎終如始,天下幸甚。」時方召為大理卿,帝得疏不悅,命仍故官巡撫順天、永平二府。均大興、宛平、昌平諸縣徭役,劾奏鎮守中官陶弘罪。
孝宗即位,召為刑部右侍郎。嘉興百戶陳輔緣盜販為亂,陷府城大掠,遁入太湖。遣韶巡視。韶至,賊已滅,乃命兼僉都御史,整理鹽法。尋進左侍郎。韶以商人苦抑配,為定折價額,蠲宿負。憫灶戶煎辦、征賠、折閱之困,繪八圖以獻,條利病六事,悉允行。弘治二年秋,還朝。明年,改吏部。與尚書王恕甄人才,核功實,仕路為清。彗星見,上言宦官太盛,不可不亟裁損。因請午朝面議大政,毋祇具文。已,又言濫授官太多,乞嚴杜幸門,痛為釐正。帝是其言,然竟不能用。
四年秋,代何喬新為刑部尚書。故安遠侯柳景贓敗至數千兩,征僅十一,以其母訴免。韶執奏曰:「昔唐宣宗元舅鄭光官租不入,京兆尹韋澳械其莊吏。宣宗欲寬之,澳不奉詔。景無元舅之親,贓非負租之比,獨蒙宥除,是臣等守法愧於澳也。」不從。御史彭程以論皇壇器下獄,韶疏救,因極陳光祿冗食濫費狀,乃命具歲辦數以聞。荊王見潚有罪,奏上,淹旬不下。內官王明、苗通、高永殺人,減死遣戍。昌國公張巒建墳逾制,役軍至數萬。畿內民冒充陵廟戶及勇士旗校,輒免徭役,致見戶不支,流亡日眾。韶皆抗疏極論,但下所司而已。
韶蒞部三年,昌言正色,秉節無私,與王恕及喬新稱三大老,而為貴戚、近習所疾,大學士劉吉亦不之善。韶志不能盡行,連章乞休,乃命乘傳歸。月廩、歲隸如制。明年,南京地震,御史宗彝等言韶、喬新、強珍、謝鐸、陳獻章、章懋、彭程俱宜召用,不報。又明年,卒,年六十六。諡惠安,贈太子少保。
韶嗜學,公暇手不釋書。正德初,林俊言韶諡不副行,乞如魏驥、吳訥、葉盛,改諡文。竟不行。
周經,字伯常,刑部尚書瑄子也。天順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成化中,歷侍讀、中允,侍孝宗於東宮。講文華大訓,太子起立,閣臣以為勞,議請坐聽。經與諸講官皆不可,乃已。
孝宗立,進太常少卿兼侍讀。弘治二年擢禮部右侍郎。中官請修黃村尼寺,奉祀孝穆太后。土魯番貢獅子不由甘肅,假道滿剌加,浮海至廣東。經倡議毀其寺,卻貢不與通。改吏部,進左侍郎。通政經歷沈祿者,皇后姑婿也。尚書王恕在告,中官傳旨擢祿本司參議。經言非面承旨,又無御札,不敢奉詔,復與恕疏爭之。事雖不能止,朝論韙焉。靈壽奸民獻地於中官李廣,戶部持不得。經倡九卿疏爭,卒罪獻地者。嘗上言:「外戚家無功求遷,無勞乞賞,兼齋醮游宴,濫費無紀,致帑藏殫虛,宜大為撙節。近例,預備倉積粟多者,守令賜誥敕,不次遷官,遂致剝下干進。請如洪武間例,悉出官帑平糴,毋奪民財,考績毋專以積粟為能。至清軍之弊,洪熙以前在旗校,宣德以後在里胥。弊在旗校者,版籍猶存,若里胥則並版籍而淆亂之,宜考故冊洗奸弊。災傷民,乞省恤。惜薪司薪炭約支數年,災荒郡縣,宜盡與停免,四方顏料雜辦亦然。此救民急務也。」帝多採納之。
八年,文武大臣以災異陳時政,經為具奏草,而斥戲樂一事,語尤切直。帝密令中官廉草奏者,尚書耿裕曰:「疏首吏部,裕實具草。」經曰:「疏草出經手,即有罪,罪經。」世兩賢之。
明年,代葉淇為戶部尚書。時孝宗寬仁,而戶部尤奸蠹所萃,挾勢行私者不可勝紀。少不如意,讒毀隨之。經悉按祖宗成憲,無所顧。寬逋緩徵,裁節冗濫,四方告災,必覆奏蠲除。每委官監稅課,入多者與下考,苛切之風為之少衰。
奉御趙瑄獻雄縣地為東宮莊。經等劾瑄違制,下詔獄。而帝復從鎮撫司言遣官勘實,經等復爭之曰:「太祖、太宗定製,閒田任民開墾。若因奸人言而籍之官,是土田予奪,盡出奸人口,小民無以為生矣。」既而勘者及巡撫高銓言閒田止七十頃,悉與民田錯。於是從經言仍賦之民,治瑄罪。中官何鼎劾外戚張鶴齡下獄,經疏救之,忤旨切責。
雍王祐橒乞衡州稅課司及衡陽縣河泊所,經言不可許。帝納之,命自今四方稅課,王府不得請。中官織造者,請增給兩浙鹽課二萬引,經等言:「鹽筴佐邊,不宜濫給。且祖宗朝織染諸局供御有常數,若曰取用有加,則江南、兩浙已例外增造。若曰工匠不足,則仰食公家不下千餘人,所為何事。是知供用未必缺,而徒導陛下以勞民傷財之事也。」帝不從。經恐歲以為常,再疏請斷其後,乃命歲予五千引。
先是,倉場監督內官依成化末年例裁減。十一年秋,帝復增用少監莫英等三人。經上疏力爭,帝以已遣不聽。內靈台請錦衣余丁百人供灑掃,經等諫,不納。經曰:「祖宗設內台,其地至密。今一旦增百人,將必有漏泄妄言者。」帝悟,立已之。
崇王見澤乞河南退灘地二十餘里,經言不宜予。興王祐杬前後乞赤馬諸河泊所及近湖地千三百餘頃,經三疏爭之,竟不許。帝以肅寧諸縣地四百餘頃賜壽寧侯張鶴齡,其家人因侵民地三倍,且毆民至死,下巡撫高銓勘報。銓言可耕者無幾,請仍賦民,不許。時王府、勛戚莊田例畝征銀三分,獨鶴齡奏加征二分,且概加之沙鹼地。經抗章執奏,命侍郎許進偕太監朱秀覆核。經言:「地已再勘,今復遣使,徒滋煩擾。昔太祖以劉基故減青田賦,征米五合,欲使基鄉里子孫世世頌基。今興濟篤生皇后,正宜恤民減賦,俾世世戴德,何乃使小民銜怨無已也。」頃之,進等還言此地乃憲廟皇親柏權及民恆產,不可奪。帝竟予鶴齡,如其請加稅,而命償權直,除民租額。經等復諫曰:「東宮、親王莊田徵稅自有例,鶴齡不宜獨優。權先帝妃家,亦戚畹也,名雖償直,實乃奪之。天下將謂陛下惟厚椒房親,不念先朝外戚。」帝終不納。
大同缺戰馬,馬文升請太倉銀以市。經言:「糧馬各有司存。祖訓六部毋相壓,兵部侵戶部權,非祖訓。」帝為改撥太僕銀給之。給事中魯昂請盡括稅役金錢輸太倉,經曰:「不節織造、賞賚、齋醮、土木之費,而欲括天下財,是舛也。」內官傳旨索太倉銀三萬兩為燈費,持不與。
經剛介方正,好強諫,雖重忤旨不恤,宦官、貴戚皆憚而疾之。太監李廣死,帝得朝臣與饋遺簿籍,大怒。科道因劾諸臣交通狀,有及經者,經上疏曰:「昨科道劾廷臣奔競李廣,闌入臣名。雖蒙恩不問,實含傷忍痛,無以自明。夫人奔競李廣,冀其進言左右,圖寵眷耳。陛下試思廣在時,曾言及臣否。且交結饋遺簿籍具在,乞檢曾否有臣姓名。更嚴鞫廣家人,臣但有寸金、尺帛,即治臣交結之罪,斬首市曹,以為奔競無恥之戒。若無干涉,亦乞為臣洗雪,庶得展布四體,終事聖明。若令含污忍垢,即死填溝壑,目且不瞑。」帝慰答之。十三年,星變,自陳乞休。報許,賜敕馳驛,加太子太保,以佀鍾代。廷臣爭上章留之,中外論薦者至八十餘疏,咸報寢。
武宗即位,言官復薦,召為南京戶部尚書,遭繼母憂未任。正德三年,服闋。經婿兵部尚書曹元方善劉瑾,言經雖老尚可用,乃召為禮部尚書。固辭不許,強赴召。受事數月即謝病去。五年三月卒,年七十一。贈太保,諡文端。
子曾,進士。浙江右參政。
耿裕,字好問,刑部尚書九疇子也。景泰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戶科給事中,改工科。天順初,以九疇為右都御史,改裕檢討。九疇坐劾石亨貶,裕亦謫泗州判官。終父喪,補定州。
成化初,召復檢討,歷國子司業、祭酒。侯伯年幼者皆肄業監中,裕采古諸侯、貴戚言行可法者為書授之,帝聞而稱善。歷吏部左右侍郎。坐尚書尹旻累,停俸者再。已,代旻為尚書。大學士萬安與裕不協,而李孜省私其同鄉李裕,欲使代裕,相與謀中之。坐以事,調侍郎黎淳南京,而奪裕俸。言官復交劾,宥之。裕入謝,既出,帝怒曰:「吾再寬裕罪,當再謝。今一謝,以奪俸故,意鞅鞅耶?」孜省等因而傾之,遂調南京禮部,而以李裕代。逾年,孝宗嗣位,轉南京兵部參贊機務。
弘治改元,召拜禮部尚書。時公私侈靡,耗費日廣。裕隨事救正,因災異條上時事及申理言官,先後陳言甚眾,大要歸於節儉。給事中鄭宗仁疏節光祿供應,裕等請納其奏。巡視光祿御史田奫以供費不足累行戶,請借太倉銀償之。裕等言,疑有侵盜弊,請敕所司禁防,帝皆從之。南京守備中官請增奉先殿日供品物,裕等不可。帝方踐阼,斥番僧還本土,止留乳奴班丹等十五人。其後多潛匿京師,轉相招引,齋醮復興。言官以為言,裕等因力請驅斥。帝乃留百八十二人,余悉逐之。禮部公廨火,裕及侍郎倪岳、周經等請罪,被劾下獄。已,釋之,停其俸。
初,撒馬兒罕及土魯番皆貢獅子,甘肅鎮守太監傅悳先圖形以進,巡按御史陳瑤請卻之。裕等乞從瑤請,而治悳違詔罪,帝不從。後番使再至,留京師,頻有宣召。裕等言:「番人不道,因朝貢許其自新。彼復潛稱可汗,興兵犯順。陛下優假其使,適遇倔強之時,彼將謂天朝畏之,益長桀驁。且獅子野獸,無足珍異。」帝即遣其使還。
尋代王恕為吏部尚書,加太子太保。御用監匠人李綸等以內降得官,裕言:「先有詔,文官不由臣部推舉傳乞除授者,參送法司按治。今除用綸等,不信前詔,不可。」給事中呂獻等皆論奏,裕亦再疏爭,終不聽。
裕為人坦夷諒直,諳習朝章。秉銓數年,無愛憎,亦不徇毀譽,銓政稱平。自奉澹泊。兩世貴盛,而家業蕭然,父子並以名德稱。九年正月卒,年六十七。贈太保,諡文恪。
倪岳,字舜咨,上元人。父謙,奉命祀北嶽,母夢緋衣神入室,生岳,遂以為名。謙終南京禮部尚書,諡文僖。
岳,天順八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成化中,歷侍讀學士,直講東宮。二十二年擢禮部右侍郎,仍直經筵。弘治初,改左侍郎。岳好學,文章敏捷,博綜經世之務。尚書耿裕方正持大體,至禮文制度率待岳而決。六年,裕改吏部,岳遂代為尚書。
詔召國師領占竹於四川,岳力諫,帝不從。給事中夏昂、御史張禎等相繼爭之,事竟寢。時營造諸王府,規制宏麗,逾永樂、宣德之舊,岳請頒成式。又以四方所報災異,禮部於歲終類奏,率為具文,乃詳次其月日,博引經史征應。勸帝勤講學,開言路,寬賦役,慎刑罰,黜奸貪,進忠直,汰冗員,停齋醮,省營造,止濫賞。帝頗採納焉。
左侍郎徐瓊與後家有連,謀代岳。九年,南京吏部缺尚書,廷推瓊。詔加岳太子太保往任之,而瓊果代岳。尋改岳南京兵部參贊機務。還,代屠滽為吏部尚書,嚴絕請託,不徇名譽,銓政稱平。
岳狀貌魁岸,風采嚴峻,善斷大事。每盈廷聚議,決以片言,聞者悅服。同列中,最推遜馬文升,然論事未嘗苟同。前後陳請百餘事,軍國弊政剔抉無遺。疏出,人多傳錄之。論西北用兵害尤切,其略云:
近歲毛里孩、阿羅忽、孛羅出、癿加思蘭大為邊患。蓋緣河套之中,水草甘肥,易於屯牧,故賊頻據彼地,擁眾入掠。諸將怯懦,率嬰城自守。苟或遇敵,輒至挫衄。既莫敢折其前鋒,又不能邀其歸路。敵進獲重利,退無後憂,致兵鋒不靖,邊患靡寧。命將徂征,四年三舉,絕無寸功。或高臥而歸,或安行以返。析圭擔爵,優遊朝行,輦帛輿金,充牣私室。且軍旅一動,輒報捷音,賜予濫施,官秩輕授。甚至妄殺平民,謬稱首級。敵未敗北,輒以奔遁為辭。功賞所加,非私家子弟即權門廝養。而什伍之卒,轉餉之民,則委骨荒城,膏血野草。天怒人怨,禍幾日深,非細故也。
京營素號冗怯。留鎮京師,猶恐未壯根本,顧乃輕於出御,用褻天威。臨陣輒奔,反墮邊軍之功,為敵人所侮。且延綏邊也,去京師遠,宣府、大同亦邊也,去京師近。彼有門庭之喻,此無陛楯之嚴,可乎?頃兵部建議:令宣府出兵五千,大同出兵一萬,並力以援延綏,而不慮其相去既遠,往返不逮,人心苦於轉移,馬力疲於奔軼。夫聲東擊西者,賊寇之奸態也。擣虛批亢者,兵家之長策也。精銳既盡乎西,老弱乃留於北,萬一北或有警,而西未可離,首尾衡決,遠近坐困,其可為得計哉。
至於延綏士馬屯集,糧糗不貲,乃以山西、河南之民任飛芻轉粟之役。徒步千里,夫運而妻供,父挽而子荷,道路愁怨,井落空虛。幸而得至,束芻百錢,斗粟倍直,不幸遇賊,身且斃矣,他尚何雲。輸將不足則有輕齎,輕齎不足又有預征。水旱不可先知,豐歉未能逆卜,征如何其可預也。又令民輸芻粟補官,而媚權貴私親故者,或出空牒以授,倉庾無升合之入。至若輸粟給鹽,則豪右請託,率占虛名鬻之,而商賈費且倍蓰。官爵日輕,鹽法日沮,而邊儲之不充如故也。
又朝廷出帑藏給邊,歲為銀數十萬。山西、河南輸輕齎於邊者,歲不下數十萬。銀日積而多則銀益賤,粟日散而少則粟益貴。而不知者,遂於養兵之中,寓養狙之術。或以茶鹽,或以銀布,名為準折糧價,實則侵克軍需。故朝廷有糜廩之虞,軍士無果腹之樂。至兵馬所經,例須應付。居平,人日米一斗,馬日芻一束,追逐,一日之間或一二堡,或三四城,豈能俱給哉?而典守者巧為竊攘之謀,凡所經歷悉有開支,罔上行私,莫此為甚。
及訪禦敵之策,則又論議紛紜。有謂復受降之故險,守東勝之舊城,使聲援交接,掎角易制。夫欲復城河北,即須塞外屯兵。出孤遠之軍,涉荒漠之地,輜重為累,饋餉惟艱。彼或抄掠於前,躡襲於後。曠日持久,軍食乏絕。進不得城,退不得歸,一敗而聲威大損矣。又有謂統十萬之眾,裹半月之糧,奮揚武威,掃蕩窟穴,使河套一空。事非不善也。然帝王之兵,以全取勝;孫、吳之法,以逸待勞。今欲鼓勇前行,窮搜遠擊,乘危履險,覬萬一之幸。贏糧遠隨則重不及事,提兵深入則孤不可援。且其間地方千里,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彼或往來遷徙,罷我馳驅。我則情見勢屈,為敵所困。既失坐勝之機,必蹈覆沒之轍。其最無策者,又欲棄延綏勿守,使兵民息肩,不知一民尺土皆受之祖宗,不可忽也。向失東勝,故今日之害萃於延綏,而關、陝震動。今棄延綏,則他日之害鍾於關、陝,而京師震動。賊愈近而禍愈大矣。
因陳重將權、增城堡、廣斥堠、募民壯、去客兵、明賞罰、嚴間諜、實屯田、復邊漕數事。時兵部方主用兵,不能盡用也。
十四年十月卒,年五十八。贈少保,諡文毅。明世父子官翰林,俱諡文,自岳始。
閔珪,字朝瑛,烏程人。天順八年進士。授御史。出按河南,以風力聞。成化六年擢江西副使,進廣東按察使。久之,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江西。南、贛諸府多盜,率強宗家僕。珪請獲盜連坐其主,法司議從之。尹直輩謀之李孜省,取中旨責珪不能弭盜,左遷廣西按察使。
孝宗嗣位,擢右副都御史,巡撫順天。入為刑部右侍郎,進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與總兵官毛銳討古田僮。副總兵馬俊、參議馬鉉自臨桂深入,敗死,軍遂退。詔停俸討賊。珪復進兵,連破七寨,他賊悉就撫。
弘治七年遷南京刑部尚書,尋召為左都御史。十一年,東宮出閣,加太子少保。十三年代白昂為刑部尚書,再加太子太保。以災異與都御史戴珊共陳時政八事,又陳刑獄四事,多報可。
珪久為法官,議獄皆會情比律,歸於仁恕。宣府妖人李道明聚眾燒香,巡撫劉聰信千戶黃珍言,株連數十家,謂道明將引北寇攻宣府。及逮訊無驗,珪乃止坐道明一人,余悉得釋,而抵珍罪,聰亦下獄貶官。帝之親鞫吳一貫也,將置大辟,珪進曰:「一貫推案不實,罪當徒。」帝不允,珪執如初。帝怒,戴珊從旁解之。帝乃霽威,令更擬。珪終以原擬上,帝不悅,召語劉大夏。對曰:「刑官執法乃其職,未可深罪。」帝默然久之,曰:「朕亦知珪老成不易得,但此事太執耳。」卒如珪議。
正德元年六月,以年逾七十再疏求退,不允。及劉瑾用事,九卿伏闕固諫,韓文被斥,珪復連章乞休。明年二月詔加少保,賜敕馳傳歸。六年十月卒,年八十二。贈太保,諡莊懿。
從孫如霖,南京禮部尚書。如霖曾孫洪學,吏部尚書。洪學從弟夢得,兵部戎政尚書。他為庶僚者複數人。
戴珊,字廷珍,浮梁人。父哻,由鄉舉官嘉興教授,有學行。富人數輩遣其奴子入學,哻不可。賄上官強之,執愈堅,見忤,坐他事去。
珊幼嗜學,天順末,與劉大夏同舉進士。久之,擢御史,督南畿學政。成化十四年遷陝西副使,仍督學政。正身率教,士皆愛慕之。歷浙江按察使,福建左、右布政使,終任不攜一土物。
弘治二年以王恕薦擢右副都御史,撫治鄖陽。蜀盜野王剛流劫竹山、平利。珊合川、陝兵,檄副使朱漢等討擒其魁,余皆以脅從論,全活甚眾。入歷刑部左、右侍郎,與尚書何喬新、彭韶共事。晉府寧化王鍾淫虐不孝,勘不得實,再遣珊等勘之,遂奪爵禁錮。進南京刑部尚書。久之,召為左都御史。
十七年,考察京官,珊廉介不苟合。給事中吳蕣、王蓋自疑見黜,連疏詆吏部尚書馬文升,並言珊縱妻子納賄。珊等乞罷,帝慰留之。御史馮允中等言:「文升、珊歷事累朝,清德素著,不可因浮詞廢計典。」乃下蕣、蓋詔獄,命文升、珊即舉察事。珊等言:「兩人逆計當黜,故先劾臣等。今黜之,彼必曰是挾私也。苟避不黜,則負委任,而使詐諼者得志。」帝命上兩人事跡,皆黜之。已,劉健等因召對,力言蓋罪輕,宜調用。帝方向用文升、珊,卒不納。
帝晚年召對大臣,珊與大夏造膝宴見尤數。一日,與大夏侍坐。帝曰:「時當述職,諸大臣皆杜門。如二卿者,雖日見客何害。」袖出白金賚之,曰:「少佐而廉。」且屬勿廷謝,曰:「恐為他人忌也。」珊以老疾數求退,輒優詔勉留,遣醫賜食,慰諭有加。珊感激泣下,私語大夏曰:「珊老病子幼,恐一旦先朝露,公同年好友,何惜一言乎?」大夏曰:「唯唯。」後大夏燕對畢,帝問珊病狀,言珊實病,乞憫憐聽其歸。帝曰:「彼屬卿言耶?主人留客堅,客則強留。珊獨不能為朕留耶?且朕以天下事付卿輩,猶家人父子。今太平未兆,何忍言歸。」大夏出以告珊,珊泣曰:「臣死是官矣。」帝既崩,珊以新君嗣位不忍言去,力疾視事。疾作,遂卒。贈太子太保,諡恭簡。
贊曰:孝宗之為明賢君,有以哉。恭儉自飭,而明於任人。劉、謝諸賢居政府,而王恕、何喬新、彭韶等為七卿長,相與維持而匡弼之。朝多君子,殆比隆開元、慶曆盛時矣。喬新、韶雖未究其用,而望着朝野。史稱宋仁宗時,國未嘗無嬖倖,而不足以累治世之體,朝未嘗無小人,而不足以勝善類之氣。孝宗初政,亦略似之。不然,承憲宗之季,而欲使政不旁撓,財無濫費,滋培元氣,中外乂安,豈易言哉。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四‧列傳第七十二 周洪謨 楊守陳弟守阯 子茂元 茂仁 張元禎陳音 傅瀚 張昇 吳寬 傅珪 劉春 吳儼 顧清 劉瑞
周洪謨,字堯弼,長寧人。正統十年,進士及第。授編修。博聞強記,善文詞,熟國朝典故,喜談經濟。
景泰元年疏勸帝親經筵,勤聽政,因陳時務十二事。再遷侍讀。天順二年掌南院事。憲宗嗣位,復陳時務,言人君保國之道有三:曰力聖學,曰修內治,曰攘外侮。力聖學之目一:曰正心。修內治之目五:曰求真才,去不肖,旌忠良,罷冗職,恤漕運。攘外侮之目六:曰選將帥,練士卒,講陳法,治兵器,足饋餉,靖邊陲。帝嘉納焉。
成化改元,廷議討四川山都掌蠻,洪謨上方略六事,詔付軍帥行之。進學士。尋為南京祭酒。上言南監有紅板倉二十間,高皇后積粟以養監生妻孥者,宜修復,帝允行之。母喪服闋,改北監。十一年,言士風澆浮,請復洪武中學規。帝嘉納,命禮部榜諭。崇信伯費淮入監習禮,久不至。洪謨劾之,奪冠帶,以儒巾赴監,停歲祿之半,學政肅然。先聖像用冕旒十二,而舞佾豆籩數不稱,洪謨請備天子制。又言:「古者鳴球琴瑟為堂上之樂,笙鏞柷敔為堂下之樂,而干羽則舞於兩階。今舞羽居上,樂器居下,非古制,當改。」尚書鄒干駁止之,洪謨再疏爭。帝竟俞其議。
遷禮部右侍郎。久之,轉左。以蔡傳所釋璿璣玉衡,後人遵用其制,考驗多不合,宜改制,帝即屬洪謨。洪謨易以木,旬日而就。十七年進尚書。二十年加太子少保。二十一年,星變,有所條奏,帝多採納。
弘治元年四月,天壽山震雷風雹,樓殿瓦獸多毀。洪謨復力勸修省,帝深納之。洪謨矜莊寡合,與萬安同鄉,安居政府時頗與之善。至是,言官先後論奏,致仕歸。又三年卒,年七十二。諡文安。
洪謨嘗言:「士人出仕,或去鄉數千里,既昧土俗,亦拂人情,不若就近選除。王府官終身不遷,乖祖制,當稍變更。都掌蠻及白羅羅羿子數叛,宜特設長官司,就擇其人任之,庶無後患。」將歿,猶上安中國、定四裔十事。其好建白如此。
楊守陳,字維新,鄞人。祖范,有學行,嘗誨守陳以精思實踐之學。舉景泰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成化初,充經筵講官,進侍講。英宗實錄成,遷洗馬。尋進侍講學士,同修宋元通鑑綱目。母憂服闋,起故官。孝宗出閣,為東宮講官。時編文華大訓,事涉宦官者皆不錄。守陳以為非,備列其善惡得失。書成,進少詹事。
孝宗嗣位,宮僚悉遷秩,執政擬守陳南京吏部右侍郎,帝舉筆去「南京」字。左右言劉宣見為右侍郎,帝乃改宣左,而以守陳代之。修憲宗實錄,充副總裁。弘治改元正月,上疏曰:
孟子言「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於王前」。夫堯、舜之道何道?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此堯、舜之得於內者深,而為出治之本也。詢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此堯、舜之資於外者博,而為致治之綱也。臣昔忝宮僚,伏睹陛下朗讀經書,未嘗勤睿問以究聖賢奧旨。儒臣略陳訓詁,未嘗進詳說以極帝王要道。是陛下得於內者未深也。今視朝,所接見者,大臣之丰采而已。君子、小人之情狀,小臣、遠臣之才行,何由識?退朝所披閱者,百官之章奏而已。諸司之典則,群吏之情弊,何由見?宮中所聽信者,內臣之語言而已。百官之正議,萬姓之繁言,何由聞?恐陛下資於外者未博也。
願遵祖宗舊制,開大小經筵,日再御朝。大經筵及早朝,但如舊儀。若小經筵,必擇端方博雅之臣,更番進講。凡所未明,輒賜清問。凡聖賢經旨,帝王大道,以及人臣賢否,政事得失,民情休戚,必講之明而無疑,乃可行之篤而無弊。若夫前朝經籍,祖宗典訓,百官章奏,皆當貯文華殿後,陛下退朝披覽。日令內閣一人、講官二人居前殿右廂,有疑則詢,必洞晰而後已。一日之間,居文華殿之時多,處乾清宮之時少,則欲寡心清,臨政不惑,得於內者深而出治之本立矣。午朝則御文華門,大臣台諫更番侍直。事已具疏者用揭帖,略節口奏,陛下詳問而裁決之。在外文武官來覲,俾條列地方事,口陳大要,付諸司評議。其陛辭赴任者,隨其職任而戒諭之。有大政則御文華殿,使大臣各盡其謀,勿相推避。不當則許言官駁正。其他具疏進者,召閣臣面議可否,然後批答。而於奏事、辭朝諸臣,必降詞色,詳詢博訪,務竭下情,使賢才常接於目前,視聽不偏於左右,合天下之耳目以為聰明,則資於外者博而致治之綱舉矣。
若如經筵、常朝祇循故事,凡百章奏皆付內臣調旨批答,臣恐積弊未革,後患滋深。且今積弊不可勝數。官鮮廉恥之風,士多浮競之習。教化凌夷,刑禁弛懈。俗侈而財滋乏,民困而盜日繁。列衛之城池不修,諸郡之倉庫鮮積。甲兵朽鈍,行伍空虛。將驕惰而不知兵,士疲弱而不習戰。一或有警,何以御之?此臣所以朝夕憂思,至或廢寢忘食者也。
帝深嘉納。後果復午朝,召大臣面議政事,皆自守陳發之。尋以史事繁,乞解部務。章三上,乃以本官兼詹事府,專事史館。二年卒。諡文懿,贈禮部尚書。
弟守阯。子茂元、茂仁。守阯,字維立。成化初,鄉試第一,入國學。祭酒邢讓下獄,率六館生伏闕訟冤。十四年,進士及第。授編修。秩滿,故事無遷留都者。會從兄守隨為李孜省所逐,欲並逐守阯,乃以為南京侍讀。
弘治初,召修憲宗實錄,直經筵,再遷侍講學士。給事中龐泮等以救知州劉遜悉下獄,吏部尚書屠滽奏遣他官攝之。守阯貽書,極詆滽失。十年大計京官。守阯時掌院事,言:「臣與掌詹事府學士王鏊,俱當聽部考察。但臣等各有屬員。進與吏部會考所屬,則坐堂上,退而聽考,又當候階下。我朝優假學士,慶成侍宴,班四品上,車駕臨雍,坐彝倫堂內,視三品,此故事也。今四品不與考察,則學士亦不應與。臣等職講讀撰述,稱否在聖鑒,有不待考察者。」詔可。學士不與考察,自守阯始。修會典,充副總裁。尋遷南京吏部右侍郎。嘗署兵部,陳時弊五事。改署國子監。考績入都,會典猶未成,仍留為總裁。事竣,遷左侍郎還任,進二秩。武宗立,引年乞休,不待報竟歸,詔加尚書致仕。劉瑾亂政,奪其加官。瑾敗乃復,久之卒。
守阯博極群書,師事兄守陳,學行相埒。其為解元、學士、侍郎,皆與兄同。又對掌兩京翰林院,人尤艷稱之。守陳卒,守阯為位哭奠者三年。
茂元,字志仁。成化十一年進士。授刑部主事。歷郎中,出為湖廣副使,改山東。弘治七年,河決張秋,詔都御史劉大夏治之,復遣中官李興、平江伯陳銳繼往。興威虐,縶辱按察使。茂元攝司事,奏言:「治河之役,官多而責不專。有司供億,日費百金。諸臣初祭河,天色陰晦,帛不能燃。所焚之餘,宛然人面,具耳目口鼻,觀者駭異。鬼神示怪,夫豈偶然。乞召還興、銳等,專委大夏,功必可成。且水者陰象,今後戚家威權太盛,假名姓肆貪暴者,不可勝數,請加禁防,以消變異。畫工、藝士,宜悉放遣。山東既有內臣鎮守,復令李全鎮臨清,宜撤還。」疏入,下山東撫、按勘,奏言:「焚帛之異誠有之,所奏供億,多過其實。」於是興、銳連章劾茂元妄,詔遣錦衣百戶胡節逮之。父老遮道愬節,乞還楊副使。及陛見,茂元長跪不伏,帝怒,置之詔獄。節遍叩中官,備言父老愬冤狀,中官多感動。會言者交論救,部擬贖杖還職,特謫長沙同知。謝病歸。久之,起安慶知府,遷廣西左參政。正德四年,劉瑾遣御史孫迪校勘錢穀,索賄不予。瑾又惡茂元從父守隨,遂勒致仕。瑾誅,起官江西,尋遷雲南左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撫貴州,改蒞南京都察院,終刑部右侍郎。
茂仁,字志道,成化末進士。歷刑部郎中。遼東鎮守中官梁玘被劾,偕給事中往按,盡發其罪。終四川按察使。
張元禎,字廷祥,南昌人。五歲能詩,寧靖王召見,命名元征。巡撫韓雍器之曰「人瑞也」,乃易元禎。舉天順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憲宗嗣位,疏請行三年喪,不省。其年五月,疏陳三事:「一,勤講學。願不廢寒暑,所講必切於修德為治之實,不必以亂亡忌觸為諱。講退,更凝神靜味,驗之於身心政化。講官,令大臣公舉剛明正大之人,不拘官職大小。一,公聽政。請日御文華殿,午前進講,午後聽政。天下章奏,命諸臣詳議面陳可否,陛下親臨決其是非。暇則召五品以下官,隨意問以時事得失利病,令下情得以畢達。一,廣用賢。請命給事中、御史,各陳兩京堂上官賢否。如有不盡,亦許在京五品官指陳之,以為進退。又令共薦有德望者,以代所去之位,則大臣皆得其人。於是命之各言其所屬及方面郡縣官之賢否,付內閣吏部陞黜之。中外群臣,有剛正敢言者,舉為台諫,不必論其言貌、官職、出身。但不宜委之堂上官,恐憚其剛方,而薦柔媚者以充數,所舉之人感其推薦,不敢直斥其非。是以古者大臣不舉台諫。」疏入,以言多窒礙難行,寢之。預修英宗實錄,與執政議不合,引疾家居,講求性命之學。閱二十年,中外交薦,皆不赴。
弘治初,召修憲宗實錄,進左贊善。上言:「人君不以行王道為心,非大有為之主也。陛下毓德青宮,已負大有為之望。邇者頗崇異端,嬖近習,以蠱此心;殖貨利,耽玩好,以荒此心;開幸門,塞言路,以昧此心。則不能大有為矣。願定聖志,一聖學,廣聖智。」疏反覆累萬言,帝頗納之。實錄成,遷南京侍講學士,以養母歸。久之,召為會典副總裁。至則進學士,充經筵日講官,帝甚傾向。元禎體清,長不逾中人,帝特設低幾聽之。數月,以母憂去。服闋,遷南京太常卿。已,修通鑑纂要,復召為副總裁。以故官兼學士,改掌詹事府。帝晚年德益進。元禎因請講筵增講太極圖、通書、西銘諸書。帝亟取觀之,喜曰:「天生斯人,以開朕也。」欲大用之,未幾晏駕。
武宗立,擢吏部左侍郎兼學士入東閣,專典誥敕。元禎素有盛譽。林居久,晚乃復出。館閣諸人悉後輩,見元禎言論意態,以為迂闊,多姍笑之。又名位相軋,遂騰謗議,言官交章劾元禎。元禎七疏乞休,劉健力保持之。健去,元禎亦卒。天啟初,追諡文裕。
陳音,字師召,莆田人。天順末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成化六年三月,以災異陳時政,言:「講學莫先於好問。陛下雖間御經筵,然勢分嚴絕,上有疑未嘗問,下有見不敢陳。願引儒臣賜坐便殿,從容咨論,仰發聖聰。異端者,正道之反,法王、佛子、真人,宜一切罷遣。」章下禮部。越數日,又奏:「國家養士百年,求其可用,不可多得。如致仕尚書李秉,在籍修撰羅倫、編修張元禎、新會舉人陳獻章皆當世人望,宜召還秉等,而置獻章台諫。言官多緘默,願召還判官王徽、評事章懋等,以開言路。」忤旨切責。
司禮太監黃賜母死,廷臣皆往吊,翰林不往。侍講徐瓊謀於眾,音大怒曰:「天子侍從臣,相率拜內豎之室,若清議何!」瓊愧沮。秩滿,進侍講。汪直黨韋瑛夜帥邏卒入兵部郎中楊士偉家,縛士偉,考掠及其妻子。音與比鄰,乘墉大呼曰:「爾擅辱朝臣,不畏國法耶!」其人曰:「爾何人,不畏西廠!」音厲聲曰:「我翰林陳音也。」久之,遷南京太常少卿。劉吉父喪起復,音貽書勸其固辭,吉不悅。後吏部擬用音,吉輒阻之曰「腐儒」,以故十年不得調。嘗與守備中官爭事,為所劾,事卒得直。弘治五年,吉罷,始進本寺卿。越二年卒。
音負經術,士多游其門者。然性健忘,世故璅屑事皆不解。世多以不慧事附之以為笑,然不盡實也。
傅瀚,字曰川,新喻人。天順八年進士。選庶吉士,除檢討。嗜學強記,善詩文。再遷左諭德,直講東宮。孝宗嗣位,擢太常少卿兼侍讀,歷禮部左、右侍郎。尋命兼學士入東閣,專典誥敕,兼掌詹事府事。
弘治十三年代徐瓊為禮部尚書。保定獻白鵲,疏斥之。陝西巡撫熊翀以鄠縣民所得玉璽來獻,以為秦璽復出也。瀚率同列言:「秦璽完毀,具載簡冊。今所進璽,形色、篆紐皆不類,蓋後人仿為之。且帝王受命在德不在璽,太祖制六璽,列聖相承,百三十餘載,天休滋至,受命之符不在秦璽明矣。請姑藏內府。」帝是其言,薄賞得璽者。
京師星變、地震、雨雹,四方多變異。瀚條上軍民所不便者,請躬行節儉以先天下。光祿寺逋行戶物價至四萬餘兩。瀚言由供億之濫,願敦儉素,俾冗費不生。所條奏,率傅正議。十五年卒,贈太子太保,諡文穆。
張昇,字啟昭,南城人。成化五年進士第一。授修撰,歷諭德。弘治改元,遷庶子。
大學士劉吉當國,昇因天變,疏言:「陛下即位,言者率以萬安、劉吉、尹直為言,安、直被斥,吉獨存。吉乃傾身阿佞,取悅言官,昏暮款門,祈免糾劾,許以超遷。由是諫官緘口,奸計始遂。貴戚萬喜依憑宮壼,凶焰熾張,吉與締姻。及喜下獄,猶為營救。父存則異居各爨,父歿則奪情起官。談笑對客,無復戚容。盛納艷姬,恣為淫黷。」且歷數其納賄、縱子等十罪。吉憤甚,風科道劾昇誣詆,調南京工部員外郎。吉罷,復故官,歷禮部左、右侍郎。十五年代傅瀚為尚書。
孝宗崩,真人陳應 4649.gif 、西番灌頂大國師那卜堅參等以祓除,率其徒入乾清宮,昇請置之法。詔奪真人、國師、高士等三十餘人名號,逐之。昇在部五年,遇災異,輒進直言。亦數為言者所攻,然自守謹飭。
武宗嬉遊怠政,給事中胡煜、楊一渶、張襘皆以為言,章下禮部。昇因上疏,請親賢遠佞,克謹天戒。帝是之而不能用,昇遂連疏乞休,不允。正德二年,秦府鎮國將軍誠請襲封保安王,昇執不可。忤劉瑾,謝病。詔加太子太保,乘傳歸,月米、歲夫如制。卒於家。
吳寬,字原博,長洲人。以文行有聲諸生間。成化八年,會試、廷試皆第一,授修撰。侍孝宗東宮,秩滿進右諭德。孝宗即位,以舊學遷左庶子,預修憲宗實錄,進少詹事兼侍讀學士。
弘治八年擢吏部右侍郎。丁繼母憂,吏部員缺,命虛位待之。服滿還任,轉左,改掌詹事府,入東閣,專典誥敕,仍侍武宗東宮。宦豎多不欲太子近儒臣,數移事間講讀。寬率其僚上疏曰:「東宮講學,寒暑風雨則止,朔望令節則止,一年不過數月,一月不過數日,一日不過數刻。是進講之時少,輟講之日多,豈容復以他事妨誦讀。古人八歲就傅,即居宿於外,欲離近習,親正人耳。庶民且然,矧太子天下本哉?」帝嘉納之。
十六年進禮部尚書,余如故。先是,孝莊錢太后崩,廷議孝肅周太后萬歲後,並葬裕陵,祔睿廟,禮皆如適。至是,孝肅崩,將祔廟,帝終以並祔為疑,下禮官集議。寬言魯頌閟宮、春秋考仲子之宮皆別廟,漢、唐亦然。會大臣亦多主別廟,帝乃從之。時詞臣望重者,寬為最,謝遷次之。遷既入閣,嘗為劉健言,欲引寬共政,健固不從。他日又曰:「吳公科第、年齒、聞望皆先於遷,遷實自愧,豈有私於吳公耶。」及遷引退,舉寬自代,亦不果用。中外皆為之惜,而寬甚安之,曰:「吾初望不及此也。」年七十,數引疾,輒慰留,竟卒於官。贈太子太保,諡文定。授長子奭中書舍人,補次子奐國子生,異數也。
寬行履高潔,不為激矯,而自守以正。於書無不讀,詩文有典則,兼工書法。有田數頃,嘗以周親故之貧者。友人賀恩疾,遷至邸,旦夕視之。恩死,為衣素一月。
傅珪,字邦瑞,清苑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弘治中,授編修,尋兼司經局校書。與修大明會典成,遷左中允。武宗立,以東宮恩,進左諭德,充講官,纂修孝宗實錄。時詞臣不附劉瑾,瑾惡之。謂會典成於劉健等,多所糜費,鐫與修者官,降珪修撰。俄以實錄成,進左中允,再遷翰林學士,歷吏部左、右侍郎。
正德六年代費宏為禮部尚書。禮部事視他部為簡,自珪數有執爭,章奏遂多。帝好佛,自稱大慶法王。番僧乞田百頃為法王下院,中旨下部,稱大慶法王與聖旨並。珪佯不知,執奏:「孰為大慶法王,敢與至尊並書,大不敬。」詔勿問,田亦竟止。
珪居閒類木訥者。及當大事,毅然執持,人不能奪,卒以此忤權幸去。教坊司臧賢請易牙牌,制如朝士,又請改鑄方印,珪格不行。賢日夜騰謗於諸閹間,冀去珪。流寇擾河南,太監陸誾謀督師,下廷議,莫敢先發。珪厲聲曰:「師老民疲,賊日熾,以冒功者多,僨事者漏罰,失將士心。先所遣已無功,可復遣耶?今賊橫行郊圻肘腋間,民囂然思亂,禍旦夕及宗社。吾儕死不償責,諸公安得首鼠兩端。」由是議罷。疏上,竟遣誾,而中官皆憾珪。御史張羽奏雲南災,珪因極言四方災變可畏。八年五月,復奏四月災,因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災變六十九事。今自去秋來,地震天鳴,雹降星殞,龍虎出見,地裂山崩,凡四十有二,而水旱不與焉,災未有若是甚者。」極陳時弊十事,語多斥權幸,權幸益深嫉之。會戶部尚書孫交亦以守正見忤,遂矯旨令二人致仕。兩京言官交章請留,不聽。
珪歸三年,御史盧雍稱珪在位有古大臣風,家無儲蓄,日給為累,乞頒月廩、歲隸,以示優禮。又謂珪剛直忠讜,當起用。吏部請如雍言,不報。而珪適卒,年五十七。遺命毋請恤典。撫、按以為言,詔蔭其子中書舍人。嘉靖元年錄先朝守正大臣,追贈太子少保,諡文毅。
劉春,字仁仲,巴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及第。授編修,屢遷翰林學士。正德六年擢吏部右侍郎,進左。八年代傅珪為禮部尚書。淮王祐棨、鄭王祐檡皆由旁支襲封,而祐棨稱其本生為考,祐檡並欲追封入廟。交城王秉杋由鎮國將軍嗣爵,而進其妹為縣主。春皆據禮駁之,遂著為例。
帝崇信西僧,常襲其衣服,演法內廠。有綽吉我些兒者,出入豹房,封大德法王,遣其徒二人還烏思藏,請給國師誥命如大乘法王例,歲時入貢,且得齎茶以行,春持不可。帝命再議,春執奏曰:「烏思藏遠在西方,性極頑獷。雖設四王撫化,其來貢必有節制,使不為邊患。若許其齎茶,給之誥敕,萬一假上旨以誘羌人,妄有請乞,不從失異俗心,從之則滋害。」奏上,罷齎茶,卒與誥命。春又奏:「西番俗信佛教,故祖宗承前代舊,設立烏思藏諸司,及陝西洮、岷,四川松潘諸寺,令化導番人,許之朝貢。貢期、人數皆有定製。比緣諸番僻遠,莫辨真偽。中國逃亡罪人,習其語言,竄身在內,又多創寺請額。番貢日增,宴賞繁費。乞嚴其期限,酌定人數,每寺給勘合十道,緣邊兵備存勘合底簿,比對相同,方許起送。並禁自後不得濫營寺宇。」報可。廣東布政使羅榮等入覲,各言鎮守內臣入貢之害。春列上累朝停革貢獻詔旨,且言四方水旱盜賊,軍民困苦狀,乞罷諸鎮守臣。不納。
春掌禮三年,慎守彝典。宗藩請封、請婚及文武大臣祭葬、贈諡,多所裁正。遭憂,服闋起南京吏部尚書。尋以禮部尚書專典誥敕,掌詹事府事。十六年卒。贈太子太保,諡文簡。
劉氏世以科第顯。春父規,御史。弟台,雲南參政。子彭年,巡撫貴州右副都御史。彭年子起宗,遼東苑馬寺卿。起宗子世賞,廣東左布政使。台子鶴年,雲南布政使,以清譽聞。鶴年孫世曾,巡撫雲南右副都御史,有徵緬功。皆由進士。
吳儼,字克溫,宜興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歷侍講學士,掌南京翰林院。正德初,召修孝宗實錄,直講筵。劉瑾竊柄,聞儼家多貲,遣人啖以美官。儼峻拒之。瑾怒。會大計群吏,中旨罷儼官。瑾誅,復職歷禮部左、右侍郎,拜南京禮部尚書。
十二年,武宗北巡,儼抗疏切諫。明年復偕諸大臣上疏曰:「臣等初聞駕幸昌平,曾具疏極論,不蒙採納。既聞出居庸,幸宣、大,宰輔不及知,群臣不及從,三軍之士不及衛,京師內外人心動搖。徐、淮以南,荒饉千里,去冬雨雪為災,民無衣食,安保其不為盜。所御之寇尚遠隔陰山,而不虞之禍或猝起於肘腋,臣所大懼也。」不報。
十四年卒官。贈太子少保,諡文肅。
顧清,字士廉,松江華亭人。弘治五年舉鄉試第一。明年,成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與同年生毛澄、羅欽順、汪俊,相砥以名節。進侍讀。
正德初,劉瑾竊柄,清邑子張文冕為謀主,附者立尊顯。清絕不與通,瑾銜之。四年摘會典小誤,挫諸翰林,清降編修。又以諸翰林未諳政事,調外任及兩京部屬,清得南京兵部員外郎。會父憂,不赴。瑾誅,還侍讀,擢侍讀學士掌院事。尋遷少詹事,充經筵日講官,進禮部右侍郎。時澄已為尚書,清協恭守職,前後請建儲宮,罷巡幸,疏凡十數上。世宗嗣位,為御史李獻所劾,罷歸。
清學端行謹,恬於進取。家居,薦者相繼,悉報寢。嘉靖六年詔舉老成堪用內閣者,廷推及清,乃以為南京禮部右侍郎。上言:「錦衣職侍衛,祖宗朝非機密不遣。正德間,營差四出,海內騷然,陛下所親見。近乃遣千戶勘揚州高瀹爭私財事,囚其女婦,憯毒備加。請自今悉付所司,停旗校無遣。」從之。
屢疏引疾,詔進尚書致仕。時方進表入都,道卒。諡文僖。
劉瑞,字德符,內江人。父時斆,官山東僉事,以廉惠稱。瑞舉弘治九年進士,選庶吉士,授檢討。好學潔修,遇事輒有論建。清寧宮災,請罷醮壇。時召內閣講官延訪治道,又言:「故閹李廣門下內臣,宜悉治罪。前太監汪直,先帝罪人,今來覬用,當斥遠之。副使楊茂元、郎中王雲鳳以直言獲罪,宜召復其官。京師之萬春宮,興濟真武廟、壽寧侯第,在外之興、岐、衡、雍、汝、涇諸府,土木繁興,宜悉罷不急者。都勻之捷,鄧廷瓚冒其功,賀蘭之徵,王越啟其釁,請追正欺罔之罪。」報聞。闕里廟成,遣大學士李東陽祭告。瑞請更定先師封諡,不果行。
武宗即位,疏陳端治本九事。請召祭酒章懋,侍郎王鏊,都御史林俊、雍泰,而超擢參政王綸、副使王雲鳳、僉事胡獻、知府楊茂元、照磨余濂。由是,諸臣多獲進用。
劉瑾用事,瑞即謝病。貧不能還鄉,依從母子李充嗣於澧州。瑾榜瑞為奸黨,又以前薦雍泰除其名,罰米輸塞上。坐是益困,授徒自給。
瑾誅,以副使督浙江學校,召為南京太僕少卿。嘉靖二年,由南太常卿就遷禮部右侍郎。因災變偕同官條上六事,且言齋醮無益且妨政,織造多費且病民。帝多納用之。大禮議起,瑞偕九卿合疏。極言大宗、小宗之義,凡數千言。四年卒官。贈尚書。隆慶初,諡文肅。
贊曰:周洪謨等以詞臣歷卿貳。或職事拳拳,或侃侃建白,進講以啟沃為心,守官以獻替自效。於文學侍從之選,均無愧諸。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五‧列傳第七十三 李敏葉淇 賈俊劉璋 黃紱 張悅張鎣 佀鍾 曾鑒 梁璟王詔 徐恪 李介子昆 黃珂 王鴻儒 叢蘭 吳世忠
李敏,字公勉,襄城人。景泰五年進士。授御史。天順初,奉敕撫定貴州蠻。還,巡按畿內。以薊州餉道經海口,多覆溺,建議別開三河達薊州,以避其險,軍民利之。
成化初,用薦超遷浙江按察使。再任湖廣。歷山西、四川左、右布政使。十三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大同。敵騎出沒塞下,掩殺守墩軍,敏伏壯士突擒之。修治垣塹,敵不敢犯。十五年召為兵部右侍郎。逾四年,病歸。河南大飢,條上救荒數事。詔以左副都御史巡撫保定諸府。二十一年改督漕運,尋召拜戶部尚書。
先是,敏在大同,見山東、河南轉餉至者,道遠耗費,乃會計歲支外,悉令輸銀。民輕齎易達,而將士得以其贏治軍裝,交便之。至是,並請畿輔、山西、陝西州縣歲輸糧各邊者,每糧一石征銀一兩,以十九輸邊,依時值折軍餉,有餘則召糴以備軍興。帝從之。自是北方二稅皆折銀,由敏始也。崇文門宣課司稅,多為勢要所侵漁。敏因馬文升言請增設御史主事監視。御史陳瑤斥敏聚斂,敏再疏求去。帝慰留之。貴戚請隙地及鷹房、牧馬場千頃,敏執不可,事得寢。
當憲宗末,中官、佞幸多賜莊田。既得罪,率辭而歸之官,罪重者奪之,然不以賦民。敏請召佃,畝科銀三分,帝從之,然他莊田如故也。會京師大水,敏乃極陳其害,言:「今畿輔皇莊五,為地萬二千八百餘頃;勛戚、中官莊三百三十有二,為地三萬三千一百餘頃。官校招無賴為莊頭,豪奪畜產,戕殺人,污婦女,民心痛傷,災異所由生。皇莊始正統間,諸王未封,相閒地立莊。王之藩,地仍歸官,其後乃沿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必皇莊。請盡革莊戶,賦民耕,畝概征銀三分,充各宮用度。無皇莊之名,而有足用之效。至權要莊田,亦請擇佃戶領之,有司收其課,聽諸家領取。悅民心,感和氣,無切於此。」時不能用。
南京御史與守備太監蔣琮相訐,御史咸逮謫,而琮居職如故。敏再疏力爭,皆不聽。弘治四年得疾乞休,帝為遣醫視療。已,復力請,乃以葉淇代,詔敏乘傳歸。未抵家卒。贈太子少保,諡恭靖。
敏生平篤行誼,所得祿賜悉以分昆弟、故人。里居時,築室紫雲山麓,聚書數千卷,與學者講習。及巡撫大同,疏籍之於官,詔賜名紫雲書院。大同孔廟無雅樂,以敏奏得頒給如制雲。
葉淇,字本清,山陽人。景泰五年進士。授御史。天順初,石亨譖之下吏,考訊無驗,出為武陟知縣。成化中累官大同巡撫。孝宗立,召為戶部侍郎。弘治四年代李敏為尚書,尋加太子少保。哈密為土魯番所陷,守臣請給其遺民廩食,處之內地,淇曰:「是自貽禍也。」寢其奏。奸民獻大名地為皇莊,淇議歸之有司。內官龍綬請開銀礦,淇不可。帝從之。已,綬請長蘆鹽二萬引,鬻於兩淮以供織造費。淇力爭,竟不納。
淇居戶部六年,直亮有執,能為國家惜財用。每廷議用兵,輒持不可。惟變開中之制,令淮商以銀代粟,鹽課驟增至百萬,悉輸之運司,邊儲由此蕭然矣。九年四月乞休,歸卒。贈太子太保。
從子贄,進士,歷官刑部右侍郎,以清操聞。
賈俊,字廷傑,束鹿人。以鄉舉入國學。天順中,選授御史。歷巡浙江、山西、陝西、河南、南畿,所至有聲。
成化十三年自山東副使超拜右僉都御史,巡撫寧夏。在鎮七年,軍民樂業,召為工部右侍郎。二十一年奉敕振飢河南。尋轉左,數月拜尚書。時專重進士,舉人無至六卿者,俊獨以重望得之。及孝宗踐阼,尚書王恕、李敏、周洪謨、餘子俊、何喬新,都御史馬文升,皆一時民譽,俊參其間,亦稱職。
諸王府第、塋墓悉官予直,而儀仗時繕修。內官監欲頻興大工,俊言王府既有祿米、莊田,請給半直;儀仗非甚敝,不得煩有司;公家所宜營,惟倉庫、城池,余皆停罷。帝報可。弘治四年,中官奏修沙河橋,請發京軍二萬五千及長陵五衛軍助役。內府寶鈔司乞增工匠。浙江及蘇、松諸府方罹水災而織造錦綺至數萬匹。俊皆執奏,並得寢。
工部政務與內府監局相表里,而內官監專董工役,職尤相關。俊不為所撓,工役大省。太廟後殿成,加太子少保。足疾,致仕。詔許乘傳歸,給夫廩如制。逾年卒。
俊廉慎,居工部八年,望孚朝野。
代之者劉璋,字廷信,延平人。天順初進士。歷官中外有聲。居工部,亦數有爭執,名亞於俊。
黃紱,字用章,其先封丘人。曾祖徙平越,遂家焉。紱登正統十三年進士,除行人,歷南京刑部郎中。剛廉,人目之曰「硬黃」。大猾譚千戶者,占民蘆場,莫敢問,紱奪還之民。
成化九年遷四川左參議。久之,進左參政。按部崇慶,旋風起輿前,不得行。紱曰:「此必有冤,吾當為理。」風遂散。至州,禱城隍神,夢若有言州西寺者。寺去州四十里,倚山為巢,後臨巨塘。僧夜殺人沉之塘下,分其貲。且多藏婦女於窟中。紱發吏兵圍之,窮詰,得其狀,誅僧毀其寺。倉吏倚皇親乾沒官糧巨萬,紱追論如法,威行部中。歷四川、湖廣左、右布政使。奏閉建昌銀礦。兩京工興,湖廣當輸銀二萬,例征之民,紱以庫羨充之。荊王奏徙先壟,紱恐為民擾,執不可。
二十二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延綏。劾參將郭鏞,都指揮鄭印、李鐸、王琮等抵罪,計捕奸豪張綱。申軍令,增置墩堡,邊政一新。出見士卒妻衣不蔽體,嘆曰:「健兒家貧至是,何面目臨其上。」亟豫給三月餉,親為拊循。會有詔毀庵寺,紱因盡汰諸尼,以給壯士無妻者。及紱去,多攜子女拜送於道。
弘治三年拜南京戶部尚書。言官以紱進頗驟,頻有言。帝不聽,就改左都御史,焚差歷簿於庭曰:「事貴得人耳,資勞久近,豈立官意哉。」
紱歷官四十餘年,性卞急,不能容物。然操履潔白,所至有建樹。六年乞休,未行卒。
張悅,字時敏,松江華亭人。舉天順四年進士,授刑部主事,進員外郎。
成化中出為江西僉事,改督浙江學校。力拒請託,校士不糊名,曰:「我取自信而已。」遷四川副使,進按察使。遭喪,服闋補湖廣。王府承奉張通縱恣,悅繩以法。及入覲,中官尚銘督東廠,眾競趨其門,悅獨不往。銘銜甚,伺察無所得。銘敗,召拜左僉都御史。
孝宗立,遷工部右侍郎,轉吏部左侍郎。王恕為尚書,悅左右之,嘗兩攝選事。弘治六年夏,大旱,求言。陳遵舊章、恤小民、崇儉素、裁冗食、禁濫罰數事,又上修德、圖治二疏,並嘉納。俄遷南京右都御史,就改吏部尚書。九年復改兵部,參贊機務。以年至,累疏乞休。詔加太子少保,馳傳歸。卒贈太子太保,諡莊簡。
時與悅同里而先為南京兵部尚書者張鎣,字廷器,正統十三年進士。景泰初,擢御史。歷江西副使按察使、陝西左布政使。成化三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寧夏。寧夏城,土築,鎣始甃以磚。道河流,溉靈州屯田七百餘頃。以父喪去。服除,起撫河間諸府,改大同,歷刑部左、右侍郎。十八年擢本部尚書。明年加太子少保。又明年,再以憂歸。弘治元年起南京兵部尚書,卒官,贈太子太保,諡莊懿。
佀鍾,字大器,鄆城人。成化二年進士。授御史,巡鹽兩淮。按浙江還,掌諸道章奏。汪直諷鍾劾馬文升,鍾不可,被譖杖闕下。以都御史王越薦,擢大理寺丞,再遷右少卿。
寇入大同,廷議遣大臣巡視保定諸府,乃以命鍾。居數月,即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其地。河間瀕海民地為勢家所據,鍾奪還之。召為刑部右侍郎。丁內艱,僦運艘載母柩南還。督漕總兵官王信奏之,逮下吏。會當路方逐尹旻黨,而鍾與旻為同鄉,乃貶二秩為曲靖知府。改徽州,復入為大理寺左少卿。
弘治三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蘇、松諸府,盡心荒政。召為戶部侍郎總督倉場,尋改吏部。十一年遷右都御史。居二年,進戶部尚書。
十五年上天下會計之數,言:「常入之賦,以蠲免漸減,常出之費,以請乞漸增,入不足當出。正統以前軍國費省,小民輸正賦而已。自景泰至今,用度日廣,額外科率。河南、山東邊餉,浙江、雲南、廣東雜辦,皆昔所無。民已重困,無可復增。往時四方豐登,邊境無調發,州縣無流移。今太倉無儲,內府殫絀,而冗食冗費日加於前。願陛下惕然省憂,力加損節,且敕廷臣共求所以足用之術。」帝乃下廷臣議。議上十二事,其罷傳奉冗官,汰內府濫收軍匠,清騰驤四衛勇士,停寺觀齋醮,省內侍、畫工、番僧供應,禁王府及織造濫乞鹽引,令有司征莊田租,皆權幸所不便者。疏留數月不下,鍾乃復言之。他皆報可,而事關權幸者終格不行。
奸商投外戚張鶴齡,乞以長蘆舊引十七萬免追鹽課,每引納銀五分,別用價買各場余鹽如其數,聽鬻販,帝許之。後奸民援例乞兩淮舊引至百六十萬,鍾等力持,皆不聽。自此鹽法大壞,奸人橫行江湖,官司無如何矣。
東廠偵事者發鍾子瑞受金事,鍾屢疏乞休,命馳驛歸。正德時,劉瑾摭鍾在部時事,至罰米者三。又數年卒。
曾鑒,字克明,其先桂陽人,以戍籍居京師。天順八年進士。授刑部主事。通州民十餘人坐為盜,獄已具,鑒辨其誣。已,果獲真盜。成化末,歷右通政,累遷工部左侍郎。弘治十三年進尚書。
孝宗在位久,海內樂業,內府供奉漸廣,司設監請改造龍毯、素毯一百有奇。鑒等言:「毯雖一物,然征毛毳於山、陝,采綿紗諸料於河南,召工匠於蘇、松,經累歲,勞費百端,祈賜停止。」不聽。內府針工局乞收幼匠千人,鑒等言:「往年尚衣監收匠千人,而兵仗局效之,收至二千人。軍器局、司設監又效之,各收千人。弊源一開,其流無已。」於是命減其半。太監李興請辦元夕煙火,有詔裁省,因鑒奏盡罷之。十六年,帝納諸大臣言召還織造中官,中官鄧瑢以請,帝又許之。鑒等極言,乃命減三之一。其冬,言諸省方用兵,且水旱多盜賊,乞罷諸營繕及明年煙火、龍虎山上清宮工作。帝皆報從。
正德元年,雷震南京報恩寺塔,守備中官傅容請修之。鑒言天心示儆,不宜重興土木以勞民力,乃止。御馬監太監陳貴奏遷馬房,欽天監官倪謙覆視,請從之。給事中陶諧等劾貴假公營私,並劾謙阿附,不聽。鑒執奏,謂馬房皆由欽天監相視營造,其後任意增置者,宜令拆毀改正,葺以己資,庶牧養無妨而民不勞。報可。內織染局請開蘇、杭諸府織造,上供錦綺為數二萬四千有奇。鑒力請停罷,得減三分之半。太監許鏞等各齎敕於浙江諸處抽運木植,亦以鑒言得寢。
孝宗末,閣部大臣皆極一時選,鑒亦持正。及與韓文等請誅宦官不勝,諸大臣留者率巽順避禍,鑒獨守故操。有詔賜皇親夏儒第,帝嫌其隘,欲拓之。鑒力爭,不從。明年春,中官黃准守備鳳陽,從其請,賜旗牌。鑒等言大將出征及諸邊守將,乃有旗牌,內地守備無故事,乃寢。其年閏正月致仕,旋卒。贈太子太保。
梁璟,字廷美,崞縣人。天順八年進士。授兵科給事中。
成化時,屢遷都給事中。項忠征荊、襄,驅流民復業。璟劾其縱兵逼迫,較賊更慘,語具忠傳。延綏用兵,令山西預征芻粟,民相率逃亡。璟疏陳其困,得寬減。畿輔八府舊止設巡撫一人,駐薊州以御邊,不能兼顧。璟請順天、永平二府分設一巡撫,以薊州邊務屬之,令巡撫陳濂專撫保定六府兼督紫荊諸關。朝議從之,遂為定製。已,與同官韓文、王詔等奏請起致仕尚書王竑、李秉,而斥都御史王越,並及宮闈隱事,被撻文華殿。武靖伯趙輔西征不敢戰,稱病求還,復謀典營府事。璟等極論其罪,乃令養疾歸。
九載秩滿,擢陝西左參政,分守洮、岷。西番入寇,督兵斬其魁。內艱服闋,還原任,歷左、右布政使。先後在陝十五年,多政績。
孝宗嗣位,遷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弘治二年,民飢,請免徵兩京漕糧八十九萬餘石,從之。帝登極詔書已罷四方額外貢獻,而提督武當山中官復貢黃精、梅、茶芽諸物。武當道士先止四百,至是倍之,所度道童更倍,咸衣食於官,月給油蠟、香楮,灑掃夫役以千計。中官陳喜又攜道士三十餘人,各領護持敕,所至張威虐。璟皆奏請停免,多見採納。外艱服除,再撫四川。七年召拜南京吏部右侍郎。久之,就進戶部尚書。致仕歸,卒。
王詔,字文振,趙人。生有異姿,學士曹鼐奇之,妻以女。天順末,登進士,授工科給事中。睿皇后崩,值秋享太廟,時議謂不當以卑廢尊。詔言禮有喪不祭,無已,則移日俟釋服。議雖不行,識者是焉。勘牧馬草場,劾會昌侯孫繼宗、撫寧侯朱永侵占罪。時方面官缺,令京卿三品保舉。詔言恐長奔競風,不聽。累遷都給事中。八年七月敕修隆善寺工竣,授工匠三十人官尚寶少卿,任道遜等以書碑皆進秩。詔上疏力諫,不省。已,偕梁璟等論及宮闈事,帝大怒,召至文華殿面詰之。詔仰呼曰:「臣等言雖不當,然區區犬馬之誠,知為國而已。」乃杖而釋之。出為湖廣右參政。原傑經略荊、襄,詔襄理功為多。以父憂去。服除再任,遷右布政使。
弘治元年轉貴州左布政使。其冬,以右副都御史巡撫雲南。土官好爭襲,所司入其賄,變亂曲直,生邊患。詔不通苞苴,一斷以法,且去弊政之不便者。諸夷歸命,邊徼寧戢。有故官不能歸者,妻子多鬻為奴。詔為資遣,得歸者甚眾。洪武中,尚書吳雲繼王禕死事,後禕諡忠文,歲祀之,而不及雲。詔以為請,乃諡雲忠節,與禕並祀。四年召拜南京兵部右侍郎,未上,卒。
徐恪,字公肅,常熟人。成化二年進士。授工科給事中。中官欲出領抽分廠,恪等疏爭。中官怒,請即遣恪等,將摭其罪,無所得乃已。出為湖廣左參議,遷河南右參政。陝西飢,當轉粟數萬石。恪以道遠請輸直,上下稱便。
弘治初,歷遷左、右布政使。徽王府承奉司違制置吏,恪革之。王奏恪侵侮,帝賜書誡王。河徙逼開封,有議遷藩府三司於許州者,恪言非便,遂寢。四年拜右副都御史,巡撫其地。奏言:「秦項梁、唐龐勛、元方谷珍輩往往起東南。今東南民力已竭,加水旱洊臻,去冬彗掃天津,直吳、越地。乞召還織造內臣,敕撫按諸臣加意拊循,以弭異變。」帝不從。故事,王府有大喪,遣中官致祭,所過擾民。成化末,始就遣王府承奉。及帝即位,又復之。恪請如先帝制,並條上汰冗官、清賦稅、禁科擾、定贖例、革抽分數事,多議行。戶部督逋急,恪以災變請緩其事。御史李興請於鄖陽別設三司,割南陽、荊州、襄陽、漢中、保寧、夔州隸之。恪陳五不可,乃止。
恪素剛正。所至,抑豪右,祛奸弊。及為巡撫,以所部多王府,持法尤嚴,宗人多不悅。平樂、義寧二王遂訐恪減祿米、改校尉諸事。勘無驗,坐恪入王府誤行端禮門,欲以平二王忿。帝知恪無他,而以二王幼,降敕切責,命湖廣巡撫韓文與恪易任。吏民罷市,泣送數十里不絕。屬吏以羨金贐,揮之去。至則值岐王之國,中使攜鹽數百艘,抑賣於民,為恪所持阻不行。其黨密構於帝。居一歲,中旨改南京工部右侍郎。恪上疏曰:「大臣進用,宜出廷推,未聞有傳奉得者。臣生平不敢由他途進,請賜罷黜。」帝慰留,乃拜命。勢要家濫索工匠者,悉執不予。十一年考績入都,得疾,遂致仕,卒。
李介,字守貞,高密人。成化五年進士。選庶吉士,改御史,巡鹽兩浙,還掌河南道事。以四方災傷,陳時政數事,帝多採用之。介敢言,遇事不可,輒率同列論奏。忤帝意,兩撻於庭。九載滿,擢大理丞,進少卿。
弘治改元,遷右僉都御史,巡撫宣府。尋召佐院事。歷兵部左、右侍郎。十年夏,北寇謀犯大同,命介兼左僉都御史,往督軍餉,且經略之。比至,寇已退,乃大修戎備。察核官田牛具錢還之軍,以其資償軍所逋馬價,邊人感悅。先後條上便宜二十事。卒,贈尚書。
子昆,字承裕。弘治初進士。歷禮部主事。中官何鼎建言下獄,台諫救之,咸被責。昆復論救,弗聽。父憂歸,起改兵部主事。帝將建延壽塔於城外,昆復疏諫。正德初,群小用事。請黜邪枉,進忠直,杜宦戚請乞,節中外侈費,皆不報。進員外郎,忤尚書劉宇,貶知解州。屢遷陝西左布政使。十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甘肅。與總督彭澤經略哈密,兵部尚書王瓊劾澤處置失宜,語連昆,下吏。法司言昆設謀遏強寇,功不可掩。瓊不從,謫浙江副使。世宗立,瓊得罪。復官,巡撫順天。尋召為兵部右侍郎,嘉靖初,改左。大同軍亂,殺巡撫張文錦。昆奉命往撫,承制曲赦之,還請收恤文錦。帝方惡其激變,不從。遇疾歸,久之卒。
黃珂,字鳴玉,遂寧人。成化二十年進士。授龍陽知縣。治行聞,擢御史,出按貴州。金達長官何碖謀不軌,計擒之,改設流官。賊婦米魯亂,奏劾巡撫錢鉞、總兵官焦俊等,皆得罪。改按畿輔,歷山西按察使。
正德四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安化王寘鐇反,傳檄四方,用討劉瑾為名。他鎮畏瑾,不敢以聞。珂封上其檄,因陳便宜八事,而急令副總兵侯勛、參將時源分兵扼河東,賊遂不敢出。亦不剌寇邊,珂偕總兵官馬昂督軍戰,敗之木瓜山。六年復寇邊,珂檄副總兵王勛等七將分據要害夾擊,復敗之。屢賜璽書、銀幣。
是年秋,入為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河南用兵,出理軍餉。主客兵十餘萬,追奔轉戰,遷止無常。珂隨方轉輸,軍興無乏,錄功增俸一級。改刑部,進左侍郎,已改佐兵部。寧王宸濠謀復護衛,珂執議獨堅。九年擢南京右都御史,尋就拜工部尚書。以年至乞休歸,卒。贈太子少保,諡簡肅。
王鴻儒,字懋學,南陽人。少工書,家貧為府書佐。知府段堅愛其書,留署中,親教之。遣入學校為諸生,遂舉鄉試第一。成化末,登進士,授南京戶部主事。累遷郎中,擢山西僉事,進副使,俱督學政。居九年,士風甚盛。孝宗嘗語劉大夏曰:「藩臬中若王鴻儒,他日可大用也。」
正德改元,謝病歸。劉瑾擅政,改召名流。四年夏,起為國子祭酒,以父喪去。再起南京戶部侍郎,歷吏部右侍郎,尋轉左。十四年遷南京戶部尚書。甫履任,宸濠反,命督軍餉。疽發於背,遂卒,諡文莊。
鴻儒為學,務窮理致用,為世所推。在吏部,清正自持,門無私謁。
弟鴻漸,鄉試亦第一。以進士累官山東右布政使,以廉靜稱。
叢蘭,字廷秀,文登人。弘治三年進士。為戶科給事中。中官梁芳、陳喜、汪直、韋興,先以罪擯斥,復夤緣還京。蘭因清寧宮災,疏陳六事,極論芳等罪,諸人遂廢。尋言:「吏部遵詔書,請擢用建言詿誤諸臣,而明旨不盡從,非所以示信。失儀被糾,請免送詔獄。畿內征徭繁重,富民規免,他戶代之,宜釐正。」章下所司。進兵科右給事中。都督僉事吳安以傳奉得官,蘭請罷之。時命撥團營軍八千人修九門城濠,蘭言:「臣頃簡營軍,詔許專事訓諫,無復差撥,命下未幾,旋復役之,如前詔何。」遂罷遣。遷通政參議。小王子犯大同,命經略紫荊、倒馬諸關塞蹊隧可通敵騎者百十所。
正德三年進左通政。明年冬出理延綏屯田。安化王寘鐇反,蘭奏陳十事,中言:「文武官罰米者,鬻產不能償。朝臣謫戍,刑官妄引新例鍛煉成獄,沒其家貲。校尉遍行邊塞,勢焰薰灼,人不自保。」劉瑾大惡之,矯旨嚴責。給事中張瓚、御史汪賜等遂希旨劾蘭。瑾方憂邊事,置不問。數月,瑾誅,進通政使。俄擢戶部右侍郎,督理三邊軍餉。
六年,陝西巡撫都御史藍章以四月寇亂,移駐漢中。會河套有警,乃命蘭兼管固、靖等處軍務。蘭上言:「陝西起運糧草,數為大戶侵牟,請委官押送。每鎮請發內帑銀數萬,預買糧草。御史張彧清出田畝,請蠲免子粒,如弘治十八年以前科則。靈州鹽課,請照例開中,召商糴糧。軍士折色,主者多克減,乞選委鄰近有司散給。」從之。
是年冬,南畿及河南歲侵,命蘭往振。未赴而河北賊自宿遷渡河,將逼鳳陽。乃命蘭以本官巡視廬、鳳、滁、和,兼理振濟。河南白蓮賊趙景隆自稱宋王,掠歸德,蘭遣指揮石堅、知州張思齊等擊斬之。九月,賊平,論功賚金幣,增俸一級,召還理部事。部無侍郎缺,乃命添注。明年,大同有警,命巡視居庸、龍泉諸關。尋兼督宣、大軍餉,進右都御史,總制宣、大、山東軍務。令內地皆築堡,寇至收保如塞下。寇五萬騎自萬全右衛趨蔚州大掠,又三萬騎入平虜南城,以失事停半歲俸。
十年夏,改督漕運,尋兼巡撫江北。中官劉允取佛烏思藏,道蘭境,入謁,辭不見。允需舟五百餘艘、役夫萬餘人,蘭馳疏極陳其害。不報。居四年,以事忤兵部尚書王瓊,解漕務,專任巡撫。寧王宸濠反,蘭移鎮瓜州。十五年遷南京工部尚書。
世宗即位,御史陳克宅劾蘭附江彬。帝以蘭素清謹,釋勿問。蘭遂乞休去。卒,贈太子少保。
吳世忠,字懋貞,金谿人。弘治三年進士。授兵科給事中。兩畿及山東、河南、浙江民飢,有詔振恤,所司俟勘覆。世忠極言其弊,因條上興水利、復常平二事,多施行。已,請恤建文朝殉難諸臣,乞賜爵諡,崇廟食,且錄其子孫,復其族屬,為忠義勸。章下禮官,寢不行。尚書王恕被訐求去,上疏請留之。壽寧侯張鶴齡求勘河間賜地,其母金夫人復求不已。帝命遣使,世忠言:「侯家仰托肺腑,豈宜與小民爭尺寸。命部勘未已,內臣繼之。內臣未已,大臣又繼之。剝民斂怨,非國家福,尤非外戚之福。」不聽。
大同總兵官神英、副總兵趙昶等,因馬市令家人以違禁彩繒易馬,番人因闌入私易鐵器。既出塞,復潛兵掠蔚州,陷馬營,轉剽中東二路。英等擁兵不救,巡撫劉瓛、鎮守中官孫振又不以實聞。十一年,事發,世忠往勘。上疏備陳大同邊備廢弛,士卒困苦之狀。因極言英、瓛等貪利畏敵,盪無法度。英落職,瓛、振召還,昶及游擊劉淮、參將李嶼等俱逮問。已而瓛改大理少卿,昶以大理丞吳一貫覆讞僅鐫級。世忠復極論瓛罪,且詆一貫,帝皆不問。闕里文廟災,陳八事,不能盡用。
寇犯延綏、大同,世忠言:「國初設七十二衛,軍士不下百萬。近軍政日壞,精卒不能得一二萬人。此兵足憂也。太倉之儲,本以備軍。近支費日廣,移用日多。倘興師十萬,犒賜無所取給。此食足憂也。正統己巳之變尚有石亨、楊洪,邇所用李杲、阮興、趙昶、劉淮之屬,先後皆敗。今王璽、馬昇又以失事告。此將帥足憂也。國家多事,大臣有以鎮之。邇者忠正多斥,貪庸獲存。既鮮匡濟之才,又昧去就之節,安能懾強敵壯國勢乎。此任人足憂也。政多舛乖,民日咨怨。京軍敝力役,京民苦催科,畿甸覬恩尤切。顧使不樂其生至此,臨難誰與死守。此民心足憂也。天變屢征,火患頻發。雲南地震壓萬餘家,大同馬災踣二千匹。此天意足憂也。願順好惡以收人心,肅念慮以回天意,遣文武重臣經略宣、大,以飭邊防。策免諸臣不肖者,而起素有才望,如何喬新、劉大夏、倪岳、戴珊、張敷華、林俊諸人,以任國事。則賊將望風遠遁,而邊境可無憂矣。」帝以言多詆毀,切責之。尋乞大同增置台堡,以閒田給軍耕墾,不征其稅。江西歲飢盜起,請簡巡撫,黜有司貪殘者。又請築京師外城。所司多從其議。再遷吏科左給事中,擢湖廣參議,坐事降山東僉事。
正德四年閏九月召為光祿少卿,旋改尚寶司卿。其年冬,與通政叢蘭等出理邊屯,世忠往薊州。明年奏言:「占種盜賣,積弊已久。若一一究問,恐人情不安,請量為處分。」從之。劉瑾敗,言官劾其嘗請清核屯田,助瑾為虐。世忠故方鯁,朝議寬之,得免。再遷大理少卿。八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寇在河套,逐之失利,乃引疾歸。
贊曰:明至英宗以後,幸門日開。傳奉請乞,官冗役繁,用度奓汰,盛極孽衰,國計坐絀。李敏諸人斤斤為國惜財,抵抗近幸,以求紓民。然涓滴之助,無補漏卮。國家當承平殷阜之世,侈心易萌。近習乘之,糜費日廣。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又曰「不節若,則嗟若」,此恭儉之主所為凜凜也。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六‧列傳第七十四 韓文顧佐 陳仁 張敷華 楊守隨弟守隅 許進子誥 贊 論 雍泰張津 陳壽 樊瑩 熊繡 潘蕃 胡富 張泰吳文度 張鼐冒政 王璟 朱欽
韓文,字貫道,洪洞人,宋宰相琦後也。生時,父夢紫衣人抱送文彥博至其家,故名之曰文。成化二年舉進士,除工科給事中。核韋州軍功,劾寧晉伯劉聚,都御史王越、馬文升等濫殺妄報。尋劾越薦李秉、王竑,語頗涉兩宮,帝怒,撻之文華殿庭。已,進右給事中,出為湖廣右參議。中貴督太和山,乾沒公費。文力遏之,以其羨易粟萬石,備振貸。九谿土酋與鄰境爭地相攻,文往諭,皆服。閱七年,轉左。
弘治改元,王恕以文久淹,用為山東左參政。居二年,用倪岳薦,擢雲南左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移撫河南,召為戶部右侍郎。母喪除,起改吏部,進左。十六年拜南京兵部尚書。歲侵,米價翔踴。文請預發軍餉三月,戶部難之。文曰:「救荒如救焚,有罪,吾自當之。」乃發廩十六萬石,米價為平。明年召拜戶部尚書。
文凝厚雍粹,居常抑抑。至臨大事,剛斷無所撓。武宗即位,賞賚及山陵、大婚諸費,需銀百八十萬兩有奇,部帑不給。文請先發承運庫,詔不許。文言:「帑藏虛,賞賚自京邊軍士外,請分別給銀鈔,稍益以內庫及內府錢,並暫借勛戚賜莊田稅,而敕承運庫內官核所積金銀,著之籍。且盡罷諸不急費。」帝不欲發內帑,命文以漸經畫。文持大體,務為國惜財。真人陳應 4649.gif 、大國師那卜堅參等落職,文請沒其貲實國帑。舊制,監局、倉庫內官不過二三人,後漸添注,或一倉十餘人,上林苑、林衡署至三十二人,文力請裁汰。淳安公主賜田三百頃,復欲奪任丘民業,文力爭乃止。
孝宗時,外戚慶雲、壽寧侯家人及商人譚景清等奏請買補殘鹽至百八十萬引,文條鹽政夙弊七事,論殘鹽尤切。孝宗嘉納,未及行而崩,即入武宗登極詔中,罷之。侯家復奏乞,下部更議,文等再三執奏,弗從,竟如侯請。正德元年,內閣及言官復論之,詔下廷議。文言:「鹽法之設,專以備邊。今山、陝飢,寇方大入,度支匱絀,飛挽甚難。奈何壞祖宗法,忽邊防之重。」景清復陳乞如故,文等劾其桀悍,請執付法官。帝不得已,始寢前命。
榮王乞霸州莊田,崇王請自征莊田租,勿令有司與,文皆持卻之。保定巡撫王璟請革皇莊,廷議從之,帝命再議。文請命巡撫官召民佃,畝征銀三分輸內庫,而盡撤中官管莊者,大學士劉健等亦力言內臣管莊擾民。乃命留中官各一人、校尉十人,余如文議。中旨索寶石、西珠,文請屏絕珍奇,以養儉德。報可。帝將大婚,取戶部銀四十萬兩,文連疏請,得免四之一。
文司國計二年,力遏權幸,權幸深疾之。而是時青宮舊奄劉瑾等八人號「八虎」,日導帝狗馬、鷹兔、歌舞、角牴,不親萬幾。文每退朝,對僚屬語及,輒泣下。郎中李夢陽進曰:「公大臣,義共國休戚,徒泣何為。諫官疏劾諸奄,執政持甚力。公誠及此時率大臣固爭,去『八虎』易易耳。」文捋須昂肩,毅然改容曰:「善。縱事勿濟,吾年足死矣,不死不足報國。」即偕諸大臣伏闕上疏,略曰:「人主辨奸為明,人臣犯顏為忠。況群小作朋,逼近君側,安危治亂胥此焉關。臣等伏睹近歲朝政日非,號令失當。自入秋來,視朝漸晚。仰窺聖容,日漸清削。皆言太監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祥、魏彬、丘聚、劉瑾、高鳳等造作巧偽,淫蕩上心。擊球走馬,放鷹逐犬,俳優雜劇,錯陳於前。至導萬乘與外人交易,狎昵媟褻,無復禮體。日游不足,夜以繼之,勞耗精神,虧損志德。遂使天道失序,地氣靡寧,雷異星變,桃李秋華,考厥占候,咸非吉徵。此輩細人,惟知蠱惑君上以便己私,而不思赫赫天命。皇皇帝業,在陛下一身。今大婚雖畢,儲嗣未建。萬一游宴損神,起居失節,雖齏粉若輩,何補於事。高皇帝艱難百戰,取有四海。列聖繼承,以至陛下。先帝臨崩顧命之語,陛下所聞也。奈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以累聖德。竊觀前古奄宦誤國,為禍尤烈,漢十常侍、唐甘露之變,其明驗也。今永成等罪惡既著,若縱不治,將來益無忌憚,必患在社稷。伏望陛下奮乾剛,割私愛,上告兩宮,下諭百僚,明正典刑,以回天地之變,泄神人之憤,潛削禍亂之階,永保靈長之業。」疏入,帝驚泣不食。瑾等大懼。
時內閣劉健、謝遷等方持言官章不肯下,文疏復入。帝遣司禮太監李榮、王岳等詣閣議。一日三至,健等持益堅。岳素剛直,獨曰:「閣議是。」是夜,八人者環泣帝前。帝怒,立收岳下詔獄,而外廷固未之知也。明日,文倡九卿科道再詣闕固爭。俄有旨,宥八人不問。健、遷倉皇致仕去。八人各分據要地,瑾掌司禮,時事遂大變。
瑾恨文甚,日令人伺文過。逾月,有以偽銀輸內庫者,遂以為文罪。詔降一級致仕,郎中陳仁謫鈞州同知。給事中徐昂乞留文原官,中旨謂顯有囑託,落文職,以顧佐代,並除昂名。二年三月榜奸党姓名,自劉健、謝遷外,尚書則文為首,余若張敷華、楊守隨、林瀚等凡五十三人,列於朝堂。文子高唐知州士聰,刑部主事士奇,皆削籍。文出都門,乘一藍輿,行李一車而已。瑾恨未已,坐以遺失部籍,逮文及侍郎張縉下詔獄。數月始釋,罰米千石輸大同。尋復罰米者再,家業蕩然。
瑾誅,復官,致仕。世宗即位,遣行人齎璽書存問,賚羊酒。令有司月給廩四石,歲給役夫六人終其身。復加太子太保,蔭一孫光祿寺署丞。嘉靖五年卒,年八十有六。贈太傅,諡忠定。
士聰,舉人。罷官後,不復仕。士奇進士,終湖廣參政。少子士賢,亦由舉人為開封同知。孫廷瑋,進士,行太僕卿。
顧佐,字良弼,臨淮人。成化五年進士。授刑部主事,歷郎中。按錦衣指揮牛循,中官顧雄、鍾欽罪,無所撓。出為河間知府。弘治中,再遷大理少卿,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宗室第宅,官為繕,費不貲,佐請悉令自營治。正統末,權發太原、平陽民戍邊,後久不代,佐奏令更代。入為左副都御史,勘罷遼東總兵官李杲、太監任良、巡撫張玉。歷戶部左、右侍郎,出理陝西軍食。善區畫,儲蓄餘三年。正德改元,代韓文為尚書。劉瑾憾文,捃摭萬端。部有故冊逸,欲以為文罪,逼佐上其事。佐不可,坐事奪俸三月。佐乃再疏乞歸,從之。瑾憾不置,三罰米輸塞上,至千餘石。家貧,稱貸以償。卒,贈太子太保。
陳仁,字子居,莆田人。成化末進士。弘治中,官戶部郎中。闕里先聖廟災,疏請修省。陝西進古璽,仁抗疏斥其偽。詔召番僧領占竹於四川,仁疏諫。又請復建文忠臣方孝孺等官。多格不行。正德初,瑾以銀事坐尚書文罪,仁並謫。後瑾誅,累擢至浙江右布政使。
張敷華,字公實,安福人。父洪,御史,死土木難。敷華少負氣節。年七歲,里社樹為祟,麾群兒盡伐之。景泰初,錄死事後,入國學。舉天順八年進士,選庶吉士。成化元年,與劉大夏願就部曹。除兵部主事,歷郎中。廉重不撓,名等於大夏。
十一年出為浙江參議。景寧礦盜起,至數千人。敷華諭散之,執其魁十二人。居浙十餘年,歷布政使。弘治初,遷湖廣。歲飢,令府縣大修學宮,以傭直資餓者。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山西。中道奔喪,服闋還故官。部內賦輸大同,困於折價。敷華請太原以北可通車者仍輸米,民便之。改撫陝西,制婚娶、喪葬之式,納民於禮。妖僧據終南山為逆,廷議用兵,尚書馬文升曰:「張都御史能辦此。」敷華果以計縛僧歸。遷南京兵部右侍郎。
十二年改右都御史,總督漕運兼巡撫淮、揚諸府。高郵湖堤圮,浚深溝以殺水勢。又築寶應堤。民利賴焉。改掌南京都察院。與吏部尚書林瀚、僉都御史林俊、祭酒章懋,稱「南都四君子」,就遷刑部尚書。
正德元年召為左都御史。其冬,大臣與言官請去劉瑾等,內閣力主之。帝猶豫,敷華乃上言:「陛下宴樂逸游,日狎憸壬,政令與詔旨相背,行事與成憲交乖,致天變上干,人心下拂。今給事中劉 26d9c.gif ,御史朱廷聲、徐鈺等連章論列,但付所司。英國公懋與臣等列名上請,但云『朕自處置』。臣竊嘆惑,請略言時政之弊。如四十萬庫藏已竭,而取用不已。六七歲童子何知,而招為勇士。織造已停,傳奉已革,尋復如故。鹽法、莊田方遣官清核,而奏乞之疏隨聞。中官監督京營、鎮守四方者,一時屢有更易。政令紛拏,弊端滋蔓。夫國家大事,百人爭之不足,數人壞之有餘。願陛下審察。」疏入,不報。
既而朝事大變,宦官勢益張。至除夕朝罷,忽傳旨與楊守隨俱致仕。敷華即日就道。至徐州洪,坐小艇,觸石几溺死。瑾恨未已,欲借湖廣倉儲浥爛,坐以贓罪。修撰康海過瑾曰:「吾秦人愛張公如父母,公忍相薄耶?」瑾意稍解,猶坐敷華奸黨,與守隨等榜名朝堂。明年六月病且革,衣冠揖家廟,就榻而卒。瑾誅後二年,贈太子少保,諡簡肅。
敷華性剛介。弘治時,劉大夏常薦之,帝曰:「敷華誠佳,但為人太峻耳。」為部郎奉使,盜探其囊,得七金而已。
孫鰲山,官御史。
楊守隨,字維貞,鄞人,侍郎守陳從弟也。舉成化二年進士,授御史。巡視漕運,核大同軍餉,巡按江西,所至以風采見憚。
六年疏陳六事,言:「郕王受命艱危時,削平禍亂,功甚大。歿乃諡以『戾』,公論不平。此非先帝意,權奸逞私憾者為之也。亟宜改易,彰陛下親親之仁。尚書李秉忠守法,一時良臣,為蕭彥莊誣劾致仕,乞即召還。律令犯公罪者不罷,近御史朱賢、婁芳等並除名,乞復其官,且戒所司毋法外加罪,一以律令從事。西征之役,以數萬甲兵討出沒不常之寇,千里轉輸,曠日持久,恐外患未平,內地先敝,乞速班師,戒邊臣慎封守。近例,軍官犯罪未結正者,遇赦即原,致此曹遷延,以希倖免。自今眾證明白者,即據律定案,毋使逃罪。雖遇赦免,亦不得管軍。在外官俸、兵餉,有逾年不給者,由郡縣蓄積少也。請於起運外,量加存留,以濟乏匱。」疏奏,時不能從。太常少卿孫廣安母喪起復,守隨與給事中李和等連章論之,乃令守制。
八年冬以災異陳時政九事。廷議四方災傷,停遣刷卷御史。會昌侯孫繼宗請並停在京者,守隨言:「繼宗等任情作奸,恐罪及,假此祈免。」帝置繼宗不問,而刷卷如故。山東飢,廷議吏納銀免考,授冠帶。守隨極言不可,帝即罷之。擢應天府丞,未上,母憂歸。服除無缺,添注視事。初,李孜省授太常寺丞,因守隨言改上林監副,憾之。至是譖於帝,中旨責守隨不當添注,調南寧知府。
弘治初,召為應天府尹,勘南京守備中官蔣琮罪。琮嗾其黨郭鏞劾守隨按給事方向獄不公,謫廣西右參政。久之,進按察使。八年召為南京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歷兩京大理卿。九載滿,進工部尚書,仍掌大理寺。刑部獄送寺覆讞者多加刑,主事朱瑬論其非。守隨言:「自永樂間,寺已設刑具。部囚多未得實,安得不更訊。」帝乃寢瑬奏。孝宗崩,中官張瑜等以誤用御藥下獄,守隨會訊杖之。
正德元年四月,守隨奏:「每歲熱審,行於京師而不行於南京,五歲一審錄,詳於在京而略於在外,皆非是。請更定其制。」報可。中官李興擅伐陵木論死,令家人以銀四十萬兩求變其獄。守隨持之堅,獄不得解。廷臣之爭余鹽也,中旨詰是何大事。守隨語韓文曰:「事誠有大於是者。」文遂偕九卿伏闕論「八黨」。文等既逐,守隨憤,獨上章極論之曰:
陛下嗣位以來,左右近臣,不能祗承德意,盡取先朝良法而更張之,盡誣先朝碩輔而汰之。天下嗷嗷,莫措手足,致古今罕見之災,交集數月以內。陛下獨不思其故乎?
內臣劉瑾等八人,奸險佞巧,誣罔恣肆,人目為「八虎」,而瑾尤甚,日以荒縱導陛下。或在西海擎鷹搏兔,或於南城躡峻登高,禁內鼓鉦震於遠邇,宮中火聲徹晝夜。淆雜尊卑,陵夷貴賤,引車騎而供執鞭之役,列市肆而親商賈之為。致陛下日高未朝,漏盡不寢。此數人者,方且竊攬威權,詐傳詔旨,放逐大臣,刑誅台諫,邀阻封章,廣納貨賂。傳奉冗員,多至千百,招募武勇,收及孩童。紫綬金貂盡予爪牙之士,蟒衣玉帶濫授心腹之人。附己者進官,忤意者褫職。內外臣僚,但知畏瑾,不知畏陛下。向也二三大臣受遺夾輔,今則有潛交默附,漏泄事機者矣。向也南北群僚,矢心痛疾,今則有畫策主文,依附時勢者矣。而且數易邊境將帥之臣,大更四方鎮守之職,志欲何為?
夫太阿之柄不可授人。今陛下於兵刑財賦之區,機務根本之地,悉以委之。或掌團營,或主兩廠,或典司禮,或督倉場,大權在手,彼復何憚。於是大行殺戮,廣肆誅求。府藏竭於上,財力匱於下,武勇疲於邊。上下胥讒,神人共憤。陛下猶不覺悟,方且謂委任得人,何其舛也。伏望大奮乾綱,立置此曹重典,遠鑒延熹之失,毋使臣蹈蕃、武已覆之轍。
疏入,帝不省。瑾輩深銜之,傳旨致仕。守隨去,李興遂以中旨免死矣。
瑾憾未釋。三年四月坐覆讞失出,逮赴京系獄,罰米千石輸塞上。逾年,復坐庇鄉人重獄,除名,追毀誥命,再罰米二百石。守隨家立破。瑾誅,復官。又十年卒,年八十五。贈太子少保,諡康簡。
從弟守隅,由進士歷官江西參政,有政績。寧府祿米,石征銀一兩,後漸增十之五。守隅入請於王,裁減如舊。瑾惡守隨,並罷守隅官。瑾死後,起官四川,終廣西布政使。
許進,字季升,靈寶人。成化二年進士。除御史。歷按甘肅、山東,皆有聲。陳鉞激變遼東,為御史強珍所劾,進亦率同官論之。汪直怒,構珍下獄,摘進他疏訛字,廷杖之幾殆。滿三考,遷山東副使。辨疑獄,人稱神明。分巡遼東,坐累,征下詔獄。孝宗嗣位,釋還。
弘治元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大同。小王子久不通貢,遣使千五百餘人款關,進以便宜納之。請於朝,詔許五百人至京師。已而屢盜邊,進被劾,不問。三年復窺邊,進等整軍待之。新寧伯譚祐以京軍援,乃遁去。又乞通貢,進再為請,帝許之。當是時,大同士馬盛強,邊防修整。貢使每至關,率下馬脫弓矢入館,俛首聽命,無敢嘩者。會進與分守中官石岩相訐,岩征還,進亦謫兗州知府。
七年遷陝西按察使。土魯番阿黑麻攻陷哈密,執忠順王陝巴去,使其將牙蘭守之。尚書馬文升謂復哈密非進不可,乃薦為右僉都御史,巡撫甘肅。明年蒞鎮,告諸將曰:「小丑陸梁,謂我不敢深入耳。堂堂天朝不能發一鏃塞外,何以慰遠人。」諸將難之。乃獨與總兵官劉寧謀,厚結小列禿,使以四千騎往,殺數百人,小列禿中流矢卒。小列禿故與土魯番世相讎,及死,其子卜六阿歹益憤。進復厚結之,使斷賊道,無令東援牙蘭,而重犒赤斤、罕東及哈密遺種之居苦峪者,令出兵助討。十一月,副將彭清以精騎千五百出嘉峪關前行,寧與中官陸誾統二千五百騎繼之。越八日,諸軍俱會,羽集乜川。薄暮大風揚沙,軍士寒慄僵臥。進出賬外勞軍,有異烏悲鳴,將士多雨泣。進慷慨曰:「男兒報國,死沙場幸耳,何泣為?」將士皆感奮。夜半風止,大雨雪。時番兵俱集,惟罕東兵未至,眾欲待之。進曰:「潛師遠襲,利在捷速,兵已足用,不須待也。」及明,冒雪倍道進。又六日奄至哈密城下。牙蘭已先遁去,余賊拒守。官軍四面並進,拔其城,獲陝巴妻女。賊退保土剌。土剌,華言大台也。守者八百人,諸軍再戰不下。問其俘,則皆哈密人為牙蘭所劫者,進乃令勿攻。或欲盡殲之,進不可,遣使撫諭即下。於是探牙蘭所向,分守要害,而疏請懷輯罕東諸衛為援,散土魯番黨與孤其勢,遂班師。錄功,加右副都御史。明年移撫陝西,歷戶部右侍郎,進左。十三年,火篩大舉犯大同,邊將屢敗。敕進與太監金輔、平江伯陳銳率京軍御之,無功。言官劾輔等玩寇,並論進,致仕去。
武宗即位,乃起為兵部左侍郎,提督團營。正德元年代劉大夏為尚書。七月應詔陳時政八事,極言內監役京軍,守皇城內侍橫索月錢諸弊,多格不行。又以帝狎比群小,請崇聖學,以古荒淫主為戒,不納。中官王岳奏官校王縉等緝事捕盜功,各進一秩。進言:「邊將出萬死馘一賊,始獲晉級。此輩乃冒濫得之,孰不解體?」又言:「團營軍非為營造設,宜悉令歸伍。」居兵部半歲,改吏部,明年加太子少保。
進以才見用,能任人,性通敏。劉瑾弄權,亦多委蛇徇其意,而瑾終不悅。方進督團營時,與瑾同事。每閱操,談笑指揮,意度閒雅,瑾及諸將咸服。一日操畢,忽呼三校前,各杖數十。瑾請其故,進出權貴請託書示之。瑾陽稱善,心不喜。至是,欲去進用劉宇代。焦芳以干請不得,亦因擠進。三年八月,南京刑部郎中闕,適無實授員外郎,進循故事以署事主事二人上。瑾以為非制,令對狀。進不引咎,三降嚴旨譙責。不得已請罪,乃令致仕。未幾,坐用雍泰削其籍。二子誥、贊在翰林,俱輸贖調外任。尋與劉健等六百七十五人,並追奪誥命。瑾又摘進在大同時籍軍出雇役錢,失勾校,欲籍其家。會瑾誅得解,復官致仕。未聞命卒,年七十四。嘉靖五年諡襄毅。
子誥、贊、詩、詞、論。詩,工部郎中。詞,知府。
誥,字廷綸,進次子也。弘治十二年進士。授戶科給事中。出視延綏軍儲,論丁糧、丁草之害,帝褒納之。尋劾監督中官苗逵貪肆罪,進刑科右給事中。正德元年,父進為兵部尚書。故事,大臣子不得居言職,遂改翰林檢討。及進忤劉瑾削籍,並謫誥全州判官。父喪歸。久之,薦起尚寶丞,復引疾歸,家居授徒講學。嘉靖初,起南京通政參議,改侍講學士,直經筵,遷太常卿掌國子監。請於太學中建敬一亭,勒御製敬一箴注、程子四箴、范浚心箴於石,帝悅從之。帝將正文廟祀典,誥請用木主。文華殿東室舊有釋像,帝命撤去。誥所撰道統書言宜崇祀五帝、三王,以周公、孔子配,帝即採用其言。十一年擢吏部右侍郎。其冬,拜南京戶部尚書,弟贊亦長戶部。兄弟並司兩京邦計,縉紳以為榮。卒官,贈太子太保,諡莊敏。
誥官祭酒時,諸生旅櫬不能歸者三十餘,皆為葬之,衣食不繼者並周恤。然頗善傅會。時有白鵲之瑞,誥獻論,司業陳寰獻頌,並宣付史館。給事中張裕、謝存儒,御史馮恩皆劾誥,裕至比之祝欽明。帝怒,下裕獄,謫福建布政司照磨,存儒亦調邊方。恩詆誥學術迂邪,誥求罷。帝曰:「恩所詆乃指前日去土偶用木主事也,爾以是介意邪?」其為帝眷寵如此。
贊,字廷美,進第三子也。弘治九年進士。授大名推官。亦以辨疑獄知名,召拜御史。正德元年改編修。劉瑾逐進,贊亦出為臨淄知縣。累遷浙江左布政使。
嘉靖六年入為光祿卿,歷刑部左、右侍郎。知州金輅謫戍,賂武定侯郭勛。勛遣人篡取之,指揮王臣不與。縛臣以歸,掠取其賄。事覺,贊等請論如律。帝憐勛,諭法司毋刑輅等,輅等遂不承。尚書高友璣在告,坐畏縮,被劾去。贊請如常訊,具得勛納賄狀,乃再奪其祿。
八年,進尚書。詔許六部歷事監生發廷臣奸弊。有詹 21e58.gif 罪。於是無賴子率持朝士陰事,索貲財,妄構事端入奏,諸司為惕息。軍人童源訐中官張永造塋,犯天壽山龍脈,復嗾永弟容仆王謙等發容違法事。奸人張雄又為謙草奏,詆贊與兄誥及汪鋐、廖道南、史道,內臣黃錦輩數十人受容重賂,源亦上疏助之。鞫得實,源等並戍極邊,告訐始少衰。
十年改贊戶部尚書。馳驛歸省母,母先卒。服未闋,詔以為吏部尚書,服除始入朝。帝以贊醇謹,虛位待。及至,論列不當意。詔選宮僚,閣臣多引私黨,言官劾罷十餘人,帝以屬吏部。贊乃舉霍韜、毛伯溫、顧璘、呂柟、鄒守益、徐階、任瀚、薛蕙、周鈇、趙時春等,詔璘、柟、蕙仍故官,余俱用之。屢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九廟災,自陳免。居半歲,帝難其代,復起贊任之。請發內帑,借百官俸,括富民財,開鬻爵之令,以濟邊需。時議內地築墩堡,贊謂非計。帝以借俸、括財非盛世事,已之,墩堡議亦寢。翟鑾、嚴嵩柄政,多所請託。郎中王與齡勸贊發之。嵩辨之強,帝眷嵩,反切責贊,除與齡籍。贊自是懾嵩不敢抗,亦頗以賄聞矣。鑾罷,帝謀代者。嵩以贊柔和易制,引之。詔以本官兼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政事一決於嵩,贊無所可否。久之加少傅。以年逾七十,數乞休。帝責其忘君愛身,落職閒住。歸三年卒。後復官,贈少師,諡文簡。
論,字廷議,進少子也。嘉靖五年進士。授順德推官,入為兵部主事,改禮部。好談兵。幼從父歷邊境,盡知厄塞險易,因着九邊圖論上之。帝喜,頒邊臣議行,自是以知兵聞。累遷南京大理寺丞。會廷推順天巡撫,論名列第二。帝曰「是上九邊圖論者」,即拜右僉都御史,任之。白通事以千餘騎犯黃崖口,論督將士敗之。再犯大木谷,復為官軍所卻。錄功,進右副都御史。歲余,以病免。俺答薄都城,起故官撫山西。錄防秋功,進兵部右侍郎,召理京營戎政。以築京師外城轉左。
三十三年出督宣、大、山西軍務。奸人呂鶴初與丘富以左道惑眾。富叛降俺答,為之謀主。鶴遣其黨闌出塞外,引寇入犯,為偵卒所獲。論遣兵捕鶴,並誅其黨。以功進右都御史,再以功進兵部尚書,蔭子錦衣世千戶。翁萬達為總督,築大同邊牆六百里,里建一墩台於牆內。後以兵少牆不能守,盡撤而守台。論言:「兵既守台,則寇攻牆不得用其力。及寇入牆,率震駭逃散。請改築於牆外,每三百步建一台,俾矢石相及。去牆不得越三十步,高廣方四丈五尺,其顛損三之一,上置女牆、營舍,守以壯士十人。下築月城,穴門通出入。度工費不過九萬金,數月而足。」詔立從之。寇萬騎犯山西,論督軍遮破之朔州川。其犯宣府、龍門者,亦為將士所敗,先後俘斬五百三十有奇。加太子太保,蔭子如初。
三十五年,兵部尚書楊博以父喪去,召論代之。當是時,嚴嵩父子用事,將帥率以賄進。南北用兵,帝責中樞甚急。丁汝夔、王邦瑞、趙錦、聶豹,咸不得善去。論時已老,重自顧念。一切將帥黜陟,兵機進止,悉聽世蕃指揮,望由此損。俺答子辛愛憤總督楊順納其逃妾,擁眾圍大同右衛城數重,城中析屋而爨。帝聞,深以為憂,密問嵩。嵩意欲棄之而難於發言,則請降諭問本兵。論請復右衛軍馬,歲辦五十萬金,故為難詞,冀以動帝。帝顧亟措餉發兵,易置文武將吏,右衛圍亦尋解。給事中吳時來劾楊順,因言論雷同附和,日昏酣,置邊警度外。帝遂削論籍。嵩微為之解,亦不能救也。
三十八年復起故官,督薊、遼、保定軍務。把都兒犯薊西,論厚集精銳以待。至則為游擊胡鎮所破。分掠沙兒嶺、燕子窩,又卻,乃遁去。事聞,厚賚銀幣。尋又奏密雲、昌平二鎮防秋,須餉銀三十餘萬。給事中鄭茂言論奏請過多,請察其侵冒弊,詔論回籍聽勘。給事中鄧棟往核,具得虛冒狀,奪官閒住。未幾卒,年七十二。隆慶初,復官,諡恭襄。
曾孫浩然,由世蔭歷官太子太保,左都督。浩然子達胤,錦衣指揮。李自成陷京師,不屈死。其從兄佳胤,弘農衛指揮。崇禎十四年賊破靈寶,持刀赴鬬,死焉。
雍泰,字世隆,咸寧人。成化五年進士。除吳縣知縣。太湖漲沒田千頃,泰作堤為民利,稱雍公堤。民妾亡去,妾父訟其夫密殺女匿屍湖石下。泰詰曰:「彼密殺汝女,汝何以知匿所。且此非兩月屍,必汝殺他人女,冀得賂耳。」一考而服。
召為御史,巡鹽兩淮。灶丁無妻者,泰為婚匹。出知鳳陽府。父憂去,服闋起知南陽。餘子俊督師,薦為大同兵備副使,擢山西按察使。泰剛廉,所至好搏擊豪強。太原知府尹珍塗遇弗及避,泰召至,跽而數之。珍不服,泰竟笞珍。珍訴於朝,且告泰非罪杖人死,逮下詔獄。王恕請寬泰罪,會事經赦,乃降湖廣參議。弘治四年轉浙江右布政使,復以母憂去。
十二年起右副都御史,巡撫宣府。官馬死,軍士不能償,泰言於朝,以官帑市。邊軍貧,有妻者輒鬻,泰請官為資給。尚書周經因令貧者給聘財,典賣者收贖,軍盡歡。參將王傑有罪,泰劾之,下泰逮問。泰又請按千戶八人,帝以泰屢抑武臣,方詔都察院行勘。而參將李稽坐事畏泰重劾,乞受杖,泰取大杖決之。稽乃奏泰凌虐,帝遣給事中徐仁偕錦衣千戶往按。傑復使人走登聞鼓下,訟泰妄逮將校至八十六人,並及其婿納賂事。法司核上,褫為民。
武宗立,給事中潘鐸等薦泰有敢死之節,克亂之才。吏部尚書馬文升遂起泰南京右副都御史,提督操江,固辭不赴。正德三年春,許進為吏部,復起前官。七月擢南京戶部尚書。劉瑾,泰鄉人也,怒泰不與通,甫四日即令致仕。謂進私泰,遂削二人籍,而追斥馬文升及前薦泰者尚書劉大夏、給事中趙士賢、御史張津等為民,其他罰米輸邊者又五十餘人。泰歸,居韋曲別墅,不入城市。瑾誅,復官,致仕。年八十卒。卒時榻下有聲若霆者。
泰奉身儉素。貴賓至,不過二肉。為尚書,無緋衣。及卒,家人始制以斂。天啟中,追諡端惠。
張津,字廣漢,博羅人。成化末進士,除建陽知縣。築城郭,遏礦盜,建朱熹、蔡元定諸賢祠,置祭田畀其子孫。憂歸,補大冶,征授御史。弘治十四年冬,吏部缺尚書,廷臣推馬文升、閔珪,而津偕同官文森、曾大有請用致仕尚書周經、兩廣總督劉大夏。忤旨下詔獄。給事御史論救,得釋。已,言:「陛下延訪大臣,而庶官不預,非所以明目達聰也。乞命卿佐侍從及考滿朝覲諸外僚,鹹得以時進見,通達下情。」武宗初,巡按廣西,劾總鎮中官韋經擅移官帑。預平富賀賊,被賚,出為泉州知府。坐嘗舉泰,勒為民。劉瑾敗,起寧波知府,遷山東左參政,擢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進右副都御史,巡撫應天諸府。所部水旱,請停織造。車駕北巡,疏諫,不報。浙孝豐奸民據深山拒捕,積二十年莫能制。津托別事赴浙,悉縛之。加戶部右侍郎,巡撫如故。帝自宣府還,復欲北幸,津疏切諫,不報。卒,贈南京戶部尚書。
陳壽,字本仁,其先新淦人。祖志弘,洪武間代兄戍遼東,遂籍寧遠衛。壽少貧甚,得遺金,坐守至夜分,還其主。從鄉人賀欽學,登成化八年進士,授戶科給事中。視宣、大邊防,劾去鎮守中官不檢者。又嘗劾萬貴妃兄弟及中官梁芳、僧繼曉,系詔獄。得釋,屢遷都給事中。
弘治元年,王恕為吏部,擢壽大理丞。劉吉憾恕,諷御史劾壽不習刑名,冀以罪恕。竟調壽南京光祿少卿,就轉鴻臚卿。
十三年冬,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火篩數盜邊,前鎮巡官俱得罪去。壽至,蒐軍實,廣間諜,分布士馬為十道,使互相應援,軍勢始振。明年,諸部大入,先以百餘騎來誘。諸將請擊之,壽不可。自出帳,擁數十騎,據胡指麾飲食。寇望見,疑之,引去。諸道襲擊,斬獲甚多。朝廷方遣苗逵等重兵至,而壽已奏捷。孝宗嘉之,加祿一等。逵欲乘勝搗巢。駐延綏久,戰馬三萬匹日費芻菽不貲。壽請出牧近塞,就水草,眾有難色。壽跨馬先行,眾皆從之,省費數十萬。當戰捷時,或勸注子弟名籍,壽曰:「吾子弟不知弓槊,寧當與血戰士同受賞哉。」竟不許。
十六年以右副都御史掌南院。正德初,劉瑾矯詔逮南京科道戴銑、薄彥徽等,壽抗章論救。瑾怒,令致仕。尋坐延綏倉儲虧損,罰米二千三百石、布千五百匹。貧不能償,上章自訴。瑾廉知壽貧,特免之。中官廖堂鎮陝西貪暴,楊一清以壽剛果,九年正月起撫其地。堂初奉詔制氈幄百六十間,贏金數萬,將遺權幸。壽檄所司留備振,復戒諭堂勿假貢獻名有所科取。堂怒,將傾之。壽四疏乞休,不得。堂爪牙數十輩散府縣漁利,壽命捕之,皆逃歸,氣益沮。其秋,拜南京兵部侍郎,陝人號呼擁輿,移日不得行。逾年,乞駭骨,就進刑部尚書,致仕。
壽為給事中,言時政無隱,獨不喜劾人,曰:「吾父戒吾勿作刑官,易枉人。言官枉人尤甚,吾不敢妄言也。」嘉靖改元,詔進一品階,遣有司存問,時年八十有三。壽廉,歷官四十年,無家可歸。寓南京,所居不蔽風雨。其卒也,尚書李充嗣、府尹寇天敘為之斂。又數年,親舊賻助,始得歸葬新淦。
樊瑩,字廷璧,常山人。天順末,舉進士,引疾歸養。久之,授行人,使蜀不受饋,土官作卻金亭識之。
成化八年擢御史。山東盜起,奉命捕獲其魁。清軍江北,所條奏多著為例。改按雲南。交阯誘邊氓為寇,馳檄寢其謀。出知松江府。運夫苦耗折,瑩革民夫,令糧長專運,而寬其綱,用以優之。賦役循周忱舊法,稍為變通,民困大甦。憂歸,起知平陽。
弘治初,詔大臣舉方面官。侍郎黃孔昭以瑩應,尚書王恕亦器之,擢河南按察使。黃河為患,民多流移。瑩巡振,全活甚眾。河南田賦多積弊,巡撫都御史徐恪欲考本末,眾難之。瑩曰:「視萬猶千,視千猶百耳,何難。」恪以屬瑩部吏鈎考,旬日間,宿蠹一清。四年遷應天府尹。守備中官蔣琮與言官訐奏,所蔓引多至罪黜。瑩承命推鞫,初若不為異者,琮大喜。後奏其傷孝陵山脈事,琮遂下獄,充淨軍。
七年遷南京工部右侍郎,尋改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錦田賊結兩廣瑤、僮為寇,瑩諭散餘黨,戮首惡十八人。歲余,以疾乞休。家居七年,中外交薦,起故官撫治鄖陽,旋改南京刑部右侍郎。
十六年,雲南景東衛晝晦七日,宜良地震如雷,曲靖大火數發,貴州亦多災異,命瑩巡視。至則劾鎮巡官罪,黜文武不職者千七百人。廉知景東之變,乃指揮吳勇侵官帑,圖脫罪,因雲霧晦冥虛張其事,劾罪之。還進本部尚書。
武宗踐阼,致仕歸。劉瑾以會勘隆平侯爭襲事,連及瑩,削籍。明年又坐減松江官布,罰米五百石輸邊。瑩素貧,至是益窘。三年十一月卒,年七十五。瑾敗,復官,贈太子少保,諡清簡。
瑩性誠愨,農月坐籃輿戴笠,子孫舁行田間,曰:「非徒視稼,欲子孫習勞也。」其後人率教,多愿樸力學者。
熊繡,字汝明,道州人,其先以戍籍自豐城徙焉。繡舉成化二年進士,授行人。奉使楚府,巡茶四川,力拒饋遺。擢御史,巡按陝西。左布政於璠以官帑銀饋苑馬卿邵進,繡發其罪。璠遁赴京訐繡,帝並下繡吏,謫知清豐,璠、進亦除名。久之,鳳翔闕知府,擢繡任之。
弘治初,遷山東左參政,進右布政使。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延綏。榆林初僅小堡,屯兵備冬。景泰中,始移巡撫、總兵官居之,遂為西北巨鎮,城隘弗能容,繡因請增築千二百餘丈。蒞鎮數年,練兵積粟,邊政修舉。歷兵部左、右侍郎,尚書劉大夏深倚信之。騰驤四衛勇士額三四萬人,率虛籍。歲糜錢穀數十萬,多入奄人家。廷臣屢請稽核,輒被撓。十八年命繡清釐,未竟而孝宗崩。朝政漸變,繡力持不顧,得詭冒者萬四千人。御馬太監甯瑾等疏請復舊,給事御史交章劾瑾,大夏亦力爭。武宗不得已從之,而宥瑾等不問。
正德元年擢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兼巡撫事。既抵鎮,盡裁幕府供億,秋毫無所取。二年與總兵官伏羌伯毛銳討平賀縣僮。劉瑾以前汰勇士事深疾繡,伺察無所得。召掌南京都察院事,尋以中旨罷之。已,復摭延綏倉儲浥爛為繡罪,罰米五百石,責繡躬輸於邊。繡家遂破。
十年閏四月卒,無子。巡撫秦金頌其清節於朝,贈刑部尚書。太僕少卿何孟春以繡承繼孫幼且貧,無以為養,請如主事張鳳翔孔琦例,賜月廩,且乞予諡。遂諡莊簡,給其孫米月一石。
潘蕃,字廷芳,崇德人。初冒鍾姓,既顯始復。成化二年舉進士,授刑部主事。歷郎中。雲南鎮守中官錢能為巡撫王恕所劾,詔蕃按,盡得其實。出為安慶知府,改鄖陽。時府治初設,陝、洛流民畢聚。蕃悉心撫循,皆成土著。累遷山東、湖廣左右布政使。
弘治九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四川,兼提督松潘軍務。宣布威信,蠻人畏服,單車行松、茂莫敢犯。遷南京兵部右侍郎,就改刑部。
十四年進右都御史,總督兩廣。帳下士舊不下萬人,蕃汰之,才給使令而已。黎寇符南蛇亂海南,聚眾數萬。蕃令副使胡富調狼土兵討斬之,平賊巢千二百餘所。論功,進左都御史。已,又平歸善劇賊古三仔、唐大鬢等。思恩知府岑濬與田州知府岑猛相讎殺,攻陷田州,猛窮乞援。蕃諭濬罷兵,不從,乃與鎮守太監韋經、總兵官伏羌伯毛銳集兵十餘萬,分六哨討之。濬死,傳首軍門,斬級四千七百,盡平其地。回軍討平南海縣豐湖賊褟元祖。捷聞,璽書嘉勞。蕃奏,思恩宜設流官,猛構兵失地,宜降同知,俾還守舊土。兵部尚書劉大夏議,猛世濟兇惡,不宜歸舊治,請兩府皆設流官,而降猛為千戶,徙之福建。帝從之。正德改元之正月召為南京刑部尚書。逾年,致仕。
初,蕃去兩廣,岑猛據田州不肯徙,知府謝湖畏猛悍,亦逗遛。事聞,逮湖詔獄。湖委罪蕃及韋經、毛銳,經復委罪於尚書大夏。劉瑾方惡大夏,遂並逮四人。大夏以不從蕃言為罪,而蕃亦坐不能撫猛,俱謫戍肅州。三年九月也。既而瑾從戶部郎中莊襗言,遣太監韋霦核廣東庫藏,奏應解贓罰諸物多朽敝,梧州貯鹽利軍賞銀六十餘萬兩不以時解。逮問蕃及前總督大夏、前左布政使仁和沈銳等八百九十九人,罰米輸邊。銳廉介,已遷南京刑部右侍郎,乞休歸,至是奪職。瑾誅,蕃以原官致仕。逾六年,卒。銳至嘉靖初,始復職致仕。
方蕃解官歸,無屋,稅他人宅居之。與鄉人飲,露坐花下,醉則任所之。其風致如此。
胡富,字永年,績溪人。成化十四年進士。授南京大理評事。弘治初,歷福建僉事。福寧繫囚二百餘人,富一訊皆定,囹圄頓空。以憂去,起補山東,遷廣東副使。四會瑤亂,剿擒五百餘人。瀧水瑤出沒無時,富度其所經地,得荒田三千餘頃,招僮戶耕牧其中。瑤畏僮不敢出擾,居民得田作。符南蛇圍儋州,富與參議劉信往覘。賊突至,殺信,富手斬劇賊一人,賊乃退。還益兵討平之。歷陝西左、右布政使。
正德初,入為順天府尹。三年進南京大理寺卿,就遷戶部右侍郎。五年正月坐大理時勘事遲緩,勒致仕,亦瑾意也。瑾敗,起故官。七年拜本部尚書。南都倉儲僅支一年,富在部三載,有六年積。上十餘事,率權貴所不便,格不行,遂引年歸。嘉靖元年卒。贈太子少保,諡康惠。
張泰,字叔亨,廣東順德人。成化二年進士。除知沙縣。時經鄧茂七之亂,泰撫綏招集,流亡盡復。入為御史,偕同官諫萬貴妃干政,廷杖幾斃。出督京畿學校,以憂去,家居十餘年。
弘治五年起故官,按雲南。孟密土舍思揲構亂,以兵遏木邦宣慰使罕穵法於孟乃砦。守臣撫諭,拒不聽。泰與巡撫張誥集兵示必討,思揲懼,始罷兵。滇池溢,為民災,泰築堤以弭其患。還朝,乞罷織造內臣,減皇莊及貴戚莊田被災稅賦,給畿省災民牛種。詔止給牛種,余不行。寇入永昌,甘肅游擊魯麟委罪副總兵陶禎,而總兵官劉寧疏言守臣不和,詔泰往勘。泰奏鎮守太監傅悳、故總兵官周玉侵據屯田,巡撫馮續減削軍餉,寇數入莫肯為御,失士卒六百餘、馬駝牛羊二萬皆不以聞。帝怒,下之吏。悳降內使,錮南京,續編氓口外。泰又言甘州膏腴地悉為中官、武臣所據,仍責軍稅;城北草湖資戍卒牧馬,今亦被占。請悉歸之軍,且推行於延、寧二鎮,詔皆從之。遷太僕少卿,改大理。
初,薊州民田多為牧馬草場所侵,又侵御馬監及神機營草場、皇莊,貧民失業,草場亦虧故額。孝宗屢遣給事中周旋,侍郎顧佐、熊翀等往勘,皆不能決。至是命泰偕錦衣官會巡撫周季麟復勘。泰密求得永樂間舊籍,參互稽考,田當歸民者九百三十餘頃,而京營及御馬監牧地咸不失故額。奏入,駁議者再,尚書韓文力持之,留中未下。及武宗嗣位,文再請,始出泰奏,流亡者鹹得復業。
尋遷右副都御史督儲南京。奏釐革十二事,多報可。正德二年召為工部右侍郎,逾年遷南京右都御史。泰清謹。劉瑾專權,朝貴爭賂遺。泰奏表至京,惟饋土葛,瑾憾之。其年十月令以南京戶部尚書致仕。明年七月卒,摭他事罰米數百石。瑾誅,予葬祭如制。
吳文度,字憲之,晉尪人,從父客江寧,遂家焉。登成化八年進士,除龍泉知縣,征授南京御史。偕同官孫需等論妖僧繼曉,被廷杖。尋遷汀州知府。瑤弗靖,設方略綏撫,瑤承賦如居民。弘治中曆江西左參政,山西、河南左、右布政使。正德元年遷右副都御史,巡撫雲南。師宗州賊阿本等作亂,諭不從,乃遣參議陳一經等督軍二萬攻之,別遣兵截盤江,據賊巢背,先後俘斬千人。入歷戶部侍郎。三年冬進南京右都御史。方文度召自雲南,劉瑾以地產金寶,屢責賄。文度無以應,瑾深銜之。會工部尚書李鐩致仕,廷推文度及南京戶部侍郎王珩,遂改文度南京戶部尚書,與珩俱致仕。命下,舉朝駭異。既歸,所居屋僅數椽。瑾誅,未及用而卒。珩,趙人。起家進士,亦以清操聞。
張鼐,字用和,歷城人。成化十一年進士。授襄陵知縣,入為御史。憲宗末年數笞言官,鼐力諫。又嘗劾妖僧繼曉、方士鄧常恩等。帝心惡之。出按江西。盜賊多強宗佃仆,鼐與巡撫閔珪交奏其事。尹直等構之,乃貶珪而坐鼐尹旻黨,謫郴州判官。
弘治初,擢河南僉事,進參議,以協治黃陵岡遷副使。十五年進按察使。鼐官河南久,屢遭河患,督治有方,民為立祠。是年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時軍政久弛,又許余丁納貲助驛遞,給冠帶,復其身,邊人競援例避役。鼐言不可,因條上定馬制、核屯糧、清隱佔、稽客戶、減軍伴數事,悉允行。尋劾分守中官劉恭貪虐罪,築邊牆自山海關迄開原靉陽堡凡千餘里。遼撫自徐貫後,歷張岫、張玉、陳瑤、韓重四人,多得罪去,至鼐稱能。
武宗立,移撫宣府。正德改元,召還,尋進右副都御史署院事。有知縣犯贓當褫職,卒殺人當抵死。劉瑾納重賄,欲寬之,鼐執不可,出為南京右都御史。焦芳子黃中欲強市其居,畀通政魏訥,鼐不從,芳父子亦怨之。會瑾遣給事中王翊等核遼東軍餉,還奏芻粟多浥爛,遂以為守臣罪,逮鼐及繼任巡撫馬中錫、鄧章,前參政冒政,參議方矩,郎中王藎、劉繹,下詔獄,令其家人輸米遼東。鼐坐輸二千石,以力不辦,系遼東。久之,總兵官毛倫等具奏諸人苦狀,請得折價,瑾勉從之。閱三年事始竟,皆斥為民。瑾誅,復官。鼐前卒,世宗初予恤。
冒政,泰州人。鼐同年進士,歷官右副都御史,巡撫寧夏。守官廉,劉瑾覬賄不得,遂假遼東事逮之,罰米至三千石。瑾誅,復職致仕。久之,卒。
王璟,字廷采,沂人。成化八年進士。為登封知縣。歷兩京御史。
弘治十四年以南京鴻臚卿拜右僉都御史,理兩浙鹽政。振荒浙江,奏行荒政十事,多所全活。十七年冬巡撫保定。武宗立,太監夏綬乞於真定諸府歲加葦場稅,少監傅琢請履畝核靜海、永清、隆平諸縣田,太監張峻欲稅寧晉小河往來客貨,詔皆許之。又以莊田故,遣緹騎逮民魯堂等二百餘人,畿南騷動。璟抗疏切諫,尚書韓文等力持之,管莊內臣稍得召還。
正德元年四月引疾致仕,命馳傳歸。三年坐累奪官閒住。六年起撫山西。制火槍萬餘,槍藏箭六,皆傅毒藥,用以禦寇。寇不敢西。累遷右都御史。已,遷左,以張綸為右都御史代之。後陳金以太子太保左都御史入院,位璟上,人號璟「中都御史」焉。時群小用事,大臣靡然附之,璟獨守故操。再進太子太保。世宗立,致仕,卒贈少保,諡恭靖。
初,璟自保定巡撫歸,其後兵科給事中高淓勘滄州鹽山牧地,劾六十一人,及璟與前巡撫都御史高銓,銓即淓父也。詔去職者勿問,璟、銓並獲免。
銓,江都人,累官南京戶部尚書。正德二年廷推左都御史,瑾勒令致仕。尋坐事逮下獄,復坐隆平侯家襲爵事除名,罰米五百石。後瑾益事操切,每遣使勘核,多務苛急承瑾意,淓遂並銓在劾中。淓後官至光祿少卿,以劾父不齒於人。瑾誅,銓復官致仕,卒。贈太子少保。
朱欽,字懋恭,邵武人。師吳與弼,以學行稱。舉成化八年進士,授寧波推官。治最,征授御史。出督漕運,按河南,清軍廣西,並著風節。
弘治中,遷山東副使,歷浙江按察使。十五年入覲。吏部舉天下治行卓異者六人,欽與焉。僉都御史林俊又舉欽自代,乃稍遷湖廣左布政使。
武宗立,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山東。中官王岳被謫,道死。欽上言:「岳謫守祖陵,罪狀未暴,賜死道路,不厭人心。臣知岳為劉瑾輩所惡,必瑾譖毀以至此。望陛下察岳非辜,懲瑾讒賊。」疏至,瑾屏不奏,銜之。欽以山東俗淫酗,嚴禁市酤,令濟南推官張元魁察之,犯者罪及鄰。比有懼而自縊者,其母欲奏訴,元魁與知府趙璜賄之乃已。瑾使偵事校尉發之,俱逮下詔獄,勒欽致仕,璜除名,元魁謫戍。瑾憾欽未已,摭前湖廣時小故,下巡按御史逮問。俄坐山東勘地事,斥為民。又坐修曲阜先聖廟會計數多,罰輸米六百石塞下。又坐撫山東時,以民夫給事尚書秦紘家,再下巡按御史逮問。瑾誅,乃復官。十五年卒,年七十七。與弼之門以宦學顯者,欽為稱首。
贊曰:武宗初,劉、謝受遺輔政,韓文、張敷華等為列卿長,當路多正人,國事有賴。「八虎」潛伏左右,雖未敢顯與朝士為難,固腹心之蠹也。夫以外攻內,勢所甚難。況相權之輕,遠異前代,雖抱韓琦之忠,初無書敕之柄。區區爭勝於筆舌間,此難必之剛明之主,而以望之武宗,庸有濟乎。一擊不勝,反噬必毒,消長之機,間不容髮。宦豎之貽禍烈也,吁可畏哉!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七‧列傳第七十五 何鑒 馬中錫 陸完 洪鍾陳鎬 蔣昇 陳金 俞諫 周南孫祿 馬昊
何鑒,字世光,浙江新昌人。成化五年進士。授宜興知縣。征拜御史,巡宣府、大同。劾巡撫鄭寧以下數十人不職,按裨將孟璽等罪。還巡太倉。總督太監卒犯法,逮治之,為所構,下錦衣獄。得釋,再按江北。鳳陽皇陵所在,近境取寸木法皆死,陵軍多倚禁虐民。鑒請以山麓為限,他樵採勿禁,遂著為令。出為河南知府。振累歲飢,條行荒政十事。歷四川左、右布政使。
弘治六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江南,兼理杭、嘉、湖三府稅糧。蘇、松水災,用便宜發漕米十五萬石振之。與侍郎徐貫疏吳淞、白茆諸渠,泄水入海,水患以除。復巡撫山東,遷刑部侍郎。母憂去。
十八年還朝。時承平久,生齒日繁。孝宗覽天下戶籍數乃視國初反減,咎所司溺職,欲釐正之。敕鑒以故官兼左僉都御史往河南、湖廣、陝西閱實戶口。得戶二十三萬五千有奇,口七十三萬九千有奇,因疏善後十事及軍民利病以聞。會孝宗已崩,武宗悉採納之。
正德二年拜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鑒前撫江南,嘗按千戶張文冕罪,文冕亡去。至是構於劉瑾,而瑾亦嗛鑒不與通,遂坐以事連罰米。貧不能償,奏愬獲免。
六年正月召為刑部尚書。時大盜並起,劉寵、劉宸、楊虎、劉惠、齊彥名、朱諒等亂畿輔,方四、曹甫、藍廷瑞、鄢本恕等躪四川,汪澄二、羅光權、王浩八、王鈺五等擾江西,皆稱王,四方告急無虛日。兵部尚書王敞不能辦賊。帝既命洪鍾、陳金、馬中錫督師分討,其年五月,罷敞,以鑒代之。鑒乃選將練兵,錄民間材武士,令鄉聚悉樹柵浚溝,團結相救。河南、山西兵守黃河,斷太行。京操班軍,留守所在城邑。每漕艘運卒一人屯河濱,護運道,通行旅。文武大吏軼賊,請敕峻責之,而褒縣令能擊賊者。以中錫玩寇,奏遣陸完代還,調邊將從完討賊。賊連為邊軍所破,奔迸四出。會中官谷大用、伏羌伯毛銳率師駐臨清,賊遂謀以十二月朔伺帝省牲南郊,乘間犯駕,先一日趨霸州。鑒立奏聞,夜設備。厥明,帝召問鑒。鑒請早出安人心,遂成禮而還。賊知有備,西掠保定諸州縣以去。河南巡撫鄧璋請濟師,鑒言:「山東賊不及萬,官軍奚啻十倍。緣勢要私人營充頭目,撓律攘功,失將士心。請盡遣若屬還。都指揮以下失事,即軍前行戮。益調邊軍助璋。」帝悉從之。尋以捷書屢聞,加鑒太子少保。
明年正月,賊突霸州,京師戒嚴。鑒令邊兵亟邀賊,賊遁去。賊渠楊虎、朱諒死,其黨分擾山東、河南。鑒以山東賊劉寵、劉宸、齊彥名等,責邊將許泰、郤永、劉暉、李鋐;以河南賊劉惠、趙鐩、邢老虎等,責邊將馮禎、時源、神周、金輔。未幾,毛銳敗績,與大用俱召還。鑒乃請用彭澤,與仇鉞同辦河南賊,而以山東賊專委陸完。五月,河南賊平。七月,山東余賊亦平。陳金、洪鍾亦以次平江西、四川諸賊。帝喜,加鑒太子太保,蔭子錦衣世百戶。鑒乃上言:「群盜蕩平,民罹兵久,乞量免田租,多方振贍。黜貪殘長吏,停不急工役。還民故業,貸以牛種,復其家三年。有訐舊事及怙惡者,並置於理。」帝悉報可。
先是,七月中,鑒以群盜未盡,請留邊將劉暉戍山東,時源戍河南,郤永戍畿輔,李鋐戍淮、揚,各假總兵之職,俟事寧始罷。仇鉞言,邊軍久勞,風土不習,人馬俱病。今賊已漸平,請留三之一討賊,余悉遣還。廷議,二人議俱是,請四將各千人鎮壓,他將許泰、神周、金輔、溫恭輩俱統所部還邊鎮。帝許之,命延綏軍徑還,遼東、宣府、大同軍過闕勞賜。
帝時好弄兵。群小寵幸者言,邊軍憨健過京軍遠甚,宜留之京營,帝以為然。至十一月,三鎮軍畢至,遂命留之,以京軍往代。鑒力陳不可,廷臣集議,復極言其害,帝竟不從。自是,邊軍於大內團操,號為「外四家軍」,而江彬進用矣。
八年,宣府送迤北降人脫脫太等至京,命充御馬監勇士。鑒等上言:「漢、魏徙氐、羌於關中,郭欽、江統皆勸晉武早絕亂階。苻堅處鮮卑於漢南,苻融亦慮其窺測虛實。今使降人出入禁中,假寵逾分,且生慢侮。萬一北寇聞之,潛使黠賊偽降,以為間諜,寧不為將來患哉。」帝不聽。
寧王宸濠謀復護衛,鑒力遏之。都督白玉以失事罷,厚賄豹房諸幸臣求復,鑒執不從。諸幸臣嗾詗事者發鑒家僮取將校金錢,言官遂交章劾鑒,致仕去。閱九年卒,年八十。
馬中錫,字天祿,故城人。父偉,為唐府長史,以直諫忤王,械送京師,而盡縲其家人。中錫以幼免,乃奔訴巡按御史。御史言於王,釋其家。復奉母走京師訴冤,父竟得白,終處州知府。
中錫舉成化十年鄉試第一,明年成進士,授刑科給事中。萬貴妃弟通驕橫,再疏斥之,再被杖。公主侵畿內田,勘還之民。又嘗劾汪直違恣罪。歷陝西督學副使。
弘治五年召為大理右少卿。南京守備太監蔣琮與兵部郎中婁性、指揮石文通相訐,連數百人,遣官按,不服。中錫偕司禮太監趙忠等往,一訊得實。性除名,琮下獄抵罪。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宣府。劾罷貪耄總兵官馬儀,革鎮守以下私役軍士,使隸尺籍。寇嘗犯邊,督軍敗之。引疾歸,中外交薦。
武宗即位,起撫遼東。還屯田於軍,而劾鎮守太監朱秀置官店、擅馬市諸罪。正德元年入歷兵部左右侍郎。劉瑾初得志,其黨朱瀛冒邊功至數百人。尚書閻仲宇許之,中錫持不可。瑾大恚,中旨改南京工部。明年勒致仕。其冬,逮系詔獄,械送遼東,責償所收腐粟。逾年事竣,斥為民。瑾誅,起撫大同。中錫居官廉,所至革弊任怨,以故有名。
六年三月,賊劉六等起,吏部尚書楊一清建議遣大臣節制諸道兵。乃薦中錫為右都御史提督軍務,與惠安伯張偉統禁兵南征。
劉六名寵,其弟七名宸,文安人也,並驍悍善騎射。先是,有司患盜,召寵、宸及其黨楊虎、齊彥名等協捕,頻有功。會劉瑾家人梁洪征賄於寵等不得,誣為盜,遣甯杲、柳尚義繪形捕之,破其家。寵等乃投大盜張茂。茂家高樓重屋,複壁深窖,素招亡命為逋逃主。宦官張忠與鄰,茂結為兄,夤緣馬永成、谷大用、於經輩得出入豹房,侍帝蹴鞠,而乘間為盜如故。後數為河間參將袁彪所敗。茂窘,求救於忠。忠置酒私第,招茂、彪東西坐。酒酣,舉觴屬彪字茂曰:「彥實吾弟也,自今毋相厄。」又舉觴屬茂曰:「袁公善爾,爾慎毋犯河間。」彪畏忠,唯唯而已。已,茂為甯杲所擒,寵等相率詣京謀自首。忠與永成為請於帝,且曰:「必獻萬金乃赦。」寵、宸不能辦,逃去。既而瑾誅,有詔許自首。寵等乃出詣官。兵部奏赦之,令捕他盜自效。寵等憚要束,未幾復叛。黨日眾,所至陷城殺將吏。
中錫等受命出師,敗賊於彰德,既又敗之河間,進左都御史。然賊方熾,諸將率畏懦莫敢當其鋒,或反與之結。參將桑玉嘗遇賊文安村中。寵、宸窘蹙,跳民家樓上,欲自剄。而玉素受賊賂,故緩之。有頃,彥名持大刀至,殺傷數十人,大呼抵樓下。寵、宸知救至,出,射殺數人。玉大敗。參將宋振御賊棗強,不發一矢,城遂陷,死者七千人。
當是時,寵、宸等自畿輔犯山東、河南,南下湖廣,抵江西。復自南而北,直窺霸州。楊虎等由河北入山西,復東抵文安,與寵等合,破邑百數,縱橫數千里,所過若無人。中錫雖有時望,不習兵。偉亦紈袴子,見賊強,諸將怯,度不能破賊,乃議招撫。謂盜本良民,由酷吏甯杲與中官貪黷所激,若推誠待之,可毋戰降也。遂下令:賊所在勿捕,過勿邀擊,饑渴則食飲之,降者待以不死。賊聞,欲就撫,相戒毋焚掠,猶豫未定。而朝廷以京軍弱,議發邊兵。中錫欲戰,則兵未集,欲撫,則賊時向背,終不得要領。既建議主撫,不能變。會寵等聞邊兵且至,退屯德州桑園。中錫肩輿入其營,與酒食,開誠慰諭之。眾拜且泣,送馬為壽。寵慷慨請降,宸乃仰天咨嗟曰:「騎虎不得下。今奄臣柄國,人所知也。馬都堂能自主乎?」遂罷會。而是時方詔懸賞格購賊。寵等偵知之,益疑懼,徑去,焚掠如故。獨至故城,戒毋犯馬都堂家。由是,中錫謗大起,謂其以家故縱賊。言官交劾之,下詔切責。中錫猶堅持其說以請。兵部尚書何鑒謂賊誠解甲則貰死,即不然,毋為所誑。既而寵等終不降,乃遣侍郎陸完督師,而召中錫、偉還。
初,中錫受命討賊,大學士楊廷和謂楊一清曰:「彼文士耳,不足任也。」竟無功,與偉同下獄論死。中錫死獄中,偉革爵。十一年,巡按御史盧雍追訟中錫冤,謂:「賊實聽撫,僉事許承芳忌之,潛請益兵,疑賊心。及賊再受約,方至軍門,而檻車已就道矣。」朝廷乃復中錫官,賜祭,予蔭。
陸完,字全卿,長洲人。為諸生。中官王敬至蘇,以事庭曳諸生。諸生競起擊之,完不與。惡完者中之,敬遂首列完名上聞。巡撫王恕極論敬罪,完乃得免。舉成化二十三年進士。謁選,恕方為吏部,曰:「是嘗擊奄人者,當為御史。」入台,果有聲。
正德初,歷江西按察使。寧王宸濠雅重之,時召預曲宴,以金罍為贈。三年冬,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宣府。劉瑾惡完赴闕後期,命以試職視事。明年夏,復改南院,督江防軍。完以都御史試職非故事,懼甚,賄瑾,召為左僉都御史。五年春,拜兵部侍郎。瑾敗,言者劾其黨附,帝不問。
明年,霸州賊劉六、劉七等起,奉楊虎為首。惠安伯張偉、右都御史馬中錫師出無功,逮系論死。八月,詔完兼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統京營、宣府、延綏軍討之。行及涿州,忽傳賊且逼京師,命還軍入衛。會副總兵許泰、游擊郤永等敗楊虎等於霸州,賊南走,京師始解嚴。指揮賀勇等再敗賊信安,副總兵馮槙復大敗之阜城,分兵追擊。賊東圍滄州。會劉六、七中流矢,乃解而南,陷山東縣二十。楊虎兵亦北殘威縣、新河。於是完頻請濟師。益發遼東、山西諸鎮兵逐賊。賊益南,圍濟寧,焚運舟,轉寇曹州。楨、泰、永擊斬二千餘人,獲其魁朱諒。錄功,進完右都御史,諸將皆增秩。中官谷大用、張忠意賊旦暮平,乃自請督師。詔以大用總督軍務,伏羌伯毛銳充總兵官,忠監神槍,統京軍五千人,會完討賊。
時劉六等縱橫沂、莒間,而楊虎陷宿遷,執淮安知府劉祥、靈璧知縣陳伯安,連陷虹、永城、虞城、夏邑及歸德州。邊兵追及,賊退至小黃河渡口。百戶夏時設伏蹙之,虎溺死。余賊奔河南,推劉惠為首,大敗副總兵白玉軍,攻陷沈丘,殺都指揮王保,執都指揮潘翀,北陷鹿邑。有陳翰者,與甯龍謀奉惠為奉天征討大元帥,趙鐩副之。翰自為侍謀軍國重務元帥府長史,與龍立東西二廠治事。分其軍為二十八營,以應列宿,營各置都督,聚眾至十三萬。欲牽制官軍,於是惠、鐩擾河南,劉六及齊彥名等擾山東,黨分為二。已而六復轉而北,永敗之濰縣。還趨霸州,帝將出郊省牲,聞之懼,急召完赴援,完擊破之文安。賊南至湯陰,完又督諸將追敗之,先後俘斬千人。
當是時,六等眾號數萬,然多脅從,精銳不過千餘人。自兵部下首功令,官軍追賊,賊輒驅良民前行,急則棄所掠逸去。官軍所殺皆良民,以故捷書屢奏,而賊勢不衰。
明年正月,六等復突霸州,京師戒嚴。詔完及大用、銳還御近畿,賊乃西掠博野,攻蠡縣、臨城。大用、銳與遇於長垣,大敗。廷議召二人還,別命都御史彭澤同咸寧伯仇鉞辦河南賊,以畿輔、山東賊委完。完遣永追敗劉六於宋家莊。賊南犯滕縣,副總兵劉暉大敗之,賊遂奔登、萊海套。完師次平度,檄永、玉與游擊溫恭三道進攻,命副總兵張俊、李鋐及泰、暉分軍邀其奔逸。賊走,連戰皆大敗之,賊乃變服易馬而遁,先後擒斬二千六百餘人。賊止三百人北走,沿途招聚,勢復張。剽香河、寶坻、玉田,轉攻武清。游擊王杲敗沒,巡撫甯杲兵亦敗,畿輔復震動。而賊轉南至冠縣,暉襲敗之,指揮張勳又敗之平原。賊南奔邳州,渡河抵固始。會河南賊已平,劉六等勢益衰,遂走湖廣。奪舟至夏口,遇都御史馬炳然,殺之。復登陸,焚漢口,為指揮滿弼等追及,劉六中流矢,與子仲淮赴水死。
劉七、齊彥名率五百人舟行,自黃州順流抵鎮江。南京告急,完疾趨而南。帝命彭澤、仇鉞會完軍進剿。大兵盡集江南、北,賊猶乘潮上下肆掠。操江武靖伯趙弘澤、都御史陳世良遇之,敗績,死者無算。七月,賊治舟孟瀆。完等至鎮江,留鉞防守,令恭以騎駐江北,暉、永以舟趨江陰,完率都指揮孫文、傅鎧趨福山港。賊懼,抵通州。颶風大作,棄舟走保狼山。完命同知羅瑋夜導軍登山南蹙之。彥名中槍死,七中矢亦赴水死,余賊盡平。還朝,進完太子少保左都御史,蔭子錦衣世百戶。明年代何鑒為兵部尚書。
完有才智,急功名,善交權勢。劉暉、許泰、江彬皆其部將,後並寵幸用事,完遂得其力。
時宸濠已萌異志。聞完為兵部,致書盛陳舊好,欲復護衛及屯田。完答書,令以祖制為詞。宸濠遂遣人輦金帛鉅萬,寓所善教坊臧賢家,遍遺用事貴人,屬錢寧為內主。比奏下,完遂為覆請,而以屯田屬戶部,請付廷議。內閣擬旨上,並予之。舉朝譁然。六科給事中高淓、十三道御史汪賜等力爭,章並下部,久不覆。南京給事中徐文溥繼言之,完乃請納諫官言,帝竟不許。十年改吏部尚書。
宸濠反,就執。中官張永至南昌,搜其籍,得完平日交通事,上之。帝大怒。還至通州,執完,收其母妻子女,封識其家。比還京,反縛之竿,揭姓名於首,雜俘囚中,列凱旋前部以入,將置極刑。值武宗崩,世宗立,法司覆奏完交外藩而遺金不卻,處護衛而執奏不堅,當斬。完復乞哀,下廷臣覆讞。以平賊功,在八議之列,遂得減死,戍福建靖海衛。母年九十餘,竟死獄中。
初,完嘗夢至一山曰「大武」。及抵戍所,有山如其名,嘆曰:「吾戍已久定,何所逃乎!」竟卒於戍所。
洪鍾,字宣之,錢塘人。成化十一年進士。為刑部主事,遷郎中,奉命安輯江西、福建流民。還言福建武平、上杭、清流、永定,江西安遠、龍南,廣東程鄉皆流移錯雜,習鬬爭,易亂,宜及平時令有司立鄉社學,教之詩書禮讓。
弘治初,再遷四川按察使。馬湖土知府安鰲恣淫虐,士人怨之刺骨,有司利其金置不問,遷延二十年。僉事曲銳請巡按御史張鸞按治,鍾贊決,捕鰲送京師,置極刑。安氏自唐以來世有馬湖,至是改流官,一方始靖。歷江西、福建左、右布政使。
十一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順天。整飭薊州邊備,建議增築塞垣。自山海關西北至密雲古北口、黃花鎮直抵居庸,延亘千餘里,繕復城堡二百七十所,悉城緣邊諸縣,因奏減防秋兵六千人,歲省輓輸犒賚費數萬計。所部潮河川去京師二百里,居兩山間,廣百餘丈,水漲成巨浸,水退則坦然平陸,寇得長驅直入。鍾言:「關以東三里許,其山外高內庳,約餘二丈,可鑿為兩渠,分殺水勢,而於口外斜築石堰以束水。置關堰內,守以百人,使寇不得馳突,可免京師北顧憂,且得屯種河壖地。」兵部尚書馬文升等請從之。比興工,鑿山,山石崩,壓死者數百人。御史弋福、給事中馬予聰等劾鍾,巡撫張烜等請罷役,不聽。未幾,工成,侍郎張達偕司禮中官往視。還言石洞僅泄小水,地近邊垣多沙石,不利耕種。給事中屈伸等劾鍾欺妄三罪,諸言官及兵部皆請逮鍾。帝以鍾為國繕邊,不當罪,停俸三月。
正德元年由巡撫貴州召督漕運兼巡撫江北。明年就進右都御史。蘇、松、浙江運舟由下港口及孟瀆河溯大江以達瓜洲,遠涉二百八十餘里,往往遭風濤。鍾言:「孟瀆對江有夾河,可抵白塔河口。舊置四閘,徑四十里。至宜陵鎮再折而北,即抵揚州運河。開濬為便。」從之。改掌南京都察院,就遷刑部尚書。四年冬,加太子少保兼左都御史,掌院事。
五年春,湖廣歲飢盜起。命鍾以本官總制軍務,陝西、河南、四川亦隸焉。沔陽賊楊清、丘仁等僭稱天王、將軍,出沒洞庭間。圍岳州,陷臨湘,官軍屢失利。鍾及總兵官毛倫檄都指揮潘勛、柴奎,布政使陳鎬,副使蔣昇擊破之於麻穰灘,擒斬七百四十餘人,賊遂平。初,鍾掌院事,劉瑾方熾。及瑾誅,言官劾鍾徇瑾撻御史。朝議以鍾討賊,置不問。
時保寧賊藍廷瑞自稱順天王,鄢本恕自稱刮地王,其黨廖惠稱掃地王,眾十萬餘,置四十八總管,延蔓陝西、湖廣之境。廷瑞與惠謀據保寧,本恕謀據漢中,取鄖陽,由荊、襄東下。巡撫林俊方議遏通江,而惠已至,攻陷其城,殺參議黃瓚,僉事錢朝鳳等遁去。適官軍自他郡還,賊疑援兵至,亦遁。俊益發羅、回及石砫土兵助朝鳳進剿,參議公勉仁亦會。龍灘河漲,賊半渡,羅、回奮擊之,擒斬八百餘人,墜崖溺水甚眾。俊復遣知府張敏、何珊等追之,獲惠,餘眾奔陝西西鄉。鍾乃下令招撫,歸者萬餘人。既而賊收散亡,陷營山,殺僉事王源,縱掠蓬、劍二州。
鍾赴四川,與俊議多不合,軍機牽制,賊益熾。已,乃檄陝西、湖廣、河南兵分道進,湖廣兵先追及於陝西石泉。廷瑞走漢中,都指揮金冕圍之。陝西巡撫藍章方駐漢中,廷瑞遣其黨何虎詣章,乞還川就撫。章以廷瑞本川賊,恐急之必致死,陝且受患,遂令冕護之出境。廷瑞既入川,求降,鍾等令至東鄉聽撫。賊意在緩師,遷延累月,依山結營,耍求營山縣或臨江市屯其眾,遣官為質。鍾令漢中通判羅賢入其營。本恕來謁,約既定,會官軍有殺其樵採者,賊復疑懼,遂殺賢,剽如故。官軍為七壘守之,賊不得逸,其黨漸潰。廷瑞以所掠女子詐為己女,結婚於永順土舍彭世麟,冀得間逸去。世麟密白鍾,鍾授方略使圖之。及期,廷瑞、本恕暨其黨王金珠等二十八人咸來會。伏發悉就擒,惟廖麻子得脫。其眾聞變,驚潰渡河。鍾遣兵追擊,俘斬七百餘人,以功進太子太保。
未幾,廖麻子及其黨曹甫掠營山、蓬州。七年,總兵官楊宏,副使張敏、馬昊、何珊等合擊之。賊勢蹙,鍾乃議招撫。敏以單騎詣甫營,甫聽命,遂赴軍門受約束,歸散其黨。而麻子忿甫背己,殺之,並其眾,轉掠川東。官軍不敢擊,潛躡賊後,馘良民為功,土兵虐尤甚。時有謠曰:「賊如梳,軍如篦,土兵如剃。」巡按御史王綸、紀功御史汪景芳劾鍾縱兵不戢。綸復奏鍾樂飲縱游,致賊自合州渡江陷州縣。詔召鍾還,以彭澤代,鍾遂乞歸。嘉靖三年卒,諡襄惠。
陳鎬,會稽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既平賊,就遷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蔣昇,祁陽人,鎬同年進士。
陳金,字汝礪,應城人,徙武昌。祖坦,夔州知府。父琳,廣西僉事。金舉成化八年進士,除婺源知縣,擢南京御史。
弘治初,出按浙江,還因災異劾文武大僚十九人,侍郎丁永中、南京大理卿吳道宏、南寧伯毛文等多罷去。尋遷山西副使,歷雲南左布政使,討平竹子箐叛苗。
十三年就拜右副都御史,巡撫其地。孟養酋思祿與孟密酋思揲構兵積年。金奉詔發緬甸、干崖、隴川、南甸諸部兵,聚糧十二萬,為征討計,而遣參議郭緒往撫之。思祿懼,遂罷兵修貢,金以功賚銀幣。貴州兵敗賊婦米魯,米魯退攻平夷衛及大河、扼勒諸堡。金髮兵連破之,增俸一等,召為南京戶部右侍郎。
正德改元,給事中周璽等劾不職大臣,金與焉。詔不問。金以母老乞歸,不允。尋以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時內臣韋霦等建議,請輸兩廣各司所貯銀於京師。金疏不可,詔留二十餘萬。馬平、洛容僮猖獗,金偕總兵官毛銳發兵十三萬征之,俘斬七千餘人,進左都御史。斷藤峽苗時出剽。金念苗嗜魚鹽,可以利縻也,乃立約束,令民與苗市,改峽曰永通。苗性貪而黠,初陽受約,既乃不予直,殺掠益甚。潯州人為語曰:「永通不通,來葬江中,誰其作者?噫,陳公!」蓋咎金失計也。
三年十月遷南京戶部尚書。明年冬,召為左都御史,未聞命,以母喪歸。六年二月,江西盜起。詔起金故官,總制軍務。南畿、浙江、福建、廣東、湖廣文武將吏俱隸焉。許便宜從事,都指揮以下不用命者專刑戮。當是時,撫州則東鄉賊王鈺五、徐仰三、傅傑一、揭端三等,南昌則姚源賊汪澄二、王浩八、殷勇十、洪瑞七等,瑞州則華林賊羅光權、陳福一等,而贛州大帽山賊何積欽等又起,官軍累年不能克。金以屬郡兵不足用,奏調廣西狼土兵。明年二月先進兵東鄉,遣參議徐蕃等分屯要害,而令副總兵張勇,土官岑瑬、岑猛各統官兵、目兵擊賊熟塘。進戰南 3669.gif ,追敗之赤岸蔭嶺。擒仰三,馘鈺五等,克柵二百六十五,斬首萬一千六百餘級,俘七百五十餘人。五月移師姚源,令參政董朴、吳廷舉等分營餘干、安仁、貴溪、鄱陽、樂平遏賊,而親統大軍搗其巢,勇十重創死。會張勇以目兵至,毒弩射殺瑞七、成七等,俘斬共五千餘人。七月乘勝斬光權。華林賊盡平。又督副使王秩等擊大帽山賊,獲積欽,俘斬千七百餘人。半歲間,剿賊幾盡。遂即東鄉立縣,並立萬年縣,招降人居之。前後每奏捷。輒賜璽書嘉勞,賚銀幣。加太子少保,蔭子錦衣世百戶。
金累破劇賊,然所用目兵貪殘嗜殺,剽掠甚於賊,有巨族數百口闔門罹害者。所獲婦女率指為賊屬,載數千艘去。民間謠曰:「土賊猶可,土兵殺我。」金亦知民患之,方倚其力,不為禁。又不能持廉,軍資頗私入。功雖多,士民皆深怨焉。
東鄉之役,瑬兵縱弩射,趫捷若飛,賊大窘。瑬兵耍賞千金,金靳不予,乃縱賊使逸。桀黠者多不死,尚數千人。金急欲成功,遂下令招撫。其破姚源賊也,金喜,謂功在旦夕,與將吏置酒高會。賊覘諸耍害無守者,乃悉所有賂目兵,乘暮遁去。時賊絕爨已三日,自分必死,沿途棄稚弱,散婦女。及抵貴溪,始得一飽食,遂轉掠衢、徽間。金知失策,亦下令招降。賊首王浩八等故偽降以緩官兵,攻剽如故,卒不能盡賊。紀功給事中黎奭及兩京言官交章劾金。乃召金還。以俞諫代。金遂請終喪去。
十年再起,督兩廣軍務。府江賊王公珣等為亂,金集諸道兵偕總兵官郭勛等分六路討之,斬公珣,大有所俘獲。加少保太子太保,蔭子如初。復以饒平捷,詔子先受蔭者進一秩。金承召還朝,道得疾歸,詔強起之。十四年冬入掌都察院事。世宗立,請老,命乘傳還。久之,卒。
俞諫,字良佐,桐廬人。父藎,舉進士,官御史,按江西,治外戚王氏、萬氏宗族恣橫罪。坐事,謫澧州判官。大築陂堰,溉田可萬頃。累遷鄖陽知府。
諫舉弘治三年進士,授長清知縣,擢南京御史。遷河南僉事,擒嵩賊呂梅。歷江西參議,平大帽山賊。遷廣東副使,中道召為大理少卿。
正德六年擢右僉都御史,治水蘇、杭諸府,修治圩塘,民享其利。尋進右副都御史,提督操江。八年春,姚源降賊王浩八叛,詔以諫代陳金督江西、浙江、福建諸軍討之。時浩八眾萬餘,屯浙江開化,為同知伍文定等所敗,遁還江西德興,以所執都指揮白弘、江洪為質,求撫於按察使王秩。秩受之,為傳送姚源。浩八奔據貴溪裴源山,餘眾復集,連營十里。諫令秩與副使胡世寧、參政吳廷舉列屯要害,斷其歸路,而躬與都督李鋐乘夜冒雨潛進,大破之,俘斬數千人,遂擒浩八。其黨潰走玉山。諫與南贛巡撫周南、江西巡撫任漢復擊斬七百餘人。余賊奔姚源,諫督廷舉等進剿,逼擒之。
諫懲金失,一意用兵,而任漢懦。先為布政使,嘗贊金主撫。雖亟上首功,追賊緩,餘黨復起。先是,東鄉賊為金所敗乞降,隸世寧,號新兵,而剽掠如故。既懼罪復叛,遣參將桂勇等討擒之。萬年雖立縣,賊尚眾,吏胥多賊黨,官府動息必知之。副使李情治峻急,眾欲叛,畏鋐在餘干不敢發。會鋐卒,王垂七、胡念二等遂作亂。殺情及饒州通判陳達、秦碧,指揮邢世臣等,焚廨舍。諫發兵擒之,亂乃定。言官劾諫及漢、南。兵部請召漢還,命諫兼領巡撫。明年擊臨川賊,斬其魁,而遣參將李隆擊新淦賊。賊踞萬山中,僭稱王且八年。隆等深入,悉就擒,俘斬千七百餘人。錄功,進諫右都御史,巡撫如故。劇賊徐九齡者,初嘯聚建昌、醴源,已,出沒江、湖間,積三十年,黃州、德安、九江、安慶、池州、太平咸被其害。諫討斬之,群盜悉平。寧王宸濠諷御史張鰲山劾諫,十一年召還,遂乞致仕。
嘉靖改元,用薦起故官,總督漕運。青州礦盜王堂等起顏神鎮,流劫東昌、兗州、濟南。都指揮楊紀及指揮楊浩等擊之,浩死,紀僅免。詔責山東將吏,於是諸臣分道逐賊,賊不復屯聚,流劫金鄉、魚台間。突曹州,欲渡河不得,復掠考城並河西岸,至東明、長垣。河南及保定守臣咸告急。賊黨王友賢等轉掠祥符、封丘,南抵徐州。廷議以諸道巡撫權位相埒,乃命諫與都督魯綱並提督兩畿、山東、河南軍務,以便宜節制諸道兵討之。賊複流至考城。官軍方欲擊,而河南降賊張進引三百騎馳至。中都留守顏愷與俱前,方戰,進忽三麾其旗先卻。賊乘之,官軍大潰,將士死者八百餘人。諫等連營進,賊始滅。其秋,召掌都察院事。逾年卒官,贈太子太保,諡莊襄。
周南,字文化,縉雲人。成化十四年進士。除六合知縣,擢御史,出按畿輔。弘治初,再按廣東,劾總兵官柳景。歷江西右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大同。
武宗初立,寇入宣府,參將陳雄等邀擊,敗之。錄功,增南俸一秩,母喪歸。正德三年,劉瑾擅政,以大同倉粟有浥爛者,逮南及督糧郎中孫祿下詔獄,械送大同,責倍輸。會赦,大同總兵官葉椿等為請,免其倍數。輸畢,釋為民。瑾誅,以故官撫宣府不就,引病歸。明年起督南、贛軍務。南贛巡撫之設,自南始。
汀州大帽山賊張時旺、黃鏞、劉隆、李四仔等聚眾稱王,攻剽城邑,延及江西、廣東之境,數年不靖,官軍討之輒敗。推官莫仲昭、知縣蔣璣、指揮楊澤等被執,賊勢愈熾。南集諸道兵擊之龍牙,擒時旺。義民林富別擊斬鏞於鐵坑。其他諸砦為指揮孫堂等所破。而副使楊璋、僉事凌相等亦擊隆、四仔,擒之。先後斬獲五千人,仲昭等得逸還。捷聞,賜敕獎勞。南乃移師會總督陳金,共平姚源諸賊,境內遂寧。九年春進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逾年乞歸,卒。贈太子少保。
孫祿,棲霞人。弘治九年進士。由戶部主事歷郎中。瑾敗,起故官,累遷至應天府尹。
馬昊,本姓鄒,字宗大,寧夏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行人選御史。正德初,遷山東僉事,坐累謫真定推官。境內數有盜,昊教吏士習射,廣設方略,盜發輒獲。再坐累,謫判開州。真定吏民伏闕請留,乃免。
遷四川僉事。昊長身驍捷,善騎射,知兵。巨寇方四、曹甫等方熾,洪鍾討之久無功。昊至,閱所部,笑曰:「將不知兵,其何以戰?」於是擇健卒千人分數隊,隊立長,教之。會甫將襲江津,昊從巡撫林俊剿賊,大敗之,俘斬及焚死者二千餘人。明年,方四陷江津,破綦江,薄重慶。昊夜出百騎,舉火擊賊,賊驚潰。乘之,斬獲多,遂合羅、回土兵搏賊。賊陳左而伏兵其右,昊以正兵當左,身率百騎搗其伏。伏潰,趨左,左亦潰。四奔婺川,與甫相攻,眾遂散。四變姓名走,為他將所獲。昊再被獎,進副使,與總兵官楊宏擊敗甫。
甫降,而其黨廖麻子並其眾,連陷銅梁、榮昌。坐奪冠帶。時洪鍾已召還,巡撫高崇熙恇怯,復主撫。麻子等陽受約,崇熙遽罷諸軍,令副使張敏徙開縣臨江市民,空其地處之,許給復三年,為請於朝。昊力爭,謂臨江市蜀襟喉,上達重、敘,下連湖、湘,地土饒衍,奈何棄以資賊,自遺患。崇熙不從,昊乃益治兵觀變。其明年,賊果執敏叛。詔逮崇熙,而擢昊右僉都御史代之。賊圍中江,將趨成都。昊以五千騎與總督彭澤敗之。游擊閻勛追斬麻子劍州,餘眾走,推其黨喻思俸為主。總兵官陳珣追至富村,賊偽降。因北渡江,襲殺都指揮姚震,轉入巴山故巢。尋出走大安鎮,珣不敢前。而陝西兵與賊戰潰,賊遂越寧羌犯略陽。珣軍鼓譟,賊夜走,度廣元,為官軍所遏,還趨通、巴招餘黨。諸將率稱病不擊賊,詔逮珣,且讓昊。昊乃與彭澤督諸軍獲思俸西鄉山中,復與澤平內江賊駱松祥,群盜悉靖。錄功,進副都御史。
十年,亦不剌寇松潘,番人磨讓六少等乘機亂,為之鄉導,西土大震。昊招土番為間,發兵掩擊之。千戶張倫等夜率熟番攻破賊,獲磨讓六少,亦不剌遁去。昊以松潘地險阻,番人往往邀劫饋運,乃督參將張杰等修築牆柵,自三舍堡至風洞關,凡五十里。賜敕褒之。
烏蒙、芒部二府壤接筠連、珙縣,圍亘千里,山箐深阻,諸蠻僰人子、羿子、仲家子、苗子、猓、狢等雜居其中。有僰人子普法惡者,通漢語,曉符籙,妄言彌勒出世,自稱蠻王,煽諸夷作亂。流民謝文禮、謝文義應之。都指揮杜琮戰敗,文義奪其胄。十二年,昊督指揮曹昱進討,法惡敗,走保青山砦。昊分據水口,絕其汲道,闕南方圍待之。賊乏水渴,突南圍,官軍遮擊。法惡中流矢死,諸蠻大奔。以功,再進右都御史,蔭子錦衣世百戶。
昊有才氣,能應變,揮霍自喜,所向輒有功。然官川中久,狎其俗,銳意立功名,卒以是敗。先是,亦不剌既遁,昊移兵攻小東路番砦未下,茂州群蠻懼見侵,遂糾生苗圍城堡。參將芮錫等討之,兵敗,指揮龐昇等皆死。又嘗遣副總兵張杰、副使吳澧擊松潘南北二路番,不利,亡軍士三千餘人,匿不以聞。僰蠻平,不置戍守,遽班師。請改高縣為州,設長吏,增高、珙、筠連田租千八百石,令指揮魏武度田奪降人業給之軍民。而珙縣知縣步梁窺昊意,誘殺降人阿尚。杜琮以亡胄故,怨文義,潛使人購其頭。於是文義乘群蠻怨,嗾之,遂大訌,攻高、慶符二縣,破其城。琮率兵御之,又敗,死傷七百人。自黎雅以西,天全六番皆相繼亂。南京給事中孫懋暨巡按御史盧雍、黎龍先後劾昊。十四年遂遣官逮昊。行至河南,疏稱疾篤,留於家。世宗即位,始就逮,尋削籍歸。楊一清、胡世寧薦之,為桂所駁而止。久之,卒。
贊曰:何鑒綰中樞。能任諸將滅賊,蓋其時楊廷和在政府,閣部同心,故克奏效云爾。馬中錫雅負時望,而軍旅非其所長,適用取敗。然觀劉宸阻降之言,亦可以觀朝事矣。陸完交結之罪浮於首功,得從八議,有佚罰焉。洪鍾、陳金威略甚著,而土兵之謠,聞之心惻,斯又統戎旃者所當留意也。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八‧列傳第七十六 劉 26d9c.gif 呂翀 艾洪 葛嵩 趙佑朱廷聲等 戴銑李光翰等 陸崑薄彥徽等 蔣欽 周璽塗禎 湯禮敬王渙 何紹正 許天錫周鑰等 徐文溥翟唐 王鑾 張士隆 張文明陳鼎等 范輅 張欽 周廣曹琥 石天柱
劉,字惟馨,涪州人。弘治十二年進士。授戶科給事中。劾戶部尚書佀鍾縱子受賕,論外戚慶雲侯、壽寧侯家人侵牟商利,阻壞鹺法,又論文選郎張彩顛倒銓政。有直聲。
武宗踐阼,未數月,漸改孝宗之政。疏諫曰:「先帝大漸,召閣臣劉健、李東陽、謝遷於榻前,托以陛下。今梓宮未葬,德音猶存,而政事多乖,號令不信。張瑜、劉文泰方藥弗慎,致先帝升遐,不即加誅,容其奏辨。中官劉琅貽害河南,宜按治,僅調之薊州。戶部奏汰冗員,兵部奏革傳奉,疏皆報罷。夫先帝留健等輔陛下,乃近日批答章奏,以恩侵法,以私揜公,是閣臣不得與聞,而左右近習陰有干預矣。願遵遺命。信老成,政無大小,悉咨內閣,庶事無壅蔽,權不假竊。」報聞。
正德元年,吏部尚書馬文升致仕,廷議推補。御史王時中以閔珪、劉大夏不宜在推舉之列。言:「用新人不若用舊人,猶養飢虎不若養飽虎。」不聽。尋與給事中張文等極言時政缺失五事,忤旨,奪俸三月。
劉健、謝遷去位,及翀、洪並預焉。
瑾敗,起金華知府,舉治行卓異,未及遷輒告歸。嘉靖初,起知長沙,遷江西副使卒。御史范永奎訟於朝,特予祭葬。
呂翀,廣信永豐人。弘治十二年進士。其請留健、遷言:「二臣不可聽去者有五。孔子稱孟莊子之孝,以不改父之臣為難。二臣皆先帝所簡以遺陛下,今陵土未乾,無故罷遣,何以慰在天之靈,不可一也。二臣雖以老疾辭,實由言違計沮,不得其職而去。陛下聽之,亦以其不善將順,非實有意優老也。在二臣得去就之義,在陛下有棄老成之嫌,不可二也。今民窮財殫,府藏虛罄,水旱盜賊、星象草木之變迭見雜出,萬一禍生不測,國無老成,誰與共事,不可三也。自古剛正者難容,柔順者易合。二臣既去,則柔順之人必進,將一聽陛下所為,非國家之福,不可四也。書曰『無遺壽耈』。健等諳練有素,非新進可侔,今同日去國,天下後世將謂陛下喜新進而厭舊人,不可五也。」既削籍歸,後起雲南僉事。遷四川副使,修成都江堰以資灌溉,水利大興。嘉靖初卒。
艾洪,濱州人。弘治九年進士。授兵科給事中。武宗立,詔清核騰驤諸衛及在京七十二衛軍。給事中葛嵩剔抉無所徇,得各監局占役者七千五百餘人,有旨送各營備操。既而中官魏興、蕭壽等撓之,格不行。洪率同官抗論。竟不能得。又劾英國公張懋、懷寧侯孫應爵、新寧伯譚佑、彭城伯張信,並請斥陝西鎮監劉雲、薊州鎮監劉琅。不聽。雲尋調南京守備,乞以其養子偉為錦衣千戶。洪復率同官劾之,事乃寢。洪在兵科久,諫疏多可稱。削籍後,復罰米二百石輸宣府。後起官,終福建左參政。
葛嵩,字鍾甫,無錫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行人擢禮科給事中,閱薊州軍儲,核貴戚所侵地,歸之民。正德初,以釐營弊力抗權幸。請出先朝宮人,諫射獵,因劾魏國公徐俌。又偕九卿請誅劉瑾。瑾怒,斥為奸黨,罷歸。
趙佑,字汝翼,雙流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繁昌知縣召為御史。
正德元年六月,災異求言,佑上言:「太監劉瑾、丘聚、馬永成輩日獻鷹犬,導騎射,萬一有銜之變,豈不為兩宮憂。鎮守內臣鄧原、麥秀頗簡靜,而劉璟、梁裕擠代之。戶部議馬房草場召民佃種,甯瑾竟自奏止。李興擅伐陵木,已坐大辟,乃欲賂左右祈免。他如南京守備劉雲。倉場監督趙忠、韋雋、段循,俱夤緣增設。乞置瑾等於法,罷璟、裕毋遣,而汰革額外冗員。自今政事必咨大臣、台諫,不為近習所搖,則災變自弭。」奏入,群奄大恨。
帝將大婚,詔取太倉銀四十萬兩。佑言:「左右以婚禮為名,將肆無厭之欲。計臣懼禍而不敢阻,閣臣避怨而不敢爭。用如泥沙,坐致耗國。不幸興師旅,遘饑饉,將何以為計哉?」九月,宛平郊外李花盛開,佑言:「此陰擅陽權,非偶然也。」帝皆不納。
是時,中官益橫,佑與同官朱廷聲、徐鈺交章極論。章下閣議,將重罪中官。事忽中變,劉健、謝遷去位。瑾遂大逐廷臣忤己者,指佑與廷聲、鈺及陳琳、潘鏜等為奸黨,勒罷之。瑾誅,佑用薦起山西僉事卒。
朱廷聲字克諧,進賢人。弘治十二年進士。嘉靖中,終刑部右侍郎。
徐鈺字用礪,江夏人。弘治九年進士,終四川左布政使。
陳琳字玉疇,莆田人。弘治九年進士。由庶吉士改御史,上端本修政十五事。出督南畿學政。劉瑾逐健、遷,逮戴銑、陸崑等,琳抗章言:「南京窮冬雷震,正旦日食,正宜修德弭災,委心元寮,博採忠言,豈宜自棄股肱,隔塞耳目。」瑾大怒,謫揭陽丞。瑾敗,遷嘉興同知。世宗時,終南京兵部右侍郎。
潘鏜字宗節,六安人。弘治九年進士。有孝行。為滿城知縣,憂歸。繼知滑縣,擢御史,陳時務大計四事。孝宗嘉納之。正德初,以論高鳳為中人所惡,傳旨鏜黨太監王岳,除其名。八年起廣東僉事,謝病歸。
戴銑,字寶之,婺源人。弘治九年進士,改庶吉士,授兵科給事中,數有建白。久之,以便養調南京戶科。武宗嗣位,偕同官請敕六科檢詳弘治間所行進賢、退奸、節財、訓兵、重祀、慎刑、救災、恤困諸大政,備錄進覽,凡裁決機務悉以為準。報聞。逾月,言四方歲辦多非土產,勞費滋甚,宜蠲其所無。又請勤御經筵,俾密勿大臣從容獻納。既乃與給事中李光翰、徐蕃、牧相、任惠、徐暹及御史薄彥徽等連章奏留劉健、謝遷,且劾中官高鳳。帝怒,逮系詔獄,廷杖除名。銑創甚,遂卒。世宗立,追贈光祿少卿。
李光翰,新鄉人。弘治十二年進士。授南京戶科給事中。正德改元,災異求言。光翰偕同官疏劾太監苗逵、高鳳、李榮及保國公朱暉,且言大學士劉健等疏陳鹽法事,留中不報,將使老臣不安其位。帝不省。既削籍歸,後起台州知府,與蕃同舉治行卓異,尋卒。
徐蕃,泰州人。弘治六年進士。授南京禮科給事中。武宗嗣位,復先朝所汰諸冗費,番等力爭,不納。後起江西參議,從都御史陳金討平東鄉寇。嘉靖時,累官工部右侍郎。
牧相,餘姚人。弘治十二年進士。授南京兵科給事中。論救宣府都御史雍泰,又公疏請罷禮部尚書崔志端等,皆不聽。正德元年奉命與御史呂鏜清查御馬監,因陳濫役濫費之弊,及太監李棠捍詔旨營私罪。至是,受杖歸,授徒養母。後復官,擢廣西參議。命下,相已前卒。
任惠,灤州人。弘治九年進士。由行人擢南京吏科給事中。正德元年九月偕同官諫佚游,語切直。後起山東僉事,未任卒。
徐暹,歷城人。弘治十五年進士。武宗即位,擢南京工科給事中。正德改元,因災異上言七事,且請斥英國公張懋、尚書張昇等,撤諸添注內官,明正張瑜、劉文泰用藥失宜致悞先帝,及太監李興擅伐陵木,新寧伯譚佑、侍郎李鐩同事不舉之罪。帝下之所司。後起山西僉事,進副使。平巨盜混天王,民德之。卒於官。
陸崑,字如玉,歸安人。弘治九年進士。授清豐知縣。以廉干征,擢南京御史。
武宗即位,疏陳重風紀八事:一,獎直言。古者,臣下不匡,其刑墨。宋制,御史入台,逾十旬無言,有辱台之罰。今郎署建言,如李夢陽、楊子器輩,當加旌擢,而言官考績,宜以章疏多寡及當否為殿最。二,復面劾。舊制,御史上殿,被劾者趨出待罪,即唐人對仗讀彈文遺意。近率封章奏聞,批答未行,彌縫先入。乞遵舊典面奏,立取睿裁。三,明淑慝。尚書劉大夏、王軾以病乞休,侍郎張元禎、陳清屢劾不去,賢不肖倒置,實治亂消長之關。宜勉留二人,放元禎等還田裡。四,核命令。近者言妨左右,頻見留中。事涉所私,輒收成命。乞令諸曹章奏俱具數送閣,已行者得考稽,未行者易奏請。五,養銳氣。御史與都御史,例得互相糾繩,行事不宜牽制。六,均差遣。御史以南北為限,顯分重輕。自今除巡按面命外,其他差遣及遷轉資格,宜均擬上請,以示一體。七,專委任。河南道有考核之責,請擇人專任。八,勵庶官。郎中田岩、姚汀、張憲,員外郎李承勛、胡世寧、張嵿、顧璘等二十人,皆宜顯擢。章下所司。又劾中官高鳳、苗逵、保國公朱暉,因請汰南京增設守備內臣,廣開言路,屏絕宴遊騎射。帝不能從。
時「八黨」竊柄,朝政日非。崑偕十三道御史薄彥徽、葛浩、貢安甫、王蕃、史良佐、李熙、任諾、姚學禮、張鳴鳳、蔣欽、曹閔、黃昭道、王弘、蕭乾元等,上疏極諫曰:「自古奸臣欲擅主權,必先蠱其心志。如趙高勸二世嚴刑肆志,以極耳目之娛;和士開說武成毋自勤約,宜及少壯為樂;仇士良教其黨以奢靡導君,勿使親近儒生,知前代興亡之故。其君惑之,卒皆受禍。陛下嗣位以來,天下顒然望治。乃未幾寵幸奄寺,顛覆典刑。太監馬永成、魏彬、劉瑾、傳興、羅祥、谷大用輩共為蒙蔽,日事宴遊。上干天和,災祲疊告,廷臣屢諫,未蒙省納。若輩必謂宮中行樂,何關治亂,此正奸人欺君之故術也。陛下廣殿細旃,豈知小民窮檐蔀屋風雨之不庇;錦衣玉食,豈知小民祁寒暑雨凍餒之弗堪;馳騁宴樂,豈知小民疾首蹙頞赴訴之無路。昨日雷震郊壇,彗出紫微,夏秋亢旱,江南米價騰貴,京城盜賊橫行,可恣情縱慾,不一顧念乎?閣部大臣受顧命之寄,宜隨事匡救,弘濟艱難,言之不聽,必伏闕死諫,以悟聖意。顧乃怠緩悅從,巽順退托。自為謀則善矣,如先帝付委、天下屬望何?伏望側身修行,亟屏永成輩以絕禍端,委任大臣,務學親政,以還至治。」
疏至,朝事已變,劉健、謝遷皆被逐。於是彥徽為首,復上公疏,請留健、遷,而罪永成、瑾等。瑾怒,悉逮下詔獄,各杖三十,除名。昭道、弘、乾元逮捕未至,命即南京闕下杖之。江西清軍御史王良臣聞崑等被逮,馳疏救,並逮下詔獄,杖三十,斥為民。後列奸黨五十三人,崑、彥徽等並與焉。瑾誅,復崑官致仕。世宗初,起用,未行而卒。
薄彥徽,陽曲人。弘治九年進士。授四川道御史。嘗劾崔志端以羽士玷春卿,有直聲。至是,被杖歸,未及起官卒。
葛浩,字天宏,上虞人。弘治九年進士。由五河知縣擢御史,數陳時政闕失,孝宗多採納。正德元年,帝允司禮中官高鳳請,令其從子得林掌錦衣衛事。浩等爭之,言:「先帝詔錦衣官悉由兵部推舉,陛下亦悉罷傳奉乞官。今得林由傳奉,不關兵部,廢先帝命,壞銓舉法,虛陛下詔,一舉三失,由鳳致之。乞治鳳罪,而罷得林。」御史潘鏜亦言:「鳳、得林操中外大柄,中人效尤,弊將安底。」帝皆不聽。浩既削籍,瑾憾未釋,復坐先所劾武昌知府陳晦不實,與安甫、蕃、熙、學禮、崑六人,逮杖闕下。瑾誅,起浩知邵武府。入覲,陳利弊五事,悉施行。嘉靖中,歷官兩京大理卿。帝郊祀,有犯蹕者,法司欲置重典,浩執奏,得不死。十年夏,雷震午門,自劾致仕歸,年九十二卒。
貢安甫,字克仁,江陰人。弘治九年進士。授長垣知縣。孝宗時,擢御史,嘗疏劾壽寧侯張鶴齡。正德初,考功郎楊子器以山陵事下詔獄,安甫疏力救。兵部尚書劉大夏為中官所扼謝病去,戶部侍郎陳清遷南京工部尚書,安甫率御史請還大夏而罷清。報聞。彥徽等公疏,安甫筆也,瑾知之,故列奸黨以安甫首南御史。家居十年,終歲不入城市。後起山東僉事,甫三月,引疾歸。
史良佐,字禹臣,亦江陰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行人擢御史。後起雲南副使。平十八寨苗,賜白金文綺。濬海口,溉田千頃,滇人頌之。
李熙,上元人。弘治九年進士。由將樂知縣擢御史。十八年。奸人徐俊等造謠言,帝遣官齎駕帖至南京,有所捕治,已而知其妄。熙公疏言:「陛下於此事威與明少損矣。儻奸人效尤,妄以蜚語中善類,害何可勝言。」事下法司,亦力言駕帖之害,帝納之。正德元年九月,以災異,復偕御史陳十事。瑾誅,得禍者皆起,熙獨廢。世宗嗣位,始起饒州知府,遷浙江副使,以清操聞。
姚學禮,巴人,家京師。弘治六年進士。正德元年,公疏諫佚游,不納。後起雲南僉事,終參議。
張鳴鳳,清平人。弘治九年進士,為永康知縣。有政績,擢御史。後起湖廣僉事,進副使,母憂歸,卒。蔣欽杖死,別有傳。
曹閔,上海人。弘治九年進士,為沙縣知縣。被征,民號泣攀留,累日不得去。既與崑等同得罪。後當起官,以養母不出。母終,枕塊,得寒疾卒。
黃昭道,平江人,弘治十二年進士。後起廣西僉事,再遷雲南參政。撫木邦、孟密有功。終左布政使。
王弘,六合人,弘治六年進士。
蕭乾元,萬安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王蕃、任諾鞫獄時,抵不與知,不足載。
王良臣,陳州人。弘治六年進士。官南京御史。瑾誅,起山東副使,終按察使。
蔣欽,字子修,常熟人。弘治九年進士。授衛輝推官。征擢南京御史,數有論奏。
正德元年,劉瑾逐大學士劉健、謝遷,欽偕同官薄彥徽等切諫。瑾大怒,逮下詔獄,廷杖為民。居三日,欽獨具疏曰:「劉瑾,小豎耳。陛下親以腹心,倚以耳目,待以股肱,殊不知瑾悖逆之徒,蠹國之賊也。忿臣等奏留二輔,抑諸權奸,矯旨逮問,予杖削職。然臣思畎畝猶不忘君,況待命席,目擊時弊,烏忍不言。昨瑾要索天下三司官賄,人千金,甚有至五千金者,不與則貶斥,與之則遷擢。通國皆寒心,而陛下獨用之於左右,是不知左右有賊,而以賊為腹心也。給事中劉指陛下暗於用人,昏於行事,而瑾削其秩,撻辱之。矯旨禁諸言官,無得妄生議論。不言則失於坐視,言之則虐以非法。通國皆寒心,而陛下獨用之於前後,是不知前後有賊,而以賊為耳目股肱也。一賊弄權,萬民失望,愁嘆之聲動徹天地。陛下顧懵然不聞,縱之使壞天下事,亂祖宗法。陛下尚何以自立乎?幸聽臣言,急誅瑾以謝天下,然後殺臣以謝瑾。使朝廷一正,萬邪不能入,君心一正,萬欲不能侵,臣之願也。今日之國家,乃祖宗之國家也。陛下苟重祖宗之國家,則聽臣所奏。如其輕之,則任瑾所欺。」疏入,再杖三十,系獄。
越三日,復具疏曰:「臣與賊瑾勢不兩立。賊瑾蓄惡已非一朝,乘間起釁,乃其本志。陛下日與嬉遊,茫不知悟。內外臣庶,凜如冰淵。臣昨再疏受杖,血肉淋漓,伏枕獄中,終難自默,願借上方劍斬之。朱云何人,臣肯少讓?陛下試將臣較瑾,瑾忠乎,臣忠乎?忠與不忠,天下皆知之,陛下亦洞然知之,何仇於臣,而信任此逆賊耶?臣骨肉都銷,涕泗交作,七十二歲老父,不顧養矣。臣死何足惜,但陛下覆國喪家之禍起於旦夕,是大可惜也。陛下誠殺瑾梟之午門,使天下知臣欽有敢諫之直,陛下有誅賊之明。陛下不殺此賊,當先殺臣,使臣得與龍逢、比干同游地下,臣誠不願與此賊並生。」疏入,復杖三十。
方欽屬草時,燈下微聞鬼聲。欽念疏上且掇奇禍,此殆先人之靈欲吾寢此奏耳。因整衣冠立曰:「果先人,盍厲聲以告。」言未已,聲出壁間,益悽愴。欽嘆曰:「業己委身,義不得顧私,使緘默負國為先人羞,不孝孰甚!」復坐,奮筆曰:「死即死,此藁不可易也!」聲遂止。杖後三日,卒於獄,年四十九。瑾誅,贈光祿少卿。嘉靖中,賜祭葬,錄一子入監。
周璽,字天章,廬州衛人。弘治九年進士。授吏科給事中。三遷禮科都給事中。慷慨好言事。
武宗初即位,請毀新立寺觀,屏逐法王、真人,停止醮事,並論前中官齊玄煉丹糜金罪。頃之,以久雨,偕同官劾侍郎李溫、太監苗逵。九月,以星變,復劾溫及尚書崔志端、熊翀、賈斌,都御史金澤、徐源等,翀、溫、澤因是罷。帝遣中官韋興守鄖陽,璽力言不可。尋復偕同官言:「邇者聰明日蔽,膏澤未施。講學一暴而十寒,詔令朝更而夕改。冗員方革復留,鎮監撤還更遣。解戶困於交收,鹽政壞於陳乞。厚戚畹而駕帖頻頒,私近習而帑藏不核。不可不亟為釐正。」不聽。
正德元年復應詔陳八事,中劾大寮賈斌等十一人,中官李興等三人,勛戚張懋等七人,邊將朱廷、解端、李稽等三人。未幾,言:「陛下即位以來,鷹犬之好,糜費日甚。如是不已,則酒色游觀,便佞邪僻,凡可以悅耳目盪心志者,將無所不至。光祿上供,視舊十增七八,新政已爾,何以克終。」御史何天衢等亦以為言。章下禮部,尚書張昇請從之。帝雖不加譴,不能用也。
明年擢順天府丞。璽論諫深切,率與中官牴牾,劉瑾等積不能堪。至是,命璽與監丞張淮、侍郎張縉、都御史張鸞、錦衣都指揮楊玉勘近縣皇莊。玉,瑾黨,三人皆下之。璽辭色無假,且公移與玉止牒文。玉奏璽侮慢敕使,瑾即矯旨逮下詔獄,搒掠死。瑾誅,詔復官賜祭,恤其家。嘉靖初,錄一子。
又御史塗禎,新淦人也。弘治十二年進士。初為江陰知縣。正德初,巡鹽長蘆。瑾縱私人中鹽,又命其黨畢真托取海物,侵奪商利,禎皆據法裁之。比還朝,遇瑾止長揖。瑾怒,矯旨下詔獄。江陰人在都下者,謀斂錢賂瑾解之,禎不可,喟然曰:「死耳,豈以污父老哉。」遂杖三十,論戍肅州,創重竟死獄中。瑾怒未已,取其子朴補伍。瑾誅,朴乃還,禎復官賜祭。
湯禮敬,字仁甫,丹徒人。弘治九年進士。授行人,擢刑科給事中。
正德初,上言:「陛下踐阼以來,上天屢示災譴。不謹天戒,惟走馬射獵,遊樂無度。頃四月中旬,雷電雨雹,當六陽用事時,陰氣乃與之抗,此幸臣竊權,忠鯁疏遠之應也。」已,又論兩廣鎮監韋經,又偕九卿伏闕請誅「八黨」。劉瑾銜之,尋以其請當審奏囚決之日,有愬冤者屏勿奏,指為變祖制,謫薊州判官。後列奸黨給事中十六人,禮敬居首,罷歸。未幾卒。
瑾惡言官譏切時政多刺己,輒假他事坐之。禮敬得罪後,有王渙、何紹正。
王渙,字時霖,象山人。弘治九年進士。由長樂知縣征授御史。正德元年,應詔條上應天要道五事,語多斥宦官。明年出視山海諸關,以病謝事未行。盜發其部內,都御史劉宇承瑾指劾渙失報。逮下詔獄,杖之,斥為民。瑾敗,復官致仕。
何紹正,淳安人。弘治十五年進士。授行人。正德三年擢吏科給事中。中官廖堂鎮河南,奏保方面數人,且擅擬遷調,吏部尚書許進等不能難,紹正劾之。瑾不得已責堂自陳,而心甚銜紹正。及冬,坐頒歷導駕失儀,杖之闕下,謫海州判官。屢遷池州知府,築銅陵五十餘圩以備旱潦。宸濠反,攻安慶,池人震恐,紹正登陴固守。事平,增俸一級,遷江西參政致仕。池人為立祠,與宋包拯並祀。
許天錫,字啟衷,閩縣人。弘治六年進士。改庶吉士。思親成疾,陳情乞假。孝宗賜傳以行。還朝,授吏科給事中。時言官何天衢、倪天明與天錫並負時望,都人有「台省三天」之目。
十二年,建安書林火。天錫言:「去歲闕里孔廟災,今茲建安又火,古今書版盪為灰燼。闕里,道所從出;書林,文章所萃聚也。春秋書宣榭火,說者曰:『榭所以藏樂器也。天意若曰不能行政令,何以禮樂為?禮樂不行,天故火其藏以戒也。』頃師儒失職,正教不修。上之所尚者浮華,下之所習者枝葉。此番災變,似欲為儒林一掃積垢。宜因此遣官臨視,刊定經史有益之書。其餘晚宋陳言,如論范、論草、策略、策海、文衡、文髓、主意、講章之類,悉行禁刻,其於培養人才,實非淺鮮。」所司議從其言,就令提學官校勘。
大同失事,天錫往核,具得其狀,巡撫洪漢、中官劉雲、總兵官王璽以下咸獲罪。內使劉雄怒儀真知縣徐淮廚傳不飭,愬之南京守備中官以聞,逮淮系詔獄。天錫及御史馮允中論救,卒調淮邊縣。御史文森、張津、曾大有言事下吏,崔志端由道士擢尚書,天錫皆力爭。
十七年五月,天變求言。上疏曰:「外官三年考察,又有撫按監臨,科道糾劾,其法已無可加。惟兩京堂上官例不考核。而五品以下雖有十年考察之條,居官率限九載,或年勞轉遷,或服除改補,不能及期。今請以六年為期,通行考察。其大寮曾經彈劾者,悉令自陳而簡去之,用儆有位。古者,災異策免三公,陰霖輒避位。今大臣不引咎,陛下又不行策免,宜且革公孤銜,俟天心既回,徐還厥職。祖宗御內官,恩不泛施,法不輕貸。內府二十四監局及在外管事者,並有常員。近年諸監局掌印、僉事多至三四十人,他管事無數,留都亦然。憑陵奢暴,蠹蝕民膏,第宅連雲,田園遍野,膏粱厭於輿台,文繡被乎狗馬。凡若此類,皆足召變。乞敕司禮監會內閣嚴行考察,以定去留。此後,或三年、五年一行,永為定製。」帝善之。於是令兩京四品以上並自陳聽命,五品下六年考察,遂著為令。惟大臣削公孤及內官考察,事格不行。尋與御史何深核牛馬房,條上便利十四事,歲省芻豆費五十餘萬。
武宗即位之七月,因災異上疏,請痛加修省,廣求直言,遷工科左給事中。正德元元,奉使封安南,在道進都給事中。三年春,竣事還朝。見朝事大變,敢言者皆貶斥,而劉瑾肆虐加甚,天錫大憤。六月朔,清核內庫,得瑾侵匿數十事。知奏上必罹禍,乃夜具登聞鼓狀,將以尸諫,令家人於身後上之,遂自經。時妻子無從者,一童侍側,匿其狀而遁。或曰瑾懼天錫發其罪,夜令人縊殺之,莫能明也。時有旨令錦衣衛點閱六科給事中,不至者劾之。錦衣帥劾天錫三日不至。訊之,死矣。聞者哀之。
方瑾用事,橫甚,尤惡諫官,懼禍者往往自盡。
海陽周鑰,弘治十五年進士。為兵科給事中,勘事淮安,與知府趙俊善。俊許貸千金,既而不與。時奉使還者,瑾皆索重賄。鑰計無所出,舟行至桃源,自刎。從者救之,已不能言,取紙書「趙知府悞我」,遂卒。事聞,系俊至京,責鑰死狀,竟坐俊罪。
平定郗夔,弘治十五年進士,為禮科給事中。正德五年,出核延綏戰功,瑾屬其私人。夔念從之則違國典,不從則得禍,遂自經死。
瓊山馮顒,弘治九年進士。為御史,嘗以事忤瑾,為所誣,自經死。顒初為主事,官軍討叛黎符南蛇久不克,顒歷陳致變之由,請購已革土官子孫,俾召集舊卒,以夷攻夷,有功則復舊職。尚書劉大夏亟稱之,奏行其策。正德初,偕中官高金勘涇王所乞莊地,清還二千七百餘頃。而不得其死,人皆惜之。
瑾誅,天錫、鑰、夔、顒俱復官賜祭,且恤其家。嘉靖中,天錫子春訟冤,復賜祭葬。
方瑾敗時,刑部員外郎夾江宿進疏陳六事,言:「忤逆瑾死者,內臣如王岳、范亨,言官如許天錫、周鑰,並宜恤贈。又附瑾大臣,如兵部尚書王敞等及內侍餘黨,俱宜斥。」疏入,帝怒將親鞫之,命張永召閣臣李東陽。東陽語永曰:「後生狂妄,且日暮非見君時,幸少寬之。」永入,少頃執進至午門,杖五十,削籍歸,未幾卒。世宗初,贈光祿少卿。
徐文溥,字可大,開化人。正德六年進士。授南京禮科給事中。劾尚書劉櫻、都御史李士實、侍郎呂獻、大理卿茆欽,而請召還致仕尚書孫交、傅珪。時論以為當。
寧王宸濠求復護衛,文溥諫曰:「曩因寧藩不靖,英廟革其護衛、屯田。及逆瑾亂政,重賄謀復。瑾既伏誅,陛下又革之,正欲制以義而安全之耳。乃曰『驅使乏人』。夫晏居深邃,靡征討之勞,安享尊榮,無居守之責,何所用而乏人?且王暴行大彰:剝削商民,挾制官吏,招誘無賴,廣行劫掠,致舟航斷絕,邑里蕭條,萬民莫不切齒。及今止之,猶恐不逮,顧可縱之加恣,假翼於虎乎?貢獻本有定製,乃無故馳騁飛騎,出入都城,伺察動靜。況今海內多故,天變未息,意外之虞實未易料。宜裁以大義,勿徇私情,罪其獻謀之人,逐彼偵事之使,宗社幸甚。」時宸濠奧援甚眾,疏入,人咸危之,帝但責其妄言而已。又請擇建儲貳,不報。
十年四月復偕同官上疏曰:「頃因災異,禮部奏請修省。伏讀聖諭,謂『事關朕躬者,皆已知之』。臣惟茲一念之誠,足以孚上帝迓休命矣。雖然,知之非艱,行之維艱。陛下誠能經筵講學,早朝勤政;布寬恤以安人心,躬獻享以重宗廟;孝養慈闈,敬事蒼昊;舍豹房而居大內,遠嬖倖而近儒臣;禁中不為貿易,皇店不以罔財;還邊兵於故伍,斥番僧於外寺;毋昵俳優,盡屏義子;馬氏已醮之女弗留乎後宮,馬昂梟獍之族立奪其兵柄;停諸路之織造,罷不急之土木;汰倉局門戶之內官,禁水陸舟車之進奉;出留中奏牘以達下情,省傳奉冗員以慎名器;則陛下所謂『事關朕躬』,非徒知之,且一一行之,而不轉禍為福者,未之有也。」報聞。
初,帝聽中官崔瑤、史宣、劉琅、於喜誣奏,先後逮知府翟唐,部曹王鑾、王瑞之,御史施儒、張經等,又入中官王堂譖,下僉事韓邦奇獄。文溥言:「朝廷刑威所及,乃在奄侍一言。旗校繹絡於道途,縉紳駢首於狴犴,遠近震駭,上下屏氣。向一瑾亂政於內,今數瑾縱橫於外。乞並下堂法司,且追治瑤等誣罔罪。」帝不聽,遂引疾去。
世宗即位,廷臣交薦,起河南參議。未幾,以念母乞歸。撫按請移近地便養,乃改福建。尋遷廣東副使。上言十事,多涉權要,恐貽母憂,復引疾歸。行至玉山卒。
翟唐,字堯佐,長垣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壽光知縣召為御史。正德四年出按湖廣,奏言:「四川賊首劉烈僭號設官,必將為大患。湖廣、陝西壤地相接,入竹山可抵荊、襄,入漢中可抵秦、隴。今內外壅蔽,獎諭切責,率皆虛文,宜切圖預備之策。」時劉瑾竊柄,以唐言「壅蔽」,尤惡之。兵部尚書王敞希指,言今蕩滌宿弊,唐乃云然,宜令指實。會瑾怒稍解,乃切責而宥之。久之,遷知寧波府。市舶中官崔瑤藉貢物擾民,為唐所裁抑,且杖其黨王臣,臣尋病死。瑤奏唐阻截貢獻,笞殺貢使。帝怒,逮下詔獄。巡按御史趙春等交章救之。給事中范洵亦言唐被逮日,軍民遮道涕泣,請宥令還任。帝不聽,謫雲南嵩明知州。再遷陝西副使卒。
王鑾,字廷和,大庾人。正德三年進士。授邵武知縣。入為都水主事,出轄徐沛閘河。十一年,織造中官史宣過其地,索挽夫千人,沛縣知縣胡守約給其半。宣怒,自至縣捕吏,鑾助守約與抗。宣誣奏於朝,逮系詔獄。以言官論救,守約罷官,鑾輸贖還職。已,分司南旺,又捕誅中官廖堂侄廖鵬之黨。嘉靖初,遷武昌知府。鎮守中官李景儒歲進魚鮓多科率,鑾疏請罷之。楚府徵稅,茶商重困。鑾謂稅當歸官,力與爭,王詆為毀辱親王。鑾遂請終養,不待報竟歸。後吏部坐以擅離職守,奪官。
張士隆,字仲修,安陽人。弘治八年舉鄉試,入太學。與同縣崔銑及寇天敘、馬卿、呂柟輩相砥礪,以學行聞。十八年成進士,授廣信推官。
正德六年入為御史。巡鹽河東,劾去貪污運使劉愉。建正學書院,興起文教。九年,乾清宮災,上疏曰:「陛下前有逆瑾之變,後遭薊盜之亂,猶不知警。方且興居無度,狎昵匪人。積戎丑于禁中,戲干戈於臥內。徹旦燕遊,萬幾不理。寵信內侍,濁亂朝綱。致民困盜起,財盡兵疲。禍機潛蓄,恐大命難保。夫裒衣博帶之雅,孰與市井狡儈之群;廣細之娛,孰與鞍馬驅馳之險。」不報。
出按鳳陽。織造中官史宣列黃梃二於騶前,號為「賜棍」,每以抶人,有至死者,自都御史以下莫敢問,士隆劾奏之。又劾錦衣千戶廖鎧奸利事,且曰:「鎧虐陝西,即其父鵬虐河南故習也。河南以鵬故召亂,鎧又欲亂陝西。乞置鎧父子於法,並召還廖鑾,以釋陝人之憤。」鑾,鎧所從鎮陝西者也。錢寧素昵鎧,見疏大恨,遂因士隆按薛鳳鳴獄以陷之。鳳鳴者,寶坻人,先為御史,坐罪削籍,諂事諸佞幸,尤善寧。與從弟鳳翔有隙,嗾緝事者發其私,下吏論死。刑部疑有冤,並捕鞫鳳鳴。鳳鳴懼,使其妾訴枉,自剄長安門外,詞連寶坻知縣周在及素所讎者數十人,悉逮付法司,而鳳鳴得釋。士隆與御史許完先後按治,復捕鳳鳴對簿,釋在還職。寧怒,令鳳鳴女告士隆、完治獄偏枉。遂下詔獄,謫士隆晉州判官。久之,擢知州。
世宗立,詔復故官,出為陝西副使。漢中賊王大等匿豪家,結回回為亂。士隆下令,匿賊者罪及妻孥無赦。賊無所容,遂就擒滅。築堰溉田千頃,民利之。卒於官。
張文明,字應奎,陽曲人。正德六年進士。授行人,擢御史,巡按遼東,尋按陝西。鎮守中官廖堂貪恣,文明捕治其爪牙二十四人,堂大恨。
十三年,車駕幸延綏。文明馳疏諫,極陳災異,且言江彬逢惡導非,亟宜行誅,朝臣匡救無聞,亦當罰治。帝不省。既而文明朝行在。諸權幸扈從者,文明裁抑之,所需多不應。司禮太監張忠等譖於帝,言諸生毆旗校,文明縱勿治,帝怒,命械赴京師,下詔獄。明年春,言官交章請宥,不報。比駕旋,命執至豹房,帝將親鞫。文明自謂必死。及見帝,命釋之,謫電白典史。時劉瑾雖誅,佞幸猶熾,中外諫官被禍者不可勝數。文明止於貶謫,人以為幸。
世宗立,召復故官,尋出為松江知府。甫抵任,卒。巡按御史馬錄頌其忠,詔贈太常少卿。
陳鼎,字大器,其先宣城人。高祖尚書迪,死惠帝之難,子孫戍登州衛,遂占籍焉。鼎舉弘治十八年進士。正德四年授禮科試給事中。鎮守河南中官廖堂,福建人也,弟鵬之子鎧冒籍中河南鄉試。物議沸騰,畏堂莫敢與難。鼎上章發其事,鎧遂除名,堂、鵬大恨。會流寇起,鼎陳弭盜機宜。堂囑權幸摘其語激帝怒,下詔獄掠治。謂鼎前籍平江伯貲產,附劉瑾增估物價,疑有侵盜。尚書楊一清救之,乃釋為民。世宗立,復故官,遷河南參議。妖人馬隆等為亂,鼎督兵誅之。改陝西副使,擢浙江按察使,廉介正直,不通私謁。召為應天府尹,未任卒。
賀泰,字志同,吳縣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衢州府推官入為御史。武宗收京師無賴及宦官廝養為義子,一日而賜國姓者百二十七人,泰抗言其非。諸人激帝怒,謫衢州推官。終廣東參議。
張璞,字中善,江夏人。弘治十八年進士。由歸安知縣召授御史。正德八年出按雲南,鎮守中官梁裕貪橫,璞裁抑之。為所誣,逮赴詔獄,死獄中。世宗嗣位,贈太僕少卿,賜祭葬。
成文,大同山陰人。弘治十五年進士。由知縣擢御史。正德中,阿爾禿廝、亦不剌與小王子戰敗,引所部駐甘肅塞外,時入寇,掠陷堡砦五十有三。巡撫張翼、鎮守太監朱彬等反冒奏首功千九百有餘,以捷奏者十有一。文出巡按,盡發其奸,翼等賄中人傾文。會文劾僉事趙應龍,應龍亦訐文細事,遂逮文,斥為民。嘉靖中起用,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撫遼東,告歸,卒。
李翰臣,大同人。正德三年進士。官御史,巡按山東。吏部主事梁谷誣歸善王當沍謀叛,翰臣劾谷挾私。近幸方欲邀功,責翰臣為叛人掩飾。逮系詔獄,謫德州判官。終山東副使。
張經,興州左衛人。正德六年進士。官御史。出按宣府,劾鎮守中官於喜貪肆罪。為喜所訐,逮系詔獄,謫雲南河西典史。尋卒。世宗初,贈祭如張璞。
毛思義,陽信人。弘治十五年進士。官永平知府。正德十三年駕幸昌平,民間婦女驚避。思義下令言:「大喪未舉,車駕必不遠出。非有文書。妄稱駕至擾民者,治以法。」鎮守中官郭原與思義有隙,以聞。立逮下詔獄,系半歲,謫雲南安寧知州。嘉靖中,累遷副都御史、應天巡撫。
胡文璧,耒陽人。弘治十二年進士。正德初,由戶部郎中改御史。出知鳳陽,遷天津副使。中官張忠督直沽皇莊,縱群小牟利,文璧捕治之。為所構,械繫詔獄,謫延安府照磨。嘉靖初,累官四川按察使。
王相,光山人。正德三年進士。官御史。十二年巡按山東。鎮守中官黎鑒假進貢苛斂,相檄郡縣毋輒行。鑒怒,誣奏於朝。逮系詔獄,謫高郵判官。未幾卒。嘉靖初。贈光祿少卿。
董相,嵩縣人,正德六年進士。官御史。巡視居庸諸關。江彬遣小校米英執人於平谷,恃勢橫甚。相收而杖之,將以聞。彬遽譖於帝,械繫詔獄,謫判徐州。嘉靖初,召復故官。終山東副使。
劉士元,彭縣人。正德六年進士。官御史,巡按畿輔。十三年,帝獵古北口,將招朵顏衛花當、把兒孫等燕勞,士元陳四不可。先是,帝幸河西務,指揮黃勛假供奉擾民,士元按之。勛懼,逃赴行在,因嬖倖譖於帝,雲士元聞駕至,令民間盡嫁其女,藏匿婦人。帝怒,命裸縛面訊之。野次無杖,取生柳干痛笞之四十,幾死,囚檻車馳入京。並執知縣曹俊等十餘人,同系詔獄。都御史王璟及科道陳霑、牛天麟等交章論救,不報,謫麟山驛丞。世宗立,復故官,出為湖州知府,遷湖廣副使。修荒政,積粟百萬餘石。事聞,被旌勞。嘉靖九年屢遷右副都御史,巡撫貴州。居三年罷。
范輅,字以載,桂陽人。正德六年進士。授行人,除南京御史。武宗久無子,輅偕同官請擇宗室賢者育宮中,以宋仁宗為法,不報。先後劾中官黎安、劉琅及衛官簡文、王忠罪。又論馬姬有娠,不當入宮。語皆切直。
尋命清軍江西。寧王宸濠令諸司以朝服見,輅不可。奏言:「高帝定製,王府屬僚稱官,後乃稱臣,其餘文武及京官出使者皆稱官,朝使相見以便服。今天下王府儀注,制未畫一。臣以為尊無二上,凡不稱臣者,皆不宜具朝服,以嚴大防。」章下禮官議。宸濠馳疏爭之,廷議請如輅言。宸濠伶人秦榮僭侈,輅劾治之。又劾鎮守太監畢真貪虐十五事,疏留不下。真乃摭他事誣之,遂逮下詔獄。值帝巡幸,淹系經年。至十四年四月始謫龍州宣撫司經歷。未幾,宸濠及真謀逆誅,御史謝源、伍希儒等交章薦輅。未及召,世宗立,復故官。遷福建僉事,轉江西副使,致仕歸。又用胡世寧薦,起密雲兵備副使。討礦賊有功,歷江西、福建左、右布政使。卒官。
張欽,字敬之,順天通州人。正德六年進士。由行人授御史,巡視居庸諸關。
十二年七月,帝聽江彬言,將出關幸宣府。欽上疏諫曰:「臣聞明主不惡切直之言以納忠,烈士不憚死亡之誅以極諫。比者,人言紛紛,謂車駕欲度居庸,遠遊邊塞。臣度陛下非漫遊,蓋欲親征北寇也。不知北寇猖獗,但可遣將徂征,豈宜親勞萬乘。英宗不聽大臣言,六師遠駕,遂成己巳之變。且匹夫猶不自輕,陛下奈何以宗廟社稷之身蹈不測之險。今內無親王監國,又無太子臨朝。外之甘肅有土番之患,江右有輂賊之擾,淮南有漕運之艱,巴蜀有採辦之困。京畿諸郡夏麥少收,秋潦為沴。而陛下不虞禍變,欲縱轡長驅,觀兵絕塞,臣竊危之。」已,聞朝臣切諫皆不納,復疏言:「臣愚以為乘輿不可出者有三:人心搖動,供億浩繁,一也;遠涉險阻,兩宮懸念,二也;北寇方張,難與之角,三也。臣職居言路,奉詔巡關,分當效死,不敢愛身以負陛下。」疏入,不報。
八月朔,帝微行至昌平,傳報出關甚急。欽命指揮孫璽閉關,納門鑰藏之。分守中官劉嵩欲詣昌平朝謁,欽止之曰:「車駕將出關,是我與君今日死生之會也。關不開,車駕不得出,違天子命,當死。關開,車駕得出,天下事不可知。萬一有如『土木』,我與君亦死。寧坐不開關死,死且不朽。」頃之,帝召璽。璽曰:「御史在,臣不敢擅離。」乃更召嵩。嵩謂欽曰:「吾主上家奴也,敢不赴。」欽因負敕印手劍坐關門下曰:「敢言開關者,斬。」夜草疏曰:「臣聞天子將有親征之事,必先期下詔廷臣集議。其行也,六軍翼衛,百官扈從,而後有車馬之音,羽旄之美。今寂然一不聞,輒云『車駕即日過關』,此必有假陛下名出邊勾賊者,臣請捕其人,明正典刑。若陛下果欲出關,必兩宮用寶,臣乃敢開,不然萬死不奉詔。」奏未達,使者復來。欽拔劍叱之曰:「此詐也。」使者懼而返,為帝言「張御史幾殺臣」。帝大怒,顧朱寧:「為我趣捕殺御史。」會梁儲、蔣冕等追至沙河,請帝歸京師。帝徘徊未決,而欽疏亦至,廷臣又多諫者,帝不得已乃自昌平還,意怏怏未已。又二十餘日,欽巡白羊口。帝微服自德勝門出,夜宿羊房民舍,遂疾馳出關,數問御史安在。欽聞,追之,已不及,欲再疏諫,而帝使中官谷大用守關,禁毋得出一人。欽感憤,西望痛哭。於是京師盛傳張御史閉關三疏雲。明年,帝從宣府還。至關,笑曰「前御史阻我,我今已歸矣」,然亦不之罪也。
世宗嗣位,出為漢中知府。累官太僕卿。嘉靖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四川。召為工部左侍郎,被論罷。
欽初姓李。既通顯,始復其姓。事父母孝。有不悅,長跪請,至解乃已。
周廣,字克之,崑山人。弘治十八年進士。歷知莆田、吉水二縣。
正德中,以治最征授御史,疏陳四事,略言:
三代以前,未有佛法。況剌麻尤釋教所不齒。耳貫銅環,身衣赭服,殘破禮法,肆為淫邪。宜投四裔,以御魑魅,奈何令近君側,為群盜興兵口實哉!
昔禹戒舜曰:「毋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紂之迷亂,酗於酒德。」今之伶人,助慢游迷亂者也。唐莊宗與伶官戲狎,一夫夜呼,倉皇出走。臣謂宜遣逐樂工,不復籍之禁內,乃所以放鄭聲也。
陛下承祖宗統緒,而群小獻媚熒惑,致三宮鎖怨,蘭殿無征。雖陛下春秋鼎盛,獨不思萬世計乎?中人稍有資產,猶畜妾媵以圖嗣續。未有專養螟蛉,不顧祖宗繼嗣者也。義子錢寧本宦豎蒼頭,濫寵已極,乃復攘敓貨賄,輕蔑王章。甚至投刺於人,自稱皇庶子,僭逾之罪所不忍言。陛下何不慎選宗室之賢者,置諸左右,以待皇嗣之生。諸義兒、養子俱奪其名爵,乃所以遠佞人也。
近兩京言官論大臣禦寇不職者,陛下率優容,即武將失律亦赦不誅。故兵氣不揚,功成無日,川原白骨,積如丘山。夫出師十萬,日費千金。今海內困憊已骨見而肉消矣,諸統兵大臣如陳金、陸完輩可任其優遊玩寇,不加切責哉!請定期責令成功,以贖前罪。
寧見疏大怒,留之不下,傳旨謫廣東懷遠驛丞。主事曹琥救之,亦被謫。寧怒不已,使人遮道刺廣。廣知之,易姓名,變服,潛行四百餘里乃免。武定侯郭勛鎮廣東,承寧風旨以白金試廣,廣拒不受。伺廣謁御史,攝致軍門,棰系幾死,御史救之始解。越二年,遷建昌知縣,有惠政。寧矯旨再謫竹寨驛丞。
世宗即位,復故官,歷江西副使,提督學校。嘉靖二年舉治行卓異,擢福建按察使。鎮守中官以百金饋,廣貯之庫,將劾之。中官懼,謝罪,自是不敢撓。六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江西,墨吏望風去。將限豪右田,不果。明年拜南京刑部右侍郎。居二年,暴疾卒。嘉靖末,贈右都御史。
廣初以鄉舉入太學,師章懋。在里閈,與魏校友善。平生嚴冷無笑容。居官公強,弗受請託,士類莫不憚之。
曹琥,字瑞卿,巢人。弘治十八年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改戶部。既抗疏救廣,吏部擬調河南通判。寧欲遠竄,乃改尋甸,再遷廣信同知。寧王暨鎮守中貴托貢獻,頻有徵斂。琥攝府事,堅持不予,士民德之。擢鞏昌知府,未任卒。嘉靖初,贈光祿卿。
石天柱,字季瞻,岳池人。正德三年進士。當除給事中,吏科李憲請如御史例,試職一年,授戶科試給事中。乾清宮災,上言:「今日外列皇店,內張酒館。寵信番僧,從其鬼教。招集邊卒,襲其衣裝。甚者結為昆弟,無復尊卑。數離深宮,馳驅郊外。章疏置之高閣,視朝月止再三。視老成為贅疣,待義子以心腹。時享不親,慈闈罕至。不思前星未耀,儲位久虛。既不常御宮中,又弗預選宗室。何以消禍本,計久長哉!」屢遷工科都給事中。
十一年,都督馬昂進其女弟,已有娠,帝嬖之。天柱率同官合詞抗論,未報。又上疏曰:「臣等請出孕婦,未蒙進止。竊疑陛下之意將遂立為己子歟?秦以呂易嬴而嬴亡,晉以牛易馬而馬滅。彼二君者特出不知,致墮奸計,謂陛下亦為之耶?天位至尊,神明之胄,尚不易負荷,而況麼之子。借使以陛下威力成於一時,異日諸王宗室肯坐視祖宗基業與他人乎?內外大臣肯俯首立於其朝乎?望急遣出,以清宮禁,消天下疑。」卒不報。
泰山有碧霞元君祠,中官黎鑒請收香錢為修繕費。天柱言祀典惟有東嶽神,無所謂碧霞元君者,淫祀非禮,不可許。十二年四月詔毀西安門外鳴玉、積慶二坊民居,有所營建,天柱等疏請停止。帝皆不省。
是年,帝始巡遊塞外,營鎮國府於宣府,天柱率同官力諫。孝貞純皇后將葬,帝假啟土為名,欲復巡幸。天柱念帝盤游無度,廷臣雖諫,帝意不回,思所以感動之者,乃刺血草疏,略曰:「臣竊自念,生臣之身者,臣之親也。成臣之身者,累朝之恩也。感成身之恩欲報之於陛下者,臣之心也。因刺臣血,以寫臣心,明臣愚忠,冀陛下憐察。數年以來,星變地震,大水奇荒,災異不可勝數,而陛下不悟,禍延太皇太后。天之意,欲陛下居衰絰中,悔過自新,以保大業也。尚或不悟,天意或幾乎息矣。喪禮大事,人子所當自盡。陛下於太皇太后未能盡孝,則群臣於陛下必不能盡忠。不忠,將無所不至,猝有變故,人心瓦解矣。夫大位者,奸之窺也。昔太康田於洛、汭,煬帝行幸江都,皆以致敗,可不鑒哉!方今朝廷空,城市空,倉廩空,邊鄙空,天下皆知危亡之禍,獨陛下不知耳。治亂安危,在此行止。此臣所痛心為陛下惜,復昧死為陛下言也。」凡數千言。當天柱刺血時,恐為家人所阻,避居密室,雖妻子不知。既上,即易服待罪。聞者皆感愴,而帝不悟也。
逾月,兵部尚書王瓊欲因哈密事殺都御史彭澤。廷臣集議,瓊盛氣以待,眾不敢發言。天柱與同官王爌力明澤無罪,乃得罷為民。瓊怒,取中旨出兩人於外,天柱得臨安推官。世宗即位,召復舊職。遷大理丞,未幾卒。久之,子請恤,特予祭。
贊曰:諫臣之職,在糾慝弼違。諸臣戒盤游,斥權幸,引義力爭,無忝厥職矣。武宗主德雖荒,然文明止於遠竄,入關不罪張欽,其天姿固非殘暴酷烈者比。而義兒、閹豎,煬灶為奸。桁楊交錯於闕庭,忠直負痛於狴戶。批鱗者尚獲生全,投鼠者必陷死地。元氣日削,朝野震驚,祚以不延,統幾中絕。風愆之訓,垂戒不亦切乎。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九‧列傳第七十七 李文祥 孫磐徐珪 胡爟周時從 王雄 羅僑 葉釗劉天麒 戴冠 黃鞏 陸震 夏良勝萬潮等 何遵劉校等
李文祥,字天瑞,麻城人。祖正芳,山西布政使。父 3d7e.gif ,陝西參政。文祥自幼俊異。弱冠舉於鄉,成化末登進士。萬安當國,重其才。以孫弘璧與同榜,款於家,文祥意弗慊也。屬題畫鳩,語含刺,安深銜之。未幾,孝宗嗣位,即上封事,略曰:
祖宗設內閣、六部,贊萬幾,理庶務,職至重也。頃者,在位多匪人,權移內侍。賞罰任其喜怒,禍福聽其轉移。讎視言官,公行賄賂。阿之則交引驟遷,忤之則巧讒遠竄。朝野寒心,道路側目。望陛下密察渠魁,明彰國憲,擇謹厚者供使令。更博選大臣,咨諏治理,推心委任,不復嫌疑,然後體統正而近習不得肆也。
祖宗定律,輕重適宜。頃法司專徇己私,不恤國典。豪強者雖重必寬,貧弱者雖輕必罪。惠及奸宄,養成玩俗。兼之風尚奢麗,禮制蕩然。豪民僭王者之居,富室擬公侯之服。奇技淫巧,上下同流。望陛下申明舊章,俾法曹遵律令,臣庶各守等威,然後禮法明而人心不敢玩也。
然國無其人,誰與共理?致仕尚書王恕、王竑,孤忠自許,齒力未衰;南京主事林俊、思南通判王純,剛方植躬,才品兼茂。望陛下起列朝端,資其議論,必有裨益,可翊明時。且賢才難得,自古為然。習俗移人,豪傑不免。惟茲臣庶,不盡庸愚。能知自愧,即屬名流;樂其危菑,乃為猥品。願陛下明察群倫,罷其罔上營私違天蠹物者,余則勉以自新。既開改過之路,必多遷善之人。
臣見登極詔書,不許風聞言事。古聖王懸鼓設木,自求誹謗。言之縱非其情,聽者亦足為戒,何害於國,遽欲罪之。昔李林甫持此以禍唐,王安石持此以禍宋。遠近驟聞,莫不驚駭。願陛下再頒明詔,廣求直言,庶不墮奸謀,足彰聖德。大率君子之言決非小人之利,咨問倘及,必肆中傷。如有所疑,請試面對。
疏奏,宦官及執政萬安、劉吉、尹直等咸惡之,數日不下。忽詔詣左順門,以疏內有「中興再造」語,傳旨詰責。文祥從容辨析而出。謫授陝西咸寧丞。南京主事夏崇文論救,不納。工部主事莆田林沂復請召文祥及湯鼐,納崇文言,且召陳獻章、謝鐸等。時安已去,吉、直激帝怒,嚴旨切責之。廷臣多薦文祥,率為吉、直所沮。
弘治二年以王恕薦召為兵部主事,監司以下饋贐皆不納。到官未逾月,復以吉人事下獄,貶貴州興隆衛經歷。都御史鄧廷瓚征苗,咨以兵事,大奇之,欲薦為監司。文祥曰:「昔以言事出,今以軍功進,不可。」固辭不得,乃請齎表入都,固乞告歸。疏再上,不許。還經商城,渡冰陷,死焉,年僅三十。
孫磐,遼陽人。弘治九年進士。觀政在部時,刑部典吏徐珪以滿倉兒事劾中官楊鵬得罪,磐上疏曰:「近諫官以言為諱,而排寵幸觸權奸者乃在胥吏,臣竊羞之。請定建言者為四等。最上不避患害,抗彈權貴者。其次揚清激濁,能補闕拾遺。又其次,建白時政,有裨軍國。皆分別擢敘。而粉飾文具、循默不言者,則罷黜之。庶言官知警,不至曠瘝」時不見用。
徐珪者,應城人。先是,千戶吳能以女滿倉兒付媒者鬻於樂婦張,紿曰:「周皇親家也。」後轉鬻樂工袁璘所。能歿,妻聶訪得之。女怨母鬻己,詭言非己母。聶與子劫女歸。璘訟於刑部,郎中丁哲、員外郎王爵訊得情。璘語不遜,哲笞璘,數日死。御史陳玉、主事孔琦驗璘屍,瘞之。東廠中官楊鵬從子嘗與女淫,教璘妻訴冤於鵬而令張指女為妹,又令賈校尉屬女亦如張言。媒者遂言聶女前鬻周皇親矣。奏下鎮撫司,坐哲、爵等罪。復下法司、錦衣衛讞,索女皇親周彧家,無有。復命府部大臣及給事、御史廷訊,張與女始吐實。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當徒。爵、玉、琦及聶母女當杖。獄上,珪憤懣,抗疏曰:「聶女之獄,哲斷之審矣。鵬拷聶使誣服,鎮撫司共相蔽欺。陛下令法司、錦衣會問,懼東廠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隱。夫女誣母僅擬杖,哲等無罪反加以徒,輕重倒置如此,皆東廠威劫所致也。臣在刑部三年,見鞫問盜賊,多東廠鎮撫司緝獲,有稱校尉誣陷者,有稱校尉為人報讎者,有稱校尉受首惡贓而以為從、令傍人抵罪者。刑官洞見其情,無敢擅更一字。上干天和,災異迭見。臣願陛下革去東廠,戮鵬叔侄並賈校尉及此女於市,謫戍鎮撫司官極邊,進哲、爵、琦、玉各一階,以洗其冤,則天意可回,太平可致。如不罷東廠,亦當推選謹厚中官如陳寬、韋泰者居之,仍簡一大臣與共理。鎮撫司理刑亦不宜專用錦衣官。乞推選在京各衛一二人及刑部主事一人,共蒞其事。或三年、六年一更,則巡捕官校,當無有作奸擅刑,誣及無辜者矣。臣一介微軀,左右前後皆東廠鎮撫司之人,禍必不免。顧與其死於此輩,孰若死於朝廷。願斬臣頭,以行臣言,給臣妻子送骸骨歸,臣雖死無恨。」帝怒,下都察院考訊。都御史閔珪等抵以奏事不實,贖徒還役。帝責具狀,皆上疏引罪,奪俸有差。珪贖徒畢,發為民。既而給事中龐泮等言哲等獄詞覆奏已餘三月,系獄者凡三十八人,乞早為省釋。乃杖滿倉兒,送浣衣局;哲給璘埋葬貲,發為民。爵及琦、玉俱贖杖還職。時弘治九年十二月也。
磐尋擢吏部主事。正德元年,宦官漸用事,磐復上疏曰:「今日弊政,莫甚於內臣典兵。夫臣以內稱,外事皆不當預,矧可使握兵柄哉。前代盛時,未嘗有此。唐、宋季世始置監軍,而其國遂以不永。今九邊鎮守、監槍諸內臣,恃勢專恣,侵克百端。有警則擁精卒自衛,克敵則縱部下攘功。武弁藉以夤緣,憲司莫敢訐問。所攜家人頭目,率惡少無賴。吞噬爭攫,勢同狼虎,致三軍喪氣,百職灰心。乞盡撤還京,專以邊務責將帥,此今日修攘要務也。」不從。及劉瑾得志,斥磐為奸黨,勒之歸。瑾誅,起河南僉事,坐累罷。
珪以刑部主事陳鳳梧薦,授桐鄉丞。正德中,歷贛州通判。招降盜魁何積玉。已,復叛,下珪獄,尋釋之。後以平盜功擢知州。
胡爟,字仲光,蕪湖人。弘治六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戶部主事。十年三月,災異求言。爟應詔,疏言「中官李廣、楊鵬引左道劉良輔輩惑亂聖聰,濫設齋醮,耗蠹國儲。而不肖士大夫方昏暮乞憐於其門,交通請託。陰盛陽微,災何由弭」。因極陳戚畹、方士、傳奉冗員之害。疏留中。未幾,廣死,故爟得無罪。
當成化時,宦官用事。孝宗嗣位,雖間有罷黜,而勢積重不能驟返。忤之者必結黨排陷,不勝不止。前後庶僚以忤璫被陷者,如弘治元年戶部員外郎周時從疏請置先朝遺奸汪直、錢能、蔡用輩於重典,而察核兩京及四方鎮守中官。諸宦官摘其奏中「宗社」字不越格,命法司逮治。已而釋之。
十三年秋,大同有警,命保國公朱暉御之。行人永清王雄極言暉不足任,且請罷中官監督,以重將權。苗逵方督暉軍,謂雄阻軍,乃下詔獄,謫雲南浪穹丞。
羅僑,字維升,吉水人。性純靜,寡嗜欲。受業張元禎,講學裡中。舉弘治十二年進士,除新會知縣,有惠愛。
正德初,入為大理右評事。五年四月,京師旱霾,上疏曰:「臣聞人道理則陰陽和,政事失則災沴作。頃因京師久旱,陛下特沛德音,釋逋戍之囚,弛株連之禁,而齋禱經旬,雨澤尚滯。臣竊以為天心仁愛未已也。陛下視朝,或至日昃,狎侮群小,號呶達旦,其何以承天心基大業乎!文網日密,誅求峻急,盜賊白晝殺人,百姓流移載道,元氣索然。科道知之而不敢言,內閣言之而不敢盡,此壅蔽之大患也。古者進退大臣,必有體貌,黥劓之罪不上大夫。邇來公卿去不以禮。先朝忠藎如劉大夏者,謫戍窮邊,已及三載,陛下置之不問,非所以待耆舊、敬大臣也。本朝律例,參酌古今,足以懲奸而蔽罪。近者法司承望風旨,巧中善類。傳曰:『賞僭則及淫人,刑濫則及善人。不幸而過,寧僭無濫。』今之刑罰,濫孰甚焉。願陛下慎逸游,屏玩好,放棄小人,召還舊德,與在廷臣工,宵旰圖治,並敕法司慎守成律。即有律輕情重者,亦必奏請裁決,毋擅有輕重。庶可上弭天變,下收人心。」時朝士久以言為諱。僑疏上,自揣必死,輿櫬待命。劉瑾大怒,矯中旨詰責數百言,令廷臣議罪。大學士李東陽力救,得改原籍教職。其秋,瑾敗,僑尋召復官,引病去。宸濠反,王守仁起兵吉安,僑首赴義。
世宗即位,即家授台州知府。建忠節祠,祀方孝孺。延布衣張尺,詢民間疾苦。歲時循行阡陌,課農桑,講明冠婚喪祭禮,境內大治。嘉靖二年舉行卓異。都御史姚鏌上書訟僑曰:「人臣犯顏進諫,自古為難。曩『八黨』弄權,逆瑾亂政,廷臣結舌,全軀自保。而給事中劉 26d9c.gif 知長沙,使懷忠竭節之士淹於常調,臣竊為朝廷惜之。」帝納其言,擢僑廣東左參政,僑辭。部牒敦趣,不得已之官。逾年,遂謝病歸。
僑敦行誼,動則古人。羅洪先居喪,不廢講學,僑以為非禮,遺書責之。其峭直如此。
葉釗,字時勉,豐城人。弘治十五年進士。除南京刑部主事。獄囚久淹,悉按法出之。守備中官侵蘆洲,判歸之民。應天諸府災,上荒政四事。尋進員外郎。
武宗立,應詔陳八事,中言:「宣、大被寇,殺卒幾千人。監督中官苗逵妄報首功,宜召還候勘。宦官典兵,於古未見。唐始用之,而宗社丘墟,我正統朝用之,而鑾輿北狩。自今軍務勿遣監督,鎮守者亦宜撤還。且國初宦官悉隸禮部,秩不過四品,職不過掃除。今請仍隸之部,易置司禮,俾供雜役。罷革東廠,移為他署。斯左右不得擅權,而後天下可安也。」又乞召還劉大夏,宥諫官戴銑等。劉瑾怒,坐斷獄詿誤,逮下詔獄,削籍歸。講學西江。瑾誅,起禮部員外郎,未聞命卒。學者祀之石鼓書院。
時又有工部主事劉天麒者,臨桂人,釗同年進士。分司呂梁。奄人過者不為禮,愬之瑾,逮下詔獄,謫貴州安莊驛丞卒。嘉靖初,復官予祭。
戴冠,信陽人。正德三年進士。為戶部主事。見寵幸日多,廩祿多耗,乃上疏極諫,略曰:「古人理財,務去冗食。近京師勢要家子弟僮奴苟竊爵賞,錦衣官屬數至萬餘,次者系籍勇士,投充監局匠役,不可數計,皆國家蠹也。歲漕四百萬,宿有嬴餘。近絀水旱,所入不及前,而歲支反過之,計為此輩耗三之一。陛下何忍以赤子膏血,養無用之蠹乎!兵貴精,不貴多。邊軍生長邊土,習戰陣,足以守御。今遇警輒發京軍,而宣府調入京操之軍,累經臣下論列,堅不遣還。不知陛下何樂於邊軍,而不為關塞慮也。天子藏富天下,務鳩聚為帑藏,是匹夫商賈計也。逆瑾既敗,所籍財產不歸有司,而貯之豹房,遂創新庫。夫供御之物,內有監局,外有部司,此庫何所用之。」疏入,帝大怒,貶廣東烏石驛丞。
嘉靖初,起官,歷山東提學副使,以清介聞。
黃鞏,字仲固,莆田人。弘治十八年進士。正德中,由德安推官入為刑部主事,掌諸司奏牘。歷職方武選郎中。十四年三月,有詔南巡,鞏上疏曰:
陛下臨御以來,祖宗之綱紀法度一壞於逆瑾,再壞於佞幸,又再壞於邊帥,蓋蕩然無餘矣。天下知有權臣,不知有天子,亂本已成,禍變將起。試舉當今最急者陳之。
一,崇正學。臣聞聖人主靜,君子慎動。陛下盤游無度,流連忘反,動亦過矣。臣願陛下高拱九重,凝神定慮,屏紛華,斥異端,遠佞人,延故老,訪忠良,可以涵養氣質,薰陶德性,而聖學維新,聖政自舉。
二,通言路。言路者,國家之命脈也。古者,明王導人以言,用其言而顯其身。今則不然。臣僚言及時政者,左右匿不以聞。或事關權臣,則留中不出,而中傷以他事。使其不以言獲罪,而以他事獲罪。由是,雖有安民長策,謀國至計,無因自達。雖必亂之事,不軌之臣,陛下亦何由知。臣願廣開言路,勿罪其出位,勿責其沽名,將忠言日進,聰明日廣,亂臣賊子亦有所畏而不敢肆矣。
三,正名號。陛下無故降稱大將軍太師鎮國公,遠近傳聞,莫不驚嘆。如此,則誰為天子者?天下不以天子事陛下,而以將軍事陛下,天下皆為將軍之臣矣。今不削去諸名號,昭上下之分,則體統不正,朝廷不尊。古之天子亦有號稱獨夫,求為匹夫而不得者,竊為陛下懼焉。
四,戒游幸。陛下始時遊戲,不出大庭,馳逐止於南內,論者猶謂不可。既而幸宣府矣,幸大同矣,幸太原、榆林矣,所至費財動眾,郡縣騷然,至使民間夫婦不相保。陛下為民父母,何忍使至此極也。近復有南巡之命。南方之民爭先挈妻子避去,流離奔踣,怨讟煩興。今江、淮大飢,父子兄弟相食。天時人事如此,陛下又重蹙之,幾何不流為盜賊也。奸雄窺伺,待時而發。變生在內,則欲歸無路;變生在外,則望救無及。陛下斯時,悔之晚矣。彼居位大臣,用事中官,親昵群小,夫豈有毫髮愛陛下之心哉?皆欲陛下遠出,而後得以擅權自恣,乘機為利也。其不然,則亦袖手旁觀,如秦、越人不相休戚也。陛下宜翻然悔悟,下哀痛罪己之詔。罷南巡,撤宣府離宮,示不復出。發內帑以振江、淮,散邊軍以歸卒伍。雪已往之謬舉,收既失之人心。如是,則尚可為也。
五,去小人。自古未有小人用事,不亡國喪身者也。今之小人簸弄威權、貪溺富貴者,實繁有徒。至於首開邊事,以兵為戲,使陛下勞天下之力,竭四海之財,傷百姓之心者,則江彬之為也。彬,行伍庸流,兇狠傲誕,無人臣禮。臣但見其有可誅之罪,不聞其有可賞之功。今乃賜以國姓,封以伯爵,托以心腹,付以京營重寄,使其外持兵柄,內蓄逆謀,以成騎虎之勢,此必亂之道也。天下切齒怒罵,皆欲食彬之肉。陛下亦何惜一彬,不以謝天下哉!
六,建儲貳。陛下春秋漸高,前星未耀,祖宗社稷之託搖搖無所寄。方且遠事觀游,屢犯不測,收養義子,布滿左右,獨不能豫建親賢以承大業,臣以為陛下殆倒置也。伏望上告宗廟,請命太后,旁諏大臣,擇宗室親賢者一人養於宮中,以系四海之望。他日誕生皇子,仍俾出藩,實宗社無疆之福也。
員外郎陸震草疏將諫,見鞏疏稱嘆,因毀己藁,與鞏連署以進。帝怒甚,下二人詔獄,復跪午門。眾謂天子且出,鞏曰:「天子出,吾當牽裾死之。」跪五日,期滿,仍系獄。越二十餘日,廷杖五十,斥為民。彬使人沿途刺鞏,有治洪主事知而匿之,間行得脫。
既歸,潛心著述。或米盡,日中未爨,晏如也,嘗嘆曰:「人生至公卿富貴矣,然不過三四十年。惟立身行道,千載不朽。世人顧往往以此易彼,何也?」
世宗立,召為南京大理丞。疏請稽古正學,敬天勤民,取則堯、舜,保全君子,辨別小人。明年入賀,卒於京師。行人張岳訟其直節,贈大理少卿,賜祭葬。天啟初,追諡忠裕。
陸震,字汝亨,蘭谿人。受業同縣章懋,以學行知名。正德三年進士。除泰和知縣。時劉瑾擅政。以逋鹽課責縣民償者連數百人,震力白之上官,得免。鎮守中官歲征貢絺,為減其額。增築學舍居諸生,毀淫祠祀忠節。浮糧累民,稽賦籍,得詭寄隱匿者萬五千石以補之。建倉縣左,儲谷待振。親行鄉落,勸課農桑。立保伍法,使民備盜。甓城七里,外為土城十里周之。時發狼兵討賊,所至擾民。震言於總督,令毋聽檥舟,官具糧糗,以次續食,兵行肅然。督捕永豐、新淦賊,以功受賞。撫按交薦,征為兵部主事。泰和人生祠之。
在部,主諸司章奏,與中人忤,改巡紫荊諸關。又以論都御史彭澤、副使胡世寧無罪,忤尚書王瓊、陸完。
孝貞皇后崩,武宗至自宣府。既發喪數日,復欲北出。震抗疏曰:「日者,昊天不弔,威降大戚。車駕在狩,群情惶惶。陛下單騎沖雪還宮,百官有司莫不感愴,以為陛下前蔽而今明也。乃者梓宮在殯,遽擬游巡,臣知陛下之心必有戚然不安者,且陛下即位十有二年矣,十者干之終,十有二者支之終。當氣運周會,正修德更新時,顧乃營宣府以為居,縱騎射以為樂,此臣所深懼也。古人君車馬游畋之好,雖或有之,至若以外為主,以家為客,挈天下大器、賞罰大柄付之於人,漠然不關意念,此古今所絕無者。伏望勉終喪制,深戒盤游。」不報。
進武選員外郎。已,偕黃鞏諫南巡,遂下詔獄。獄中與鞏講易九卦,明憂患之道。同系者率處分後事,震獨無一言。既杖,創甚,作書與諸子,「吾雖死,汝等當勉為忠孝。吾筆亂,神不亂也」,遂卒。世宗立,贈太常少卿,予祭。
方震等系獄,江彬必欲致之死,絕其飲食。震季子體仁,年十五,變服為他囚親屬,職納槖饘焉。後有詔錄一子官,諸兄讓體仁,為漳州通判,有政聲。孫可教,由進士歷南京禮部侍郎。
夏良勝,字於中,南城人。少為督學副使蔡清所知,曰「子異日必為良臣,當無有勝子者」,遂名良勝。正德二年舉鄉試第一。明年,成進士,授刑部主事,調吏部,進考功員外郎。
南巡詔下,良勝具疏,與禮部主事萬潮、太常博士陳九川連署以進,言:「方今東南之禍,不獨江、淮;西北之憂,近在輦轂。廟祀之鬯位,不可以久虛;聖母之孝養,不可以恆曠。宮壼之孕祥,尚可以早圖;機務之繁重,未可以盡委。『鎮國』之號,傳聞海內,恐生覬覦之階;邊將之屬,納于禁近,詎忘肘腋之患。巡遊不已,臣等將不知死所矣。」
時舒芬、黃鞏、陸震疏已前入。吏部郎中張衍瑞等十四人、刑部郎中陸俸等五十三人繼之,禮部郎中姜龍等十六人、兵部郎中孫鳳等十六人又繼之。而醫士徐鏊亦以其術諫,略言:「養身之道,猶置燭然,室閉之則堅,風暴之則淚。陛下輕萬乘,習嬉娛,躍馬操弓,捕魚玩獸。邇復不憚遠遊,冒寒暑,涉關河,膳飲不調,肴蓛無擇,誠非養生道也。況南方卑濕,尤易致病。乞念宗廟社稷之重,勿事鞍馬,勿過醉飽,喜無傷心,怒無傷肝,欲無傷腎,勞無傷脾,就密室之安,違暴風之禍。臣不勝至願。」
諸疏既入,帝與諸幸臣皆大怒,遂下良勝、潮、九川、鞏、震、鏊詔獄,芬及衍瑞等百有七人罰跪午門外五日。而大理寺正周敘等十人,行人司副余廷瓚等二十人,工部主事林大輅、何遵、蔣山卿連名疏相繼上。帝益怒,並下詔獄。俄令敘、廷瓚、大輅等,與良勝等六人,俱跪闕下五日,加梏拲焉。至晚,仍系獄。諸臣晨入暮出,累累若重囚,道途觀者無不泣下。而廷臣自大學士楊廷和、戶部尚書石玠疏救外,莫有言者。士民咸憤,爭擲瓦礫詬詈之。諸大臣皆恐,入朝不待辨色,請下詔禁言事者,通政司遂格不受疏。
是時,天連曀晝晦,禁苑南海子水涌四尺余,橋下七鐵柱皆折如斬。金吾衛都指揮僉事張英曰:「此變徵也,駕出必不利。」乃肉袒戟刃於胸,囊土數升,持諫疏當蹕道跪哭,即自刺其胸,血流滿地。衛士奪其刃,縛送詔獄。問囊土何為?曰:「恐污帝廷,灑土掩血耳。」詔杖之八十,遂死。
芬等百有七人,跪既畢,杖各三十。以芬、衍瑞、俸、龍、鳳為倡首,謫於外,余奪俸半歲。良勝等六人及敘、廷瓚、大輅各杖五十,餘三十人四十。鞏、震、良勝、潮、九川除名,他貶黜有差,鏊戍邊。而車駕亦不復出矣。
良勝既歸,講授生徒。世宗立,召復故官。尚書喬宇賢之,奏為文選郎中,公廉多所振拔。「大禮」議起,數偕僚長力爭。及席書、張璁、桂萼、方獻夫用中旨超擢,又執不可。由是為議禮者所切齒。以久次遷南京太常少卿,未赴,外轉。給事中陳洸上書,傅會張璁等議,斥良勝與尚書宇等群結朋黨,任情擠排,遂謫良勝茶陵知州。及明倫大典成,詔責前郎中良勝脅持庶官,釀禍特深,黜為民。初,良勝輯其部中章奏,名曰銓司存藁,凡議禮諸疏具在。為讎家所發,再下獄。論杖當贖,特旨謫戍遼東三萬衛。逾五年,卒於戍所。穆宗立,贈太常卿。舒芬等自有傳。
萬潮,字汝信,進賢人。正德六年進士。由寧國推官入為儀制主事,與芬、良勝、九川稱「江西四諫」。世宗立,起故官,歷浙江提學副使。久之遷參政,以忤權貴調廣西。屢遷陝西左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巡撫延綏,所至着聲。
陳九川,字惟濬,臨川人。正德九年進士。從王守仁游。尋授太常博士。既削籍,復從守仁卒業。世宗嗣位,召復故官,再遷主客郎中。正貢獻名物,節貢使犒賞費數萬。會天方國貢玉石,九川簡去其不堪者,所求蟒衣,不為奏覆,復怒罵通事胡士紳等。士紳恚,假番人詞訐九川及會同館主事陳邦偁。帝怒,下二人詔獄。而是時張璁、桂萼欲傾費宏奪其位,乃屬士紳再訐九川盜貢玉饋宏制帶,詞連兵部郎中張 2648e.gif 等詔獄。指揮駱安請攝士紳質訊,給事中解一貫等亦以為言,帝不許。獄成,九川戍鎮海衛,邦偁等削籍有差。久之,遇赦放還,卒。
張衍瑞,字元承,汲人。弘治十八年進士。為清豐知縣。以執法忤劉瑾,逮下詔獄,幾死。瑾誅,得釋,官吏部文選郎中。既杖,謫平陽同知。嘉靖初,召還,擢太常少卿。尋卒,贈太僕卿。
姜龍,太倉人,見父昂傳。孫鳳,洛陽人。陸俸,吳縣人。周敘,九谿衛人。林大輅,莆田人。蔣山卿,儀真人。皆由進士。山卿游顧璘門,以詩名於時。既杖,鳳、俸並謫府同知,敘縣丞,大輅州判官,山卿前府都事。世宗立,悉召復故官。鳳終副使,俸知府,敘工部尚書,大輅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山卿廣西參政。
徐鏊,嘉定人,本高氏子。少孤,依舅京師,冒徐姓,從其業為醫,供事內殿。既杖,謫戍烏撒。世宗即位,召還,尋擢御醫。鏊性耿介,時朝士多新貴,不知鏊,鏊亦不言前事,一官垂三十年不調。年七十,求致仕。值同縣徐學謨為禮部郎中,引見尚書吳山。山閱牘,有諫南巡事,瞿然曰:「此武廟時徐先生耶?何淹也。」兩侍郎嫌其老,學謨抗聲曰:「鏊雖老,然少與舒狀元同患難,為可敬耳。」又久之,始遷院判。自引歸,卒年八十三。
時同受杖者,吏部則姚繼岩,行人則陶滋、巴思明、李錫、顧可久、鄧顯麒、熊榮、楊秦、王懋、黃國用、李儼、潘銳、劉黻、張岳,大理寺則寺正金罍,寺副孟庭柯、張士鎬、郝鳳升、傅尚文、郭五常,評事姚如皋、蔡時,並謫官。世宗立,召還。張英亦得贈官予祭,授弟雄都指揮僉事。
姚繼岩,南通州人,張衍瑞同年生也。當遷文選郎中,讓衍瑞。嘉靖初,歷太常少卿,伏闕爭「大禮」。甘貧約,遠權勢。及卒,不能成喪。
何遵,字孟循,江寧人。家貧,父命之賈,不願也,去為儒。舉正德九年進士。吏部尚書陸完聞其名,使子弟從學。及選台諫,遵引疾曰:「不可因人進也。」授工部主事,榷木荊州。下令稅自百金以下減三之一,風濤敗貲者勿算。入算者手實其數自識之,藏於郡帑,數日一會所入。比去,不私一錢。
帝將南巡,以進香東嶽為詞。遵抗言:「淫祠無福。萬一宗藩中藉口奉迎,潛懷不軌,則福未降而禍已隨。」蓋指宸濠也。諸權幸見疏,遏勿進。時黃鞏等已得罪,遵復與同官林大輅、蔣山卿上疏乞罷南巡,極言江彬怙權倡亂,鞏等無罪,願特寬宥,毋使後世有殺諫臣名。帝怒,下詔獄,廷杖四十。創甚,肢體俱裂,越二日遂卒,年三十四。家貧,僚友助而殮之。
當遵草疏時,家僮前,抱持哭曰:「主縱不自計,獨不念老親幼子乎?」遵執筆從容曰:「為我謝大人,兒子勿令廢學足矣。」死之日,其父方與家人祭墓歸,有鳥悲鳴,心異之。或傳工部有以言獲罪者,父長號曰:「遵死矣!」已而果然。
時先遵受杖死者,刑部主事郾城劉校、照磨汲人劉珏。與遵同死杖下者,陸震而外,大理評事長樂林公黼,行人司副鄱陽余廷瓚,行人盱眙李紹賢、澤州孟陽、玉山詹軾、安陸劉概、祥符李惠。
劉校,字宗道。性至孝。母胡教子嚴,偶不悅,輒長跪請罪,母悅乃起。正德六年與詹軾、劉概同舉進士,授刑部主事。迎父就養,卒於途。校奔赴,抱屍痛哭幾絕。面有塵,以舌舐而拭之。及起故官,帝將南巡,刑曹諫疏,校所草也。杖將死,大呼曰:「校無恨,恨不見老母耳!」子元婁,年十一,哭於旁。校曰:「爾讀書不多,獨不識事君致身義乎?善事祖母及母,毋愧而父。」遂絕。劉珏,由貢士。
林公黼,字質夫。父母喪,三年蔬粥,不入內。正德十二年與李紹賢、李惠同舉進士。諸曹諫南巡者,皆罰跪闕前,諸奸又日以危言恫喝,聞者惴惴。以故,戶曹不敢出疏,工曹諫者止三人。獨大理闔署諫,故帝怒加甚。公黼夜草疏,時聞暗中泣嘆聲,不顧。比入獄,黃鞏與語,嘆曰:「吾取友遍天下,乃近遺質夫。古人謂入險不驚,殆斯人乎!」公黼體羸,竟不勝杖而卒。
余廷瓚,字伯獻。與孟陽皆正德九年進士。當禮、兵二曹之進諫也,廷瓚亦率其僚陳巡遊十不可,通政司獨留之。居數日,諸曹已罰跪,疏始上。帝愈怒,掠治尤嚴。
李紹賢,字崇德。嘗頒詔至徐州,監倉中使席班首,紹賢立命撤其席,中使愕然去。比逮系,見中官猶奴視之。
孟陽,字子干。吏部侍郎春之子。為行人,久不遷,或諷之見當路,陽不可。及是,語諸僚:「此舉系社稷安危,一命之士皆與有憂,豈必言官乃當效死。」父春,前巡撫宣府,有軍功,忤中官張永罷歸。聞子死諫,哭之以詩,語甚悲壯,人爭傳之。
詹軾,字敬之。為人開爽磊落,善談論。從父瀚,字汝約,與公黼同舉進士。時方為刑部主事,亦以諫受杖。軾死,為經紀其喪以歸。嘉靖中,瀚爭「大禮」,再受杖。每陰雨創痛,曰:「吾無愧敬之地下,足矣。」積官刑部侍郎。
劉概,字平甫。李惠,字德卿,尚書鉞之子。世宗立,贈遵、校尚寶卿,珏刑部主事,公黼、廷瓚太常丞,紹賢御史。各賜祭,錄一子入國學。
其以創死稍後者,禮部員外郎慈谿馮涇,驗封郎中吳江王鑾,行人昌黎王瀚。
馮涇,字伯清,與瀚皆正德九年進士。涇以孝友稱。既卒,家貧不能還喪。世宗立,吏部以狀聞,賜米二十斛,命有司厚恤其家。
王鑾,字汝和。正德六年進士。試政吏部,為尚書楊一清所知,擢文選主事。朝夕扃戶,人罕得見。再遷驗封郎中。被創,逾年卒。王瀚亦前卒。世宗立,贈御史,賜祭。
當諸曹連章迭諫,江彬怒甚。陰屬典詔獄者重其杖,以故諸臣多死。哭聲徹禁掖,帝亦為感動,竟罷南巡,諸臣之力也。
嘉靖初,主事仵瑜上疏曰:「正德間,給事、御史挾勢凌人,趨權擇便,凡朝廷大闕失,群臣大奸惡,緘口不言。一時犯顏敢諍,視死如歸,或拷死闕廷,或流竄邊塞,皆郎中、員外、主事、評事、行人、照磨、庶吉士,非有言責者。張英本一武夫,抗言就死,行道悲傷。今幸聖皇御極,褒恤忠良,諸給事、御史更何顏復立清明之朝。請加黜罰,以示創懲。」章下吏部。瑜後以爭「大禮」杖死,自有傳。
贊曰:李文祥、孫磐甫釋褐觀政,未列庶位;胡爟以下率諸曹尚書郎,或冗散卑末。非司風憲,當言路,以諫諍為盡職也。抗言極論,竄謫接踵,而來者愈多;死相枕籍,而赴蹈恐後。其牴觸權幸,指斥乘輿,皆切於安危之至計。若張英陷胸以悟主,徐鏊托術以諷諭,誠心出於忠愛,抑尤人所難能者矣。
已綁定手機
已實名認證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九十‧列傳第七十八 楊廷和 梁儲 蔣冕 毛紀 石珤兄玠
楊廷和,字介夫,新都人。父春,湖廣提學僉事。廷和年十二舉於鄉。成化十四年,年十九,先其父成進士。改庶吉士,告歸娶,還朝授檢討。廷和為人美風姿,性沉靜詳審,為文簡暢有法。好考究掌故、民瘼、邊事及一切法家言,郁然負公輔望。
弘治二年進修撰。憲宗實錄成,以預纂修進侍讀。改左春坊左中允,侍皇太子講讀。修會典成,超拜左春坊大學士,充日講官。正德二年由詹事入東閣,專典誥敕。以講筵指斥佞幸,忤劉瑾,傳旨改南京吏部左侍郎。五月遷南京戶部尚書。又三月召還,進兼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明年加少保兼太子太保。瑾摘會典小誤,奪廷和與大學士李東陽等俸二級。尋以成孝宗實錄功還之。明年加光祿大夫、柱國,遷改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
時瑾橫益甚,而焦芳、張彩為中外媾。廷和與東陽委曲其間,小有劑救而已。安化王寘鐇反,以誅瑾為名。廷和等草赦詔,請擢邊將仇鉞,以離賊黨。鉞果執寘鐇。會張永發瑾罪,瑾伏誅,廷和等乃復論功進少傅兼太子太傅、謹身殿大學士,予一子中書舍人。
流賊劉六、劉七、齊彥名反,楊一清薦馬中錫討之。廷和言:「中錫,文士也,不任此。」時業已行,果不能平賊。廷和請逮中錫下獄,以陸完代之,而斬故受賕縱賊者參將桑玉。已,又用學士陳霽言,調諸邊兵討河南賊趙鐩等,而薦彭澤為總制。賊平論功,錄廷和一子錦衣衛千戶。辭,特加少師、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東陽致政,廷和遂為首輔。
張永既去瑾而驕,捕得男子臂龍文者以為功,援故太監劉永誠例,覬封侯。廷和言「永誠從子聚自以戰功封伯耳,且非永誠身受之也」,乃止。彭澤將西討鄢本恕,問計廷和。廷和曰:「以君才,賊不足平,所戒者班師早耳。」澤後破誅本恕等即班師,而餘黨復蝟起不可制。澤既發復留,乃嘆曰:「楊公先見,吾不及也。」
乾清宮災,廷和請帝避殿,下詔罪己,求直言。因與其僚上疏,勸帝早朝晏罷,躬九廟祭祀,崇兩宮孝養,勤日講。復面奏開言路,達下情,還邊兵,革宮市,罷皇店,出西僧,省工作,減織造,凡十餘條,皆切至。帝不省。尋以父卒乞奔喪,不許。三請乃許,遣中官護行。旋復起之,三疏辭,始許。閣臣之得終父母喪者,自廷和始也。
服甫闋,即召至。帝方獵宣府,使使賜廷和羊酒、銀幣。廷和疏謝,因請迴鑾,不報。復與大學士蔣冕馳至居庸,欲身出塞請。帝令谷大用扼關門,乃歸。帝命迴鑾日群臣各制旗帳迎,廷和曰:「此里俗以施之親舊耳。天子至尊,不敢瀆獻。」帝再使使諭意,執不從,乃已。
當廷和柄政,帝恆不視朝,恣游大同、宣府、延綏間,多失政。廷和未嘗不諫,俱不聽。廷和亦不能執奏。以是邑邑不自得,數移疾乞骸骨,帝亦不聽。中官谷大用、魏彬、張雄,義子錢寧、江彬輩,恣橫甚。廷和雖不為下,然亦不能有所裁禁,以是得稍自安。
御史蕭淮發寧王宸濠反謀,錢寧輩猶庇之,詆淮離間。廷和請如宣宗諭趙王故事,遣貴戚大臣齎敕往諭,收其護衛屯田。於是命中官賴義、駙馬都尉崔元等往,未至而宸濠反。帝欲帥師親征,廷和等力阻之。帝乃自稱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壽,統各京邊將士南討。而安邊伯許泰為威武副將軍、左都督劉暉為平賊將軍前驅,鎮守、撫、按悉聽節制。命廷和與大學士毛紀居守。以乾清、坤寧二宮工成,推恩錄一子錦衣衛副千戶,辭。時廷和當草大將軍征南敕諭,謝弗肯,帝心恚。會推南京吏部尚書劉春理東閣誥敕,以廷和私其鄉人,切責之。廷和謝罪,乞罷,不許。少師梁儲等請與俱罷,復不許。廷和方引疾不入,帝遂傳旨行之。時十四年八月也。
帝既南,兩更歲朔。廷和頗以鎮靜持重,為中外所推服。凡請迴鑾者數十疏,皆不復省。帝歸,駐蹕通州。廷和等舉故事,請帝還大內御殿受俘,然後正宸濠等誅,而帝已不豫。趨召廷和等至通州受事,即行在執宸濠等僇之,駕乃旋。
明年正月,帝郊祀,嘔血輿疾歸,逾月益篤。時帝無嗣。司禮中官魏彬等至閣言,國醫力竭矣,請捐萬金購之草澤。廷和心知所謂,不應,而微以倫序之說風之,彬等唯唯。三月十四日丙寅,谷大用、張永至閣,言帝崩於豹房,以皇太后命,移殯大內,且議所當立。廷和舉皇明祖訓示之曰:「兄終弟及,誰能瀆焉。興獻王長子,憲宗之孫,孝宗之從子,大行皇帝之從弟,序當立。」梁儲、蔣冕、毛紀咸贊之,乃令中官入啟皇太后,廷和等候左順門下。頃之,中官奉遺詔及太后懿旨,宣諭群臣,一如廷和請,事乃定。
廷和遂以遺詔令太監張永、武定侯郭勛、安邊伯許泰、尚書王憲選各營兵,分布皇城四門、京城九門及南北要害,廠衛御史以其屬捍掫。傳遺命罷威武營團練諸軍,各邊兵入衛者俱重賚散歸鎮,革皇店及軍門辦事官校悉還衛,哈密、土魯番、佛郎機諸貢使皆給賞遣還國,豹房番僧及少林僧、教坊樂人、南京快馬船、諸非常例者,一切罷遣。又以遺詔釋南京逮繫囚,放遣四方進獻女子,停京師不急工務,收宣府行宮金寶歸諸內庫。中外大悅。
時平虜伯江彬擁重兵在肘腋間,知天下惡之,心不自安。其黨都督僉事李琮尤狠黠,勸彬乘間以其家眾反,不勝則北走塞外。彬猶豫未決。於是廷和謀以皇太后旨捕誅彬,遂與同官蔣冕、毛紀及司禮中官溫祥四人謀。張永伺知其意,亦密為備。司禮魏彬者,故與彬有連。廷和以其弱可脅也,因題大行銘旌,與彬、祥及他中官張銳、陳嚴等為詳言江彬反狀,以危語怵之。彬心動,惟銳力言江彬無罪,廷和面折之。冕曰:「今日必了此,乃臨。」嚴亦從旁贊決,因俾祥、彬等入白皇太后。良久未報,廷和、冕益自危。頃之,嚴至曰:「彬已擒矣。」彬既誅,中外相慶。
廷和總朝政幾四十日,興世子始入京師即帝位。廷和草上登極詔書,文書房官忽至閣中,言欲去詔中不便者數事。廷和曰:「往者事齟齬,動稱上意。今亦新天子意耶?吾儕賀登極後,當面奏上,問誰欲削詔草者。」冕、紀亦相繼發危言,其人語塞。已而詔下,正德中蠹政釐抉且盡。所裁汰錦衣諸衛、內監局旗校工役為數十四萬八千七百,減漕糧百五十三萬二千餘石,其中貴、義子、傳陞、乞陞一切恩幸得官者大半皆斥去。中外稱新天子聖人,且頌廷和功。而諸失職之徒銜廷和次骨,廷和入朝有挾白刃伺輿旁者。事聞,詔以營卒百人衛出入。帝御經筵,廷和知經筵事。修武宗實錄,充總裁。廷和先已加特進,一品滿九載,兼支大學士俸,賜敕旌諭。至是加左柱國。帝召對者三,慰勞備至。廷和益欲有所發攄,引用正人,布列在位。
給事、御史交章論王瓊罪狀,下詔獄。瓊迫,疏訐廷和以自解。法司當瓊奸黨律論死,瓊力自辨,得減戍邊。或疑法司承廷和指者。會石珤自禮部尚書掌詹事府,改吏部,廷和復奏改之掌詹事司誥敕。人或謂廷和太專。然廷和以帝雖沖年,性英敏,自信可輔太平,事事有所持諍。錢寧、江彬雖伏誅,而張銳、張忠、於經、許泰等獄久不決。廷和等言:「不誅此曹,則國法不正,公道不明,九廟之靈不安,萬姓之心不服,禍亂之機未息,太平之治未臻。」帝乃籍沒其貲產。廷和復疏請敬天戒,法祖訓,隆孝道,保聖躬,務民義,勤學問,慎命令,明賞罰,專委任,納諫諍,親善人,節財用。語多剴切,皆優詔報可。及議「大禮」,廷和持論益不撓,卒以是忤帝意。
先是,武宗崩,廷和草遺詔。言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某,倫序當立。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於宗廟,請於慈壽皇太后,迎嗣皇帝位。既令禮官上禮儀狀,請由東安門入居文華殿。翼日,百官三上箋勸進,俟令旨俞允,擇日即位。其箋文皆循皇子嗣位故事。世宗覽禮部狀,謂:「遺詔以吾嗣皇帝位,非為皇子也。」及至京,止城外。廷和固請如禮部所具儀,世宗不聽。乃御行殿受箋,由大明門直入,告大行几筵,日中即帝位。詔草言「奉皇兄遺詔入奉宗祧」,帝遲回久之,始報可。越三日,遣官往迎帝母興獻妃。未幾,命禮官議興獻王主祀稱號。廷和檢漢定陶王、宋濮王事授尚書毛澄曰:「是足為據,宜尊孝宗曰皇考,稱獻王為皇叔考興國大王,母妃為皇叔母興國太妃,自稱侄皇帝名,別立益王次子崇仁王為興王,奉獻王祀。有異議者即奸邪,當斬。」進士張璁與侍郎王瓚言,帝入繼大統,非為人後。瓚微言之,廷和恐其撓議,改瓚官南京。
五月,澄會廷臣議上,如廷和言。帝不悅。然每召廷和從容賜茶慰諭,欲有所更定,廷和卒不肯順帝指。乃下廷臣再議。廷和偕蔣冕、毛紀奏言:「前代入繼之君,追崇所生者,皆不合典禮。惟宋儒程頤濮議最得義理之正,可為萬世法。至興獻王祀,雖崇仁王主之,他日皇嗣繁衍,仍以第二子為興獻王后,而改封崇仁王為親王,則天理人情,兩全無失。」帝益不悅,命博考典禮,務求至當。廷和、冕、紀復言:「三代以前,聖莫如舜,未聞追崇其所生父瞽瞍也。三代以後,賢莫如漢光武,未聞追崇其所生父南頓君也。惟皇上取法二君,則聖德無累,聖孝有光矣。」澄等亦再三執奏。帝留中不下。
七月,張璁上疏謂當繼統,不繼嗣。帝遣司禮太監持示廷和,言此議遵祖訓,據古禮,宜從。廷和曰「秀才安知國家事體」,復持入。無何,帝御文華殿召廷和、冕、紀,授以手敕,令尊父母為帝后。廷和退而上奏曰:「禮謂為所後者為父母,而以其所生者為伯叔父母,蓋不惟降其服而又異其名也。臣不敢阿諛順旨。」仍封還手詔。群臣亦皆執前議。帝不聽。
迨九月,母妃至京,帝自定儀由中門入,謁見太廟,復申諭欲加稱興獻帝、後為皇。廷和言:「漢宣帝繼孝昭後,諡史皇孫、王夫人曰悼考、悼後,光武上繼元帝,鉅鹿、南頓君以上立廟章陵,皆未嘗追尊。今若加皇字,與孝廟、慈壽並,是忘所後而重本生,任私恩而棄大義,臣等不得辭其責。」因自請斥罷。廷臣諍者百餘人。帝不得已,乃以嘉靖元年詔稱孝宗為皇考,慈壽皇太后為聖母,興獻帝、後為本生父母,不稱皇。
當是時,廷和先後封還御批者四,執奏幾三十疏,帝常忽忽有所恨。左右因乘間言廷和恣無人臣禮。言官史道、曹嘉遂交劾廷和。帝為薄謫道、嘉以安廷和,然意內移矣。尋論定策功,封廷和、冕、紀伯爵,歲祿千石,廷和固辭。改蔭錦衣衛指揮使,復辭。帝以賞太輕,加蔭四品京職世襲,復辭。會滿四考,超拜太傅,復四辭而止。特賜敕旌異,錫宴於禮部,九卿皆與焉。
帝頗事齋醮。廷和力言不可,引梁武、宋徽為喻,優旨報納。江左比歲不登,中官請遣官督織造。工部及給事、御史言之,皆不聽,趣內閣撰敕。廷和等不奉命,因極言民困財竭,請毋遣。帝趣愈急,且戒毋瀆擾執拗。廷和力爭,言:「臣等與舉朝大臣、言官言之不聽,顧二三邪佞之言是聽,陛下能獨與二三邪佞共治祖宗天下哉?且陛下以織造為累朝舊例,不知洪武以來何嘗有之,創自成化、弘治耳。憲宗、孝宗愛民節財美政非一,陛下不取法,獨法其不美者,何也?即位一詔,中官之幸路絀塞殆盡,天下方傳誦聖德,今忽有此,何以取信?」因請究擬旨者何人,疑有假御批以行其私者。帝為謝不審,俾戒所遣官毋縱肆而已,不能止也。
廷和先累疏乞休,其後請益力。又以持考獻帝議不合,疏語露不平。三年正月,帝聽之去。責以因辭歸咎,非大臣道。然猶賜璽書,給輿廩郵護如例,申前蔭子錦衣衛指揮使之命。給事、御史請留廷和,皆不報。廷和去,始議稱孝宗為皇伯考。於是,廷和子修撰慎率群臣伏闕哭爭,杖謫雲南。既而王邦奇誣訐廷和及其次子兵部主事惇、婿修撰金承勛、鄉人侍讀葉桂章與彭澤弟沖交關請屬,俱逮下詔獄。鞫治無狀,乃得解。
七年,明倫大典成,詔定議禮諸臣罪。言廷和謬主濮議,自詭門生天子、定策國老,法當僇市,姑削職為民。明年六月卒,年七十一。居久之,帝問大學士李時太倉所積幾何,時對曰:「可支數年。由陛下初年詔書裁革冗員所致。」帝慨然曰:「此楊廷和功,不可沒也。」隆慶初,復官,贈太保,諡文忠。
初,廷和入閣,東陽謂曰:「吾於文翰,頗有一日之長,若經濟事須歸介夫。」及武宗之終,卒安社稷者,廷和力也,人以東陽為知言。
弟廷儀,兵部右侍郎。子慎、惇,孫有仁,皆進士。慎自有傳。
梁儲,字叔厚,廣東順德人。受業陳獻章。舉成化十四年會試第一,選庶吉土,授編修,尋兼司經局校書。
弘治四年進侍講。改洗馬,侍武宗於東宮。冊封安南,卻其饋。久之,擢翰林學士,同修會典,遷少詹事,拜吏部右侍郎。正德初,改左,進尚書,專典誥敕,掌詹事府。劉瑾摘會典小疵,儲坐降右侍郎。孝宗實錄成,復尚書,尋加太子少保,調南京吏部。瑾誅,以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參機務。屢加少傅、太子太傅,進建極殿。
十年,楊廷和遭喪去,儲為首輔。進少師、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時方建乾清、坤寧宮,又營太素殿、天鵝房、船塢,儲偕同官靳貴、楊一清切諫。明年春,以國本未定,請擇宗室賢者居京師,備儲貳之選,皆不報。其秋,一清罷,蔣冕代之。至明年,貴亦罷,毛紀入閣。
帝好微行,嘗出西安門,經宿返。儲等諫,不聽,然猶慮外廷知。是春,從近幸言召百官至左順門,明告以郊祀畢幸南海子觀獵。儲等暨廷臣諫,皆不納。八月朔,微服從數十騎幸昌平。次日,儲、冕、紀始覺,追至沙河不及,連疏請迴鑾,越十有三日乃旋。儲等以國無儲副,而帝盤游不息,中外危疑,力申建儲之請,亦不報。九月,帝馳出居庸關,幸宣府,命谷大用守關,無縱廷臣出。遂由宣府抵大同,遇寇於應州,幾殆。儲等憂懼,請迴鑾益急。章十餘上,帝不為動,歲除竟駐宣府。
當是時,帝失德彌甚。群小竊權,濁亂朝政,人情惶惶。儲懼不克任,以廷和服闋,屢請召之。廷和還朝,儲遂讓而處其下。鳳陽守備中官丘德及鎮守延綏、寧夏、大同、宣府諸中官皆乞更敕書兼理民事,帝許之。儲等極言不可,弗聽。
十三年七月,帝從江彬言,將遍游塞上。託言邊關多警,命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統六師往征,令內閣草敕。閣臣不可,帝復集百官左順門面諭。廷和、冕在告,儲、紀泣諫,眾亦泣,帝意不可回。已而紀亦引疾,儲獨廷爭累日,帝竟不聽。逾月,帝以大將軍壽肅清邊境,令加封鎮國公。儲、紀上言:「公雖貴,人臣耳。陛下承祖宗業,為天下君,奈何謬自貶損。既封國公,則將授以誥券,追封三代,祖宗在天之靈亦肯如陛下貶損否?況鐵券必有免死之文,陛下壽福無疆,何甘自菲薄,蒙此不祥之辭。名既不正,言自不順。臣等斷不敢阿意苟從,取他日戮身亡家之禍也。」不報。帝遂歷宣府、大同,直抵延綏。儲等疏數十上,悉置不省。
秦王請關中閒田為牧地,江彬、錢寧、張忠等皆為之請。帝排群議許之,命閣臣草制。廷和、冕引疾,帝怒甚。儲度不可爭,乃上制草曰:「太祖高皇帝着令,茲土不畀藩封。非吝也,念其土廣饒,藩封得之,多蓄士馬,富而且驕,奸人誘為不軌,不利宗社。王今得地,宜益謹。毋收聚奸人,毋多蓄士馬,毋聽狂人謀不軌,震及邊方,危我社稷,是時雖欲保親親不可得已。」帝駭曰:「若是其可虞!」事遂寢。明年,帝將南巡。言官伏闕諫,儲、冕、紀亦以為言。會諸曹多諫者,乃止。
寧王宸濠反,帝南征,儲、冕扈從。在道聞賊滅,連疏請駕旋。抵揚州,帝議南京行郊禮。儲、冕計此議行,則迴鑾益無日,極陳不可,疏三上始得請。帝以宸濠械將至,問處置之宜。儲等請如宣宗征高煦故事,罪人既得,即日班師。又因郊期改卜,四方災異、邊警,乞還乘輿。疏八九上,帝殊無還意。是秋,行在有物若豕首墮帝前,色碧,又進御婦人室中,若懸人首狀,人情益驚。儲、冕危言諫,帝頗心動。而群小猶欲導帝游浙西,泛江、漢。儲、冕益懼,手疏跪泣行宮門外,歷未至酉。帝遣人取疏入,諭之起。叩頭言:「未奉俞旨,不敢起也。」帝不得已,許不日還京,乃叩頭出。
帝崩,楊廷和等定策迎興世子。故事,當以內閣一人與中貴勛戚偕禮官往。廷和欲留蔣冕自助,而慮儲老或憚行,乃佯惜儲憊老,阻其行。儲奮曰:「事孰有大於此者,敢以憊辭!」遂與定國公徐光祚等迎世子安陸邸。既即位,給事中張九敘等劾儲結納權奸,持祿固寵。儲三疏求去,命賜敕馳傳,遣行人護行,歲給廩隸如制。卒,子鈞奏請贈諡。吏部侍郎桂萼等言,儲立身輔政,有干公議,因錄上兩京言官彈章。帝念先朝舊臣,特贈太師,諡文康。
先是,儲子次攄為錦衣百戶。居家與富人楊端爭民田,端殺田主,次攄遂滅端家二百餘人。事發,武宗以儲故,僅發邊衛立功。後還職,累冒功至廣東都指揮僉事。
蔣冕,字敬之,全州人。兄昇,南京戶部尚書,以謹厚稱。冕舉成化二十三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弘治十三年,太子出閣,兼司經局校書。
正德中,累官吏部左侍郎,改掌詹事府,典誥敕,進禮部尚書,仍掌府事。冕清謹有器識,雅負時望。十一年命兼文淵閣大學士,預機務。明年改武英殿,加太子太傅。近幸冒邊功,大行陞賞,冕及梁儲亦蔭錦衣世千戶。兩人力辭,乃改文蔭。
帝之以威武大將軍行邊也,冕時病在告,疏諫曰:「陛下自損威重,下同臣子,倘所過諸王以大將軍禮見,陛下何辭責之?曩睿皇帝北征,六軍官屬近三十萬,猶且陷於土木。今宿衛單弱,經行邊徼,寧不寒心?請治左右引導者罪。」不報。十四年扈帝南征還,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帝崩,與楊廷和協誅江彬。
世宗即位,議定策功,加伯爵,固辭。改蔭錦衣世指揮,又辭。乃蔭五品文職,仍進一階。御史張鵬疏評大臣賢否,請罷冕。御史趙永亨詆石珤不可掌銓衡。冕、珤遂求去。朝議不平,諸給事、御史皆言其不可去。帝乃命鴻臚諭留,再下優詔,始起視事。嘉靖三年遣官織造江南,命冕草敕。冕以江南被災,具疏請止,帝不從,敕亦久不進。帝責其違慢,冕引罪而止。
「大禮」議起,冕固執為人後之說,與廷和等力爭之。帝始而婉諭,繼以譙讓,冕執議不回。及廷和罷政,冕當國,帝愈欲尊崇所生。逐禮部尚書汪俊以怵冕,而用席書代之,且召張璁、桂萼。物情甚沸,冕乃抗疏極諫曰:「陛下嗣承丕基,固因倫序素定。然非聖母昭聖皇太后懿旨,與武宗皇帝遺詔,則將無所受命。今既受命於武宗,自當為武宗之後。特兄弟之名不容紊,故但兄武宗,考孝宗,母昭聖,而於孝廟、武廟皆稱嗣皇帝,稱臣,稱御名,以示繼統承祀之義。今乃欲為本生父母立廟奉先殿側,臣雖至愚,斷斷知其不可。自古人君嗣位謂之承祧踐阼,皆指宗祀而言。禮為人後者惟大宗,以大宗尊之統也,亦主宗廟祭祀而言。自漢至今,未有為本生父母立廟大內者。漢宣帝為叔祖昭帝后,止立所生父廟於葬所。光武中興,本非承統平帝,而止立四親廟於章陵。宋英宗父濮安懿王,亦止即園立廟。
陛下先年有旨,立廟安陸,與前代適同,得其當矣。豈可既奉大宗之祀,又兼奉小宗之祀。夫情既重於所生,義必不專於所後,將孝、武二廟之靈安所託乎!竊恐獻帝之靈亦將不能安,雖聖心亦自不能安也。邇者復允汪俊之去,趣張璁、桂萼之來,人心益駭。是日廷議建廟,天本晴明,忽變陰晦,至暮風雷大作。天意如此,陛下可不思變計哉?」因力求去。帝得疏不悅,猶以大臣故,優詔答之。未幾,復請罷建廟之議,且乞休,疏中再以天變為言。帝益不悅,遂令馳傳歸,給月廩、歲夫如制。
冕當正德之季,主昏政亂,持正不撓,有匡弼功。世宗初,朝政雖新,而上下扞格彌甚,冕守之不移。代廷和為首輔僅兩閱月,卒齟齬以去,論者謂有古大臣風。明倫大典成,落職閒住,久之卒。隆慶初復官,諡文定。
毛紀,字維之,掖縣人。成化末,舉鄉試第一,登進士,選庶吉士。弘治初,授檢討,進修撰,充經筵講官,簡侍東宮講讀。會典成,遷侍讀。武宗立,改左諭德,坐會典小誤,降侍讀。孝宗實錄成,擢侍講學士,為講官。
正德五年進學士,遷戶部右侍郎。十年由吏部左侍郎拜禮部尚書。烏思藏入貢,其使言有活佛能前知禍福。帝遣中官劉允迎之,攜錦衣官百三十,衛卒及私仆隸數千人,芻糧、舟車費以百萬計。紀等上言:「自京師至烏思藏二萬餘里,公私煩費,不可勝言。且自四川雅州出境,過長河西行數月而後至。無有郵驛、村市。一切資費,取辦四川。四川連歲用兵,流賊甫平,蠻寇復起。困竭之餘,重加此累,恐生意外變。」疏再上,內閣梁儲、靳貴、楊一清皆切諫,不報。郊祀畢,請勤朝講,又以儲嗣未建,乞早定大計,亦不聽。尋改理誥敕,掌詹事府。十二年兼東閣大學士入預機務。其秋加太子太保,改文淵閣。帝南征,紀佐楊廷和居守。駕旋,晉少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世宗即位,錄定策功,加伯爵,再疏辭免。
嘉靖初,帝欲追尊興獻帝,閣臣執奏,忤旨。三年,廷和、冕相繼去國,紀為首輔,復執如初。帝欲去本生之稱,紀與石珤合疏爭之。帝召見平台,委曲諭意,紀終不從。朝臣伏闕哭爭者,俱逮系,紀具疏乞原。帝怒,傳旨責紀要結朋奸,背君報私。紀乃上言曰:「曩蒙聖諭,國家政事商確可否,然後施行。此誠內閣職業也,臣愚不能仰副明命。邇者大禮之議,平台召對,司禮傳諭,不知其幾似乎商確矣,而皆斷自聖心,不蒙允納,何可否之有。至於笞罰廷臣,動至數百,乃祖宗來所未有者,亦皆出自中旨,臣等不得與聞。宣召徒勤,扞格如故。慰留雖切,詰責隨加。臣雖有體國之心,不能自盡。宋司馬光告神宗曰:『陛下所以用臣,蓋察其狂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祿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官私非其人也。臣以祿位自榮,而不能救正,是徒盜竊名器以私其身也。』臣於陛下,敢舉以為告。夫要結朋奸,背君報私,正臣平日所痛憤而深疾者。有一於此,罪何止罷黜。今陛下以之疑臣,尚可一日靦顏朝寧間哉。乞賜骸骨歸鄉里,以全終始。尤望陛下法祖典學,任賢納諫,審是非,辨忠邪,以養和平之福。」帝銜紀亢直,允其去,馳驛給夫廩如故事。
紀有學識,居官廉靜簡重。與廷和、冕正色立朝,並為縉紳所倚賴。其代冕亦僅三月。後明倫大典成,追論奪官。久之,廷和、冕皆淪喪,紀以恩詔敘復,帝亦且忘之。二十一年,年八十,撫按以聞。詔遣官存問,再賜夫廩。又三年卒。贈太保,諡文簡。子渠,進士,太僕卿。
石珤,字邦彥,稿城人。父玉,山東按察使。珤與兄玠同舉成化末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數謝病居家。
孝宗末,始進修撰。正德改元,擢南京侍讀學士。歷兩京祭酒,遷南京吏部右侍郎。召改禮部,進左侍郎。武宗始游宣府,珤上疏力諫,不報。改掌翰林院事。廷臣諫南巡,禍將不測,珤疏救之。十六年拜禮部尚書,掌詹事府。
世宗立,代王瓊為吏部尚書。自群小竊柄,銓政混濁。珤剛方,謝請託,諸犯清議者多見黜,時望大孚,而內閣楊廷和有所不悅。甫二月,復改掌詹事府,典誥敕。嘉靖元年遣祀闕里及東嶽。事竣還家,屢乞致仕。言官以珤望重,交章請留,乃起赴官。三年五月詔以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參機務。
帝欲以奉先殿側別建一室祀獻帝,珤抗疏言其非禮。及廷臣伏闕泣爭,珤與毛紀助之。無何,「大禮」議定,紀去位。珤復諫曰:「大禮一事已奉宸斷,無可言矣。但臣反覆思之,終有不安於心者。心所不安而不以言,言恐觸忤而不敢盡,則陛下將焉用臣,臣亦何以仰報君父哉。夫孝宗皇帝與昭聖皇太后,乃陛下骨肉至親也。今使疏賤讒佞小人輒行離間,但知希合取寵,不復為陛下體察。茲孟冬時享在邇,陛下登獻對越,如親見之,寧不少動於中乎?夫事亡如事存。陛下承列聖之統,以總百神,臨萬方,焉得不加慎重,顧聽細人之說,干不易之典哉。」帝得奏不悅,戒勿復言。
明年建世廟於太廟東,帝欲從何淵言,毀神宮監,伐林木,以通輦道。給事中韓楷,御史楊秦、葉忠等交諫,忤旨奪俸。給事中衛道繼言之,貶秩調外。珤復抗章,極言不可,弗聽。及世廟成,帝欲奉章聖皇太后謁見,張璁、桂萼力主之。禮官劉龍等爭不得,諸輔臣以為言,帝不報,趣具儀。珤乃上疏曰:「陛下欲奉皇太后謁見世廟,臣竊以為從令固孝,而孝有大於從令者。臣誠不敢阿諛以誤君上。竊惟祖宗家法,后妃已入宮,未有無故復出者。且太廟尊嚴,非時享祫祭,雖天子亦不輕入,況后妃乎?璁輩所引廟見之禮,今奉先殿是也。聖祖神宗行之百五十年,已為定製,中間納後納妃不知凡幾,未有敢議及者,何至今日忽倡此議?彼容悅佞臣豈有忠愛之實,而陛下乃欲聽之乎?且陰陽有定位,不可侵越。陛下為天地百神之主,致母后無故出入太廟街門,是坤行幹事,陰侵陽位,不可之大者也。臣豈不知君命當承,第恐上累聖德,是以不敢順旨曲從,以成君父之過,負覆載之德也。」奏入,帝大慍。
珤為人清介端亮,孜孜奉國。數以力行王道,清心省事,辨忠邪,敦寬大,毋急近效為帝言。帝見為迂闊,弗善也。議「大禮」時,帝欲援以自助,而珤據禮爭,持論堅確,失帝意,璁、萼輩亦不悅。璁、萼朝夕謀輔政,攻擊費宏無虛日,以珤行高,不能有所加。至明年春,奸人王邦奇訐楊廷和,誣珤及宏為奸黨,兩人遂乞歸。帝許宏馳驛,而責珤歸怨朝廷,失大臣誼,一切恩典皆不予。歸裝襆被車一輛而已。都人嘆異,謂自來宰臣去國,無若珤者。自珤及楊廷和、蔣冕、毛紀以強諫罷政,迄嘉靖季,密勿大臣無進逆耳之言者矣。珤加官,自太子太保至少保。七年冬卒,諡文隱。隆慶初,改諡文介。
玠,字邦秀。弘治中,由氾水知縣召為御史。出核大同軍儲,按甘肅及陝西,所條上邊務,悉中機宜,為都御史戴珊所委寄。嘗因災異,劾南京刑部尚書翟瑄以下二十七人。
正德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撫大同,召拜兵部右侍郎。海西部長數犯邊,泰寧三衛與別部相攻,久缺貢市,遣玠以左侍郎兼僉都御史往遼東巡視。出關撫諭,皆受約束。帝大喜,璽書嘉勞,召還。左都御史陸完遷,廷推代者,三上悉不用,最後推玠,乃以為右都御史掌院事。御史李隱劾玠夤緣,不報。
十年拜戶部尚書。中官史大鎮雲南,請獨領銀場務。杜甫鎮湖廣,請借鹽船稅銀為進貢資。劉德守涼州,請帶食茶六百引。玠皆執不可。西僧闡教王請船三百艘販載食鹽,玠極言其害。帝初出居庸,玠切諫。及在宣府,需銀百萬兩,玠持不可。帝弗從,乃進其半。王瓊欲以哈密事害彭澤,玠獨廷譽之。奸民欲牟鹽利者,賄朱寧為請,玠不可,連章執奏。廷臣諫南巡跪闕下,諸大臣莫敢言,玠獨論救。群小激帝怒,嚴旨責令自陳,遂引疾去。賜敕馳傳給廩隸如故事。家居二年卒,贈太子少傅。
玠有操行,居官亦持正。其為都御史時,胡世寧論寧王,玠與李士實請罪世寧,以是為人所譏。
贊曰:武宗之季,君德日荒,嬖倖盤結左右。廷和為相,雖無能改於其德,然流賊熾而無土崩之虞,宗藩叛而無瓦解之患者,固賴廟堂有經濟之遠略也。至其誅大奸,決大策,扶危定傾,功在社稷,即周勃、韓琦殆無以過。儲雖蒙物議,而大節無玷。蔣冕、毛紀、石珤,清忠鯁亮,皆卓然有古大臣風。自時厥後,政府日以權勢相傾。或脂韋淟涊,持祿自固。求如諸人,豈可多得哉。

關於我們| 桂ICP備2022007496號-1桂公網安備 45010302003000桂公網安備 45010302003000

小黑屋|手機版|舉報|網站地圖|華韻國學網|國學經典

掃一掃微信:Chinulture|投稿:admin@chinulture.com

快速回覆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