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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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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一‧列传第一百O九 袁洪愈子一鹗 谭希思 王廷瞻 郭应聘吴文华 耿定向弟定理 定力 王樵子肯堂 魏时亮陈瓒 郝杰扶克俭 赵参鲁 张孟男卫承芳 李祯 丁宾
袁洪愈,字抑之,吴县人。举嘉靖二十五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中书舍人。擢礼科给事中。劾检讨梁绍儒阿附权要,文选郎中白璧招权鬻官,尚书万镗、侍郎葛守礼不检下。诏切责镗、守礼,下璧诏狱,斥绍儒于外。绍儒,大学士严嵩私人也。已,陈边务数事,诏俱从之。嵩属吏部尚书吴鹏,出为福建佥事。历河南参议、山东提学副使、湖广参政,所在以清节著。嵩败,召为南京太仆少卿,就迁太常。隆庆五年以疾归。
万历中,起故官。迁南京工部右侍郎,进右都御史,掌南院事,就改礼部尚书。南京御史谭希思疏论中官、外戚,且请循旧制,内阁设丝纶簿,宫门置铁牌。诏下南京都察院勘讯,将坐以诬罔。洪愈已改官,代者未至,乃具言希思所陈,载王可大国宪家猷、薛应旗宪章录二书。帝以所据非颁行制书,谪希思杂职。洪愈寻上疏请禁干谒,又极谏屯田废坏之害,乞令商人中盐,免内地飞挽。皆议行。
万历十五年就改吏部。其冬引年乞休。帝重其清德,加太子少保致仕。洪愈通籍四十余年,所居不增一椽,出入徒步。卒,年七十四。巡抚周孔敎捐金葬之。赠太子太保,谥安节。
子一鹗,以荫,官治中。𫗴粥不继以死。
希思,茶陵人。历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
王廷瞻,字稚表,黄冈人。父济,参政。廷瞻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淮安推官。入为御史,督畿辅屯政。穆宗在裕邸,欲易庄田,廷瞻不可。隆庆元年,所部久雨。请自三宫以下及裕府庄田改入乾清宫者,悉蠲其租。诏减十之五。已,言勋戚庄田太滥,请于初给时裁量田数,限其世次,爵绝归官。制可。高拱再辅政,廷瞻常论拱,遂引疾归。
神宗立,起故官。历太仆卿。万历五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番屡犯松潘。廷瞻令副使杨一桂、总兵官刘显剿之,歼其魁,群蛮纳款。风村、白草诸番,久居二十八砦,率男妇八千余人来降。复命总兵显讨建昌、傀厦、洗马、姑宰、铁口诸叛番,皆献首恶出降。增俸一级,进右副都御史,抚南、赣。
入为南京大理卿。历两京户部左、右侍郎,以右都御史出督漕运兼巡抚凤阳诸府。宝应氾光湖堤蓄水济运,平江伯陈瑄所筑也。下流无所泄,决为八浅,汇成巨潭,诸盐场皆没。淮流复奔入,势益汹涌。前巡抚李世达等议开越河避其险,廷瞻承之。凿渠千七百七十六丈,为石闸三,减水闸二,石堤三千三十六丈,子堤五千三百九十丈,费公帑二十余万,八月竣事。诏旨褒嘉,赐河名弘济。进廷瞻户部尚书,巡抚如故。
寻改南京刑部尚书。未上,乞归。久之卒。赠太子少保。兄廷陈,见文苑传。
郭应聘,字君宾,莆田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郎中,出为南宁知府。迁威远兵备副使,转广东参政。从总督吴桂芳平李元垔,别击贼首张韶南、黄仕良等。迁广西按察使,历左、右布政使。隆庆四年大破古田贼,斩获七千有奇。已,从巡抚殷正茂平古田,再进秩。
正茂迁总督,遂擢应聘右副都御史代之。府江猺反。府江,上起阳朔,下达昭平,亘三百余里。诸猺夹江居,怙险剽劫。成化、正德间,都御史韩雍、陈金讨平之,至是攻围荔浦、永安,劫知州杨惟执、指挥胡潮。事闻,大学士张居正奏假便宜,寓书应聘曰:‘炎荒瘴疠区,役数万众,不宜淹留,速破其巢,则余贼破胆。’应聘集土、汉兵六万,令总兵官李锡进讨。未行,而怀远猺亦杀知县马希武反。应聘与正茂议先征府江,三阅月悉定,乃檄锡讨怀远。天大雨雪,无功而还。
怀远,古牂牁,地界湖、贵靖、黎诸州,环郭皆猺,编氓处其外。嘉靖中征之不克,知县寄居府城,遥示羁縻而已。古田既复,猺慑兵威愿服属,希武始入其地。议筑城,董作过峻,猺遂乱,希武见杀。及是,师出无功,应聘益调诸路兵,镇抚白杲、黄土、大梅、青淇、狪、獞,以孤贼势,而锡与诸将连破贼,斩其魁,怀远乃下。事皆具锡传。初议行师,锡以阳朔金宝岭贼近,欲先灭之。应聘曰:‘君第往,吾自有处。’锡行数日,应聘与按察使吴一介出不意袭杀其魁。比怀远克复,阳朔亦定,乃分遣诸将门崇文、杨照、亦孔昭等讨洛容、上油、边山。五叛猺悉平。神宗大悦,进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
万历二年召为户部右侍郎,寻以忧归。八年起改兵部,兼右佥都御史,仍抚广西。时十寨初下,应聘与总督刘尧诲奏设三镇隶宾州,以土巡检守之,而统于思恩参将,十寨遂安。进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前总督多受将吏金,应聘悉谢绝。逾年,召掌南京都察院,以吴文华代。顷之,就拜兵部尚书,参赞机务。久之,引疾归。
应聘在广西,奏复陈献章、王守仁祠。刘台谪戍浔州,为僦居供廪饩,殁复赙敛归其丧,像祀之。官南京,与海瑞敦俭素,士大夫不敢侈汰。归七月卒。赠太子少保,谥襄靖。
吴文华,字子彬,连江人。父世泽,府江兵备副使,有威名。文华举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历四川右参政,与平土官凤继祖。四迁河南左布政使。万历三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广西。讨平南乡、陆平、周塘、板寨猺及昭平黎福庄父子。偕总督凌云翼征河池、咘咳、北三猺。三猺未为逆,云翼喜事,杀戮甚惨,得荫袭,文华亦受赏。迁户部右侍郎,请终养归。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仍抚广西。迁总督两广军务,巡抚广东。进右都御史。会巡抚吴善、总兵呼良朋讨平严秀珠。岑岗贼李珍、江月照拒命久,文华购禽月照,平珍。寻入为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兵部。引疾去。仍起南京工部,力辞,虚位三年以待。卒,年七十八。赠太子少保,谥襄惠。
耿定向,字在伦,黄安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行人,擢御史。严嵩父子窃政,吏部尚书吴鹏附之。定向疏鹏六罪,因言鹏婿学士董份总裁会试,私鹏子绍,宜并斥。嵩为营护,事竟寝。出按甘肃,举劾无所私。去任,行笥一肩,有以石经馈者,留境上而去。还督南京学政。
隆庆初,擢大理右寺丞。高拱执政,定向尝讥其褊浅无大臣度,拱嗛之。及拱掌吏部,以考察谪定向横州判官。拱罢,量移衡州推官。
万历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吏部侍郎陆光祖为御史赵之翰所劾,光祖已留,定向复颂光祖贤,诋之翰。给事中李以谦言定向挤言官,定向求去,帝不问。历刑部左、右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御史王藩臣劾应天巡抚周继,疏发逾月不以白定向。定向怒,守故事力争,自劾求罢,且诋藩臣论劾失当。因言故江西巡抚陈有年、四川巡抚徐元泰皆贤,为御史方万山、王麟趾劾罢,今宜召用,而量罚藩臣。藩臣坐停俸二月。于是给事中许弘纲、观政进士薛敷教、南京御史黄仁荣及麟趾连章劾定向。麟趾言:‘南台去京师远,章疏先传,人得为计。如御史孙鸣治论魏国公徐邦瑞,陈扬善论主事刘以焕,皆因奏辞豫闻,一则夤缘幸免,一则捃摭被诬。故迩来投揭有迟浃月者,事理宜然,非自藩臣始。’语并侵大学士许国、左都御史吴时来、副都御史詹仰庇。执政方恶言者,勒敷教还籍省过,麟趾、仁荣亦停俸。时已除定向户部尚书督仓场,定向因力辞求退。章屡上,乃许。卒,年七十三。赠太子少保,谥恭简。
定向初立朝有时望。后历徐阶、张居正、申时行、王锡爵四辅,皆能无龃龉。至居正夺情,寓书友人誉为伊尹而贬言者,时议訾之。其学本王守仁。尝招晋江李贽于黄安,后渐恶之,贽亦屡短定向。士大夫好禅者往往从贽游。贽小有才,机辨,定向不能胜也。
贽为姚安知府,一旦自去其发,冠服坐堂皇,上官勒令解任。居黄安,日引士人讲学,杂以妇女,专崇释氏,卑侮孔、孟。后北游通州,为给事中张问达所劾,逮死狱中。
定向弟定理、定力。定理终诸生。与定向俱讲学,专主禅机。定力,隆庆中进士,除工部主事。万历中,累官右佥都御史,督操江,疏陈矿使之患。再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卒,赠尚书。
王樵,字明远,金坛人。父臬。兵部主事。谏武宗南巡,被杖。终山东副使。樵举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行人。历刑部员外郎。著读律私笺,甚精核。胡宗宪计降汪直,欲赦直以示信。樵言此叛民与他纳降异,直遂诛。迁山东佥事,移疾归。
万历初,张居正柄国,雅知樵,起补浙江佥事,擢尚宝卿。刘台劾居正,居正乞归。诸曹奏留之,樵独请全谏臣以安大臣,略言:‘自古明主欲开言路,言不当,犹优容之;大臣欲广上德,人攻己,犹荐拔之。如宋文彦博于唐介是也。今居正留而台得罪,无乃非仁宗待唐介意乎。’居正大恚,出为南京鸿胪卿。旋因星变自陈,罢之。
家居十余年,起南京太仆少卿,时年七十余矣。岁中再迁大理卿,寻拜南京刑部右侍郎。诚意伯刘世延主使杀人,樵当世延革任。寻就擢右都御史。给事中卢大中劾其衰老,帝令致仕。
樵恬澹诚悫,温然长者。邃经学,易、书、春秋,皆有纂述。卒,赠太子少保,谥恭简。
子肯堂,字宇泰。举万历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倭寇朝鲜,疏陈十议,愿假御史衔练兵海上。疏留中,因引疾归。京察,降调。家居久之,吏部侍郎杨时乔荐补南京行人司副。终福建参政。肯堂好读书,尤精于医。所著证治准绳该博精粹,世竞传之。
魏时亮,字工甫,南昌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兵科给事中。
隆庆元年正月七日,有诏免朝,越三日复传免。时亮以新政不宜遽怠,上疏切谏。寻以左给事中,副检讨许国使朝鲜。故事,王北面听诏,使者西面。时亮争之,乃南面宣诏。还,进户科给事中,因列上辽东事宜。已,请慎起居,罢游宴,日御便殿省章奏,召大臣裁决。报闻。兴都庄地八千三百顷,中官夺民田,复增八百顷,立三十六庄。帝从抚按奏,属有司征租,还兼并者于民。中官张尧为请,又许之。时亮极谏,不纳。
帝临朝,拱默未尝发一言。及石州陷,有请帝诘问大臣者。越二日,讲罢,帝果问石州破状。中官王本辄从旁诟诸臣欺蔽。帝愠,目慑之,本犹刺刺语。帝不悦而罢。时亮劾本无人臣礼,大不敬,且数其不法数事。疏虽不行,士论壮之。十月初,诏停日讲。时亮率同列言天未沍寒,不宜遽辍。俄请以薛瑄、陈献章、王守仁从祀文庙,章下所司。又言方春东作,宜敕有司释轻系,停讼狱,诏可。
明年六月言:‘今天下大患三:藩禄不给也,边饷不支也,公私交困也。宗藩有一时之计,有百世之计。亟立宗学,教之礼让,禄万石者岁捐五之一,二千石者十之一,千石者二十之一,以赡贫宗,立为定制。此一时计也。各宗聚居一城,贫日益甚,宜令就近散处,给闲田使耕以代禄;奸生之孽,重行黜削。此百世计也。边饷莫要于屯盐,近遴大臣庞尚鹏、邹应龙、凌儒经理,事权虽重,顾往河东者兼理四川,往江北者兼理山东、河南,往江南者兼理浙、湖、云、贵,重内地而轻塞下,非初旨也。且一人领数道,旷远难周。请在内地者专责巡抚,令尚鹏等三人分任塞下屯事,久任责成,有功待以不次,则利兴而边储自裕。今天下府库殚虚,百姓困瘁,而建议者欲罄天下库藏输内府,以济旦夕之用,脱州郡有变,何以待之?夫守令以养民为职,要在劝农桑、清徭赋、重乡约、严保甲,而簿书狱讼,催科巧拙不与焉。’疏上,多议行。
其冬复疏言:‘天下可忧在民穷,能为民纾忧者,知府而已。宜慎重其选,治行卓越,即擢京卿若巡抚,则人自激劝。督学者,天下名教所系,当择学行兼懋者,毋限以时。教行望峻,则召为祭酒或入翰林,以示风励。’下部议,卒不行。
三年擢太仆少卿。初,徐阶、高拱相构,时亮与朝臣攻去拱。已而拱复入,考察言官,排异己者;时亮及陈瓒、张槚已擢京卿,皆被斥。时亮坐不谨,落职。
万历十二年用丘橓、余懋学等荐,起南京大理丞。累迁右副都御史,摄京营戎政,陈安攘要务十四事。寻请以水利、义仓、生养、赋役、清狱、弭盗、善俗七条课守令,岁终报部院及科,计吏时以修废定殿最。又请皇长子出阁讲学。历刑部左、右侍郎,拜南京刑部尚书。逾年卒官。
时亮初好交游,负意气。尝劾罢左都御史张永明,为时论所非。时亮亦悔之。中遭挫抑,潜心性理之学。天启中,谥庄靖。
陈瓒,字廷祼,常熟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江西永丰知县。治最,擢刑科给事中。劾罢严嵩党祭酒王才、谕德唐汝楫。迁左给事中。劾文选郎南轩,请录建言废斥者。帝震怒,杖六十除名。隆庆元年起官吏科,请恤杨最、杨爵、罗洪先、杨继盛,而诛奸党之杀沈炼者。帝可之,杨顺、路楷皆逮治。其冬擢太常少卿。高拱恶瓒为徐阶所引,瓒已移疾归,竟坐浮躁谪洛川丞,不赴。万历中,累官刑部左侍郎。初,瓒为拱所恶被斥,及张居正柄政亦恶之,不召。居正死,始以荐起会稽县丞。其后官侍郎。稽勋郎顾宪成疏论时弊谪官,瓒责大学士王锡爵曰:‘宪成疏最公,何以得谴?’锡爵曰:‘彼执书生之言,徇道旁之口,安知吾辈苦心。’瓒曰:‘恐书生之言当信,道旁之口当察,宪成苦心亦不可不知也。’锡爵默然。瓒前后忤执政如此。卒官,赠右都御史,谥庄靖。槚见邹应龙传。
郝杰,字彦辅,蔚州人。父铭,御史。杰举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隆庆元年巡抚畿辅。冬,寇大入永平,疏请蠲被掠地徭赋,且言:‘比年罚行于文臣而弛于武弁,及于主帅而略于偏裨,请饬法以振国威。’俱报可。已,劾蓟督刘焘、巡抚耿随卿观望,寇退则断死者报首功,又夺辽东将士棒槌厓战绩,并论副使沈应干,游击李信、周冕罪。帝为黜应干,下信、冕狱,敕焘、随卿还籍听勘。诏遣中官李祐督苏、杭织造,工部执奏,不从。杰言:‘登极诏书罢织造甫一年,敕使复遣,非画一之政。且内臣专恣,有司剥下奉之,损圣德非小。’帝终不听。驾幸南海子,命京营诸军尽从。徐阶、杨博等谏,不听,杰复争之,卒不从。刑部侍郎洪朝选以拾遗罢,上疏自辨,杰等劾其违制,遂削职。以尝论高拱非宰辅器,为所嫉。及拱再召,杰遂请急去。拱罢。起故官。旋以私议张居正逐拱非是,出为陕西副使。再迁山东左布政使。被劾,降辽东苑马寺卿兼海道兵备,加山东按察使。
十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以督诸将击敌,录一子官。时李成梁为总兵官,威望甚著,然上功不无抵欺。寇入塞,或敛兵避,既退,始尾袭老弱,或乘虚捣零部,诱杀附塞者充首功,习以为常。督抚诸臣庇之,杰独不与比。十九年春,成梁用参将郭梦征策,使副将李宁袭板升于镇夷堡,获老弱二百八十余级。师旋,为别部所遮,宁先走,将士数千人失亡大半,成梁饰功邀叙。杰具奏草,直言其故,要总督蹇达共奏。达匿其草,自为奏论功。巡按御史胡克俭驰疏劾宁;词连成梁,亦诋杰。兵部置宁罪不议。克俭大愤,尽发成梁、达隐蔽状。先是,十八年冬,海州被掠十三日,副将孙守廉不战,成梁亦弗救。克俭既劾守廉,申时行、许国庇之,止令听勘。克俭乃言:‘臣初劾守廉,时行以书沮臣;及劾宁,又与国谕臣宽其罪。徇私背公,将坏边事。’并历诋一鹗、达及兵科给事中张应登朋奸欺罔,达置杰会藁功罪疏不奏,遂追数成梁前数年冒功状。帝谓成梁前功皆由巡按勘报,克俭悬度妄议。卒置成梁等不问,而心以杰为不欺。
旋就进右副都御史。日本陷朝鲜,达遣裨将祖承训以三千人往,皆没。事闻,杰亦被劾,帝特免之。朝鲜王避难将入辽,杰请择境外善地处之,且周给其从官、卫士,报可。寻迁兵部右侍郎,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召理戎政,进右都御史。日本封贡议起,杰曰:‘平秀吉罪不胜诛,顾加以爵命,荒外闻之,谓中朝无人。’议不合,徙南京户部尚书。移疾归。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兵部,参赞机务。卒官。赠太子少保。
胡克俭,字共之,光山人。万历十四年进士。由庶吉士改御史,巡按山东。辽东其所辖也,奏禁买功、窃级诸弊。既劾成梁,为要人所忌。会克俭劾左都御史李世达曲庇罪囚,至诋为贼,执政遂言克俭妄排执法大臣,不可居言路,谪蕲水丞。上官以事遣归,里居三十年。光宗立,起光禄少卿。天启中,历刑部右侍郎。五年冬,逆党李恒茂论其衰朽,落职归。崇祯初,复官。卒,赠尚书。克俭本姓扶,冒胡姓,久之始复故。
赵参鲁,字宗传,鄞人。隆庆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改户科给事中。万历二年,慈圣太后立庙涿州,祀碧霞元君。部科臣执奏,不从。参鲁斥其不经,且言:‘南北被寇,流害生民,兴役濬河,鬻及妻子。陛下发帑治桥建庙,已五万有奇。苟移振贫民,植福当更大。’亦不听。南京中官张进醉辱给事中王颐,给事中郑岳、杨节交章论,未报,参鲁复上言:‘进乃守备中官申信党,不并治信无以厌人心。’时信方结冯保,朝议遂夺岳等俸,谪参鲁高安典史。迁饶州推官,擢福建提学佥事,请急归。遭丧,服除,仍督学福建。历南京太常卿。
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申严海禁,戮奸商通倭者。迁大理卿。召为刑部左侍郎,改兵部,旋改吏部。日本封贡议起,参鲁持不可。总督顾养谦不怿,争于朝,且言参鲁熟倭情,宜任。章下廷臣,参鲁复持前说;因着东封三议,辨利害甚悉。其后封事卒不成。
拜南京刑部尚书。诚意伯刘世延妄指星象,欲起兵勤王,被劾下吏,参鲁当以死。南京工部主事赵学仕以侵牟为侍郎周思敬所劾,拟戍。学仕移罪家僮,法司予轻比。御史朱吾弼复劾之,并及参鲁;言学仕乃大学士志皋族父,故参鲁庇之。参鲁乞休。吏部尚书孙丕扬等言参鲁履行素高,不当听其去,诏留之。累加太子太保。致仕,卒,谥端简。
张孟男,字元嗣,中牟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授广平推官。稍迁汉中同知。入为顺天治中,累进尚宝丞。高拱以内阁兼吏部,其妻,孟男姑也,自公事外无私语。拱憾之,四岁不迁。及拱被逐,亲知皆引匿,孟男独留拱邸为治装送之郊。张居正用事,擢孟男太仆少卿。孟男复不附,失居正意,不调。久之,居正败,始累迁南京工部右侍郎。寻召入,以本官掌通政司事。
万历十七年,帝不视朝者八月,孟男疏谏,且言:‘岭南人讼故都御史李材功,蔡人讼故令曹世卿枉,章并留中,其人系兵马司,槖𫗴不继,莫必其生,亏损圣德。’帝心动,乃间一御门。其冬改户部,进左侍郎。寻拜南京工部尚书,就改户部。时留都储峙耗竭,孟男受事,粟仅支二年,不再岁遂有七年之蓄。水衡修仓,发公羡二千金助之。或谓奈何耘人田。孟男曰:‘公家事,乃画区畔耶?’南京御史陈所闻劾孟男贪鄙,吏部尚书孙鑨言孟男忠诚谨恪,台臣所论,事由郎官,帝乃留之。孟男求去,不允。再疏请,乃听归。久之,召拜故官。
三十年春,有诏罢矿税。已,弗果行。孟男率同列谏,不报。加太子少保。五上章乞归,不许。时矿税患日剧,孟男草遗疏数千言,极陈其害,言:‘臣备员地官,所征天下租税,皆鬻男市女、朘骨割肉之余也。臣以催科为职,臣得其职,而民病矣。聚财以病民,虐民以摇国,有臣如此,安所用之。臣不胜哀鸣,为陛下杞人忧耳。’属其子上之,明日遂卒。南京尚书赵参鲁等奏其清忠,赠太子太保。
卫承芳,字君大,达州人。隆庆二年进士。万历中,累官温州知府。公廉善抚字。进浙江副使,谢病归。荐起山东参政,历南京鸿胪卿。吏部推太常少卿朱敬循为右通政,以承芳贰之。敬循,大学士赓子也。赓言:‘承芳臣同年进士,恬澹之操,世罕能及,臣子不当先。’帝许焉。寻迁南京光禄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严绝馈遗,属吏争自饬。入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就拜户部尚书。福王乞芦洲,自江都抵太平南北千余里,自遣内官征课。承芳抗疏争,卒不从。万历间,南京户部尚书有清名者,前有张孟男,后则称承芳。寻就改吏部。卒官。赠太子太保,谥清敏。
李祯,字维卿,安化人。隆庆五年进士。除高平知县,征授御史。
万历初,傅应祯以直言下诏狱,祯与同官乔岩、给事中徐贞明拥入护视之,坐谪长芦盐运司知事。迁归德推官、礼部主事,三迁顺天府丞。十八年,洮、河有警,极言贡市非策,因历诋边吏四失。帝以纳款二十年,不当咎始事,遂寝其议。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言:‘知县梁道凝循吏,反注下考,宜惩挟私者以励其余。荐举属吏不应专及高秩,下僚如赵蛟、杨果者,亦当显旌之。’蛟、果,万历初以吏员超擢者也。诏皆报可。召为左佥都御史,再迁户部右侍郎。赵用贤以绝婚事被讦,户部郎中郑材复诋之。祯驳材疏,语侵其父洛。材愤,疏诋祯,祯遂乞休,不允。御史宋兴祖请改材他部避祯,全大臣体,乃出材南京。祯寻调兵部,进左侍郎。
二十四年,日本封贡事偾,首辅赵志皋、尚书石星俱被劾。廷臣议战守,章悉下兵部。祯等言:‘今所议惟战守封三事。封则李宗城虽征,杨方亨尚在。若遽议罢,无论中国数百人沦于异域,而我兵食未集,势难远征。宜令方亨静俟关白来迎则封,不迎则止。我以战守为实务,而相机应之。且朝鲜素守礼,王师所屯,宜严禁扰掠。’得旨如议。而疏内言志皋、星当去。诏诘祯,止令议战守事,何擅及大臣去留,姑勿问。志皋自是不悦祯。明年,星得罪,命祯摄部事。祯以平壤、王京、釜山皆朝鲜要地,请修建大城,兴屯开镇,且列上战守十五策,俱允行。后又数上方略。
四川被寇。祯言:‘川、陕接界,而松潘向无寇患者,以诸番为屏蔽也。自俺答西牧,陇右骚然。其后陇右备严,寇不得逞,而祸乃移之川矣。令诸番彊半折入于西部。臣阅地图,从北界迤西间道达蜀地,多不隔三舍。幸层岩叠嶂,屹然天险,如镇虏堡为漳腊门户,虹桥关为松城咽喉。关堡之外,或岭或崖,皆可据守。守阿玉岭,则不能越咂际而窥堡。守黄胜场,则不敢逾塞墩而寇关。他如横山、寡石崖尤为要害,皆当亟议防御,令抚镇臣计划以闻。’报可。
祯质直方刚,署事规划颇当。有欲即用为尚书者,志皋以故憾,阴沮之。而张位、沈一贯雅与经略邢玠、经理杨镐通,亦不便祯所为;言祯非将材,惟萧大亨堪任。帝不听。其后玠、镐益无功,志皋等又请罢祯,御史况上进劾祯庸鄙。帝皆不听。甘肃缺巡抚,祯以刘敏宽名上。给事杨应文言敏宽方坐事勘,不当推举。帝以诘祯,祯言:‘前奉诏敏宽须巡抚缺用,臣故举之。’帝怒祯不引罪,调之南京。后考察,南京言官拾遗及祯,遂命致仕。
久之,起南京刑部尚书。逾年复引疾,不俟报径归,帝怒。大学士叶向高言:‘祯实病,不可深责。十余年来,大臣乞休得请者,百无一二。李廷机、赵世卿皆羁留数载,疏至百余上。今尚书孙丕扬、李化龙又以考察军政疏不下,相率求去。若复踵祯辙,实伤国体。诸臣求去,约有数端。疾病当去,被言当去,不得其职当去。宜曲体其情,可留留之,不可留则听之。’帝竟夺祯职闲住。未几卒。
丁宾,字礼原,嘉善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句容知县。征授御史。大学士张居正,宾座主也,诬刘台以赃,属宾往辽东按之。宾力辞,忤居正意去官。
万历十九年用荐起故官,复以忧去。起南京大理丞。累迁南京右佥都御史兼督操江。江防多懈,宾率将校乘一舟往来周视,增守兵戍要害,部内宴然。南卫世职率赴京师请袭,留滞不得官,宾请就南勘袭。妖民刘天绪左道事觉,兵部尚书孙矿欲穷治之,诏下法司讯鞫。宾兼摄刑部大理事,力平反,论七人死,余皆获释。召拜工部左侍郎,寻擢南京工部尚书。自上元至丹阳道路,尽易以石,行旅颂之。数引年乞罢,光宗立始予致仕。
宾官南都三十年,每遇旱潦,辄请振贷,时出家财佐之。初以御史家居。及丁忧归,连三年大饥,咸捐资以振。至天启五年,复捐粟三千石振贫民,以资三千金代下户之不能输赋者。抚按录上其先后事,时已加太子少保,诏进太子太保,旌其门。以年高,三被存问。崇祯六年卒,年九十一。谥清惠。
赞曰:南京卿长,体貌尊而官守无责,故为养望之地,资地深而誉闻重者处焉。或彊直无所附丽,不为执政所喜,则以此远之。袁洪愈诸人类以清彊居优闲之地,不竟其用,亦以自全。干时冒进之徒,可以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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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二‧列传第一百一十 谭纶徐甫宰 王化 李佑 王崇古子谦 孙之桢 之采 李棠 方逢时 吴兑孙孟明 孟明子邦辅 郑洛 张学颜 张佳胤 殷正茂李迁 凌云翼
谭纶,字子理,宜黄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除南京礼部主事。历职方郎中,迁台州知府。
纶沉毅知兵。时东南倭患已四年,朝议练乡兵御贼。参将戚继光请期三年而后用之。纶亦练千人。立束伍法,自裨将以下节节相制。分数既明,进止齐一,未久即成精锐。倭犯栅浦,纶自将击之,三战三捷。倭复由松门、澶湖掠旁六县,进围台州,不克而去。转寇仙居、临海,纶禽斩殆尽。进海道副使,益募浙东良家子教之,而继光练兵已及期,纶因收之以为用,客兵罢不复调。倭自象山突台州,纶连破之马岗、何家 255fd.gif ,又与继光共破之葛埠、南湾。加右参政,会忧去。
以尚书杨博荐起,复将浙兵,讨饶平贼林朝曦。朝曦者,大盗张琏余党也。琏既灭,朝曦据巢不下,出攻程乡。知县徐甫宰严兵待,而遣主簿梁维栋入贼中,谕散其党。朝曦穷,弃巢走,纶及广东兵追禽之。寻改官福建,乞终制去。继光数破贼,浙东略定。倭转入福建。自福宁至漳、泉,千里尽贼窟,继光渐击定之。师甫旋,其众复犯邵武,陷兴化。
四十二年春再起纶。道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倭屯崎头城,都指挥欧阳深搏战中伏死,倭遂据平海卫,陷政和、寿宁,各扼海道为归计。纶环栅断路,贼不得去,移营渚林。继光至,纶自将中军,总兵官刘显、俞大猷将左、右军。令继光以中军薄贼垒,左右军继之,大破贼,复一府二县。诏加右副都御史。纶以延、建、汀、邵间残破甚,请缓征蠲赋。又考旧制,建水砦五,扼海口,荐继光为总兵官以镇守之。倭复围仙游,纶、继光大破贼城下。已而继光破贼王仓坪、蔡丕岭,余贼走,广东境内悉定。纶上疏请复行服,世宗许之。
四十四年冬,起故官,巡抚陕西。未上而大足民作乱,陷七城。诏改纶四川,至已破灭。云南叛酋凤继祖遁入会理,纶会师讨平之。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西。招降岑岗贼江月照等。
纶练兵事,朝廷倚以办贼,遇警辄调,居官无淹岁。迨南寇略平,而边患方未已。隆庆元年,给事中吴时来请召纶、继光练兵。诏征纶还部,进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纶上疏曰:
  蓟、昌卒不满十万,而老弱居半,分属诸将,散二千里间。敌聚攻,我分守,众寡强弱不侔,故言者亟请练兵。然四难不去,兵终不可练。
  夫敌之长技在骑,非召募三万人勤习车战不足以制敌。计三万人月饷,岁五十四万,此一难也。燕、赵之士锐气尽于防边,非募吴、越习战卒万二千人杂教之,事必无成。臣与继光召之可立至,议者以为不可。信任之不专,此二难也。军事尚严,而燕、赵士素骄,骤见军法必大震骇。且去京师近,流言易生,徒令忠智之士掣肘废功,更酿他患,此三难也。我兵素未当敌,战而胜之,彼不心服。能再破,乃终身创,而忌嫉易生;欲再举,祸已先至。此四难也。
  以今之计,请调蓟镇、真定、大名、井陉及督抚标兵三万,分为三营,令总兵参游分将之,而授继光以总理练兵之职。春秋两防,三营兵各移近边。至则遏之边外,入则决死边内。二者不效,臣无所逃罪。又练兵非旦夕可期,今秋防已近,请速调浙兵三千,以济缓急。三年后,边军既练遣还。
诏悉如所请,仍令纶、继光议分立三营事宜。纶因言:‘蓟镇练兵逾十年,然竟不效者,任之未专,而行之未实也。今宜责臣纶、继光,令得专断,勿使巡按、巡关御史参与其间。’自兵事起,边臣牵制议论,不能有为,故纶疏言之。而巡抚刘应节果异议,巡按御史刘翾、巡关御史孙代又劾纶自专。穆宗用张居正言,悉以兵事委纶,而谕应节等无挠。
纶相度边隘冲缓,道里远近,分蓟镇为十二路,路置一小将,总立三营:东驻建昌备燕河以东,中驻三屯备马兰、松、太,西驻石匣备曹墙、古石。诸将以时训练,互为犄角,节制详明。是岁秋,蓟、昌无警。异时调陕西、河间、正定兵防秋,至是悉罢。纶初至,按行塞上,谓将佐曰:‘秣马厉兵,角胜负呼吸者,宜于南;坚壁清野,坐制侵轶者,宜于北。’遂与继光图上方略,筑敌台三千,起居庸至山海,控守要害。纶召入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协理戎政。会台工成,益募浙兵九千余守之。边备大饬,敌不敢入犯。以功进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协理如故。其冬,予告归。
神宗即位,起兵部尚书。万历初,加太子少保。给事中雒遵劾纶不称职。纶三疏乞罢,优诏留之。五年卒官。赠太子太保,谥襄敏。
纶终始兵事垂三十年,积首功二万一千五百。尝战酣,刃血渍腕,累沃乃脱。与继光共事齐名,称‘谭、戚’。
徐甫宰,字允平,浙江山阴人。嘉靖中举顺天乡试,除武平知县。武平当闽、粤交,多盗,甫宰筑城立堡者三。上官以程乡盗薮,调之往。既平朝曦,超擢潮州兵备佥事,添注剿寇,任一子千户。已而程乡贼温鉴、梁辉等合上杭贼窥江西。平远知县王化遮击之檀岭,贼败奔瑞金,副使李佑三战皆捷。贼由间道归程乡,甫宰讨禽之,余党悉平。赉银币。已,补潮州分巡佥事兼理兵备事。东莞水兵徐永太等乱,停俸讨贼。甫宰已疾亟,乞归。未几卒。
王化,字汝赞,广西马平人。父尚学,职方郎中。化登乡荐。嘉靖四十年新置平远县,授化知县。以击贼檀岭,有知兵名。田坑贼梁国相既降复叛,约三图贼葛鼎荣等分寇江西、福建。化寄妻子会昌,而身率乡兵往击。贼连败,乃纵反间会昌,言化已殁,化妻计氏恸哭自刎。化怒,追贼益急,获国相于石子岭。迁潮州府同知,仍署县事。计被旌,官为立祠。化举卓异,超擢广东副使。南赣巡抚吴百朋以贪黩劾之,削籍。巡按御史赵淳荐其知兵,乃命以佥事饬惠、潮兵备。久之,考察罢。
李佑,字吉甫,贵州清平卫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历官江西副使,邀贼瑞金有功。寻败广东贼吴志高、江西下历贼赖清规等,皆赉银币。进江西右参政。偕总兵官俞大猷,大破剧贼李亚元。擢佥都御史,巡抚广东。屡败海寇林道干、山寇张韶南等。隆庆中,被劾罢归。
王崇古,字学甫,蒲州人。嘉靖二十年进士。除刑部主事。由郎中历知安庆、汝宁二府。迁常镇兵备副使,击倭夏港,追歼之靖江。从巡抚曹邦辅战浒墅。已,偕俞大猷追倭出海。累进陕西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
四十三年改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崇古喜谭兵,具知诸边厄塞,身历行阵,修战守,纳降附,数出兵捣巢。寇屡残他镇,宁夏独完。隆庆初,加右副都御史。
吉囊子吉能据河套为西陲诸部长,别部宾兔驻牧大、小松山,南扰河、湟番族,环四镇皆寇。总督陈其学无威略,总兵官郭江、黄演等皆败死,陕西巡抚戴才亦坐免。其冬,进崇古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延、宁、甘肃军务。崇古奏给四镇旗牌,抚臣得用军法督战,又指画地图,分授诸大将赵岢、雷龙等。数有功。着力兔行牧河东,龙潜出兴武袭破其营,斩获多,加崇古右都御史。吉能犯边,为防秋兵所遏,移营白城子。龙等出花马池、长城关与战,大败之。崇古在陕七年,先后获首功甚多。
自河套以东宣府、大同边外,吉囊弟俺答、昆都力驻牧地也。又东蓟、昌以北,吉囊、俺答主土蛮居之,皆强盛。俺答又纳叛人赵全等,据古丰州地,招亡命数万,屋居佃作,号曰板升。全等尊俺答为帝,为治城郭宫殿;亦自治第,制度如王者,署其门曰开化府。又日夜教俺答为兵。东入蓟、昌,西掠忻、代,游骑薄平阳、灵石,至潞安以北。起嘉靖辛丑,扰边者三十年,边臣坐失事得罪者甚众,患视陕西四镇尤剧。朝廷募获全者官都指挥使,赏千金,卒不能得。边将士率贿寇求和,或反为用;诸陷寇自拔归者,辄杀之以冒功赏;敌情不可得,而军中动静敌辄知。四年正月诏崇古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崇古禁边卒阑出,而纵其素通寇者深入为间。又檄劳番、汉陷寇军民,率众降及自拔者,悉存抚之。归者接踵。西番、瓦剌、黄毛诸种一岁中降者逾二千人。
其冬,把汉那吉来降。把汉那吉者,俺答第三子铁背台吉子也。幼失父,育于俺答妻一克哈屯。长,娶大成比妓不相得。把汉自聘我儿都司女,号三娘子,即俺答外孙女也。俺答见其美,夺之。把汉恚,又闻崇古方纳降,是年十月率妻子十余人来归。巡抚方逢时以告。崇古念因此制俺答,则赵全等可除也,留之大同,慰藉甚至。偕逢时疏闻于朝曰:‘俺答横行塞外几五十年,威制诸部,侵扰边圉。今神厌凶德,骨肉离叛,千里来降,宜给宅舍,授官职,丰饩廪服用,以悦其心,严禁出入,以虞其诈。若俺答临边索取,则因与为市,责令缚送板升诸逆,还被掠人口,然后以礼遣归,策之上也。若遂桀骜称兵,不可理谕,则明示欲杀,以挠其志。彼望生还,必惧我制其死命。志夺气沮,不敢大逞,然后徐行吾计,策之中也。若遂弃而不求,则当厚加资养,结以恩信。其部众继降者,处之塞下,即令把汉统领,略如汉置属国居乌桓之制。他日俺答死,子辛爱必有其众。因加把汉名号,令收集余众,自为一部。辛爱必忿争。彼两族相持,则两利俱存,若互相雠杀,则按兵称助。彼无暇侵陵,我遂得休息,又一策也。若循旧例安置海滨,使俺答日南望,侵扰不已;又或给配诸将,使之随营立功,彼素骄贵不受驱策,驾驭苟乖,必滋怨望,顿生飏去之心,终贻反噬之祸,均为无策。’
奏至,朝议纷然。御史饶仁侃、武尚贤、叶梦熊皆言敌情叵测。梦熊至引宋受郭药师、张瑴事为喻。兵部尚书郭干不能决,大学士高拱、张居正力主崇古议。诏授把汉指挥使,赐绯衣一袭,而黜梦熊于外,以息异议。
俺答方掠西番,闻变急归,调辛爱兵分道入犯,索把汉甚急。辛爱佯发兵,阴择便利,以故俺答不得志。一克哈屯思其孙,朝夕哭,俺答患之。巡抚逢时遣百户鲍崇德入其营,俺答盛气待之曰:‘自吾用兵,而镇将多死。’崇德曰:‘镇将孰与而孙?今朝廷待而孙甚厚,称兵是速其死也。’俺答疑把汉已死,及闻言,心动,使使诇之。崇古令把汉绯袍金带见使者,俺答喜过望,崇德因说之曰:‘赵全等旦至,把汉夕返。’俺答大喜,屏人语曰:‘我不为乱,乱由全等。今吾孙降汉,是天遣之合也。天子幸封我为王,永长北方,诸部孰敢为患。即不幸死,我孙当袭封,彼受朝廷厚恩,岂敢负耶?’遂遣使与崇德俱来,又为辛爱求官,并请互市。崇古以闻,帝悉报可。俺答遂缚全等十余人以献,崇古亦遣使送把汉归。帝以叛人既得,祭告郊庙,磔全等于市。加崇古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总督如故。
把汉既归,俺答与其妻抚之泣。遣使报谢,誓不犯大同。崇古令要土蛮、昆都力、吉能等皆入贡,俺答报如约,惟土蛮不至。崇古念土蛮势孤,蓟、昌可无患,命将士勿烧荒捣巢,议通贡市,休息边民。朝议复哗。尚书郭干谓马市先帝明禁,不宜许。给事中章端甫请敕崇古无邀近功,忽远虑。
崇古上疏曰:‘先帝既诛仇鸾,制复言开市者斩,边臣何敢故违禁旨,自陷重辟。但敌势既异昔强,我兵亦非昔怯,不当援以为例。夫先帝禁开马市,未禁北敌之纳款。今敌求贡市,不过如辽东、开原、广宁之规,商人自以有无贸易,非请复开马市也。俺答父子兄弟横行四五十年,震惊宸严,流毒畿辅,莫收遏刘功者,缘议论太多,文网牵制,使边臣无所措手足耳。昨秋,俺答东行,京师戒严,至倡运砖聚灰塞门乘城之计。今纳款求贡,又必责以久要,欲保百年无事,否则治首事之罪。岂惟臣等不能逆料,他时虽俺答亦恐能保其身,不能制诸部于身后也。夫拒敌甚易,执先帝禁旨,一言可决。但敌既不得请,怀愤而去,纵以把汉之故,不扰宣、大,而土蛮三卫岁窥蓟、辽,吉能、宾兔侵扰西鄙,息警无时,财力殚绌,虽智者无以善其后矣。昔也先以克减马价而称兵,忠顺王以元裔而封哈密,小王子由大同二年三贡,此皆前代封贡故事。夫揆之时势,既当俯从,考之典故,非今创始。堂堂天朝,容荒服之来王,昭圣图之广大,以示东西诸部,传天下万世,诸臣何疑惮而不为耶?’因条封贡八事以上。
诏下廷议。定国公徐文璧、侍郎张四维以下二十二人以为可许,英国公张溶、尚书张守直以下十七人以为不可许。尚书朱衡等五人言封贡便、互市不便,独佥都御史李棠极言当许状。郭干悉上众议。会帝御经筵,阁臣面请外示羁縻,内修守备。乃诏封俺答顺义王,名所居城曰归化;昆都力、辛爱等皆授官;封把汉昭勇将军,指挥使如故。俺答率诸部受诏甚恭,使使贡马,执赵全余党以献。帝嘉其诚,赐金币。又杂采崇古及廷臣议,赐王印,给食用,加抚赏,惟贡使不听入京。
河套吉能亦如约请命。以事在陕西,下总督王之诰议。之诰欲令吉能一二年不犯,方许封贡。崇古复上疏曰:‘俺答、吉能亲为叔侄,首尾相应。今收其叔而纵其侄,锢其首而舒其臂,俺答必呼吉能之众就市河东宣、大;商贩不能给,而吉能纠俺答扰陕西,四镇之忧方大矣。’帝然其言,亦授吉能都督同知。崇古乃广召商贩,听令贸易。布帛、菽粟、皮革远自江、淮、湖广辐辏塞下,因收其税以充犒赏。其大小部长则官给金缯,岁市马各有数。崇古仍岁诣弘赐堡宣谕威德。诸部罗拜,无敢哗者。自是边境休息。东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镇,数千里军民乐业,不用兵革,岁省费什七。诏进太子太保。
万历初,召理戎政。给事中刘铉劾崇古行贿营迁,诏责铉妄言。已,加少保,迁刑部尚书,改兵部。初,俺答诸部尝越甘肃掠西番。既通款,其从孙切尽台吉连岁盗番,不得志,求俺答西援。崇古每作书止之,俺答亦报书谢。是年,俺答请与三镇通事约誓,欲西迎佛。崇古上言:‘西行非俺答意,且以迎佛为名不可沮,宜饬边镇严守备,而阴泄其谋于番族以示恩。’于是铉及同官彭应时、南京御史陈堂交章论崇古弛防徇敌。崇古疏辩乞休。帝优诏报之,令勿以人言介意。给事中尹瑾、御史高维崧再劾之,崇古力请致仕,帝乃允归。
俺答既死,辛爱、扯力克相继袭封。十五年诏以崇古竭忠首事,三封告成,荫一子世锦衣千户,有司以礼存问。又二年卒。赠太保,谥襄毅。
崇古身历七镇,勋着边陲。封贡之初,廷议纷呶,有为危言撼帝者。阁臣力持之,乃得成功。顺义归款二十年,崇古乃殁。总督梅友松抚驭失宜,西边始扰,而祸已纾于嘉靖时,宣、大则归款迄明季不变。
子谦,万历五年进士。官工部主事,榷税杭州。罗木营兵变,胁执巡抚吴善言。谦驰谕之乃解。终太仆少卿。孙之桢,以荫累官太子太保、左都督,掌锦衣卫事凡十有七年;之采,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官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总督。
李棠,长沙人。由吏部郎中累迁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督佥事诸察讨平韶州山贼。终南京吏部右侍郎。仕宦三十年,以介洁称。天启初,追谥恭懿。
方逢时,字行之,嘉鱼人。嘉靖二十年进士。授宜兴知县,再徙宁津、曲周。擢户部主事,历工部郎中,迁宁国知府。广东、江西盗起,诏于兴宁、程乡、安远、武平间筑伸威镇,擢逢时广东兵备副使,与参将俞大猷镇之。已而程乡贼平,移巡惠州。
隆庆初,改宣府口北道,加右参政。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四年正月移大同。俺答犯威远堡,别部千余骑攻靖卤,伏兵却之。其冬,俺答孙把汉那吉来降,逢时告总督王崇古曰:‘机不可失也。’遣中军康纶率骑五百往受之。与崇古定计,挟把汉以索叛人赵全等。遣百户鲍崇德出云石堡语俺答部下五奴柱曰:‘欲还把汉则速纳款,若以兵来,是趣之死矣。’五奴柱白俺答,邀入营,说以执赵全易把汉。俺答心动,遣火力赤致书逢时。而全方从臾用兵,俺答又惑之,令其子辛爱将二万骑入弘赐堡,兄子永邵卜趋威远堡,自率众犯平虏城。逢时曰:‘此必赵全谋也。’全尝投书逢时,言悔祸思汉,欲复归中国。逢时以示俺答,俺答大惊,有执全意。及战,又不利,乃引退。辛爱犹未知,奄至大同。逢时使人持把汉箭示之曰:‘吾已与而父约,以报汝。’辛爱执箭泣曰:‘此吾弟铁背台吉故物也,我来求把汉,把汉既授官,又有成约,当更计之。’乃遣部下哑都善入见。逢时晓以大义,犒而遣之。辛爱喜,因使求币,逢时笑曰:‘台吉,豪杰也,若纳款,方重加爵赏,何爱此区区,损盛名。’辛爱大惭,复遣哑都善来谢曰:‘边人不知书,蒙太师教,幸甚。’俺答使者至故将田世威所,世威亦让之曰:‘尔来求和,兵何为者?’使者还报俺答,召辛爱还。辛爱东行,宣府总兵官赵岢遏之。复由大同北去。于是巡按御史姚继可劾逢时辄通寇使,屏人语,导之东行,嫁祸邻镇。大学士高拱曰:‘抚臣临机设策,何可泄也。但当观后效,不宜先事辄易。’帝然之。俺答乃遣使定约,夜召全等计事,即帐中缚之送大同。逢时受之,崇古亦送把汉归。逢时以功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甫拜命,以忧归。后崇古入理京营,神宗问谁可代者,大学士张居正以逢时对。
万历初,起故官,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始逢时与崇古共决大计,而贡市之议崇古独成之。逢时复代崇古,乃申明约信。两人首尾共济,边境遂安。
逢时分巡口北,时亲行塞外,自龙门盘道墩以东至靖湖堡山梁一百余里,形势联络,叹曰:‘此山天险。若修凿,北可达独石,南可援南山,诚陵京一藩篱也。’及赴阳和,道居庸,出关见边务修举,欲并遂前计。上疏曰:‘独石在宣府北,三面邻敌,势极孤悬。怀、永与陵寝止限一山,所系尤重。其地本相属,而经行之路尚在塞外,以故声援不便。若设盘道之险,舍迂就径,自龙门黑峪以达宁远,经行三十里,南山、独石皆可朝发夕至,不惟拓地百里,亦可渐资屯牧,于战守皆利。’遂与巡抚吴兑经营修筑,设兵戍守。累进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如故,加太子少保。
五年召理戎政。时议者争言贡市利害。逢时临赴阙上疏曰:
  陛下特恩起臣草土中代崇古任,赖陛下神武,八年以来,九边生齿日繁,守备日固,田野日辟,商贾日通,边民始知有生之乐。北部输诚效贡,莫敢渝约,岁时请求,随宜与之,得一菓饼,辄稽首欢笑。有掠人要赏,如打喇明安兔者,告俺答罚治,即俛首听命。而异议者或曰‘敌使充斥为害’,或曰:‘日益费耗,彼欲终不可足’,或曰‘与寇益狎,隐忧叵测’。此言心则忠矣,事机或未睹也。
  夫使者之入,多者八九人,少者二三人,朝至夕去,守贡之使,赏至即归,何有充斥。财货之费,有市本,有抚赏,计三镇岁费二十七万,较之乡时户部客饷七十余万,太仆马价十数万,十才二三耳。而民间耕获之入,市贾之利不与焉。所省甚多,何有耗费。乃若所忧则有之,然非隐也。方庚午以前,三军暴骨,万姓流离,城郭邱墟,刍粮耗竭,边臣首领不保,朝廷为旰食。七八年来,幸无此事矣。若使臣等处置乖方,吝小费而亏大信,使一旦肆行侵掠,则前日之忧立见,何隐之有哉?
  其所不可知者,俺答老矣,诚恐数年之后,此人既死,诸部无所统一,其中狡黠互相争构,假托异辞,遂行侵扰。此则时变之或然,而不可预料者。在我处之,亦惟罢贡绝市,闭关固垒以待。仍禁边将毋得轻举,使曲常在彼,而直常在我。因机处置,顾后人方略何如耳。夫封疆之事,无定形亦无定机,惟朝廷任用得人,处置适宜,何必拘拘焉贡市非而战守是哉?
  臣又闻之,御戎无上策;征战祸也,和亲辱也,赂遗耻也。今曰贡,则非和亲矣;曰市,则非赂遣矣;既贡且市,则无征战矣。臣幸藉威灵,制伏强梗,得免斧钺之诛。今受命还朝,不复与闻阃外之事,诚恐议者谓贡市非计,辄有敷陈,国是摇惑。内则边臣畏缩,外则部落携贰,事机乘迕,后悔无及。臣虽得去,而犬马之心实有不能一日忘者,谨列上五事。
至京,复奏上款贡图。
寻代崇古为尚书,署吏部事,加太子太保。以平两广功,进少保。累疏致仕归,御书‘尽忠’字赐之。二十四年卒。
逢时才略明练。处置边事,皆协机宜。其功名与崇古相亚,称‘方、王’云。
吴兑,字君泽,绍兴山阴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兵部主事。隆庆三年由郎中迁湖广参议。调河南,迁蓟州兵备副使。五年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兑举乡试出高拱门。拱之初罢相也,兑独送至潞河。及拱再起兼吏部,遂超擢之。释褐十三年得节钺,前此未有也。
时俺答初封贡,而昆都力、辛爱阴持两端,助其主土蛮为患。兑有智计,操纵驯伏之。尝侦俺答离营猎,从五骑直趋其营。守者愕,控弦。从骑呵之曰:‘太师来犒军耳。’皆拜跪迎导,且献酪。兑遍阅庐帐,抵暮还。市者或潜盗所鬻马,兑使人棓击之,曰:‘后复盗,即闭关停市。’诸部追所夺马,并执其人以谢。辛爱复扰边,俺答曰:‘宣、大,我市场也。’戒勿动。然辛爱犹桀骜,俺答常以己马代入贡。既得赏赐,抵地不肯受,又遣兵掠车夷。车夷者,不知其所出,自嘉靖中徙至,与史夷杂居,皆宣镇保塞属也。辛爱掠之,以其长革固去,其二比妓来驻龙门教场。兑以史、车唇齿,车被掠,史益孤,奏筑堡居之。使使诘责辛爱,令还革固而勒其比妓远边。辛爱诱比妓五兰且沁、威兀慎,岁盗葛峪堡器甲、牛羊。兑皆付三娘子罚治。三娘子有盛宠于俺答,辛爱嫉妒,数诅詈之。三娘子入贡,宿兑军中,愬其事。兑赠以八宝冠、百凤云衣、红骨朵云裙,三娘子以此为兑尽力。辛爱、扯力克相继袭王,皆妻三娘子,三娘子主贡市者三世。昆都力尝求封王,会病死。其子青把都拥兵至塞,多所要挟。兑谕以祸福,而耀武震之。青把都惧,贡如初。其女东桂嫁朵颜都督长昂,尝随父入贡,诉其贫。兑谕其昆弟,每一马分一缯畀之。后东桂报土蛮别骑掠三岔河东,兑得为备,有功。
万历二年春,推款贡功,加兑右副都御史。贡市毕,加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五年夏,代方逢时总督宣、大、山西军务。俺答西掠瓦剌,声言迎佛,寄帑于兑,留旗箭为信。尚书王崇古奏上方略,使兑谕俺答绕贺兰山后行,勿道甘肃;又阴泄其谋于瓦剌。俺答兵遂挫,留青海未归。而青把都复附土蛮,其部下时入寇。大学士张居正令兑趣俺答东还约束之,青把都亦罚治其下,款贡乃益坚。七年秋,以左侍郎召还部,寻加右都御史,仍佐部事。
九年夏,复以本官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兼巡抚顺天。泰宁速把亥与青把都交通,阴入市宣府,而岁犯辽东以要款。朝廷拒不许,兑修义州城备之。明年春,速把亥来寇,总兵官李成梁击斩之。其弟炒花、侄老撒卜儿悉遁去。诏进兑兵部尚书仍兼右都御史。寻进太子少保,召拜兵部尚书。御史魏允贞劾兑历附高拱、张居正,且馈冯保金千两,封识具存。给事王继光亦言兑受将吏馈遗,御史林休征助之攻。帝乃允兑去,后数年卒。
孙孟明,袭锦衣千户,佐许显纯理北司刑。天启初,谳中书汪文言,颇为之左右。显纯怒,诬孟明藏匿亡命。下本司拷讯,削籍归。崇祯初,起故官,累迁都督同知,掌卫事。孟明居官贪,以附东林颇得时誉。
子邦辅袭职,亦理北司刑。崇祯末,给事中姜埰、行人司副熊开元以言事同日系诏狱,帝欲置之死,邦辅故缓其狱。帝怒稍解,令严讯主使者。邦辅乃略讯即具狱上,诏予杖百,二人由是获免。
郑洛,字禹秀,安肃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登州推官,征授御史。劾罢严嵩党鄢懋卿、万采、万虞龙。出为四川参议,迁山西参政。佐总督王崇古款俺答有功。
万历二年由浙江左布政使改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移大同,加右副都御史,入为兵部右侍郎。七年以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昆都力子满五大令银定入犯,洛奏停贡市,遣使责俺答罚赎驼马牛羊,乃复许款。三娘子佐俺答主贡市,诸部皆受其约束。及辛爱袭封,年老且病,欲妻三娘子。三娘子不从,率众西走,辛爱自追之,贡市久不至。洛计三娘子别属,则辛爱虽王无益,乃使人语之曰:‘夫人能归王,不失恩宠,否则塞上一妇人耳。’三娘子听命。辛爱更名乞庆哈,贡市惟谨。洛以功加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
十四年,乞庆哈死,子扯力克当袭。三娘子以年长,自练兵万人,筑城别居。洛恐贡市无主,复谕扯力克曰:‘夫人三世归顺,汝能与之匹,则王,不然封别有属也。’扯力克尽逐诸妾,复妻三娘子。遂以明年嗣封,并奏封三娘子忠顺夫人。洛乃上疏请定市马数,宣府不得逾三万,大同万四千,山西六千,而申饬将吏严备,以防盗窃,且无轻遏其部落驰猎者。帝嘉纳之。御史许守恩劾洛。乞归,不允。自太子少保累加至太子太保,召为戎政尚书。
十八年,洮河用兵,诏兼右都御史,经略陕西、延、宁、甘肃及宣、大、山西边务。松套宾兔等屡越甘肃侵扰河、湟诸番。及俺答迎佛,又建寺于青海,奏赐名仰华,留永邵卜别部把尔户及丙兔、火落赤守之,俱牧海上。他部往来者,率取道甘肃,甘肃镇臣以通款弗禁也。丙兔死,其子真相进据莽剌川,火落赤据捏工川,益并吞番族。河套都督卜失兔亦遣使邀扯力克,扯力克遗洛书,以赴仰华为名。洛使从塞外行,又谕忠顺夫人曰:‘彼中抚赏不能多,且王家在东,恐有内顾忧也。’扯力克遂行。未至,把尔户部卒阑入西宁。副总兵李奎方醉,单骑驰之。卒持鞚自白,为奎所斫,遂大噪,射奎死。火落赤、真相进围旧洮州,副总兵李联芳败殁。入临洮、河州、渭源,总兵官刘承嗣失利,游击李芳等皆死。当是时,扯力克已至仰华,火落赤、真相益挟为重,关中大震,惟把尔户不助逆。
事闻,诏洛经略七镇,以佥事万世德、兵部员外郎梁云龙随军赞画,而停扯力克贡市。俄罢总督梅友松,命洛兼领其事。洛以洮河之祸,由纵敌入青海,乃驰至甘肃,令曰:‘北部自青海归巢者,听假道;自巢入青海者,即勒兵拒之。’未几,卜失兔至水泉,欲趋青海。总兵官张臣与相持月余,洛设伏掩击之,卜失兔仅以身免。庄秃赖后至,闻之亦退去。
明年,洛与云龙入西宁,控扼青海。扯力克闻之,西徙二百里,还洮河所掠人口,与忠顺夫人输罪请归。火落赤、真相亦夜去,两川余党留莽剌南山。洛虑诸部约结,先遣使趣扯力克北归,别遣云龙、世德收番族以弱其势,而具以状奏闻。言:‘自顺义南牧,借涂收番,子女牛羊皆有之,生死唯所制。洮河之役,遂为向导,番戎之势不分,则心腹之患无已。臣鼓舞劳来,招回诸番八万余人,皆陛下威德所致。’且具陈收番有六利。是时,扯力克观望不即归,洛与相羁縻,先遣总兵官尤继先击走莽剌余寇。督抚魏学曾、叶梦熊等请决战,梦熊又腾书都下,洛疏持不可。梦熊乃调苗兵三千为选锋,诋洛为秦桧、贾似道。会扯力克北归谢罪,乞复贡市,洛乃进兵青海,走火落赤、真相,焚仰华,置戍西宁、归德而还。
尚书石星以宣、大事急,请速召洛究款战之计。洛既至,与总督萧大亨,巡抚王世扬、邢玠等上疏曰:‘扯力克诿罪火落赤、真相,桀骜之状已敛。且其部落数千里,部长十余辈。在巢保疆者,宣镇则青把都兄弟未尝东窥蓟、辽,而兀慎、摆腰五路之在新平,驯服犹故。在西行牧者,不他失未尝窥莽、捏,而大成比妓则又归巢独先。今以一人之罪,概绝诸部,消往日之恩,开将来之隙,臣未见其可。今史二外叛,屡犯边疆,若令顺义王缚献以著信,然后酌议市赏,在我固未为失策也。’议遂定。寻加少保,仍召理戎政。顺义王果缚史二来献,复款如故。
初,阅边给事中张栋言,洮河之衄,殒将丧师,洛为其所轻,故东西移帐自便。太仆寺丞徐琰复诋洛,乞处分以除悮国之罪。栋再疏劾洛欺罔,给事中章尚学亦请令洛回宣、大。至是扯力克归,栋又言:‘火、真乱首,顺义乱阶,洛宜除凶雪耻,乃虚词诱敌,而重利媚之。今火、真依海为窟,出没如故,洛辄侈然叙文武劳。乞敕所司,毋徇洛请。’洛乃谢病归。尚书星言洛无重利啖敌事,且有威望,不宜久弃。逾三年,官军与番人夹击把尔户于西宁,大破之。星复奏洛收番之功,再诏起用。当时以洛有物议,卒不推也。卒,赠太保,谥襄敏。
张学颜,字子愚,肥乡人。生九月失母,事继母以孝闻。亲丧庐墓,有白雀来巢。登嘉靖三十二年进士,由曲沃知县入为工科给事中。迁山西参议,以总督江东劾去官。事白,迁永平兵备副使,再调蓟州。
俺答封顺义王,察罕土门汗语其下曰:‘俺答,奴也,而封王,吾顾弗如。’挟三卫窥辽欲以求王。而海、建诸部日强,皆建国称汗。大将王治道、郎得功战死,辽人大恐。隆庆五年二月,辽抚李秋免,大学士高拱欲用学颜,或疑之。拱曰:‘张生卓荦倜傥,人未之识也,置诸盘错,利器当见。’侍郎魏学曾后至,拱迎问曰:‘辽抚谁可者?’学曾思良久,曰:‘张学颜可。’拱喜曰:‘得之矣。’遂以其名上,进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
辽镇边长二千余里,城砦一百二十所,三面邻敌。官军七万二千,月给米一石,折银二钱五分,马则冬春给料,月折银一钱八分,即岁稔不足支数日。自嘉靖戊午大饥,士马逃故者三之二。前抚王之诰、魏学曾相继绥辑,未复全盛之半。继以荒旱,饿莩枕籍。学颜首请振恤,实军伍,招流移,治甲仗,市战马,信赏罚。黜懦将数人,创平阳堡以通两河,移游击于正安堡以卫镇城,战守具悉就经画。大将李成梁敢力战深入,而学颜则以收保为完策,敌至无所亡失,敌退备如初,公私力完,渐复其旧。十一月与成梁破土蛮卓山,进右副都御史。明年春,土蛮谋入寇,闻有备而止。
奸民阑出海上,踞三十六岛。阅视侍郎汪道昆议缉捕,学颜谓缉捕非便。命李成梁按兵海上,示将加诛,别遣使招谕,许免差役。未半载,招还四千四百余口,积患以消。秋,建州都督王杲以索降人不得,入掠抚顺,守将贾汝翼诘责之。杲益憾,约诸部为寇,副总兵赵完责汝翼启衅。学颜奏曰:‘汝翼却杲馈遗,惩其违抗,实伸国威,苟缘此罢斥,是进退边将皆敌主之矣。臣谓宜谕王杲送还俘掠,否则调兵剿杀,毋事姑息以蓄祸。’赵完惧,馈金貂,学颜发之。诏逮完,而宣谕王杲如学颜策。诸部闻大兵且出,悉窜匿山谷。杲惧,十二月约海西王台送俘获就款,学颜因而抚之。
辽阳镇东二百余里旧有孤山堡,巡按御史张铎增置险山五堡,然与辽镇声援不接。都御史王之诰奏设险山参将,辖六堡一十二城,分守叆阳。又以其地不毛,欲移置宽佃,以时绌不果。万历初,李成梁议移孤山堡于张其哈佃,移险山五堡于宽佃、长佃、双墩、长领散等。皆据膏腴,扼要害。而边人苦远役,出怨言。工甫兴,王杲复犯边,杀游击裴承祖。巡按御史亟请罢役,学颜不可,曰:‘如此则示弱也。’即日巡塞上,抚定王兀堂诸部,听于所在贸易。卒筑宽佃,斥地二百余里。于是抚顺以北,清河以南,皆遵约束。明年冬,发兵诛王杲,大破之,追奔至红力寨。张居正第学颜功在总督杨兆上,加兵部侍郎。
五年夏,土蛮大集诸部犯锦州,要求封王。学颜奏曰:‘敌方凭陵,而与之通,是畏之也。制和者在彼,其和必不可久。且无功与有功同封,犯顺与效顺同赏,既取轻诸部,亦见笑俺答。臣等谨以正言却之。’会大雨,敌亦引退。其冬,召为戎政侍郎,加右都御史。未受代,而土蛮约泰宁速把亥分犯辽、沈、开原。明年正月破敌劈山,杀其长阿丑台等五人,学颜遂还部。逾年,拜户部尚书。
时张居正当国,以学颜精心计,深倚任之。学颜撰会计录以勾稽出纳。又奏列清丈条例,釐两京、山东、陕西勋戚庄田,清溢额、脱漏、诡借诸弊。又通行天下,得官民屯牧湖陂八十余万顷。民困赔累者,以其赋抵之。自正、嘉虚耗之后,至万历十年间,最称富庶,学颜有力焉。然是时宫闱用度汰侈,多所征索。学颜随事纳谏,得停发太仓银十万两,减云南黄金课一千两,余多弗能执争。而金花银岁增二十万两,遂为定额。人亦以是少之。
十一年四月改兵部尚书,时方兴内操,选内竖二千人杂厮养训练,发太仆寺马三千给之。学颜执不与马,又请停内操,皆不听。其年秋,车驾自山陵还,学颜上疏曰:‘皇上恭奉圣母,扶辇前驱,拜祀陵园,考卜寿域,六军将士十余万,部伍齐肃。惟内操随驾军士,进止自恣。前至凉水河,喧争无纪律,奔逸冲突,上动天颜。今车驾已还,犹未解散。谨稽旧制,营军随驾郊祀,始受甲于内库,事毕即还。宫中惟长随内侍许佩弓矢。又律:不系宿卫军士,持寸刃入宫殿门者,绞;入皇城门者,戍边卫。祖宗防微弭乱之意其深且远。今皇城内被甲乘马持锋刃,科道不得纠巡,臣部不得检阅。又招集厮养仆隶,出入禁苑,万一骤起邪心,朋谋倡乱,哗于内则外臣不敢入,哗于夜则外兵不及知,哗于都城白昼则曰天子亲兵也,驱之不肯散,捕之莫敢撄。正德中,西城练兵之事,良可鉴也。’疏上,宦竖皆切齿,为蜚语中伤。神宗察知之,诘责主使者。学颜得免,然亦不能用也。
考满,加太子少保。云南岳凤、罕虔平,进太子太保。时张居正既殁,朝论大异。初,御史刘台以劾居正得罪,学颜复论其赃私。御史冯景隆论李成梁饰功,学颜亟称成梁十大捷非妄,景隆坐贬斥。学颜故为居正所厚,与李成梁共事久,物论皆以学颜党于居正、成梁。御史孙继先、曾乾亨,给事中黄道瞻交章论学颜。学颜疏辩求去,又请留道瞻,不听。明年,顺天府通判周弘禴又论学颜交通太监张鲸,神宗皆黜之于外。学颜八疏乞休,许致仕去。二十六年卒于家。赠少保。
张佳胤,字肖甫,铜梁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知滑县。剧盗高章者,诈为缇骑,直入官署,劫佳胤索帑金。佳胤色不变,伪书券贷金,悉署游徼名,召入立禽贼,由此知名。擢户部主事,改职方,迁礼部郎中。以风霾考察,谪陈州同知。历迁按察使。
隆庆五年冬,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安庆兵变,坐勘狱辞不合,调南京鸿胪卿,就迁光禄。进右副都御史,巡抚保定,道闻丧归。
万历七年起故官,巡抚挟西。未上,改宣府。时青把都已服,其弟满五大犹桀骜,所部八赖掠塞外史、车二部,总兵官麻锦禽之。佳胤命锦缚八赖将斩,而身驰赦之,八赖叩头誓不敢犯边。后与总督郑洛计服满五大。入为兵部右侍郎。
十年春,浙江巡抚吴善言奉诏减月饷。东、西二营兵马文英、刘廷用等构党大噪,缚殴善言。张居正以佳胤才,令兼右佥都御史代善言。甫入境,而杭民以行保甲故,亦乱。佳胤问告者曰:‘乱兵与乱民合乎?’曰:‘未也。’佳胤喜曰:‘速驱之,尚可离而二也。’既至,民剽益甚。佳胤从数卒佯问民所苦,下令除之。众益张,夜掠巨室,火光烛天。佳胤召游击徐景星谕二营兵,令讨乱民自赎。禽百五十人,斩其三之一。乃佯召文英、廷用,予冠带。而密属景星捕七人,并文英、廷用斩之。二乱悉定。帝优诏褒美。寻以左侍郎还部,录功,加右都御史。
未几,拜戎政尚书,寻兼右副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以李成梁击斩逞加努功,加太子少保。成梁破土蛮沈阳,复进太子太保。召还理部事。叙劳,予一品诰。御史许守恩劾佳胤营获本兵,御史徐元复劾之,遂三疏谢病归。越二年卒。赠少保。天启初,谥襄宪。
殷正茂,字养实,歙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由行人选兵科给事中。劾罢南京刑部侍郎沈应龙。历广西、云南、湖广兵备副使,迁江西按察使。
隆庆初,古田獞韦银豹、黄朝猛反。银豹父朝威自弘治中败官兵于三厄,杀副总兵马俊、参议马铉,正德中尝陷洛容。嘉靖时,银豹及朝猛劫杀参政黎民衷,提督侍郎吴桂芳遣典史廖元招降之。迁元主簿以守,而银豹数反复。隆庆三年冬,廷议大征。擢正茂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正茂与提督李迁调土、汉兵十四万,令总兵俞大猷将之。先夺牛河、三厄险,诸军连克东山凤凰寨,蹙之潮水。廖元诱獞人斩朝猛,银豹穷,令其党阴斩貌类己者以献。捷闻,进兵部右侍郎,巡抚如故。改古田为永宁州,设副使参将镇守。未几,佥事金柱捕得银豹,正茂因自劾。诏磔银豹京师,置正茂不问。
寻代迁提督两广军务。当是时,群盗惠州蓝一清、赖元爵,潮州林道干、林凤、诸良宝,琼州李茂,处处屯结。广中日告警,倭又数为害。正茂议守巡官画地分守,而徙濒海谪戍之民于云南、川、湖,绝倭向导。乃令总兵官张元勋、参政江一麟等先后杀倭千余,以次尽平诸盗。广西巡抚郭应聘亦奏平怀远、洛容猺,语详元勋及李锡传。正茂以功累加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倭复陷铜鼓、双鱼,元勋大破之儒峒;犯电白,正茂剿杀千余人。岭表略定。
万历三年召为南京户部尚书,以凌云翼代。明年改北部。疏请节用,又谏止采买珠宝。而张居正以正茂所馈鹅罽转奉慈宁太后为坐褥。李幼孜与争宠,嗾言官詹沂等劾之。遂屡引疾。六年致仕归。久之,起南京刑部尚书。居正卒之明年,御史张应诏言,正茂以金盘二,植珊瑚其中,高三尺许,赂居正,复取金珠、翡翠、象牙馈冯保及居正家人游七。正茂疏辨,请告,许之。二十年卒。
正茂在广时,任法严,道将以下奉行惟谨。然性贪,岁受属吏金万计。初征古田,大学士高拱曰:‘吾捐百万金予正茂,纵干没者半,然事可立办。’时以拱为善用人。
李迁,字子安,新建人。嘉靖二十年进士。隆庆四年官南京兵部右侍郎,以左侍郎总督两广。给事中光懋言两广向设提督,事权画一,今两巡抚相牵掣,不便。乃改迁提督兼巡抚广东,而特命正茂为广西巡抚。后遂为定制。以平银豹功加右都御史。寻讨惠、潮山寇,俘斩千二百余级。召为刑部尚书。引疾归,卒。谥恭介。迁出入中外三十年,不妄取一钱,年近七十,母终,庐墓。
凌云翼,字洋山,太仓州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隆庆中,累官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疏论卫所兵消耗之弊,凡六事,多议行。
万历元年进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三迁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督两广军务,代殷正茂。时寇盗略尽,惟林凤遁去。凤初屯钱澳求抚,正茂不许,遂自彭湖奔东番魍港,为福建总兵官胡守仁所败。是年冬,犯柘林、靖海、碣石,已,复犯福建。守仁追击至淡水洋,沉其舟二十。贼失利,复入潮州。参政金浙谕降其党马志善、李成等,凤夜遁。明年秋,把总王望高以吕宋番兵讨平之。
寻进征罗旁。罗旁在德庆州上下江界、东西两山间,延袤七百里。成化中,韩雍经略西山颇安辑,惟东山猺阻深箐剽掠,有司岁发卒戍守。正茂方建议大征,会迁去。云翼乃大集兵,令两广总兵张元勋、李锡将之。四阅月,克巢五百六十,俘斩、招降四万二千八百余人。岑溪六十三山、七山、那留、连城诸处邻境猺、獞皆惧。贼首潘积善求抚,云翼奏设官戍之。论功,加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赐飞鱼服。乃改泷水县为罗定州,设监司、参将。积患顿息。六年夏,与巡抚吴文华讨平河池、咘咳、北三诸猺,又捕斩广东大庙诸山贼。岭表悉定。
召为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兵部,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河臣潘季驯召入,遂兼督河道。加太子少保。召为戎政尚书,以病归。家居骄纵,给事、御史连章劾之。诏夺官,后卒。
云翼有干济才。罗旁之役,继正茂成功。然喜事好杀戮,为当时所讥。
赞曰:谭纶、王崇古诸人,受任岩疆,练达兵备,可与余子俊、秦纮先后比迹。考其时,盖张居正当国,究心于军谋边琐。书疏往复,洞瞩机要,委任责成,使得展布,是以各尽其材,事克有济。观于此,而居正之功不可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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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三‧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盛应期 朱衡翁大立 潘志伊 潘季驯 万恭 吴桂芳傅希挚 王宗沐子士崧 士琦 士昌 从子士性 刘东星胡瓒 徐贞明伍袁萃
盛应期,字思征,吴江人。弘治六年进士。授都水主事,出辖济宁诸闸。太监李广家人市私盐至济,畏应期,投盐水中去。会南京进贡内官诬应期阻荐新船,广从中构逮应期及主事范璋下诏狱。璋筦卫河,亦忤中贵者也。狱具,谪云南驿丞。稍迁禄丰知县。
正德初,历震南佥事。武定知府凤应死,其妻摄府事,子朝鸣为寇。应期单车入其境,母子惶怖,归所侵。策凤氏终乱,奏降其秩,设官制之。寝不行,后卒叛。与御史张璞、副使晁必登抑镇守太监梁裕。裕劾三人,俱逮下诏狱,璞竟拷死。会乾清宫灾,应期得复职。四迁至陕西右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讨平天全六番招讨使高文林。会泉江僰蛮普法恶作乱,富顺奸民谢文礼、文义附之。法恶死,指挥何卿等先后讨诛文礼、文义。应期赉银币,以忧归。
嘉靖二年起故官,巡抚江西。宸濠乱后,疮痍未复,奏免杂调缗钱数十万,请留转输南京米四十七万、银二十万,以食饥民。又令诸府积谷备荒至百余万。寻进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将行,籍上积谷数。帝以陈洪谟代,而奖赉应期。后洪谟积益多,亦被赉。
应期至广,偕抚宁侯朱麒督参将李璋等,讨平思恩土目刘召,复赉银币。朝议大征岑猛。应期条上方略七事,言广兵疲弱不可用,麒等恚。会御史许中劾应期暴虐,麒等因相与为流言。御史郑洛书复劾应期贿结权贵。应期已迁工部侍郎,引疾归。
六年,黄河水溢入漕渠,沛北庙道口淤数十里,粮艘为阻,侍郎章拯不能治。尚书胡世宁、詹事霍韬、佥事江良材请于昭阳湖东别开漕渠,为经久计。议未定,以御史吴仲言召拯还,即家拜应期右都御史以往。应期乃议于昭阳湖东,北进江家口,南出留城口,开濬百四十余里,较疏旧河力省而利永;夫六万五千,银二十万两,克期六月。工未成,会旱灾修省,言者谓开河非计,帝遽令罢役。应期请展一月竟其功,不听。初,应期请令郎中柯维熊分濬支河,维熊力赞新河之议,至是亦言不便。应期上章自理。帝怒,诏与维熊俱夺职。世宁言:‘新河之议倡自臣。应期克期六月,今四月,功已八九。缘程工促急,怨讟烦兴。维熊反复变诈,倾大臣,误国事。自古国家偾大事,必责首议,臣请与同罢。’帝不许。后更赦,复官致仕,卒。应期罢后三十年,朱衡循新河遗迹成之,运道蒙利焉。
朱衡,字士南,万安人。嘉靖十一年进士。历知尤溪、婺源,有治声。迁刑部主事,历郎中。出为福建提学副使,累官山东布政使。三十九年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奏言:‘比辽左告饥,暂弛登、莱商禁,转粟济之。猾商遂窃载他货,往来贩易,并开青州以西路。海岛亡命阴相构结,禁之便。’从之。召为工部右侍郎。
四十四年进南京刑部尚书。其秋,河决沛县飞云桥,东注昭阳湖,运道淤塞百余里。改衡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河漕。衡驰至决口,旧渠已成陆。而故都御史盛应期所开新河,自南阳以南东至夏村,又东南至留城,故址尚在。其地高,河决至昭阳湖止,不能复东,可以通运,乃定议开新河,筑堤吕孟湖以防溃决。河道都御史潘季驯以为濬旧渠便,议与衡不合。衡持益坚,引鲇鱼、薛沙诸水入新渠,筑马家桥堤以遏飞云桥决口,身自督工。劾罢曹濮副使柴涞,重绳吏卒不用命者,浮议遂起。明年,给事中郑钦劾衡虐民幸功,诏遣给事中何起鸣往勘,工垂竣矣。及秋,河决马家桥,议者纷然,谓功不可成。起鸣初主衡议,亦变其说,与给事中王元春、御史黄襄交章请罢衡。会新河已成,乃止。河长一百九十四里。漕艘由境山入,通行至南阳。未几,季驯以忧去,诏衡兼理其事。
隆庆元年加太子少保。山水骤溢,决新河,坏漕艘数百。给事中吴时来言:‘新河受东、兖以南费、峄、邹、滕之水。以一堤捍群流,岂能不溃。宜分之以杀其势。’衡乃开支河四,泄其水入赤山湖。明年秋,召还部。又明年,衡上疏曰:‘先臣宋礼濬治旧渠,测量水平,计济宁平地与徐州境山巅相准,北高南下,悬流三十丈。故鲁桥闸以南稍启立涸,舟行半月始达。东、兖之民增闸挑浅,苦力役者百六十年。属者改凿新渠,远避黄流,舍卑就高,地形平衍,诸闸不烦起闭,舟行日可百余里,夫役漫无事事。近河道都御史翁大立奏请裁革,宜可听。’于是汰闸官五,夫役六千余,以其僦直为修渠费。
四年秋,河决睢宁,起季驯总理。明年冬,阅视河道给事中雒遵劾罢季驯,言廷臣可使,无出衡右者。六年正月诏兼左副都御史,经理河道。穆宗崩,大学士高拱以山陵工请召衡。会邳州工亦竣,衡遂还朝。
衡先后在部,禁止工作,裁抑浮费,所节省甚众。穆宗时,内府监局加征工料,滥用不訾,衡随时执奏。未几,诏南京织造太监李佑趋办袍缎千八百余匹,衡因言官孙枝、姚继可、严用和、骆问礼先后谏,再疏请,从之。帝切责太监崔敏,传令南京加造缎十余万匹,衡议停新造,但责岁额,得减新造三之二。命造鳌山灯,计费三万余两,又命建光泰殿、瑞祥阁于长信门,衡皆奏止之。及神宗即位,首命停织造,而内臣不即奉诏,且请增织染所颜料。衡奏争,皆得请。皇太后传谕发帑金修涿州碧霞元君庙。衡复争,报闻。
衡性强直,遇事不挠,不为张居正所喜。万历二年,给事中林景旸劾衡刚愎。衡再疏乞休。诏加太子太保,驰驿归。其年夏,大雨坏昭陵祾恩殿,追论督工罪,夺宫保。卒年七十三。子维京,自有传。
翁大立,余姚人。嘉靖十七年进士。累官山东左布政使。三十八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应天、苏州诸府。苏州以倭警募壮士,后兵罢无所归,群聚剽夺。大立得其主名,捕甚急。恶少惧,夜劫县卫狱,纵囚自随,攻都御史行署,大立率妻子遁。知府王道行督兵力拒之,乃斩葑门,奔入太湖为盗。命大立戴罪捕贼,寻被劾罢。久之,起故官,巡抚山东。遭丧不赴。
隆庆二年命督河道。朱衡既开新河,漕渠便利。大立因颂新河之利有五,而请濬回回墓以达鸿沟,引昭阳之水沿鸿沟出留城,以溉湖下腴田千顷。未几,又请凿邵家岭,令水由地浜沟出境山,入漕河。帝皆从之。
三年七月,河大决沛县,漕艘阻不进。帝从大立请,大行振贷。大立又请漕艘后至者贮粟徐州仓,平价出粜。诏许以三万石赉民。大立以下民昏垫、闾阎愁困状,帝莫能周知,乃绘图十二以献。且言:‘时事可忧,更不止此。东南财赋区,而江海泛溢,粒米不登,京储可虑一也。边关千里,悉遭洪水,墩堡倾颓,何恃以守,可虑二也。畿辅、山东、河南,霪雨既久,城郭不完,寇盗无备,可虑三也。江海间飓风鼓浪,舟舰战卒悉入波流,海防可虑四也。淮、浙盐场咸泥尽没,灶户流移,商贾不至,国课可虑五也。望陛下以五患十二图付公卿博议,速求拯济之策。’帝留图备览,下其奏于所司。
当是时,黄河既决,淮水复涨。自清河县至通济闸抵淮安城西淤三十余里,决方、信二坝出海,平地水深丈余,宝应湖堤往往崩坏。山东沂、莒、郯城水溢,从沂河、直河出邳州,人民多溺死。大立奔走经营,至四年六月,鸿沟、境山诸工及淮流疏濬,次第告成。帝喜,锡赉有差。时大立已陞工部右侍郎,旋改兵部为左。会代者陈大宾未至,而山东沙、薛、汶、泗诸水骤涨,决仲家浅诸处,黄河又暴至,茶城复淤。已而淮自泰山庙至七里沟亦淤十余里。其明年遂为给事中宋良佐劾罢。
万历二年起南京刑部右侍郎,就改吏部。明年入为刑部右侍郎,再迁南京兵部尚书。六年致仕归。
先是,隆庆末,有锦衣指挥周世臣者,外戚庆云侯裔也。家贫无妻,独与婢荷花儿居。盗入其室,杀世臣去。把总张国维入捕盗,惟荷花儿及仆王奎在,遂谓二人奸弑其主。狱成,刑部郎中潘志伊疑之,久不决。及大立以侍郎署部事,愤荷花儿弑主,趣志伊速决。志伊终疑之,乃委郎中王三锡、徐一忠同谳。竟无所平反,置极刑。逾数年,获真盗。都人竞称荷花儿冤,流闻禁中。帝大怒,欲重谴大立等。会给事中周良寅、萧彦复劾之,乃追夺大立职,调一忠、三锡于外。志伊时已知九江府,亦谪知陈州。
志伊,吴江人。进士,终广西右参政。历官有声。
潘季驯,字时良,乌程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授九江推官。擢御史,巡按广东。行均平里甲法,广人大便。临代去,疏请饬后至者守其法,帝从之。进大理丞。四十四年由左少卿进右佥都御史,总理河道。与朱衡共开新河,加右副都御史。寻以忧去。
隆庆四年,河决邳州、睢宁。起故官,再理河道,塞决口。明年,工竣,坐驱运船入新溜漂没多,为勘河给事中雒遵劾罢。
万历四年夏,再起官,巡抚江西。明年冬,召为刑部右侍郎。是时,河决崔镇,黄水北流,清河口淤淀,全淮南徙,高堰湖堤大坏,淮、扬、高邮、宝应间皆为巨浸。大学士张居正深以为忧。河漕尚书吴桂芳议复老黄河故道,而总河都御史傅希挚欲塞决口,束水归漕,两人议不合。会桂芳卒,六年夏,命季驯以右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代之。季驯以故道久湮,虽濬复,其深广必不能如今河,议筑崔镇以塞决口,筑遥堤以防溃决。又:‘淮清河浊,淮弱河强,河水一斗,沙居其六,伏秋则居其八,非极湍急,必至停滞。当藉淮之清以刷河之浊,筑高堰束淮入清口,以敌河之强,使二水并流,则海口自濬。即桂芳所开草湾亦可不复修治。’遂条上六事,诏如议。
明年冬,两河工成。又明年春,加太子太保,进工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季驯初至河上,历虞城、夏邑、商邱,相度地势。旧黄河上流,自新集经赵家圈、萧县,出徐州小浮桥,极深广。自嘉靖中北徙,河身既浅,迁徙不常,曹、单、丰、沛常苦昏垫。上疏请复故河。给事中王道成以方筑崔镇高堰,役难并举。河南抚按亦陈三难,乃止。迁南京兵部尚书。十一年正月召改刑部。
季驯之再起也,以张居正援。居正殁,家属尽幽系,子敬修自缢死。季驯言:‘居正母逾八旬,旦暮莫必其命,乞降特恩宥释。’又以治居正狱太急,宣言居正家属毙狱者已数十人。先是,御史李植、江东之辈与大臣申时行、杨巍相讦。季驯力右时行、巍,痛诋言者,言者交怒。植遂劾季驯党庇居正,落职为民。
十三年,御史李栋上疏讼曰:‘隆庆间,河决崔镇,为运道梗。数年以来,民居既奠,河水安流,咸曰:“此潘尚书功也。”昔先臣宋礼治会通河,至于今是赖,陛下允督臣万恭之请,予之谥荫。今季驯功不在礼下,乃当身存之日,使与编户齿,宁不隳诸臣任事之心,失朝廷报功之典哉。’御史董子行亦言季驯罪轻责重。诏俱夺其俸。其后论荐者不已。
十六年,给事中梅国楼复荐,遂起季驯右都御史,总督河道。自吴桂芳后,河漕皆总理,至是复设专官。明年,黄水暴涨,冲入夏镇,坏田庐,居民多溺死。季驯复筑塞之。十九年冬,加太子太保、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
季驯凡四奉治河命,前后二十七年,习知地形险易。增筑设防,置官建闸,下及木石桩埽,综理纤悉,积劳成病。三疏乞休,不允。二十年,泗州大水,城中水三尺,患及祖陵。议者或欲开傅宁湖至六合入江,或欲濬周家桥入高、宝诸湖,或欲开寿州瓦埠河以分淮水上流,或欲弛张福堤以泄淮口。季驯谓祖陵王气不宜轻泄,而巡抚周采、陈于陛,巡按高举谓周家桥在祖陵后百里,可疏濬,议不合。都给事中杨其休请允季驯去。归三年卒,年七十五。
万恭,字肃卿,南昌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南京文选主事,历考功郎中。寿王丧过南京,中贵欲令朝王妃,恭厉声曰:‘礼不朝后,况妃乎!’遂止。就迁光禄少卿,入改大理。
四十二年,寇逼通州,帝方急兵事。以兵部右侍郎蔡汝楠、协理戎政侍郎喻时不胜任,调之南京,欲代以郑晓、杨顺、葛缙,手诏问徐阶。阶以晓文士,顺、缙匪人,请命吏部推择。帝乃谕尚书严讷越格求之,遂以湖广参政李燧代时,而命恭代汝楠。恭列上选兵、议将、练兵车、火器诸事,皆报可。明年,燧罢,众将推恭,恭引疾。及用赵炳然,恭起视事。于是给事中胡应嘉劾恭奸欺。恭奏辩,部议调恭。诏勿问。恭不自安,力请剧边自效。乃命兼佥都御史,巡抚山西。甫至,寇犯龙须墩,恭伏兵击却之。未几,寇五万骑至朔州川,恭与战老高墓。列车为阵,发火器,寇少却。忽风起,火反焚车,寇复大至。诸将殊死战,寇乃去。事闻,赉银币。巡抚故无旗牌,恭请得之。滨河州县患套寇东掠,岁凿冰以防,恭为筑墙四十里。教人以耕及用水车法,民大利之。浃岁,以内艰归。
隆庆初,给事中岑用宾等拾遗及恭。吏部尚书杨博议,仍用之边方。暨服阕,恭遂不出。六年春,给事中刘伯燮荐恭异才。会河决邳州,运道大阻,已遣尚书朱衡经理,复命恭以故官总理河道。恭与衡筑长堤,北自磨脐沟迄邳州直河,南自离林迄宿迁小河口,各延三百七十里。费帑金三万,六十日而成。高、宝诸河,夏秋汎滥,岁议增堤,而水益涨。恭缘堤建平水闸二十余,以时泄蓄,专令濬湖,不复增堤,河遂无患。
恭强毅敏达,一时称才臣。治水三年,言者劾其不职,竟罢归。家居垂二十年卒。孙燝自有传。
吴桂芳,字子实,新建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有崔鉴者,年十三,忿父妾凌母,手刃之。桂芳为着论拟赦。尚书闻渊曰:‘此董仲舒春秋断狱,柳子厚复仇议也。’鉴遂得宥。
及渊入吏部,欲任以言职。会闻继母病,遽请归,留之不可。起补礼部,历迁扬州知府。御倭有功,迁俸一级。又建议增筑外城。扬有二城,自桂芳始。历浙江左布政使,进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父丧归。起故官,抚治郧阳。寻进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未任。两广总督张臬以非军旅才被劾罢,部议罢总督,改桂芳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
两广群盗河源李亚元、程乡叶丹楼连岁为患,潮州旧倭屯据邹塘。桂芳先讨倭。以降贼伍端为前驱,官军继进,一日夜克三巢,焚斩四百余人。帝深嘉之,令与南赣提督吴百朋乘胜灭贼。而新倭寇福建者为戚继光所败,流入境。桂芳、百朋会调土、汉兵,乘其初至急击之。倭惧,悉奔甲子崎沙,夺渔舟入海。暴风起,皆覆溺死。脱者还海丰,副总兵汤克宽擒斩殆尽。因建议海道副使辖东莞以西至琼州,领番夷市舶,更设海防佥事,巡东莞以东至惠潮,专御倭寇。又进讨亚元、丹楼,平之。
降贼王西桥、吴平已抚复叛。西桥掠东莞,败都指挥刘世恩兵,执肇庆同知郭文通以求抚。桂芳擒斩之,进讨平。平初据南澳,为戚继光、俞大猷所败,奔饶平凤凰山,掠民舟出海,自阳江奔安南。桂芳檄安南万宁宣抚司进剿,遣克宽以舟师会之,夹击平万桥山下。乘风纵火,平军死无算,擒斩三百九十余人。参将傅应嘉言平已擒,后复云溺死。福建巡抚汪道昆奏闻,桂芳不肯,曰:‘风火交炽时,何以知其必死也。’平党林道干复窥南澳,时议设参将戍守。桂芳言:‘澳中地险而腴。元时曾设兵戍守,戍兵即据以叛,此御盗生盗也,不如戍柘林便。’从之。召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寻改北部。隆庆初,转左,以疾乞归。言官数论荐。
万历三年冬,即家起故官,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明年春,桂芳以淮、扬洪潦奔流,惟云梯关一径入海,致海涌横沙,河流汎溢,而兴、盐、高、宝诸州县所在受灾,请益开草湾及老黄河故道以广入海之路,修筑高邮东西二堤以蓄湖水。皆下所司议行。未几,草湾河工告成。是年秋,河决曹县、徐州、桃源,给事中刘铉疏议漕河,语侵桂芳。桂芳疏辩曰:‘草湾之开,以高、宝水患冲啮,疏以拯之,非能使上游亦不复涨也。今山阳以南诸州县,水落布种,斗米四分,则臣斯举亦既得策矣。若徐、邳以上,非臣所属,臣何与焉。’因请罢。御史邵陛言:‘诸臣以河涨归咎草湾,阻任事气,乞策励桂芳,益底厥绩,而诘责河臣傅希挚旷职。’从之。
其明年,希挚议塞崔镇决口,束水归漕,而桂芳欲冲刷成河以为老黄河入海之道。廷议以二人意见不合,改希挚抚陕西,以李世达代。未几,又改世达他任,命桂芳兼理河漕。六年正月诏进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居职如故。未逾月,卒。寻以高邮湖堤成,赠太子少保。
傅希挚,衡水人。累官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隆庆末,户部以饷乏议裁山东、河南民兵,希挚争之而止。改总理河道。以茶城淤塞,开梁山以下宁洋山,出右洪口。万历五年进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已,迁户部右侍郎,坐陇右矿贼未靖,论罢。起总督漕运,历南京户、兵二部尚书。召理戎政,以老被劾。加太子少保致仕。
王宗沐,字新甫,临海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与同官李攀龙、王世贞辈,以诗文相友善。宗沐尤习吏治。历江西提学副使。修白鹿洞书院,引诸生讲习其中。
三迁山西右布政使。所部岁侵,宗沐因入觐上疏曰:‘山西列郡俱荒,太原尤甚。三年于兹,百余里不闻鸡声。父子夫妇互易一饱,命曰“人市”。宗禄八十五万,累岁缺支,饥疫死者几二百人。夫山西,京师右掖。自故关出真定,自忻、代出紫荆,皆不过三日。宣、大之粮虽派各郡,而运本色者皆在太原。饥民一聚,蹂践劫夺,岁供宣、大两镇六十七万饷,谁为之办。此可深念者一也。四方奏水旱者以十分上,部议常裁而为三,所免不过存留者而已。今山西所谓存留者,二镇三关之输也。存留乃反急于起运,是山西终不蒙分毫之宽。此可深念者二也。开疆万山之中,岩阻巉绝,太原民不得至泽、潞,安望就食他所。独真定米稍可通。然背负车运,率二斗而致一斗,甫至寿阳,则价已三倍矣。是可深念者三也。饥民相聚为盗,招之不可,势必扑杀。小则支库金,大则请内帑。与其发帑以赏杀盗之人,孰若发帑使不为盗。此可深念者四也。近邱富往来诱惑,边民妄传募人耕田不取租税。愚民何知,急不暇择,长边八百余里,谁要之者。彼诱而众,我逃而虚。此可深念者五也。’因请缓征逋赋,留河东新增盐课以给宗禄。寻改广西左布政使,再补山东。
隆庆五年,给事中李贵和请开胶莱河。宗沐以其功难成,不足济运,遗书中朝止之。拜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极陈运军之苦,请亟优恤。又以河决无常,运道终梗,欲复海运,上疏曰:‘自会通河开濬以来,海运不讲已久。臣近官山东,尝条斯议。巡抚都御史梁梦龙毅然试之,底绩无壅,而虑者辄苦风波。夫东南之海,天下众水之委也,茫渺无山,趋避靡所,近南水暖,蛟龙窟宅。故元人海运多惊,以其起自太仓、嘉定而北也。若自淮安而东,引登、莱以泊天津,是谓北海,中多岛屿,可以避风。又其地高而多石,蛟龙有往来而无窟宅。故登州有海市,以石气与水汽相搏,映石而成,石气能达于水面,以石去水近故也。北海之浅,是其明验。可以佐运河之穷,计无便于此者。’因条上便宜七事。明年三月遂运米十二万石自淮入海,五月抵天津。叙功,与梦龙俱进秩,赐金币。而南京给事中张焕言:‘比闻入舟漂没,失米三千二百石。宗沐预计有此,私令人籴补。夫米可补,人命可补乎?宗沐掩饰视听,非大臣谊。’宗沐疏辨求勘。诏行前议,习海道以备缓急。未几,海运至即墨,飓风大作,覆七舟。都给事中贾三近、御史鲍希颜及山东巡抚傅希挚俱言不便,遂寝。时万历元年也。
宗沐以徐、邳俗犷悍,多奸猾,滨海盐徒出没,六安、霍山矿贼窃发,奏设守将。又召豪侠巨室三百余人充义勇,责令捕盗,后多以功给冠带。迁南京刑部右侍郎,召改工部。寻进刑部左侍郎,奉敕阅视宣、大、山西诸镇边务。母丧归。九年,以京察拾遗罢,不叙。居家十余年卒。赠刑部尚书。天启初,追谥襄裕。
子士崧、士琦、士昌,从子士性,皆进士。士崧官刑部主事。士琦历重庆知府。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叛,承总督邢玠檄至松坎抚定之。遂进兵备副使,治其地。寻以山东参政监军朝鲜有功,超擢河南右布政使。坐应龙复叛,降湖广右参政。历山东右布政使,佐余宗濬封顺义王,进秩赐金。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被劾拟调。未几卒。
士昌由龙谿知县擢兵科给事中。寇犯固原、甘肃,方议诸将罪,而延绥两以捷闻。兵部请告庙宣捷,士昌奏止之。改礼科。矿税兴,疏言:‘近日御题黄纛,遍布关津;圣旨朱牌,委亵蔀屋。遂使三家之村,鸡犬悉尽;五都之市,丝粟皆空。且税以店名,无异北齐之市肆;官从内遣,何啻西苑之斜封。’不报。二十九年,帝将册立东宫,而故缓其期。士昌偕同官杨天民极谏,谪贵州镇远典史。屡迁大理右丞署事,与张问达共定张差狱。旋进右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归卒。
士性,字恒叔,由确山知县征授礼科给事中。首陈天下大计,言朝廷要务二,曰亲章奏,节财用;官司要务三,曰有司文网,督学科条,王官考核;兵戎要务四,曰中州武备,晋地要害,北寇机宜,辽左战功。疏凡数千言,深切时弊,多议行。诏制鳌山灯。未几,慈宁宫火,士性请停前诏,帝纳之。杨巍议黜丁此吕,士性劾巍阿辅臣申时行,时行纳巍邪媚,皆失大臣谊。寝不行。时行,士性座主也。久之,疏言:‘朝廷用人,不宜专取容身缄默,缓急不足恃者。请召还沈思孝、吴中行、艾穆、邹元标、黄道瞻、蔡时鼎、闻道立、顾宪成、孙如法、姜应麟、马应图、王德新、卢洪春、彭遵古、诸寿贤、顾允成等。忤旨,不报。迁吏科给事中,出为四川参议,历太仆少卿。河南缺巡抚,廷推首王国,士性次之。帝特用士性。士性疏辞,言资望不及国。帝疑其矫,且谓国实使之,遂出国于外,调士性南京。久之,就迁鸿胪卿,卒。
刘东星,字子明,沁水人。隆庆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大学士高拱摄吏部,以非时考察,谪蒲城县丞。徙卢氏知县,累迁湖广左布政使。
万历二十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时朝鲜以倭难告。王师调集,悉会天津,而天津、静海、沧州、河间皆被灾。东星请漕米十万石平粜,民乃济。召为左副都御史。进吏部右侍郎,以父老请侍养归,濒行而父卒。
二十六年,河决单之黄堌,运道堙阻,起工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河漕。初,尚书潘季驯议开黄河上流,循商、虞而下,历丁家道口出徐州小浮桥,即元贾鲁所浚故道也,朝廷以费钜未果。东星即其地开濬。起曲里铺至三仙台,抵小浮桥。又濬漕渠自徐、邳至宿。计五阅月工竣,费仅十万。诏嘉其绩,进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
明年渠邵伯、界首二湖。又明年奉开泇河。泇界滕、峄间,南通淮、海,引漕甚便。前总督翁大立首议开濬,后尚书朱衡、都御史傅希挚复言之。朝廷数遣官行视,迄无成画。河臣舒应龙尝凿韩庄,工亦中辍。东星力任其役。初议费百二十万,及工起费止七万,而渠已成十之三。会有疾,求去。屡旨慰留。卒官。后李化龙循其遗迹,与李三才共成之,遭永便焉。
东星性俭约。历官三十年,敝衣蔬食如一日。天启初,谥庄靖。
胡瓒,字伯玉,桐城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都水主事。分司南旺司兼督泉闸,驻济宁。泗水所注,瓒修金口坝遏之。造舟汶上,为桥于宁阳,民不病涉。河决黄堌,瓒忧之。会刘东星来总河漕,瓒与往复论难。谓黄堌不杜,势且易黄而漕;漕南北七百里,以涓涓之泉,安能运万千有奇之艘,使及期飞渡。赞东星濬贾鲁河故道,益治汶、泗间泉数百。寻源竟委,著泉河史上之。瓒治泉,一夫濬一泉,各有分地,省其勤惰而赏罚之。冬则养其余力,不征于官。以疏濬运道有功,增秩一等。二十七年督修琉璃河桥。三年桥成,省费七万有奇。累官江西左参政。予告归,久之卒。
徐贞明,字孺东,贵溪人。父九思,见循吏传。贞明举隆庆五年进士。知浙江山阴县,敏而有惠。万历三年征为工科给事中。会御史傅应祯获罪,贞明入狱调护,坐贬太平府知事。十三年累迁尚宝司丞。
初,贞明为给事中,上水利、军班二议,谓:
  神京雄据上游,兵食宜取之畿甸,今皆仰给东南。岂西北古称富强地,不足以实廪而练卒乎。夫赋税所出,括民脂膏,而军船夫役之费,常以数石致一石,东南之力竭矣。又河流多变,运道多梗,窃有隐忧。闻陕西、河南故渠废堰,在在有之;山东诸泉,引之率可成田;而畿辅诸郡,或支河所经,或涧泉自出,皆足以资灌溉。北人未习水利,惟苦水害,不知水害未除,正由水利未兴也。盖水聚之则为害,散之则为利。今顺天、真定、河间诸郡,桑麻之区,半为沮洳,由上流十五河之水惟泄于猫儿一湾,欲其不汎滥而壅塞,势不能也。今诚于上流疏渠濬沟,引之灌田,以杀水势,下流多开支河,以泄横流,其淀之最下者,留以潴水,稍高者,皆如南人筑圩之制,则水利兴,水患亦除矣。
  至于永平、滦州抵沧州、庆云,地皆萑苇,土实膏腴。元虞集欲于京东滨海地筑塘捍水以成稻田。若仿集意,招徕南人,俾之耕艺,北起辽海,南滨青齐,皆良田也。宜特简宪臣,假以事权,毋阻浮议,需以岁月,不取近功。或抚穷民而给其牛种,或任富室而缓其征科,或选择健卒分建屯营,或招徕南人许其占籍。俟有成绩,次及河南、山东、陕西。庶东南转漕可减,西北储蓄常充,国计永无绌矣。
其议军班则言:
  东南民素柔脆,莫任远戍。今数千里勾军,离其骨肉。而军壮出于户丁,帮解出于里甲,每军不下百金。而军非土著,志不久安,辄赂卫官求归。卫官利其赂,且可以冒饷也,因而纵之。是困东南之民,而实无补于军政也。宜仿匠班例,军户应出军者,岁征其钱,而召募土著以足之便。
事皆下所司。兵部尚书谭纶言勾军之制不可废。工部尚书郭朝宾则以水田劳民,请俟异日。事遂寝。
及贞明被谪,至潞河,终以前议可行,乃著潞水客谈以毕其说。其略曰:
  西北之地旱则赤地千里,潦则洪流万顷,惟雨旸时若,庶乐岁无饥,此可常恃哉?惟水利兴而后旱潦有备,利一。中人治生必有常稔之田,以国家之全盛独待哺于东南,岂计之得哉?水利兴则余粮栖亩皆仓庾之积,利二。东南转输其费数倍。若西北有一石之入,则东南省数石之输,久则蠲租之诏可下,东南民力庶几稍甦,利三。西北无沟洫,故河水横流,而民居多没。修复水田则可分河流,杀水患,利四。西北地平旷,寇骑得以长驱。若沟洫尽举,则田野皆金汤,利五。游民轻去乡土,易于为乱。水利兴则业农者依田里,而游民有所归,利六。招南人以耕西北之田,则民均而田亦均,利七。东南多漏役之民,西北罹重徭之苦,以南赋繁而役减,北赋省而徭重也。使田垦而民聚,则赋增而北徭可减,利八。沿边诸镇有积贮,转输不烦,利九。天下浮户依富家为佃客者何限,募之为农而简之为兵,屯政无不举矣,利十。塞上之卒,土著者少。屯政举则兵自足,可以省远募之费,甦班戍之劳,停摄勾之苦,利十一。宗禄浩繁,势将难继。今自中尉以下量禄之田,使自食其土,为长子孙计,则宗禄可减,利十二。修复水利,则仿古井田,可限民名田。而自昔养民之政渐可举行,利十三。民与地均,可仿古比闾族党之制,而教化渐兴,风俗自美,利十四也。
谭纶见而美之曰:‘我历塞上久,知其必可行也。’已而顺天巡抚张国彦、副使顾养谦行之蓟州、永平、丰润、玉田,皆有效。及是贞明还朝,御史苏瓒、徐待力言其说可行,而给事中王敬民又特疏论荐,帝乃进贞明少卿,赐之敕,令往会抚按诸臣勘议。
时瓒方奉命巡关,复献议曰:‘治水与垦田相济,未有水不治而田可垦者。畿辅为患之水莫如芦沟、滹沱二河。芦沟发源于桑干,滹沱发源于太戏,源远流长。又合深、易、濡、泡、沙、滋诸水,散入各淀,而泉渠溪港悉注其中。以故高桥、白洋诸淀,大者广围一二百里,小亦四五十里。每当夏秋淫潦,膏腴变为潟卤,菽麦化为萑苇,甚可惜也。今治水之策有三:濬河以决水之壅,疏渠以杀淀之势,撤曲防以均民之利而已。’帝并下贞明。
贞明乃躬历京东州县,相原隰,度土宜,周览水泉分合,条列事宜以上。户部尚书毕锵等力赞之,因采贞明疏,议为六事:请郡县有司以垦田勤惰为殿最,听贞明举劾;地宜稻者以渐劝率,宜黍宜粟者如故,不遽责其成;召募南人,给衣食农具,俾以一教十;能垦田百亩以上,即为世业,子弟得寄籍入学,其卓有明效者,仿古孝弟力田科,量授乡遂都鄙之长;垦荒无力者,贷以谷,秋成还官,旱潦则免;郡县民壮,役止三月,使疏河芟草,而垦田则募专工。帝悉从之。其年九月遂命贞明兼监察御史领垦田使,有司挠者劾治。
贞明先诣永平,募南人为倡。至明年二月,已垦至三万九千余亩。又遍历诸河,穷源竟委,将大行疏濬。而奄人、勋戚之占闲田为业者,恐水田兴而己失其利也,争言不便,为蜚语闻于帝。帝惑之。三月,阁臣申时行等以风霾陈时政,力言其利。帝意终不释。御史王之栋,畿辅人也,遂言水田必不可行,且陈开滹沱不便者十二。帝乃召见时行等,谕令停役。时行等请罢开河,专事垦田。已,工部议之栋疏,亦如阁臣言。帝卒罢之,而欲追罪建议者,用阁臣言而止。贞明乃还故官。寻乞假归。十八年卒。
贞明识敏才练,慨然有经世志。京东水田实百世利,事初兴而即为浮议所挠,论者惜之。初议时,吴人伍袁萃谓贞明曰:‘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君所言,得无太尽耶?’贞明问故。袁萃曰:‘北人惧东南漕储派于西北,烦言必起矣。’贞明默然。已而之栋竟劾奏如袁萃言。
袁萃,字圣起,吴县人。举万历五年会试。又三年释褐,授贵溪知县。擢兵部主事,进员外郎,署职方事。李成梁子如桢求为锦衣大帅,袁萃力争,寝之。出为浙江提学佥事。巡抚牒数十人寄学,立却还之。历广东海北道副使。中官李敬辖珠池,其参随擅杀人,袁萃捕论如法。请告归。所撰林居漫录、弹园杂志多贬斥当世公卿大夫,而于李三才、于玉立尤甚云。
赞曰:事功之难立也,始则群疑朋兴,继而忌口交铄,此劳臣任事者所为腐心也。盛应期诸人治漕营田,所规划为军国久远大计,其奏效或在数十年后。而当其时浮议滋起,或以辍役,或以罢官,久之乃食其利,而思其功。故曰‘可与乐成,难与虑始’,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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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四‧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严清 宋𫄸 陆光祖 孙鑨子如法 陈有年 孙丕扬 蔡国珍 杨时乔
严清,字公直,云南后卫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除富顺知县。公廉恤民,治声大起。忧归,补邯郸。入为工部主事,历郎中。董作京师外城,修九陵,吏无所侵牟,工成加俸。连丁内外艰。服除,补兵部,擢保定知府。故事,岁籍民充京师库役,清罢之。振荒弭盗,人以比前守吴岳。历迁易州副使,陕西参政,四川按察使、右布政使。并以清望,荐章十余上。
隆庆二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未上,改四川。清久宦川中,僚吏惮其风采,相率厉名行,少墨败者。郡县卒岁团操成都,清罢之。番人入贡,裁为定额。痛绝强宗悍吏,毁者亦众。陕西贼流入境,巡按御史王廷瞻劾清纵寇。大学士赵贞吉言:‘贼起郧、陕,贻害川徼,即有罪,当罪守土臣,不宜专责巡抚。臣蜀人,深知清约己爱人,省事任怨。今蜀地岁荒民流,方倚清如父母,奈何弃之。任事臣欲为国家利小民,必得罪豪右。论者不察,动以深文求之。顷海瑞既去,若清复罢,是任事之臣皆不免弹击,惟全躯保位为得计矣。’疏奏,不允,命解官听调。清遂不出。
万历二年起抚山西。未赴,改贵州。历两京大理卿,三迁刑部尚书。张居正当国,尚书不附丽者独清。居正既卒,籍冯保家,得廷臣馈遗籍,独无清名,神宗深重焉。会吏部尚书梁梦龙罢,即以清代。日讨故实,辨官材,自丞佐下皆亲署,无一幸进者。中外师其廉俭,书问几绝。甫半岁,得疾归。帝数问阁臣:‘严尚书病愈否?’十五年,兵部缺尚书。用杨博故事,特诏起补。遣使趣行,而清疾益甚,不能赴。又三年卒。赠太子太保,谥恭肃。
清初拜尚书,不能具服色,束素犀带以朝。或嘲之曰:‘公释褐时,七品玳瑁带犹在耶?’清笑而已。
宋𫄸,字伯敬,商邱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永平推官。擢御史,出视西关,按应天诸府。隆庆改元,再按山西。俺答陷石州,将士捕七十七人,当斩。𫄸讯得其诬,释者殆半。静乐民李良雨化为女,𫄸言此阳衰阴盛之象,宜进君子退小人,以挽气运。帝嘉纳之。擢顺天府丞,寻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诸府。核缺伍,汰冗兵,罢诸道援兵防御,省饷无算。
万历初,与张居正不合,引疾归。居正卒,廷臣交荐,以故官抚保定。获鹿诸县饥,先振后以闻。帝以近畿宜俟命,令灾重及地远者便宜振贷,余俱奏闻。寻迁南京户部右侍郎。召还部,进左,改督仓场。请减额解赎银,民壮弓兵诸役已裁者,勿征民间工食。
十四年迁户部尚书。民壮工食已减半,复有请尽蠲者,𫄸因并历日诸费奏裁之。有司征赋惧缺额,鞭挞取盈,𫄸请有司考成,视灾伤为上下。山西连岁荒,赖社仓获济,𫄸请推行天下,以纸赎为籴本,不足则劝富人,或令民输粟给冠带。又言:‘边储大计,最重屯田、盐䇲。近诸边年例银增至三百六十一万,视弘治初八倍,宜修屯政,商人垦荒中盐。’帝皆称善。圣节赏赉,诏取部帑银二十万两,𫄸执奏,不从。潞王将之国,复取银三十万两市珠宝,𫄸亦力争,乃减三之一。故事,金花银岁进百万两,帝即位之六年,增二十万,遂以为常。𫄸三请停加额,终不许。
𫄸为户部五年,值四方多灾。为酌盈虚,筹缓急,奏报无需时,上下赖之。而都御史吴时来以吏部尚书杨巍年老求去,忌𫄸名出己上,两疏劾,𫄸因杜门乞休,帝不许。及巍去,卒以𫄸代之。巍在部,不能止吏奸,且遇事辄请命政府。𫄸绝请寄,奖廉抑贪,罪黠吏百余人,于执政一无所关白。会文选员外郎缺官,𫄸拟起邹元标。奏不下,再疏趣之。大学士申时行遂拟旨切责,斥元标南京。顷之,以序班盛名昭注官有误,时行劾奏之。序班刘文润迁詹事府录事,时行又劾文润由输粟进,不当任清秩。时殿阁中书无不以赀进者,时行独争一录事。𫄸知其意,五疏乞休。福建佥事李琯言:‘时行庇巡抚秦燿,而𫄸议罢之。仇主事高桂,而𫄸议用之。以故假小事𬺈龁,使不得安其位。’帝不纳琯言,亦不允𫄸请。无何,𫄸卒官。诏赠太子太保,谥庄敬。
𫄸凝重有识,议事不苟。石星代为户部,尝语𫄸曰:‘某郡有奇羡,可济国需。’𫄸曰:‘朝廷钱谷,宁蓄久不用,勿使搜括无余。主上知物力充羡,则侈心生矣。’星怃然。有郎言漕粮宜改折。𫄸曰:‘太仓之储,宁红腐不可匮绌,一旦不继,何所措手?’中外陈奏,帝多不省,或直言指斥,辄曰‘此沽名耳’,不罪。于慎行称帝宽大,𫄸愀然曰:‘言官极论得失,要使人主动心;纵罪及言官,上意犹有所儆省。概置勿问,则如痿痹不可疗矣。’后果如其言。
陆光祖,字与绳,平湖人。祖淞,父杲,皆进士。淞,光禄卿。杲,刑部主事。光祖年十七,与父同举于乡。寻登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除濬县知县。兵部尚书赵锦檄畿辅民筑塞垣,光祖言不便。锦怒,劾之。光祖言于巡抚,请输雇值,民乃安。郡王夺民产,光祖裁以法。
迁南京礼部主事,请急归。补祠祭主事,历仪制郎中。严讷为尚书,雅重光祖,议无不行。及讷改吏部,调光祖验封郎中,改考功。王崇古、张瀚、方逢时、王一鹗挂物议,力雪之。既而改文选,益务汲引人才,登进耆硕几尽。又破格擢廉能吏王化、江东、邵元善、张泽、李珙、郭文通、蔡琮、陈永、谢侃。或由乡举贡士,或起自书吏。由是下僚竞劝,讷亦推心任之,故光祖得行其志。左侍郎朱衡衔光祖,有后言,御史孙丕扬遂以专擅劾光祖。时已迁太常少卿,坐落职闲住。
大学士高拱掌吏部,谋倾徐阶。阶宾客皆避匿,光祖独为排解。及拱罢,杨博代为吏部,义之,特起南京太仆少卿。未上,擢本寺卿。又就进大理卿。半道丁父艰。万历五年起故官。张居正以夺情杖言者,光祖遗书规之。及王用汲劾居正,居正将中以危祸,光祖时入为大理卿,力解得免。居正与光祖同年相善,欲援为助,光祖无诡随。及迁工部右侍郎,以议漕粮改折忤居正,御史张一鲲论之,光祖遽引归。
十一年冬,荐起南京兵部右侍郎。甫旬日,召为吏部。悉引居正所摈老成人,布九列。李植、江东之力求居正罪,光祖言居正辅翼功不可泯,与言路左。植辈以丁此吕故攻尚书杨巍,光祖右巍诋言者。言者遂群攻光祖,乃由左侍郎出为南京工部尚书。御史周之翰劾光祖附宗人炳得清华,帝不问。御史杨有仁遂劾光祖受赇请属,巍力保持之,事得寝,光祖竟引疾去。
十五年起南京刑部尚书,就改吏部。率同官劾东厂太监张鲸,且乞宥李沂。已,言国本未定,由鲸构谋,请除之以安宗社。及帝召还鲸,复率同官极谏。入为刑部尚书。帝尝书其名御屏。吏部尚书宋𫄸卒,遂用光祖代,而以赵锦代光祖。御史王之栋言二人不当用。帝怒,贬之栋杂职。时部权为内阁所夺,𫄸力矫之,遂遭挫,光祖不为慑。尝以事与大学士申时行迕。时行不悦,光祖卒无所徇。时行谢政,特旨用赵志皋、张位,时行所密荐也。光祖言,辅臣当廷推,不当内降。帝命不为后例。
二十年大计外吏,给事中李春开、王遵训、何伟、丁应泰,御史刘汝康皆先为外吏,有物议,悉论黜之。又举许孚远、顾宪成等二十二人,时论翕然称焉。顷之,以推用饶伸、万国钦忤旨,文选郎王教以下尽逐。光祖谓事由己,引罪乞休,为郎官祈宥,不许。及会推阁臣,廷臣循故事,首光祖名。诏报曰:‘卿前请廷推,推固宜首卿。’光祖知不能容,日怀去志。无何,以王时槐、蔡悉、王樵、沈节甫老成魁艾,特推荐之,给事中乔胤遂劾光祖及文选郎邹观光。光祖遂力求去,许驰驿。在籍五年卒。赠太子太保,谥庄简。
光祖清强有识,练达朝章。每议大政,一言辄定。初官礼部,将擢尚宝少卿,力让时槐。丕扬劾罢光祖,后再居吏部,推毂之甚力。赵用贤、沈思孝以论此吕事与光祖左,后亦数推挽之。御史蔡时鼎、陈登云尝劾光祖,光祖引登云为知己。时鼎视鹾两淮,以建言罢,商人讦于南刑部,光祖时为尚书,雪其诬,罪妄诉者。人服其量。
孙鑨,字文中。父陞,字志高,都御史燧季子也。嘉靖十四年进士及第。授编修,累官礼部侍郎。严嵩枋国,升其门生也,独无所附丽。会南京礼部尚书缺,众不欲行,升独请往。卒,赠太子少保,谥文恪。升尝念父死宸濠之难,终身不书宁字,亦不为人作寿文。居官不言人过,时称笃行君子。四子,鑨、铤、錝、矿。铤,南京礼部右侍郎。錝,太仆卿。矿自有传。
鑨举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武库主事。历武选郎中,尚书杨博深器之。世宗斋居二十年,谏者辄获罪。鑨请朝群臣,且力诋近幸方士,引赵高、林灵素为喻。中贵匿不以闻,鑨遂引疾归。
隆庆元年起南京文选郎中。万历初,累迁光禄卿。引疾归。里居十年,坐卧一小楼,宾客罕见其面。起故官,进大理卿。都御史吴时来议律例,多纰盭,鑨力争之。帝悉从驳议。历南京吏部尚书,寻改兵部,参赞机务。命甫下,会陆光祖去。廷推代者再,乃召为吏部尚书。
吏部自宋𫄸及光祖为政,权始归部。至鑨,守益坚。故事,冢宰与阁臣遇不避道,后率引避。光祖争之,乃复故。然阴戒驺人异道行,至鑨益径直。张位等不能平,因欲夺其权。建议大僚缺,九卿各举一人,类奏以听上裁,用杜专擅。鑨言:‘廷推,大臣得共衡可否,此“爵人于朝,与众共之”之义,类奏启幸途,非制。’给事中史孟麟亦言之。诏卒如位议。自是吏部权又渐散之九卿矣。
二十一年大计京朝官,力杜请谒。文选员外郎吕胤昌,鑨甥也,首斥之。考功郎中赵南星亦自斥其姻。一时公论所不予者贬黜殆尽,大学士赵志皋弟预焉。由是执政皆不悦。王锡爵方以首辅还朝,欲有所庇。比至而察疏已上,庇者在黜中,亦不能无憾。会言官以拾遗论劾稽勋员外郎虞淳熙、职方郎中杨于廷、主事袁黄。鑨议谪黄,留淳熙、于廷。诏黄方赞画军务,亦留之。给事中刘道隆遂言淳熙、于廷不当议留,乃下严旨责部臣专权结党。鑨言:‘淳熙,臣乡人,安贫好学。于廷力任西事,尚书石星极言其才。今宁夏方平,臣不敢以功为罪。且既名议覆,不嫌异同。若知其无罪,以谏官一言而去之,自欺欺君,臣谊不忍为也。’帝以鑨不引罪,夺其俸,贬南星三官,淳熙等俱勒罢。
鑨遂乞休,且白南星无罪。左都御史李世达以己同掌察,而南星独被谴,亦为南星、淳熙等讼。帝皆不听。于是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大理少卿曾乾亨,郎中于孔兼,员外郎陈泰来,主事顾允成、张纳陞、贾岩,助教薛敷教交章讼南星冤,而泰来词尤切。其略曰:
  臣尝四更京察。其在丁丑,张居正以夺情故,用御史朱琏谋,借星变计吏,箝制众口。署部事方逢时、考功郎中刘世亨依违其间。如蔡文范、习孔教辈并挂察籍,不为众所服。辛巳,居正威福已成,王国光唯诺惟谨,考功郎中孙惟清与吏科秦燿谋尽锢建言诸臣吴中行等。今辅臣赵志皋、张位,抚臣赵世卿亦挂名南北京察,公论冤之。丁亥,御史王国力折给事中杨廷相、同官马允登之邪议。而尚书杨巍素性模棱,考功郎徐一槚立调停之画。泾、渭失辩,亦为时议所讥。独今春之役,旁咨博采,核实称情,邪谄尽屏,贪墨必汰;乃至鑨割渭阳之情,南星忍秦晋之好,公正无逾此者。元辅锡爵兼程赴召,人或疑其欲干计典。今其亲故皆不能庇,欲甘心南星久矣。故道隆章上,而专权结党之旨旋下。
  夫以吏部议留一二庶僚为结党,则两都大僚被拾遗者二十有二人,而阁臣议留者六,詹事刘虞夔以锡爵门生而留,独可谓之非党耶?且部权归阁,自高拱兼摄以来,已非一日。尚书自张瀚、严清而外,选郎自孙矿、陈有年而外,莫不奔走承命。其流及于杨巍,至刘希孟、谢廷采而扫地尽矣。尚书宋𫄸稍欲振之,卒为故辅申时行𬺈龁以死。尚书陆光祖、文选郎王教、考功郎邹观光矢志澄清,辅臣王家屏虚怀以听,铨叙渐清。乃时行身虽还里,机伏垣墙,授意内珰张诚、田义及言路私人,教、观光遂不久斥逐。今祖其故智,借拾遗以激圣怒,是内珰与阁臣表里,箝勒部臣,而陛下未之察也。
疏入,帝怒,谪孔兼、泰来等。世达又抗疏论救,帝怒,尽斥南星、淳熙、于廷黄为民。
鑨乃上疏言:‘吏部虽以用人为职,然进退去留,必待上旨。是权固有在,非臣部得专也。今以留二庶僚为专权,则无往非专矣。以留二司属为结党,则无往非党矣。如避专权结党之嫌,畏缩选愞,使铨职之轻自臣始,臣之大罪也。臣任使不效,徒洁身而去,俾专权结党之说终不明于当时,后来者且以臣为戒,又大罪也。’固请赐骸骨,仍不允。鑨遂杜门称疾。疏累上,帝犹温旨慰留,赐羊豕、酒酱、米物,且敕侍郎蔡国珍暂署选事,以需鑨起。鑨坚卧三月,疏至十上,乃许乘传归。居三年卒。赠太子太保,谥清简。
鑨尝曰:‘大臣不合,惟当引去。否则有职业在,谨自守足矣。’其志节如此。
子如法,官刑部主事。以谏阻郑贵妃进封,贬潮阳典史。久之,移疾归。廷臣累荐,悉报寝。卒,赠光禄少卿。
陈有年,字登之,余姚人。父克宅,字即卿,正德九年进士。嘉靖中官御史。哭争‘大礼’,有大僚欲去,克宅扼其项曰:‘奈何先去为人望?’其人愧而止。俄系狱廷杖。获释。先后按贵州、河南,多所弹劾。吏部尚书廖纪姻为所劾罢,恶之,出为松潘副使。累迁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都匀苗王阿向作乱,据凯口囤。克宅与总兵官杨仁攻斩阿向。论功,进秩。旋移抚苏、松。既行,而阿向党复叛,坐罢官候勘。巡抚汪珊讨平贼,推功克宅。克宅已卒,乃赐恤典。
有年举嘉靖四十一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改吏部,历验封郎中。万历元年,成国公朱希忠卒,其弟锦衣都督希孝贿中官冯保援张懋例乞赠王,大学士张居正主之。有年持不可,草奏言:‘令典:功臣殁,公赠王,侯赠公,子孙袭者,生死止本爵。懋赠王,廷议不可,即希忠父辅亦言之。后竟赠,非制。且希忠无勋伐,岂当滥宠。’左侍郎刘光济署部事,受指居正为删易其藁。有年力争,竟以原奏上。居正不怿,有年即日谢病去。
十二年起稽勋郎中,历考功、文选,谢绝请寄。除目下,中外皆服。迁太常少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江西。尚方所需陶器,多奇巧难成,后有诏许量减,既而如故。有年引诏旨请,不从。内阁申时行等固争,乃免十之三。南畿、浙江大侵,诏禁邻境闭籴,商舟皆集江西,徽人尤众。而江西亦岁俭,群乞有年禁遏。有年疏陈济急六事,中请稍弛前禁,令江西民得自救。南京御史方万山劾有年违诏。帝怒,夺职归。荐起督操江,累迁吏部右侍郎。改兵部,又改吏部。尚书孙鑨、左侍郎罗万化皆乡里,有年力引避,朝议不许。
寻由左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二十一年与吏部尚书温纯共典京察,所黜咸当。未几遂代纯位。其秋,鑨谢事,召拜吏部尚书。止宿公署中,见宾则于待漏所。引用僚属,极一时选。
明年,王锡爵将谢政,廷推阁臣,诏无拘资品。有年适在告,侍郎赵参鲁、盛讷,文选郎顾宪成往咨之,列故大学士王家屏、故礼部尚书沈鲤、故吏部尚书孙鑨、礼部尚书沈一贯、左都御史孙丕扬、吏部侍郎邓以赞、少詹事冯琦七人名上。盖鑨、丕扬非翰林为不拘资,琦四品为不拘品也。家屏以争国本去位,帝意雅不欲用。又推及吏部尚书、左都御史非故事,严旨责让。谓:‘不拘资品乃昔年陆光祖自为内阁地。今推鑨、丕扬,显属徇私。前吏部尝两推阁臣,可具录姓名以上。’于是备列沈鲤、李世达、罗万化、陈于陛、赵用贤、朱赓、于慎行、石星、曾同亨、邓以赞等。而世达故左都御史也,帝复不悦。谓:‘诏旨不许推都御史,何复及世达。家屏旧辅臣,不当擅议起用。’乃命于陛、一贯入阁,而谪宪成及员外郎黄缙、王同休,主事章嘉祯、黄中色为杂职。锡爵首疏救,有年及参鲁等疏继之,帝并不纳。赵志皋、张位亦佯为言。而二人者故不由廷推,因谓:‘辅臣当出特简,廷推由陆光祖交通言路为之,不可为法。’帝喜。降旨再谯责,遂免缙等贬谪,但停俸一年。给事中卢明诹疏救宪成。帝怒,贬明诹秩,斥宪成为民。
有年抗疏言:‘阁臣廷推,其来旧矣。曩杨巍秉铨,臣署文选,廷推阁臣六人,今元辅锡爵即是年所推也。臣邑前有两阁臣,弘治时谢迁,嘉靖时吕本,并由廷推,官止四品,而耿裕、闻渊则以吏部尚书居首。是廷推与推及吏部,皆非自今创也。至不拘资品,自出圣谕,臣敢不仰承。’因固乞骸骨。帝得疏,以其词直,温旨慰答。有年自是累疏称疾乞罢。帝犹慰留,赉食物、羊酒。有年请益力。最后,以身虽退,遗贤不可不录,力请帝起废。帝报闻。有年遂杜门不出。数月中,疏十四上。乃予告,乘传归。归装,书一箧,衣一笥而已。二十六年正月卒,年六十有八。四月诏起南京右都御史,而有年已前卒。赠太子太保,谥恭介。
故事,吏部尚书未有以他官起者。屠滽掌都察院,杨博、严清掌兵部,皆用原衔领之。南京兵部尚书杨成起掌南院,亦领以故衔。有年以右都御史起,盖帝欲用之,而政府阴抑之也。
有年风节高天下。两世膴仕,无宅居其妻孥,至以油幕障漏。其归自江西,故庐火,乃僦一楼居妻孥,而身栖僧舍。其刻苦如此。
孙丕扬,字叔孝,富平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历按畿辅、淮、扬,矫然有风裁。隆庆中,擢大理丞。以尝劾高拱,拱门生给事中程文诬劾丕扬,落职候勘。拱罢,事白,起故官。
万历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诸府。以严为治,属吏皆惴惴。按行关隘,增置敌楼三百余所,筑边墙万余丈。录功,进右副都御史。中官冯保家在畿内,张居正属为建坊,丕扬拒不应。知二人必怒,五年春引疾归。
其冬大计京官,言路希居正指劾之。诏起官时,调南京用。御史按陕西者,知保等憾不已,密讽西安知府罗织其赃。知府遣吏报御史,吏为虎噬。及再报,则居正已死,事乃解。起应天府尹。召拜大理卿,进户部右侍郎。
十五年,河北大饥。丕扬乡邑及邻县蒲城、同官至采石为食。丕扬伤之,进石数升于帝,因言:‘今海内困加派,其穷非止啖石之民也。宜宽赋节用,罢额外征派及诸不急务,损上益下,以培苍生大命。’帝感其言,颇有所减罢。
寻由左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以病归。召拜刑部尚书。丕扬以狱多滞囚,由公移牵制。议刑部、大理各置籍,凡狱上刑部,次日即详谳大理,大理审允,次日即还刑部,自是囚无淹系。寻奏:‘五岁方恤刑,恐冤狱无所诉。请敕天下抚按,方春时和,令监司按行州县,大录系囚,按察使则录会城囚。死罪矜疑及流徒以下可原者,抚按以达于朝,期毋过夏月。轻者立遣,重者仍听部裁,岁以为常。’帝报从之。已,条上省刑省罚各三十二事。帝称善,优诏褒纳。自是刑狱大减。有内竖杀人,逃匿禁中。丕扬奏捕,卒论戍。改左都御史。陈台规三事,请专掌印、重巡方、久巡城,著为令。已,又言:‘闾阎民瘼非郡邑莫济,郡邑吏治非抚按监司莫清。抚按监司风化,非部院莫饬。请立约束颁天下,奖廉抑贪,共励官箴。’帝咸优诏报许。
二十二年拜吏部尚书。丕扬挺劲不挠,百僚无敢以私干者,独患中贵请谒。乃创为掣签法,大选急选,悉听其人自掣,请寄无所容。一时选人盛称无私,然铨政自是一大变矣。
二十三年大计外吏。九江知府沈铁尝为衡州同知,发巡抚秦燿罪,江西提学佥事马犹龙尝为刑部主事,定御史祝大舟赃贿,遂为庇者所恶。考功郎蒋时馨黜之,丕扬不能察。及时馨为赵文炳所劾,丕扬力与辨雪。谓衅由丁此吕,此吕坐逮。丕扬又力诋沈思孝,于是思孝及员外郎岳元声连章讦丕扬。丕扬请去甚力。其冬,帝以军政故,贬两京言官三十余人。丕扬犹在告,偕九卿力谏,弗纳。已而帝恶大学士陈于陛论救,谪诸言官边方。丕扬等复抗疏谏,帝益怒,尽除其名。
初,帝虽以夙望用丕扬,然不甚委信。有所推举,率用其次。数请起废,辄报罢。丕扬以志不行,已怀去志,及是杜门逾半岁。疏十三上,多不报。至四月,温谕勉留,乃复起视事。主事赵学仕者,大学士志皋族弟也,坐事议调,文选郎唐伯元辄注饶州通判。俄学仕复以前事被讦,给事中刘道亨因劾吏部附势,语侵丕扬。博士周献臣有所陈论,亦颇侵之。丕扬疑道亨受同官周孔教指,献臣又孔教宗人,益疑之,复三疏乞休。最后贻书大学士张位,恳其拟旨允放。位如其言。丕扬闻,则大恚,谓位逐己,上疏诋位及道亨、孔教、献臣、思孝甚力。帝得疏,不直丕扬。位亦疏辩求退,帝复诏慰留,而位同官陈于陛、沈一贯亦为位解。丕扬再被责让,许驰传去。
久之,起南京吏部尚书,辞不就。及吏部尚书李戴免,帝难其代,以侍郎杨时乔摄之。时乔数请简用尚书。帝终念丕扬廉直,三十六年九月召起故官。屡辞,不允。明年四月始入都,年七十有八矣。三十八年大计外吏,黜陟咸当。又奏举廉吏布政使汪可受、王佐、张偲等二十余人,诏不次擢用。
先是,南北言官群击李三才、王元翰,连及里居顾宪成,谓之东林党。而祭酒汤宾尹谕德顾天埈各收召朋徒,干预时政,谓之宣党、崑党;以宾尹宣城人,天埈昆山人也。御史徐兆魁、乔应甲、刘国缙、郑继芳、刘光复、房壮丽,给事中王绍徽、朱一桂、姚宗文、徐绍吉、周永春辈,则力排东林,与宾尹、天埈声势相倚,大臣多畏避之。至是,继芳巡按浙江,有伪为其书抵绍徽、国缙者,中云‘欲去福清,先去富平;欲去富平,先去耀州兄弟’。又言‘秦脉斩断,吾辈可以得志’。福清谓叶向高,耀州谓王国、王图,富平即丕扬也。国时巡抚保定,图以吏部侍郎掌翰林院,与丕扬皆秦人,故曰‘秦脉’。盖小人设为挑激语,以害继芳辈,而其书乃达之丕扬所。丕扬不为意,会御史金明时居官不职,虑京察见斥,先上疏力攻图并诋御史史记事、徐缙芳,谓为图心腹。及图、缙芳疏辩,明时再劾之,因及继芳伪书事。国缙疑书出缙芳及李邦华、李炳恭、徐良彦、周起元手,因目为‘五鬼’;五人皆选授御史候命未下者也。当是时,诸人日事攻击,议论纷呶,帝一无所问,则益植党求胜,朝端哄然。
及明年三月大计京官。丕扬与侍郎萧云举、副都御史许弘纲领其事,考功郎中王宗贤、吏科都给事中曹于汴、河南道御史汤兆京、协理御史乔允升佐之。故御史康丕扬、徐大化,故给事中锺兆斗、陈治则、宋一韩、姚文蔚,主事郑振先、张嘉言及宾尹、天埈、国缙咸被察,又以年例出绍徽、应甲于外。群情翕服,而诸不得志者深衔之。当计典之初举也,兆京谓明时将出疏要挟,以激丕扬。丕扬果怒,先期止明时过部考察,特疏劾之。旨下议罪,而明时辨疏复犯御讳。帝怒,褫其职。其党大哗。谓明时未尝要挟兆京,祇以劾图一疏实之,为图报复。于是刑部主事秦聚奎力攻丕扬,为宾尹、大化、国缙、绍徽、应甲、嘉言辨。时部院察疏犹未下,丕扬奏趣之,因发聚奎前知绩溪、吴江时贪虐状。帝方向丕扬,亦褫聚奎职。由是党人益愤,谓丕扬果以伪书故斥绍徽、国缙,且二人与应甲尝攻三才、元翰,故代为修隙,议论汹汹。弘纲闻而畏之。累请发察疏,亦若以丕扬为过当者。党人藉其言,益思撼丕扬。礼部主事丁元荐甫入朝,虑察疏终寝,抗章责弘纲,因尽发崑、宣党构谋状。于是一桂、继芳、永春、兆魁、宗文争击元荐,为明时等讼冤。赖向高调获,至五月察疏乃下。给事中彭惟成、南京给事中高节,御史王万祚、曾成易犹攻讦不已。丕扬以人言纷至,亦屡疏求去,优诏勉留。先是,杨时乔掌察,斥科道钱梦皋等十人,特旨留任。至是丕扬亦奏黜之,群情益快。
丕扬以白首趋朝,非荐贤无以报国。先后推毂林居耆硕,若沈鲤、吕坤、郭正域、丘度、蔡悉、顾宪成、赵南星、邹元标、冯从吾、于玉立、高攀龙、刘元珍、庞时雍、姜士昌、范涞、欧阳东凤辈。帝雅意不用旧人,悉寝不报。丕扬又请起故御史钱一本等十三人,故给事中锺羽正等十五人,亦报罢。丕扬齿虽迈,帝重其老成清德,眷遇益隆。而丕扬乞去不已,疏复二十余上。既不得请,则于明年二月拜疏径归。向高闻之,急言于上。诏令乘传,且敕所司存问。既而丕扬疏谢,因陈时政四事,帝复优诏报之。家居二年卒,年八十三。赠太保。天启初,追谥恭介。
蔡国珍,字汝聘,奉新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乡人严嵩当国,欲罗致门下。国珍不应,乞就南,为刑部主事。盗七十余人久系,谳得其情,减释过半。就改吏部,进郎中。出为福建提学副使,以侍养归。遭母丧。服除,遂不出。家居垂二十年。
张居正既卒,朝议大起废籍。万历十一年仍以故官莅福建。迁湖广右参政,分守辰沅。洞蛮乱,将吏议剿,国珍檄谕之,遂定。历浙江左布政使,以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召为左副都御史,历吏部左、右侍郎,与尚书孙鑨、陈有年综核铨政。擢南京吏部尚书。
二十四年闰八月,孙丕扬去国,帝久不除代。部事尽弛,其年十二月竟废大选。阁臣及言官数为言,明年二月始命国珍为吏部尚书。三殿灾,率诸臣请修省。旋有诏起废。国珍列三等,人品正大、心术光明者,文选郎王教等二十四人,才有足录、过无可弃者,给事中乔允等三十三人,因人诖误、衅非己作者,给事中耿随龙等三十六人,并请录用。竟报寝。明年三月倡廷臣诣文华门请举皇长子册立、冠婚,言必得请方退。帝遣中官谕曰:‘此大典,稍需时耳,何相挟若是。’乃顿首出。给事中戴士衡劾文选郎白所知赃私,国珍为辨,且求罢。帝不听,除所知名。御史况上进因论国珍八罪。帝察其诬,不问。国珍遂称疾,累疏乞休。先是,丕扬坐忤张位去官,位欲援同己者为助,以国珍乡人,汲引甚力。及秉铨,一守成宪,不为位用。位恶之,国珍乃怀去志。至是,帝忽怒吏部,贬黜诸郎二十二人。国珍求去益力,许乘传归。
初,杨巍为吏部,与内阁相比,得居位八年。自宋𫄸、陆光祖力与阁抗,权虽归部,身不见容,故自𫄸至国珍卒未浃岁去,惟丕扬阅二年。时咸议阁臣忮,而惜𫄸等用未竟也。国珍素以学行称,风力不及孙鑨、陈有年,而清操似之,均为时望所属。家居十三年卒,年八十四。赠太子太保,谥恭靖。
杨时乔,字宜迁,上饶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除工部主事。榷税杭州,令商人自署所入,输之有司,无所预。隆庆元年冬,上时政要务,言:‘几之当慎者三:以日勤朝讲为修德之几,亲裁章奏为出令之几,听言能断为图事之几。弊之最重者九︰曰治体怠弛,曰法令数易,曰赏罚无章,曰用度太繁,曰鬻官太滥,曰庄田扰民,曰习俗侈靡,曰士气卑弱,曰议论虚浮。势之偏重者三:宦寺难制也,宗禄难继也,边备难振也。’疏入,帝褒纳,中外传诵焉。
擢礼部员外郎,迁南京尚宝丞。万历初,以养亲去。服除,起南京太仆丞,复迁尚宝。移疾归。时乔雅无意荣进,再起再告。阅十七年始荐起尚宝卿,四迁南京太常卿。疏请议建文帝谥,祠祀死节诸臣。就迁通政使。秩满,连章乞休,不允。
三十一年冬,召拜吏部左侍郎。时李戴已致仕,时乔至即署部事。绝请谒,谢交游,止宿公署,苞苴不及门。及大计京朝官,首辅沈一贯欲庇其所私,惮时乔方正,将令兵部尚书萧大亨主之,次辅沈鲤不可而止。时乔乃与都御史温纯力锄政府私人。若给事中钱梦皋,御史张似渠、于永清辈,咸在察中,又以年例出给事中锺兆斗于外。一贯大愠,密言于帝,留察疏不下。梦皋亦假楚王事再攻郭正域,谓主察者为正域驱除。帝意果动,特留梦皋;已,尽留科道之被察者,而严旨责时乔等报复。时乔等惶恐奏辨,请罢斥,帝不问。梦皋既留,遂合兆斗累疏攻纯,并侵时乔。时乔求去。已而员外郎贺灿然请斥被察科道,亦诋纯挟权鬬捷,顾独称时乔。又言‘陛下睿断躬操,非阁臣所能窃弄’,意盖为一贯解。时乔以与纯共事,复疏请贬黜,不报。及纯去,梦皋、兆斗亦引归。帝复降旨谯让,谓‘祖宗朝亦常留被察科道,何今日揣疑君父,诬诋辅臣’。因责诸臣朋比,令时乔策励供职,而尽斥灿然及刘元珍、庞时雍辈。时乔叹曰:‘主察者逐,争察者亦窜矣,尚可䩄颜居此乎?’九疏引疾,竟不得请。时中外缺官多不补,而群臣省亲养病给假,及建言诖误被谴者,充满林下,率不获召。时乔乃备列三百余人,三疏请录用。三十四年,皇长孙生,有诏起废,时乔复列上迁谪邹元标等九十六人,削籍范儁等一百十人。帝卒不省。
明年大计外吏。时乔已偕副都御史詹沂受事,居数日,帝忽命户部尚书赵世卿代时乔,遂中辍;盖去冬所批察疏,至是误发之也。辅臣朱赓谓非体,立言于帝。帝亦觉其误,即日收还。时乔坚辞不肯任,吏科陈治则劾其怨怼无人臣礼。有旨诘责,时乔乃再受事。永年伯王栋卒,其子明辅请袭。时乔以外戚不当传世,固争之,弗听。时一贯已罢,言路争击其党。而李廷机者,一贯教习门生也,阁臣阙,众多推之;惟给事中曹于汴、宋一韩,御史陈宗契持不可。时乔卒从众议。未几,又推黄汝良、全天叙为侍郎,诸攻一贯者,益不悦。给事中王元翰、胡忻遂交劾时乔。时乔疏辨,力求罢。
当是时,帝委时乔铨柄,又不置右侍郎,一人独理部事,铨叙平允。然堂陛扞格,旷官废事,日甚一日,而中朝议论方嚣,动见掣肘。时乔官位未崇,又自温纯去,久不置都御史,益无以镇压百僚。由是上下相凌,纪纲日紊,言路得收其柄。时乔亦多委蛇,议者谅其苦心,不甚咎也。秉铨凡五年。最后起故尚书孙丕扬。未至,而时乔已卒。箧余一敝裘,同列赙襚以殓。诏赠吏部尚书,谥端洁。
时乔受业永丰吕怀,最不喜王守仁之学,辟之甚力,尤恶罗汝芳。官通政时具疏斥之曰:‘佛氏之学,初不溷于儒。乃汝芳假圣贤仁义心性之言,倡为见性成佛之教,谓吾学直捷,不假修为。于是以传注为支离,以经书为糟粕,以躬行实践为迂腐,以纲纪法度为桎梏。逾闲荡检,反道乱德,莫此为甚。望敕所司明禁,用彰风教。’诏从其言。
赞曰:古者冢宰统百官,均四海,即宰相之任也。后代政柄始分,至明中叶,旁挠者众矣。严清诸人,清公素履,秉正无亏,彼岂以进退得失动其心哉。孙丕扬创掣签法,虽不能辨材任官,要之无任心营私之弊,苟非其人,毋宁任法之为愈乎!盖与时宜之,未可援古义以相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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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五‧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张瀚 王国光 梁梦龙 杨巍 李戴 赵焕 郑继之
张瀚,字子文,仁和人。嘉靖十四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历庐州知府,改大名。俺答围京师,诏遣兵部郎中征畿辅民兵入卫。瀚立阅户籍,三十丁简一人,而以二十九人供其饷,得八百人。驰至真定,请使者阅兵,使者称其才。累迁陕西左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甫半岁,入为大理卿。进刑部右侍郎,俄改兵部,总督漕运。
隆庆元年改督两广军务。时两广各设巡抚官,事不关督府。瀚请如三边例,乃悉听节制。大盗曾一本寇掠广州,诏切责瀚,停总兵官俞大猷、郭成俸。已,一本浮海犯福建,官军迎击大破之,赉银币。已,复犯广东,陷碣石卫,叛将周云翔等杀雷琼参将耿宗元,与贼合。廷议镌瀚一秩调用。已而成大破贼,获云翔。诏还瀚秩,即家俟召。再抚陕西。迁南京右都御史,就改工部尚书。
万历元年,吏部尚书杨博罢,召瀚代之。秩满,加太子少保。时廷推吏部尚书,首左都御史葛守礼,次工部尚书朱衡,次瀚。居正恶守礼戆,厌衡骄,故特拔瀚。瀚资望浅,忽见擢,举朝益趋事居正,而瀚进退大臣率奉居正指。即出己意,舆论多不协。以是为御史郑准、王希元所劾。居正顾之厚,不纳也。御史刘台劾居正,因论瀚抚陕狼籍又唯诺居正状。
比居正遭丧,谋夺情,瀚心非之。中旨令瀚谕留居正,居正又自为牍,风瀚属吏,以覆旨请。瀚佯不喻,谓‘政府奔丧,宜予殊典,礼部事也,何关吏部’。居正复令客说之,不为动,乃传旨责瀚久不奉诏,无人臣礼。廷臣惴恐,交章留居正,瀚独不与,抚膺太息曰:‘三纲沦矣!’居正怒。嗾给事中王道成、御史谢思启摭他事劾之,勒致仕归。居正殁,帝颇念瀚。诏有司给月廪,年及八十,特赐存问。卒,赠太子少保,谥恭懿。
王国光,字汝观,阳城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吴江知县。邻邑有疑狱来质,讯辄得情。调仪封,擢兵部主事。改吏部,历文选郎中。屡迁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谢病去。
隆庆四年起刑部左侍郎,拜南京刑部尚书。未上,改户部,再督仓场。神宗即位,还理部事。时簿牒繁冗,自州县达部,有缮书、输解、交纳诸费,公私苦之。国光疏请裁并,去繁文十三四,时称简便。户部十三司,自弘治来,以公署隘,惟郎中一人治事,员外郎、主事止除官日一赴而已。郎中力不给,则委之吏胥,弊益滋。国光尽令入署,职务得修举。边饷告匮,而诸边岁出及屯田、盐课无可稽。国光请敕边臣核实,且画经久策以闻。甘肃巡抚廖逢节等各条上其数,耗蠹为损。
万历元年奏言:‘国初,天下州县存留夏税秋粮可一千二百万石。其时议主宽大,岁用外,计赢银百万有余。使有司岁征无缺,则州县积贮自丰,水旱盗贼不能为灾患。今一遘兵荒,辄留京储,发内帑。由有司视存留甚缓,苟事催科则谓扰民,弊遂至此。请行天下抚按官,督所司具报出入、存留、逋负之数,臣部得通融会计,以其余济边。有司催征不力者,悉以新令从事。’制可。京军支粮通州者,候伺甚艰。国光请遣部郎一人司之,名坐粮厅。投牒验发,无过三日,诸军便之。天下钱谷散隶诸司,国光请归并责成:畿辅府州县归福建司,南畿归四川司,盐课归山东司,关税归贵州司,淮、徐、临、德诸仓归云南司,御马、象房及二十四马房刍料归广西司。遂为定制。
三年,京察拾遗。国光为南京给事、御史所劾。再疏乞罢,帝特留之。明年复固以请,乃诏乘传归。濒行,以所辑条例名万历会计录上之。帝嘉其留心国计,令户部订正。及书成,诏褒谕焉。
五年冬,吏部尚书张瀚罢,起国光代。陈采实政、别繁简、责守令、恤卑官、罢加纳数事,皆允行。寻以考绩加太子太保。八年当考察外吏,请毋限日期。诏许之,且命诖误者听从公辩雪。明年大计京朝官,徇张居正意,置吴中行等五人于察籍。
国光有才智。初掌邦计,多所建白。及是受制执政,声名损于初。给事中商尚忠论国光铨选私所亲,而给事中张世则出为河南佥事,憾国光,劾其鬻官黩货。国光再奏辩,帝再慰留,责世则挟私,贬仪真丞。及居正卒,御史杨寅秋劾国光六罪。帝遂怒,落职闲住。已,念其劳,命复官致仕。
梁梦龙,字乾吉,真定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首劾吏部尚书李默。帝方顾默厚,不问。出核陕西军储。劾故延绥巡抚王轮、督粮郎中陈灿等,废斥有差。
历吏科都给事中。帝怒礼部尚书吴山,梦龙恶独劾山得罪清议,乃并吏部尚书吴鹏劾罢之。尝上疏,言:‘相臣贤否,关治道污隆。请毋拘资格,敕在廷公举名德宿望之臣,以光圣治。’帝疑诸臣私有所推引,责令陈状。梦龙惶恐谢罪,乃夺俸。擢顺天府丞。坐京察拾遗,出为河南副使。河决沛县,尚书朱衡议开徐、邳新河,梦龙董其役。三迁河南右布政使。
隆庆四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是秋,河决宿迁,覆漕粮八百艘。朝议通海运,以属梦龙。梦龙言:‘海道南自淮安至胶州,北自天津至海仓,各有商艇往来其间。自胶州至海仓,岛人及商贾亦时出入。臣等因遣人自淮安转粟二千石,自胶州转麦千五百石,入海达天津,以试海道,无不利者。由淮安至天津,大要两旬可达。岁五月以前,风势柔顺,扬帆尤便。况舟由近洋,洋中岛屿联络,遇风可依。苟船非朽敝,按占候以行,自可无虞。较元人殷明略故道,安便尤甚。邱濬所称“傍海通运”,即此是也。请以河为正运,海为备运。万一河未易通,则海运可济,而河亦得悉心疏濬,以图经久。又海防綦重,沿海卫所玩愒岁久,不加缮饬,识者有未然之忧。今行海运兼治河防,非徒足裨国计,兼于军事有补。’章下户部。部议海运久废,猝难尽复,请令漕司量拨粮十二万石,自淮入海以达天津。工部给银,为海艘经费。报可。已而海运卒不行,事具王宗沐传。明年冬,迁右副都御史,移抚河南。
神宗初,张居正当国。梦龙其门下士,特爱之,召为户部右侍郎。寻改兵部,出赉辽东有功将士。五年以兵部左侍郎进右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李成梁大破土蛮于长定堡,帝为告庙宣捷,大行赏赉,官梦龙一子。已,给事中光懋言:‘此乃保塞内属之部,游击陶承喾假犒赉掩袭之,请坐以杀降罪。’兵部尚书方逢时曲为解,梦龙等亦辞免恩荫。及土蛮三万骑入东昌堡,成梁击败之。宁前复警,梦龙亲率劲卒三千出山海关为成梁声援,分遣两参将遮击,复移继光驻一片石邀之,敌引去。前后奏永莫堡、丁字泊、马兰峪、养善木、红土城、宽奠、广宁右屯、锦、义大宁堡诸捷,累赐敕奖励,就加兵部尚书。以修筑黄花镇、古北口边墙,加太子少保,再荫子至锦衣世千户。召入掌部务,疏陈军政四事。寻录防边功,加太子太保。
十年六月,居正殁,吏部尚书王国光劾罢,梦龙代其位。逾月,御史江东之劾梦龙浼徐爵贿保得吏部,以孙女聘保弟为子妇,御史邓练、赵楷复劾之,遂令致仕。家居十九年卒。天启中,赵南星讼其边功,赠少保。崇祯末,追谥贞敏。
杨巍,字伯谦,海丰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除武进知县。擢兵科给事中。操江佥都御史史褒善已迁大理卿,巍言:‘东南倭患方剧,参赞、巡抚俱论罪,褒善独幸免,又夤缘美迁,请并吏部罚治。’帝怒,停选司俸,还褒善故官。
巍既忤吏部,遂出为山西佥事。已,迁参议,分守宣府。寇入犯,偕副将马芳击斩其部长,赉银币。寻为阳和兵备副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录𢭏巢功,进秩二级。逾年,以养母归。归二年,召起巡抚陕西。增补屯戍军伍,清还屯地之夺于藩府者。隆庆初,进右副都御史,移抚山西。所部驿递银岁征五十四万,巍请减四之一。修筑沿边城堡,檄散大盗李九经党。复乞养母去。
神宗立,起兵部右侍郎。万历二年改吏部,进左,又以终养归。母年逾百岁卒。十年起南京户部尚书,旋召为工部尚书。有诏营建行宫,近功德寺。巍争之,乃止。明年改户部,迁吏部尚书。明制,六部分莅天下事,内阁不得侵。至严嵩,始阴挠部权。迨张居正时,部权尽归内阁,逡巡请事如属吏,祖制由此变。至是,申时行当国。巍素厉清操,有时望,然年耄骫骳,多听其指挥。御史丁此吕论科场事,时行及余有丁、许国辈皆恶之。巍论谪此吕,为御史江东之、李植等所攻,与时行俱乞罢。帝从诸大臣请,慰留巍等而戒谕言者,巍乃起复视事。
当居正初败,言路张甚,帝亦心疑诸大臣朋比,欲言官摘发之以杜壅蔽。诸大臣惧见攻,政府与铨部阴相倚以制言路。先是,九年京察,张居正令吏部尽除异己者。十五年复当大计。都御史辛自修欲大有所澄汰,巍徇政府指持之。出身进士者,贬黜仅三十三人,而翰林、吏部、给事、御史无一焉。贤否混淆,群情失望。十七年夏,帝久不视朝,中外疑帝以张鲸不用故托疾。巍率同列请以秋日御殿。至十月,巍等复请。帝不悦,责以沽名。
巍初 13-282a.gif 历中外,甚有声。及秉铨,素望大损。然有清操,性长厚,不为刻核行。明年以年几八十,屡疏乞归。诏乘传、给廪隶如故事。归十五年,年九十二而卒。赠少保。
李戴,字仁夫,延津人。隆庆二年进士。除兴化知县,有惠政。擢户科给事中。广东以军兴故,增民间税。至万历初乱定,戴奏正之。累迁礼科都给事中。出为陕西右参政,进按察使。张居正尚名法,四方大吏承风刻核,戴独行之以宽。由山西左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岁凶,累请蠲振。入为刑部侍郎。累进南京户部尚书,召拜工部尚书。以继母忧去。
二十六年,吏部尚书蔡国珍罢。廷推代者七人,戴居末,帝特擢用之。当是时,赵志皋、沈一贯辅政,虽不敢挠部权,然大僚缺人,九卿及科道掌印者咸得自举听上裁,而吏部诸曹郎亦由九卿推举,尚书不得自择其属,在外府佐及州县正、佐官则尽用掣签法,部权日轻。戴视事,谨守新令,幸无罪而已。
明年,京察。编修刘纲、中书舍人丁元荐、南京评事龙起雷尝以言事忤当路,咸置察中,时议颇不直戴。而是时国本未定,皇长子冠婚久稽,戴每倡廷臣直谏。及矿税害剧,戴率九卿言:‘陈增开矿山东,知县吴宗尧逮。李道抽分湖口,知府吴宝秀等又逮。天下为增、道者何限,有司安所措手足。且今水旱频仍,田里萧耗,重以东征增兵益饷,而西事又见告矣。民不聊生,奸宄方窃发,奈何反为发其机,速其变哉!’不报。
山西税使张忠奏调夏县知县韩薰简僻。戴以内官不当擅举刺,疏争之。湖广陈奉屡奏逮有司,戴等又极论,且言:‘奉及辽东高淮擅募劲卒横民间,尤不可不问。’帝亦弗听。已,复偕同列言:‘自去夏六月不雨至今,路殣相望,巡抚汪应蛟所奏饥民十八万人。加以频值寇警,屡兴征讨之师,按丁增调,履亩加租,赋额视二十年前不啻倍之矣。疮痍未起,而采榷之害又生。不论矿税有无,概勒取之民间,此何理也。天下富室无几,奸人肆虐何极。指其屋而恐之曰“彼有矿”,则家立破矣;“彼漏税”,则橐立罄矣。持无可究诘之说,用无所顾畏之人,蚩蚩小民,安得不穷且乱也。湖广激变已数告,而近日武昌尤甚。此辈宁不爱性命哉?变亦死,不变亦死,与其吞声独死,毋宁与雠家俱糜。故一发不可遏耳。陛下可视为细故耶?’亦不报。
三十年二月,帝有疾,诏罢矿税、释系囚、录建言谴谪诸臣。越日,帝稍愈,命矿税采榷如故。戴率同官力谏。时释罪、起废二事,犹令阁臣议行,戴即欲疏名上请,而刑部尚书萧大亨谓释罪必当奏闻。方具疏上,太仆卿南企仲以二事久稽,劾戴等不能将顺。帝怒,并停前诏。戴引罪求罢,帝不许。自是请起废者再,率九卿乞停矿税者四,皆不省。稽勋郎中赵邦清素刚介,为给事中张凤翔所劾,疑出文选郎中邓光祚、验封郎中侯执躬意,辨疏侵之。御史沈正隆、给事中田大益交章劾邦清。邦清愤,尽发光祚、执躬私事。光祚亦腾疏力攻,部中大哄,戴无所裁抑。御史左宗郢、李培遂劾戴表率无状,戴引疾乞去。帝谕留,为贬邦清三秩,允光祚、执躬归,群嚣乃息。
明年冬,妖书事起。锦衣官王之桢等与同官周嘉庆有隙,言妖书,嘉庆所为,下诏狱穷治。嘉庆,戴甥也。比会鞫,戴引避。帝闻而恶之。会王士骐通书事发,下部议。士骐奏辨。帝谓士骐不宜辨,责戴不能钳属官。戴引罪,而疏纸误用印,复被谯让,罪其司属。戴疏谢,用印如故。帝怒,令致仕,夺郎中以下俸。
戴秉铨六年,温然长者,然声望出陆光祖诸人下。赵志皋、沈一贯柄政,戴不敢为异,以是久于其位,而铨政益颓废矣。卒赠少保。
赵焕,字文光,掖县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授乌程知县。入为工部主事,改御史。万历三年,中官张宏请遣其党榷真定材木,焕及给事中侯于赵执奏,不从。张居正遭父丧,言官交章请留,焕独不署名。擢顺天府丞,累迁左佥都御史。
十四年三月,风霾求言。焕请恢圣度,纳忠言,谨嚬笑,信政令,时召大臣商榷治理,次第举行实政,弊在内府者一切报罢,而饬戒督抚有司务求民瘼。帝嘉纳焉。寻迁工部右侍郎。改吏部,进左。乞假去,起南京右都御史,以亲老辞。时焕兄辽东巡抚佥都御史燿亦乞归养。吏部言二人情同,燿为长子,且任封疆久,可听其归。乃趣焕就职。寻召为刑部尚书。议日本贡事,力言非策。男子诸龙光讦奏李如松通倭下吏,并及其党陈仲登枷赤日中,期满戍瘴乡。焕以盛暑必毙,而二人罪不当死,两疏力争。忤旨,诘责。复以议浙江巡按彭应参狱失帝意,遂引疾归。再起南京右都御史,就改吏部尚书,皆不赴,家居十六年。召拜刑部尚书,寻兼署兵部。
四十年二月,孙丕扬去,改署吏部。时神宗怠于政事,曹署多空。内阁惟叶向高,杜门者已三月。六卿止一焕在,又兼署吏部,吏部无复堂上官。兵部尚书李化龙卒,召王象乾未至,亦不除侍郎。户、礼、工三部各止一侍郎而已。都察院自温纯罢去,八年无正官。故事,给事中五十人,御史一百十人,至是皆不过十人。焕累疏乞除补,帝皆不报。其年八月,遂用焕为吏部尚书,诸部亦除侍郎四人。既而考选命下,补给事中十七人,御史五十人,言路称盛。
然是时朋党已成,中朝议论角立。焕素有清望,骤起田间,于朝臣本无所左右,顾雅不善东林。诸攻东林者乘间入之。所举措,往往不协清议,先后为御史李若星、给事中孙振基所劾。帝皆优诏慰留之。已,兵部主事卜履吉为署部事都御史孙玮所论。焕以履吉罪轻,拟夺俸三月。给事中赵兴邦劾焕徇私。焕疏辨,再乞罢。向高言:‘今国事艰难,人才日寡。在野者既赐环无期,在朝者复晨星无几,乃大小臣工日寻水火,甚非国家福也。臣愿自今已后共捐成心,忧国事,议论听之言官,主张听之当事。使大臣得展布而毋苦言官之掣肘,言官得发舒而毋患当事之摧残,天下事尚可为也。’因请谕焕起视事,焕乃出。
明年春,以年例出振基及御史王时熙、魏云中于外。三人尝力攻汤宾尹、熊廷弼者,又不移咨都察院,于是御史汤兆京守故事争,且诋焕。焕屡疏讦辩,杜门不出,诏慰起之。兆京以争不得,投劾径归。其同官李邦华、周起元、孙居相,及户部郎中贺烺交章劾焕擅权,请还振基等于言路。帝为夺诸臣俸,贬烺官以慰焕。焕请去益力。九月遂叩首阙前,出城待命,帝犹遣谕留。给事中李成名复劾焕伐异党同,焕遂称疾笃,坚不起。逾月,乃许乘传归。
四十六年,吏部尚书郑继之去国。时党人势成,清流斥逐已尽。齐党亓诗教势尤张。以焕为乡人老而易制,力引焕代继之,年七十有七矣。比至,一听诗教指挥,不敢异同,由是素望益损。帝终以焕清操委信之。及明年七月,辽东告警,焕率廷臣诣文华门固请帝临朝议政。抵暮,始遣中官谕之退,而诸军机要务废阁如故。焕等复具疏趣之,且作危语曰:‘他日蓟门蹂躏,敌人叩阍,陛下能高枕深宫,称疾谢却之乎?’帝由是嗛焉。考满当增秩,寝不报。焕寻卒,恤典不及。光宗立,始赐如制。熹宗初,赠太子太保。
郑继之,字伯孝,襄阳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除余干知县。迁户部主事,历郎中。迁宁国知府,进四川副使,以养亲归。服除,久之不出。
万历十九年用给事中陈尚象荐,起官江西,进右参政。召为太仆少卿,累迁大理卿。东征师罢,吏部尚书李戴议留戍兵万五千,令朝鲜供亿。继之曰:‘既留兵,自当转饷,柰何疲敝属国。’议者韪之。为大理九年,擢南京户部尚书,就改吏部。
四十一年,吏部尚书赵焕罢。时帝虽倦勤,特谨铨部选,久不除代。以继之有清望,明年二月乃召之代焕。继之久处散地,无党援。然是时言路持权,齐、楚、浙三党尤横,大僚进退惟其喜怒。继之故楚产,习楚人议论,且年八十余,耄而愦,遂一听党人意指。文选郎中王大智者,继之所倚信。其秋以年例出御史宋槃、潘之祥,给事中张键,南京给事中张笃敬于外,皆尝攻汤宾尹、熊廷弼者也。时定制,科道外迁必会都察院吏科,继之不令与闻。比考选科道,中书舍人张光房,知县赵运昌、张廷拱、旷鸣鸾、濮中玉当预,而持议颇右于玉立、李三才,遂见抑,改授部曹。大智同官赵国琦以为言。大智怒,构于继之,逐之去。由是御史孙居相、张五典、周起元等援年例故事以争,且为光房等五人称枉,吏科都给事中李瑾亦以失职抗疏劾大智。御史唐世济则右吏部,诋居相等。居相、瑾怒,交章劾世济。给事中、御史复助世济排击居相。居相再疏力攻大智,大智乃引疾去。继之亦觉其非,不为辩。
至明年二月,胡来朝为文选,出兵科都给事中张国儒、御史马孟祯、徐良彦于外,复不咨都察院、吏科。国儒已陪推京卿,法不当出外;孟祯、良彦则素忤党人,故来朝抑之。继之不能禁。时居相等已去国,独瑾再争,诋继之、来朝甚力。来朝等不能难,其党思以众力胜之,于是诸御史群起攻瑾。瑾争之强,疏三上。来朝等亦三疏诋讦,词颇穷。来朝乃言:‘年例协赞之旨,实秉国者调停两袒,非可为制,乞改前令从事。’帝一无所处分。瑾方奉使,自引去。其秋,给事中梅之焕,御史李若星、张五典年例外转,所司复不预闻。吏科韩光裕、御史徐养量稍言之,然势孤竟不能争也。
时缙云李鋕以刑部尚书兼署都察院,亦浙党所推毂。四十五年大计京官,继之与鋕司其事,考功郎中赵士谔、给事中徐绍吉、御史韩浚佐之。所去留悉出绍吉等意,继之受成而已。一时与党人异趣者,贬黜殆尽,大僚则中以拾遗,善类为空。
继之以笃老累疏乞休,帝辄慰留不允。明年春,稽首阙下,出郊待命。帝闻,命乘传归。又数年卒,年九十二。赠少保。
赞曰:张瀚、王国光、梁梦龙皆以才办称,杨巍、赵焕、郑继之亦负清望,及秉铨政蒙诟议焉。于时政府参怀,言路胁制,固积重难返,然以公灭私之节,诸人盖不能无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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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六‧列传第一百一十四 海瑞何以尚 丘橓 吕坤 郭正域
海瑞,字汝贤,琼山人。举乡试。入都,即伏阙上平黎策,欲开道置县,以靖乡土。识者壮之。署南平教谕。御史诣学宫,属吏咸伏谒,瑞独长揖,曰:‘台谒当以属礼,此堂,师长教士地,不当屈。’迁淳安知县。布袍脱粟,令老仆艺蔬自给。总督胡宗宪尝语人曰:‘昨闻海令为母寿,巿肉二斤矣。’宗宪子过淳安,怒驿吏,倒悬之。瑞曰:‘曩胡公按部,令所过毋供张。今其行装盛,必非胡公子。’发橐金数千,纳之库,驰告宗宪,宗宪无以罪。都御史鄢懋卿行部过,供具甚薄,抗言邑小不足容车马。懋卿恚甚。然素闻瑞名,为敛威去,而属巡盐御史袁淳论瑞及慈谿知县霍与瑕。与瑕,尚书韬子,亦抗直不谄懋卿者也。时瑞已擢嘉兴通判,坐谪兴国州判官。久之,陆光祖为文选,擢瑞户部主事。
时世宗享国日久,不视朝,深居西苑,专意斋醮。督抚大吏争上符瑞,礼官辄表贺。廷臣自杨最、杨爵得罪后,无敢言时政者。四十五年二月,瑞独上疏曰:
  臣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昔汉文帝贤主也,贾谊犹痛哭流涕而言。非苛责也,以文帝性仁而近柔,虽有及民之美,将不免于怠废,此谊所大虑也。陛下天资英断,过汉文远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节用爱人,使天下贯朽粟陈,几致刑措。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反刚明之质而误用之。至谓遐举可得,一意修真,竭民脂膏,滥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法纪弛矣。数年推广事例,名器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陛下试思今日天下,为何如乎?
  迩者严嵩罢相,世蕃极刑,一时差快人意。然嵩罢之后犹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不及汉文帝远甚。盖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古者人君有过,赖臣工匡弼。今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仙桃天药,同辞表贺。建宫筑室,则将作竭力经营;购香市宝,则度支差求四出。陛下误举之,而诸臣误顺之,无一人肯为陛下正言者,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欺君之罪何如!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工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者也。一意修真,是陛下之心惑。过于苛断,是陛下之情偏。而谓陛下不顾其家,人情乎?诸臣徇私废公,得一官多以欺败,多以不事事败,实有不足当陛下意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而遂谓陛下厌薄臣工,是以拒谏。执一二之不当,疑千百之皆然,陷陛下于过举,而恬不知怪,诸臣之罪大矣。记曰‘上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此之谓也。
  且陛下之误多矣,其大端在于斋醮。斋醮所求长生也。自古圣贤垂训,修身立命曰‘顺受其正’矣,未闻有所谓长生之说。尧、舜、禹、汤、文、武,圣之盛也,未能久世,下之亦未见方外士自汉、唐、宋至今存者。陛下受术于陶仲文,以师称之。仲文则既死矣,彼不长生,而陛下何独求之。至于仙桃天药,怪妄尤甚。昔宋真宗得天书于乾祐山,孙奭曰‘天何言哉?岂有书也’。桃必采而后得,药必制而后成。今无故获此二物,是有足而行耶?曰‘天赐者’,有手执而付之耶?此左右奸人造为妄诞以欺陛下,而陛下误信之,以为实然,过矣。
  陛下又将谓悬刑赏以督责臣下,则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修真为无害已乎?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用人而必欲其唯言莫违,此陛下之计左也。即观严嵩,有一不顺陛下者乎?昔为同心,今为戮首矣。梁材守道守官,陛下以为逆者也,历任有声,官户部者至今首称之。然诸臣宁为嵩之顺,不为材之逆,得非有以窥陛下之微,而潜为趋避乎?即陛下亦何利于是。
  陛下诚知斋醮无益,一旦翻然悔悟,日御正朝,与宰相、侍从、言官讲求天下利害,洗数十年之积误,置身于尧、舜、禹、汤、文、武之间,使诸臣亦得自洗数十年阿君之耻,置其身于皋、夔、伊、傅之列,天下何忧不治,万事何忧不理。此在陛下一振作间而已。释此不为,而切切于轻举度世,敝精劳神,以求之于系风捕影茫然不可知之域,臣见劳苦终身,而终于无所成也。今大臣持禄而好谀,小臣畏罪而结舌,臣不胜愤恨。是以冒死,愿尽区区,惟陛下垂听焉。
帝得疏,大怒,抵之地,顾左右曰:‘趣执之,无使得遁。’宦官黄锦在侧曰:‘此人素有痴名。闻其上疏时,自知触忤当死,市一棺,诀妻子,待罪于朝,僮仆亦奔散无留者,是不遁也。’帝默然。少顷复取读之,日再三,为感动太息,留中者数月。尝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纣耳。’会帝有疾,烦懑不乐,召阁臣徐阶议内禅,因曰:‘海瑞言俱是。朕今病久,安能视事。’又曰:‘朕不自谨惜,致此疾困。使朕能出御便殿,岂受此人诟詈耶?’遂逮瑞下诏狱,究主使者。寻移刑部,论死。狱上,仍留中。户部司务何以尚者,揣帝无杀瑞意,疏请释之。帝怒,命锦衣卫仗之百,锢诏狱,昼夜搒讯。越二月,帝崩,穆宗立,两人并获释。
帝初崩,外庭多未知。提牢主事闻状,以瑞且见用,设酒馔款之。瑞自疑当赴西市,恣饮啖,不顾。主事因附耳语:‘宫车适晏驾,先生今即出大用矣。’瑞曰:‘信然乎?’即大恸,尽呕出所饮食,陨绝于地,终夜哭不绝声。既释,复故官。俄改兵部。擢尚宝丞,调大理。
隆庆元年,徐阶为御史齐康所劾,瑞言:‘阶事先帝,无能救于神仙土木之误,畏威保位,诚亦有之。然自执政以来,忧勤国事,休休有容,有足多者。康乃甘心鹰犬,搏噬善类,其罪又浮于高拱。’人韪其言。
历两京左、右通政。三年夏,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属吏惮其威,墨者多自免去。有势家朱丹其门,闻瑞至,黝之。中人监织造者,为减舆从。瑞锐意兴革,请濬吴淞、白茆,通流入海,民赖其利。素疾大户兼并,力摧豪强,抚穷弱。贫民田入于富室者,率夺还之。徐阶罢相里居,按问其家无少贷。下令飚发凌厉,所司惴惴奉行,豪有力者至窜他郡以避。而奸民多乘机告讦,故家大姓时有被诬负屈者。又裁节邮传冗费。士大夫出其境率不得供顿,由是怨颇兴。都给事中舒化论瑞迂滞不达政体,宜以南京清秩处之,帝犹优诏奖瑞。已而给事中戴凤翔劾瑞庇奸民,鱼肉搢绅,沽名乱政,遂改督南京粮储。瑞抚吴甫半岁。小民闻当去,号泣载道,家绘像祀之。将履新任,会高拱掌吏部,素衔瑞,并其职于南京户部,瑞遂谢病归。
万历初,张居正当国,亦不乐瑞,令巡按御史廉察之。御史至山中视,瑞设鸡黍相对食,居舍萧然,御史叹息去。居正惮瑞峭直,中外交荐,卒不召。十二年冬,居正已卒,吏部拟用左通政。帝雅重瑞名,畀以前职。明年正月召为南京右佥都御史,道改南京吏部右侍郎,瑞年已七十二矣。疏言衰老垂死,愿比古人尸谏之义,大略谓:‘陛下励精图治,而治化不臻者,贪吏之刑轻也。诸臣莫能言其故,反借待士有礼之说,交口而文其非。夫待士有礼,而民则何辜哉?’因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八十贯论绞,谓今当用此惩贪。其他规切时政,语极剀切。独劝帝虐刑,时议以为非。御史梅鹍祚劾之。帝虽以瑞言为过,然察其忠诚,为夺鹍祚俸。
帝屡欲召用瑞,执政阴沮之,乃以为南京右都御史。诸司素媮惰,瑞以身矫之。有御史偶陈戏乐,欲遵太祖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提学御史房寰恐见纠擿,欲先发,给事中锺宇淳复怂恿,寰再上疏丑诋。瑞亦屡疏乞休,慰留不允。十五年,卒官。
瑞无子。卒时,佥都御史王用汲入视,葛帏敝籯,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为敛。小民罢市。丧出江上,白衣冠送者夹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绝。赠太子太保,谥忠介。
瑞生平为学,以刚为主,因自号刚峰,天下称刚峰先生。尝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税,尚可存古人遗意。’故自为县以至巡抚,所至力行清丈,颁一条鞭法。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无偏云。
始救瑞者何以尚,广西兴业人,起家乡举。出狱,擢光禄丞。又以劾高拱坐谪。拱罢,起雷州推官,终南京鸿胪卿。
丘橓,字茂实,诸城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由行人擢刑科给事中。三十四年七月,倭六七十人失道流劫,自太平直逼南京。兵部尚书张时彻等闭城不敢出,阅二日引去。给事御史劾时彻及守备诸臣罪,时彻亦上其事,词多隐护。橓劾其欺罔,时彻及侍郎陈洙皆罢。帝久不视朝,严嵩专国柄。橓言权臣不宜独任,朝纲不宜久弛,严嵩深憾之。已,劾嵩党宁夏巡抚谢淮、应天府尹孟淮贪黩,谢淮坐免。是年,嵩败,橓劾由嵩进者顺天巡抚徐绅等五人,帝为黜其三。
迁兵科都给事中。劾南京兵部尚书李遂、镇守两广平江伯陈王谟、锦衣指挥魏大经咸以贿进,大经下吏,王谟革任。已,又劾罢浙江总兵官卢镗。寇犯通州,总督杨选被逮。及寇退,橓偕其僚陈善后事宜,指切边弊。帝以橓不早劾选,杖六十,斥为民,余谪边方杂职。橓归,敝衣一箧,图书一束而已。隆庆初,起任礼科,不至。寻擢南京太常少卿,进大理少卿。病免。神宗立,言官交荐。张居正恶之,不召。
万历十一年秋起右通政。未上,擢左副都御史,以一柴车就道。既入朝,陈吏治积弊八事,言:
  臣去国十余年,士风渐靡,吏治转污,远近萧条,日甚一日。此非世运适然,由风纪不振故也。如京官考满,河南道例书称职。外吏给由,抚按官概与保留。以朝廷甄别之典,为人臣交市之资。敢徇私而不敢尽法,恶无所惩,贤亦安劝。此考绩之积弊,一也。
  御史巡方,未离国门,而密属之姓名已盈私牍。甫临所部,而请事之竿牍又满行台。以豸冠持斧之威,束手俯眉,听人颐指。此请托之积弊,二也。
  抚按定监司考语,必托之有司。有司则不顾是非,侈加善考,监司德且畏之。彼此结纳,上下之分荡然。其考守令也,亦如是。此访察之积弊,三也。
  贪墨成风,生民涂炭,而所劾罢者大都单寒软弱之流。苟百足之虫,傅翼之虎,即赃秽狼籍,还登荐剡。严小吏而宽大吏,详去任而略见任。此举劾之积弊,四也。
  惩贪之法在提问。乃豺狼见遗,狐狸是问,徒有其名。或阴纵之使去,或累逮而不行,或批驳以相延,或朦胧以幸免。即或终竟其事,亦必博长厚之名,而以尽法自嫌。苞苴或累万金,而赃止坐之铢黍。草菅或数十命,而罚不伤其毫厘。此提问之积弊,五也。
  荐举纠劾,所以劝儆有司也。今荐则先进士而举监,非有凭借者不与焉。劾则先举监而进士,纵有訾议者罕及焉。晋接差委,专计出身之途。于是同一官也,不敢接席而坐,比肩而行。诸人自分低昂,吏民观瞻顿异。助成骄纵之风,大丧贤豪之气。此资格之积弊,六也。
  州县佐贰虽卑,亦临民官也,必待以礼,然后可责以法。今也役使谴诃,无殊舆隶。独任其污黩害民,不屑禁治。礼与法,两失之矣。学校之职,贤才所关。今不问职业,而一听其所为。及至考课,则曰‘此寒官也’,概与上考。若辈知上官不我重也,则因而自弃;知上官必我怜也,又从而日偷。此处佐贰教职之积弊,七也。
  科场取士,故有门生、座主之称。若巡按,举劾其职也。乃劾者不任其怨,举者独冒为恩。尊之为举主,而以门生自居,筐篚问遗,终身不废。假明扬之典,开贿赂之门,无惑乎清白之吏不概见于天下也。方今国与民俱贫,而官独富。既以官而得富,还以富而市官。此馈遗之积弊,八也。
  要此八者,败坏之源不在于外,从而转移亦不在于下也。昔齐威王烹一阿大夫,封一即墨大夫,而齐国大治。陛下诚大奋乾刚,痛惩吏弊,则风行草偃,天下可立治矣。
疏奏,帝称善。敕所司下抚按奉行,不如诏者,罪。
顷之,言:‘故给事中魏时亮、周世选,御史张槚、李复聘以忤高拱见黜,文选郎胡汝桂以忤尚书被倾,宜赐甄录。御史于应昌构陷刘台与王宗载同罪,宗载遣戍而应昌止罢官。劳堪巡抚福建,杀侍郎洪朝选。御史张一鲲监应天乡试,王篆子之鼎夤缘中式。钱岱监湖广乡试,先期请居正少子还就试,会居正卒不果,遂私中篆子之衡。曹一夔身居风宪,盛称冯保为顾命大臣。朱琏则结冯保为父,游七为兄。此数人者,得罪名教,而亦止罢官。此纲纪所以不振,人心所以不服。臣初入台,誓扫除积弊。今待罪三月,而大吏恣肆,小吏贪残,小民怨咨,四方赂遗如故,臣不职可见。请罢斥以儆有位。’时已迁刑部右侍郎。帝优诏报之。召时亮、世选、槚、复聘、汝桂还,削应昌、堪、一鲲、一夔、琏籍,贬岱三秩。未几,偕中官张诚往籍张居正家。还,转左侍郎,增俸一秩。寻拜南京吏部尚书,卒官。赠太子太保,谥简肃。
橓彊直好搏击,其清节为时所称云。
吕坤,字叔简,宁陵人。万历二年进士。为襄垣知县,有异政。调大同,征授户部主事,历郎中。迁山东参政、山西按察使、陕西右布政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居三年,召为左佥都御史。历刑部左、右侍郎。
二十五年五月疏陈天下安危。其略曰:
  窃见元旦以来,天气昏黄,日光黯淡,占者以为乱征。今天下之势,乱象已形,而乱势未动。天下之人,乱心已萌,而乱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播乱机使之动,助乱人使之倡者也。臣敢以救时要务,为陛下陈之。自古幸乱之民有四。一曰无聊之民。饱温无由,身家俱困,因怀逞乱之心,冀缓须臾之死。二曰无行之民。气高性悍,玩法轻生,居常爱玉帛子女而不得,及有变则淫掠是图。三曰邪说之民。白莲结社,遍及四方,教主传头,所在成聚。倘有招呼之首,此其归附之人。四曰不轨之民。乘衅蹈机,妄思雄长。惟冀目前有变,不乐天下太平。陛下约己爱人,损上益下,则四民皆赤子,否则悉为寇雠。
  今天下之苍生贫困可知矣。自万历十年以来,无岁不灾,催科如故。臣久为外吏,见陛下赤子冻骨无兼衣,饥肠不再食,垣舍弗蔽,苫藁未完;流移日众,弃地猥多;留者输去者之粮,生者承死者之役。君门万里,孰能仰诉。今国家之财用耗竭可知矣。数年以来,寿宫之费几百万,织造之费几百万,宁夏之变几百万,黄河之溃几百万,今大工、采木费,又各几百万矣。土不加广,民不加多,非有雨菽涌金,安能为计。今国家之防御疏略可知矣。三大营之兵以卫京师也,乃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边之兵以御外寇也,皆勇于挟上,怯于临戎。外卫之兵以备征调资守御也,伍缺于役占,家累于需求,皮骨仅存,折冲奚赖。设有千骑横行,兵不足用,必选民丁。以怨民鬬怨民,谁与合战。
  人心者,国家之命脉也。今日之人心,惟望陛下收之而已。关、陇气寒土薄,民生实艰。自造花绒,比户困趣逼。提花染色,日夜无休,千手经年,不成一匹。他若山西之䌷,苏、松之锦绮,岁额既盈,加造不已。至饶州磁器,西域回青,不急之须,徒累小民敲骨。陛下诚一切停罢,而江南、陕西之人心收矣。
  以采木言之。丈八之围,非百年之物。深山穷谷,蛇虎杂居,毒雾常多,人烟绝少,寒暑饥渴瘴疠死者无论矣。乃一木初卧,千夫难移,倘遇阻艰,必成伤殒。蜀民语曰‘入山一千,出山五百’,哀可知也。至若海木,官价虽一株千两,比来都下,为费何止万金。臣见楚、蜀之人,谈及采木,莫不哽咽。苟损其数,增其直,多其岁月,减其尺寸,而川、贵、湖广之人心收矣。
  以采矿言之。南阳诸府,比岁饥荒。生气方苏,菜色未变。自责报殷户,而半已惊逃。自供应矿夫工食、官兵口粮,而多至累死。自都御史李盛春严旨切责,而抚按畏罪不敢言。今矿沙无利,责民纳银,而奸人仲春复为攘夺侵渔之计。朝廷得一金,郡县费千倍。诚敕戒使者,毋散砂责银,有侵夺小民若仲春者,诛无赦,而四方之人心收矣。
  官店租银收解,自赵承勋造四千之说,而皇店开。自朝廷有内官之遣,而事权重。夫市井之地,贫民求升合丝毫以活身家者也,陛下享万方之富,何赖于彼?且冯保八店,为屋几何,而岁有四千金之课。课既四千,征收何止数倍。不夺市民,将安取之?今豪家遣仆设肆,居民尚受其殃,况特遣中贵,赐之敕书,以压卵之威,行竭泽之计,民困岂顾问哉。陛下撤还内臣,责有司输课,而畿甸之人心收矣。
  天下宗室,皆九庙子孙。王守仁、王锦袭盖世神奸。籍隔数千里,而冒认王弼子孙;事隔三百年,而妄称受寄财产。中间伪造丝纶,假传诏旨,明欺圣主,暗陷亲王,有如楚王衔恨自杀,陛下何辞以谢高皇帝之灵乎?此两贼者,罪应诛殛,乃止令回籍,臣恐万姓惊疑。诚急斩二贼以谢楚王,而天下宗藩之心收矣。
  崇信伯费甲金之贫,十厢珠宝之诬,皆通国所知也。始误于科道之风闻,严追犹未为过。今真知其枉,又加禁锢,实害无辜。请还甲金革去之禄,复五城厂卫降斥之官,而勋戚之人心收矣。
  法者,所以平天下之情。其轻其重,太祖既定为律,列圣又增为例。如轻重可以就喜怒之情,则例不得为一定之法。臣待罪刑部三年矣,每见诏狱一下,持平者多拂上意,从重者皆当圣心。如往年陈恕、王正甄、常照等狱,臣等欺天罔人,已自废法,陛下犹以为轻,俱加大辟。然则律例又安用乎!诚俯从司寇之平,勉就祖宗之法,而囹圄之人心收矣。
  自古圣明之君,岂乐诽谤之语。然而务求言赏谏者,知天下存亡,系言路通塞也。比来驱逐既多,选补皆罢。天阍邃密,法座崇严,若不广达四聪,何由明照万里。今陛下所闻,皆众人之所敢言也,其不敢言者,陛下不得闻矣。一人孤立万乘之上,举朝无犯颜逆耳之人,快在一时,忧贻他日。陛下诚释曹学程之系,还吴文梓等官,凡建言得罪者,悉分别召用,而士大夫之心收矣。
  朝鲜密迩东陲,近吾肘腋,平壤西邻鸭绿,晋州直对登、莱。倘倭夷取而有之,籍众为兵,就地资食,进则断我漕运,退则窥我辽东。不及一年,京城坐困,此国家大忧也。乃彼请兵而二三其说,许兵而延缓其期;力穷势屈,不折入为倭不止。陛下诚早决大计,并力东征,而属国之人心收矣。
  四方输解之物,营办既苦,转运尤艰。及入内库,率至朽烂,万姓脂膏,化为尘土。倘岁一稽核,苦窳者严监收之刑,朽腐者重典守之罪。一整顿间,而一年可备三年之用,岁省不下百万,而输解之人心收矣。
  自抄没法重,株连数多。坐以转寄,则并籍家资。诬以多赃,则互连亲识。宅一封而鸡豚大半饿死,人一出则亲戚不敢藏留。加以官吏法严,兵番搜苦,少年妇女,亦令解衣。臣曾见之,掩目酸鼻。此岂尽正犯之家、重罪之人哉。一字相牵,百口难解。奸人又乘机恐吓,挟取资财,不足不止。半年之内,扰遍京师,陛下知之否乎?愿慎抄没之举,释无辜之系,而都下之人心收矣。
  列圣在御之时,岂少宦官宫妾,然死于棰楚者,未之多闻也。陛下数年以来,疑深怒盛。广廷之中,狼籍血肉,宫禁之内,惨戚啼号。厉气冤魂,乃聚福祥之地。今环门守户之众,皆伤心侧目之人。外表忠勤,中藏憸毒。既朝暮不能自保,即九死何爱一身。陛下卧榻之侧,同心者几人,暮夜之际,防患者几人,臣窃忧之。愿少霁威严,慎用鞭扑,而左右之人心收矣。
  祖宗以来,有一日三朝者,有一日一朝者。陛下不视朝久,人心懈弛已极,奸邪窥伺已深,守卫官军祇应故事。今乾清修造,逼近御前。军夫往来,谁识面貌。万一不测,何以应之。臣望发宫钥于质明,放军夫于日昃。自非军国急务,慎无昏夜传宣。章奏不答,先朝未有。至于今日,强半留中。设令有国家大事,邀截实封,扬言于外曰‘留中矣’,人知之乎?愿自今章疏未及批答者,日于御前发一纸,下会极门,转付诸司照察,庶君臣虽不面谈,而上下犹无欺蔽。
  臣观陛下昔时励精为治,今当春秋鼎盛,曾无夙夜忧勤之意,惟孜孜以患贫为事。不知天下之财,止有此数,君欲富则天下贫,天下贫而君岂独富。今民生憔悴极矣,乃采办日增,诛求益广,敛万姓之怨于一言,结九重之雠于四海,臣窃痛之。使六合一家,千年如故,即宫中虚无所有,谁忍使陛下独贫。今禁城之内,不乐有君。天下之民,不乐有生。怨讟愁叹,难堪入听。陛下闻之,必有食不能咽,寝不能安者矣。臣老且衰,恐不得复见太平,吁天叩地,斋宿七日,敬献忧危之诚。惟陛下密行臣言,翻然若出圣心警悟者,则人心自悦,天意自回。苟不然者,陛下他日虽悔,将何及耶。
疏入,不报。坤遂称疾乞休,中旨许之。于是给事中戴士衡劾坤机深志险,谓石星大误东事,孙矿滥杀不辜,坤顾不言,曲为附会,无大臣节。给事中刘道亨言往年孙丕扬劾张位,位疑疏出坤手,故使士衡劾坤。位奏辨。帝以坤既罢,悉置不问。
初,坤按察山西时,尝撰闺范图说,内侍购入禁中。郑贵妃因加十二人,且为制序,属其伯父承恩重刊之。士衡遂劾坤因承恩进书,结纳宫掖,包藏祸心。坤持疏力辨。未几,有妄人为闺范图说跋,名曰忧危竑议,略言:‘坤撰闺范,独取汉明德后者,后由贵人进中宫,坤以媚郑贵妃也。坤疏陈天下忧危,无事不言,独不及建储,意自可见。’其言绝狂诞,将以害坤。帝归罪于士衡等,其事遂寝。
坤刚介峭直,留意正学。居家之日,与后进讲习。所著述,多出新意。初,在朝与吏部尚书孙丕扬善。后丕扬复为吏部,屡推坤左都御史,未得命,言:‘臣以八十老臣保坤,冀臣得亲见用坤之效。不效,甘坐失举之罪,死且无憾。’已,又荐天下三大贤,沈鲤、郭正域,其一即坤。丕扬前后推荐,疏至二十余上,帝终不纳。福王封国河南,赐庄田四万顷。坤在籍,上言:‘国初分封亲藩二十有四,赐田无至万顷者。河南已封周、赵、伊、徽、郑、唐、崇、潞八王,若皆取盈四万,占两河郡县且半,幸圣明裁减。’复移书执政言之。会廷臣亦力争,得减半。卒,天启初,赠刑部尚书。
郭正域,字美命,江夏人。万历十一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与修撰唐文献同为皇长子讲官。皆三迁至庶子。不离讲帷。每讲毕,诸内侍出相揖,惟二人不交一言。
出为南京祭酒。诸生纳赀许充贡。正域奏罢之。李成梁孙以都督就婚魏国徐弘基家,骑过文庙门,学录李维极执而抶之。李氏苍头数十人蹋邸门,弘基亦至。正域曰:‘今天子尚皮弁拜先圣,人臣乃走马庙门外乎?且公侯子弟入学习礼,亦国子生耳,学录非抶都督也。’令交相谢而罢。
三十年征拜詹事,复为东宫讲官。旋擢礼部右侍郎,掌翰林院。三十一年三月,尚书冯琦卒,正域还署部事。夏,庙飨,会日食,正域言:‘礼,当祭日食,牲未杀,则废。朔旦宜专救日,诘朝享庙。’从之。方泽陪祀者多托疾。正域谓祀事不虔,由上不躬祀所致。请下诏饬厉,冬至大祀,上必亲行。帝然之,而不能用。
初。正域之入馆也,沈一贯为教习师。后服阕授编修,不执弟子礼,一贯不能无望。至是,一贯为首辅,沈鲤次之。正域与鲤善,而心薄一贯。会台官上日食占,曰:‘日从上食,占为君知佞人用之,以亡其国。’一贯怒而詈之,正域曰:‘宰相忧盛危明,顾不若瞽史邪?’一贯闻之怒。两淮税监鲁保请给关防。兼督江南、浙江织造,鲤持不可,一贯拟予之,正域亦力争。秦王以嫡子久未生,请封其庶长子为世子,屡诏趣议。前尚书冯琦持不上,正域亦执不许。王复请封其他子为郡王,又不可,一贯使大珰以上命胁之。正域榜于门曰:‘秦王以中尉进封,庶子当仍中尉,不得为郡王。妃年未五十,庶子亦不得为世子。’一贯无以难。及建议欲夺黄光昇、许论、吕本谥,一贯与朱赓皆本同乡也,曰:‘我辈在,谁敢夺者!’正域援笔判曰:‘黄光昇当谥,是海瑞当杀也。许论当谥,是沈炼当杀也。吕本当谥,是鄢懋卿、赵文华皆名臣,不当削夺也。’议上,举朝韪之,而卒不行。
正域既积忤一贯,一贯深憾之。会楚王华奎与宗人华趆等相讦,正域复与一贯异议,由此几得危祸。先是,楚恭王得废疾,隆庆五年薨,遗腹宫人胡氏孪生子华奎、华壁。或云内官郭纶以王妃兄王如言妾尤金梅子为华奎,妃族人如綍奴王玉子为华壁。仪宾汪若泉尝讦奏之,事下抚按。王妃持甚坚,得寝。万历八年,华奎嗣王,华壁亦封宣化王。宗人华趆者,素强御忤王。华趆妻,如言女也。是年遣人讦华奎异姓子也。不当立。一贯属通政使沈子木格其疏勿上。月余,楚王劾华趆疏至,乃上之。命下部议。未几,华趆入都诉通政司邀截实封及华奎行贿状,楚宗与名者,凡二十九人。子木惧,召华趆令更易月日以上。旨并下部。正域请敕抚按公勘,从之。
初,一贯属正域毋言通政司匿疏事。及华趆疏上,正域主行勘。一贯言亲王不当勘,但当体访。正域曰:‘事关宗室,台谏当亦言之。’一贯微笑曰:‘台谏断不言也。’及帝从勘议,楚王惧,奉百金为正域寿,且属毋竟楚事,当酬万金,正域严拒之。已而湖广巡抚赵可怀、巡按应朝卿勘上,言详审无左验,而王氏持之坚,诸郡主县主则云‘罔知真伪’,乞特遣官再问。诏公卿杂议于西阙门,日晏乃罢。议者三十七人,各具一单,言人人殊。李廷机以左侍郎代正域署部事,正域欲尽录诸人议,廷机以辞太繁,先撮其要以上。一贯遂嗾给事中杨应文、御史康丕扬劾礼部壅阏群议,不以实闻。正域疏辨,且发子木匿疏、一贯阻勘及楚王馈遗状。一贯益恚,谓正域遣家人导华趆上疏,议令楚王避位听勘,私庇华趆。
当是时,正域右宗人,大学士沈鲤右正域,尚书赵世卿、谢杰,祭酒黄汝良则右楚王。给事中钱梦皋遂希一贯指论正域,词连次辅鲤。应文又言正域父懋尝笞辱于楚恭王,故正域因事陷之。正域疏辨,留中不报。一贯、鲤以楚事皆求去,廷机复请再问。帝以王嗣位二十余年,何至今始发,且夫讦妻证,不足凭,遂罢楚事勿按。正域四疏乞休去。楚王既得安,遂奏劾正域,大略如应文言;且讦其不法数事,请褫正域官。诏下部院集议。廷机微刺正域,而谓其已去,可无苛求。给事中张问达则谓藩王欲进退大臣,不可训,乃不罪正域,而令巡按御史勘王所讦以闻。
俄而妖书事起。一贯以鲤与己地相逼,而正域新罢,因是陷之,则两人必得重祸,乃为帝言臣下有欲相倾者为之。盖微引其端,以动帝意。亡何,锦衣卫都督王之祯等四人以妖书有名,指其同官周嘉庆为之。东厂又捕获妖人皦生光。巡城御史康丕扬为生光讼冤,言妖书、楚事同一根柢,请少缓其狱,贼兄弟可授首阙下。意指正域及其兄国子监丞正位。帝怒,以为庇反贼,除其名。一贯力救始免。丕扬乃先后捕僧人达观、医者沈令誉等,而同知胡化则告妖书出教官阮明卿手。未几,厂卫又捕可疑者一人曰毛尚文。数日间锒铛旁午,都城人人自危。嘉庆等皆下诏狱。嘉庆旋以治无验,令革任回籍。令誉故尝往来正域家,达观亦时时游贵人门,尝为正域所搒逐,尚文则正域仆也。一贯、丕扬等欲自数人口引正域,而化所讦阮明卿,则钱梦皋婿。梦皋大恚,上疏显攻正域,言:‘妖书刊播,不先不后,适在楚王疏入之时。盖正域乃沈鲤门徒,而沈令誉者,正域食客,胡化又其同乡同年,群奸结为死党。乞穷治根本,定正域乱楚首恶之罪,勒鲤闲住。’帝令正域还籍听勘,急严讯诸所捕者。达观拷死,令誉亦几死,皆不承。法司迫化引正域及归德。归德,鲤所居县也。化大呼曰:‘明卿,我仇也,故讦之。正域举进士二十年不通问,何由同作妖书?我亦不知谁为归德者。’帝知化枉,释之。
都督陈汝忠掠讯尚文,遂发卒围正域舟于杨村,尽捕媪婢及佣书者男女十五人,与生光杂治,终无所得。汝忠以锦衣告身诱尚文曰:‘能告贼,即得之。’令引令誉,且以乳媪龚氏十岁女为征。比会讯,东厂太监陈矩诘女曰:‘汝见妖书版有几?’曰:‘盈屋。’矩笑曰:‘妖书仅二三纸,版顾盈屋邪?’诘尚文曰:‘令誉语汝刊书何日?’尚文曰:‘十一月十六日。’戎政尚书王世扬曰:‘妖书以初十日获,而十六日又刊,将有两妖书邪?’拷生光妻妾及十岁儿,以鍼刺指爪,必欲引正域,皆不应。生光仰视梦皋、丕扬,大骂曰:‘死则死耳,奈何教我迎相公指,妄引郭侍郎乎?’都御史温纯等力持之,事渐解,然犹不能具狱。
光宗在东宫,数语近侍曰:‘何为欲杀我好讲官?’诸人闻之皆惧。詹事唐文献偕其僚杨道宾等诣一贯争之,李廷机亦力为之地,狱益解。刑部尚书萧大亨具爰书,犹欲坐正域。郎中王述古抵藁于地,大亨乃止。遂坐生光极刑,释诸波及者,而正域获免。方狱急时,逻卒围鲤舍及正域舟,铃柝达旦。又声言正域且逮,迫使自裁。正域曰:‘大臣有罪,当伏尸都市,安能自屏野外。’既而幸无事,乃归。归三年,巡按御史史学迁勘上楚王所讦事,无状。给事顾士琦因请召还正域,不报。
正域博通载籍,勇于任事,有经济大略,自守介然,故人望归之。扼于权相,遂不复起,家居十年卒。后四年,赠礼部尚书。光宗遗诏,加恩旧学,赠太子少保,谥文毅,官其子中书舍人。
赞曰:海瑞秉刚劲之性,戆直自遂,盖可希风汉汲黯、宋包拯。苦节自厉,诚为人所难能。丘橓、吕坤,虽非瑞匹,而指陈时政,炳炳凿凿,鲠亮有足称者。郭正域持楚狱,与执政异趣,险难忽发,慬而后免,危矣哉。以妖书事与坤相首尾,故并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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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七‧列传第一百一十五 庞尚鹏 宋仪望 张岳 李材 陆树德 萧廪 贾三近 李颐 朱鸿谟 萧彦弟雍 查铎 孙维城 谢杰 郭惟贤 万象春 锺化民 吴达可
庞尚鹏,字少南,南海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除江西乐平知县。擢御史。偕给事中罗嘉宾出核南京、浙江军饷,请罪参将戚继光、张四维,而尽发胡宗宪失律、贪淫及军兴督抚侵军需状。还朝,出按河南。巡抚蔡汝楠欲会疏进白鹿,尚鹏不可。改按浙江。民苦徭役,为举行一条鞭法。按治乡官吕希周、严杰、茅坤、潘仲骖子弟僮奴,请夺希周等冠带。诏尽黜为民。
尚鹏介直无所倚。所至搏击豪强,吏民震慑。已,督畿辅学政。隆庆元年请帝时御便殿,延见大臣,恤建言得罪者马从谦等。已,又申救给事中胡应嘉,论大学士郭朴无相臣体。擢大理右寺丞。
明年春,朝议兴九边屯、盐。擢尚鹏右佥都御史,与副都御史邹应龙、唐继禄分理。尚鹏辖两淮、长芦、山东三运司,兼理畿辅、河南、山东、江北、辽东屯务。抵昌平,劾内侍张恩擅杀人,两淮巡盐孙以仁赃罪,皆获谴。其秋,应龙等召还,命尚鹏兼领九边屯务。疏列盐政二十事,鹾利大兴。乃自江北躬历九边,先后列上屯政便宜,江北者四,蓟镇者九,辽东、宣、大者各十一,宁夏者四,甘肃者七。奏辄报可。
尚鹏权既重,自负经济才,慷慨任事。诸御史督盐政者以事权见夺,欲攻去之。河东巡盐郜永春劾尚鹏行事乖违,吏部尚书杨博议留之。会中官恶博,激帝怒,谯让,罢博而落尚鹏职,汰屯盐都御史官。时三年十二月也。明年复坐按浙时验进宫币不中程,斥为民。
神宗立,御史计坤亨等交荐,保定巡抚宋𫄸亦白其无罪。万历四年冬,始以故官抚福建。奏蠲逋饷银,推行一条鞭法。劾罢总兵官胡守仁,属吏咸奉职。张居正夺情,重谴言者。尚鹏移书救,居正深衔之。会拜左副都御史,居正令吏科陈三谟以给由岁月有误劾之,遂罢去。家居四年卒。浙江、福建暨其乡广东皆以徭轻,故德尚鹏,立祠祀。天启中,赐谥惠敏。
宋仪望,字望之,吉安永丰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吴县知县。民输白粮京师,辄破家。仪望令诸区各出公田,计役授田赡之。禁火葬,创子游祠,建书院,惠绩甚著。
征授御史。劾大将军仇鸾挟寇自重,疏留中。已,陈时务十二策。巡盐河东,请开桑干河通宣、大饷道,言:‘河发源金龙池下瓮城驿古定桥,会众水,东流千余里,入卢沟桥。其间惟大同卜村有丛石,宣府黑龙湾石崖稍险,然不逾五十里,水浅者犹二三尺,疏凿甚易。曩大同巡抚侯钺尝乘小艇赴怀来,历卜村、黑龙湾,安行无虞。又自怀来溯流,载米三十石达之古定河,足利漕可征。’时方行穵运,率三十石致一石。仪望疏至,下廷议。兵部尚书聂豹言:‘河成便漕,兼制敌骑。’工部尚书欧阳必进言:‘道远役重。’遂报罢。
仪望寻省母归。还朝,发胡宗宪、阮鹗奸贪状,鹗被逮。二人皆严嵩私人,嵩由是不悦。及受命督三殿门工,嵩子世蕃私贾人金,属必进俾与工事,仪望执不可。工竣,叙劳,擢大理右寺丞。世蕃以为德,仪望请急归,无所谢,世蕃益怒。会灾异考察京官,必进迁吏部,遂坐以浮躁,贬夷陵判官。嵩败,擢霸州兵备佥事。请城涿州,除马户逋税。进大名兵备副使,改福建。与总兵官戚继光合兵破倭,因列海防善后事。诏从其请。
隆庆二年,吏部尚书杨博欲黜仪望,考功郎刘一儒持之,乃镌二秩,补四川佥事。四迁大理少卿。
万历二年,张居正当国,雅知仪望才,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诸府。奏减属郡灾赋。海警稍定,将吏讳言兵,仪望与副使王叔果修战备。倭果至,御之黑水洋,斩获多,进右副都御史。先有诏雪建文诸臣,仪望创表忠祠祀之南京。宋忠臣杨邦乂,仪望乡人也,葬江宁,岁久渐湮,仪望为封其墓,载其祠祀典。故太常卿袁洪愈、祭酒姜宝皆不为居正所喜,仪望荐之朝,渐失居正意。四年稍迁南京大理卿。逾年改北,被劾罢归。
仪望少师聂豹,私淑王守仁,又从邹守益、欧阳德、罗洪先游。守仁从祀,仪望有力焉。家居数年卒。
张岳,字汝宗,余姚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行人。擢礼科给事中。巡视内府库藏,奏行釐弊八事。已,又陈时政,极言讲学者以富贵功名鼓动士大夫,谈虚论寂,靡然成风。又今吏治方清,独兵部无振刷,推用总兵黄印、韩承庆等,非庸即狡。曹司条例淆乱无章,胥吏朋奸,搏噬将校,其咎必有所归。时徐阶当国,为讲学会,而杨博在兵部,意盖指二人也。博奏辨乞罢,帝慰留之。博自是恶岳。及掌吏部,岳已迁工科左给事中,遂出为云南参议。再迁河南参政。
万历初,张居正雅知岳,用为太仆少卿。再迁南京右佥都御史,督操江。甫到官,会居正父丧谋夺情,南京尚书潘晟及诸给事、御史,咸上疏请留居正。岳独驰疏请令驰驿奔丧,居正大怒。会大计京官,给事中傅作舟等承风劾岳,贬一秩调外,岳遂归。久之,操江佥都御史吕藿、给事中吴绾知居正憾未释,摭劾岳落职闲住。
甫两月,居正死,南京御史方万山荐岳,劾作舟。作舟坐斥,起岳四川参议。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入为左佥都御史,献时政四议。其一言宗藩宜以世次递杀,亲尽则停,俾习四民之业。其一言治河之策,夏镇固当开,沽头亦不可废。并报寝。进左副都御史,上疏评议廷臣贤否,为给事中袁国臣等所论。时已迁刑部右侍郎,坐罢归。
李材,字孟诚,丰城人,尚书遂子也。举嘉靖四十一年进士,授刑部主事。素从邹守益讲学。自以学未成,乞假归。访唐枢、王畿、钱德洪,与问难。
隆庆中还朝。由兵部郎中稍迁广东佥事。罗旁贼猖獗,材袭破之周高山,设屯以守。贼有三巢在新会境。调副总兵梁守愚由恩平,游击王瑞由德庆入,身出肇庆中道,夜半斩贼五百级,毁庐舍千余,空其地,募人田之。亡何,倭五千攻陷电白,大掠而去。材追破之石城,设伏海口,伺其遁而歼之,夺还妇女三千余。会奸人引倭自黄山间道溃而东。材声言大军数道至以疑贼,而返故道迎击,尽杀之。又追袭雷州倭至英利,皆遁去,降贼渠许恩于阳江。录功,进副使。
万历初,张居正柄国,不悦材,遂引疾去。居正卒,起官山东。以才调辽东开原。寻迁云南洱海参政,进按察使,备兵金腾。金腾地接缅甸,而孟养、蛮莫两土司介其间,叛服不常。缅部目曰大曩长、曰散夺者,率数千人据其地。材谓不收两土司无以制缅,遣人招两土司来归,而间讨抗命夷阿坡。居顷之,缅遣兵争蛮莫,材合两土司兵败缅众,杀大曩长,逐散夺去。缅帅莽应里益兵至孟养,复击沈其舟,斩其将一人,乃退。有猛密者,地在缅境,数为缅侵夺,举族内徙,有司居之户碗。至是缅势稍屈,材资遣还故土。亡何,缅人驱象阵大举复雠,两土司告急。材遣游击刘天俸率把总寇崇德等出威缅,渡金沙江,与孟养兵会遮浪迎击之。贼大败,生擒绣衣贼将三人。巡抚刘世曾、总兵官沐昌祚以大捷闻,诏令覆勘。未上,而材擢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
材好讲学,遣部卒供生徒役,卒多怨。又徇诸生请,改参将公署为学宫。参将米万春讽门卒梅林等大噪,驰入城,纵囚毁诸生庐,直趋军门,挟赏银四千,汹汹不解。居二日,万春胁材更军中不便十二事,令上疏归罪副使丁惟宁、知府沈𫓧等,材隐忍从之。惟宁责数万春,万春欲杀惟宁,跳而免,材遂复劾惟宁激变。诏下𫓧等吏,贬惟宁三官,材还籍候勘。时十五年十一月也。
御史杨绍程勘万春首乱,宜罪。大学士申时行庇之,置不问,旋调天津善地去。而材又以云南事被讦,遂获重谴。初,有诏勘征缅功,巡按御史苏酂言斩馘不及千,破城拓地皆无验,猛密地尚为缅据,材、天俸等虚张功伐,副使陈严之与相附和,宜并罪。帝怒,削世曾籍,夺昌祚禄一年,材、严之、天俸俱逮下诏狱。刑部尚书李世达、左都御史吴时来、大理少卿李栋等,当材、天俸徒,严之镌秩。帝不怿,夺郎中、御史、寺正诸臣俸,典诏狱李登云等亦解官。于是改拟遣戍。特旨引红牌说谎例,坐材、天俸斩,严之除名。大学士时行等数为解,给事中唐尧钦等亦言:‘材以夷攻夷,功不可泯。奏报偶虚,坐以死,假令尽虚无实,掩罪为功,何以罪之?设不幸失城池,全军不返,又何以罪之?’帝皆不听。幽系五年,论救者五十余疏。已,天俸以善用火器,释令立功,时行等复为材申理,皆不省。
亡何,孟养使入贡,具言缅人侵轶,天朝救援,破敌有状,闻典兵者在狱,众皆流涕,而楚雄士民阎世祥等亦相率诣阙讼冤。帝意乃稍解,命再勘。勘至,材罪不掩功。大学士王锡爵等再疏为言,帝故迟之,至二十一年四月,始命戍镇海卫。
材所至,辄聚徒讲学,学者称见罗先生。系狱时,就问者不绝。至戍所,学徒益众。许孚远方巡抚福建,日相过从,材以此忘羇旅。久之赦还。卒年七十九。
陆树德,字与成,尚书树声弟也。嘉靖末进士。除严州推官。行取当授给事、御史,会树声拜侍郎,乃授刑部主事。
隆庆四年改礼科给事中。穆宗御朝讲,不发一语。树德言:‘上下交为泰,今暌隔若此,何以劘君德,训万几?’不报。屡迁都给事中。六年四月诏辍东宫讲读,树德言:‘自四月迄八月,为时甚遥,请非盛暑,仍御讲筵。’不听。穆宗颇倦勤,树德言:‘日月交蚀,旱魃为灾,当及时修省。’及帝不豫,又请谨药饵,善保护,仲夏亢阳月,宜益慎起居。帝不悦,疏皆留中。内臣请祈福戒坛,已得旨,树德言:‘戒坛度僧,男女扰杂,导淫伤化。陛下欲保圣躬,宜法大禹之恶旨酒,成汤之不迩声色,何必奉佛。’
未几,穆宗崩,神宗嗣位,中官冯保挤司礼孟冲而代之。树德言:‘先帝甫崩,忽传冯保掌司礼监,果先帝意,何不传示数日前,乃在弥留后。果陛下意,则哀痛方深,万几未御,何暇念中官。’疏入,保大恨。比议祧庙,树德请毋祧宣宗,仍祀睿宗世室,格不行。已,极陈民运白粮之患,请领之漕臣,从之。
树德居言职三年,疏数十上,率侃直。会树声掌礼部,乃量迁尚宝卿。历太常少卿,南京太仆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树德素清严,约束僚吏,屏绝声伎。山东民壮改民兵,戍蓟门,隆庆末令岁输银二万四千,罢其戍役。寻命增输三万,树德请如河南例罢之。帝不从,而为免增输之数。德府白云湖故民田,为王所夺,后已还民,王复结中官谋复之。树德争不得,乞休归。久之卒。
萧廪,字可发,万安人。祖乾元以御史劾刘瑾,廷杖下狱,终云南副使。廪举嘉靖末进士,授行人。隆庆三年擢御史。因地震,请加礼中宫。已,出核陕西四镇兵食。斥将吏隐占卒数万人归伍。固原州海刺都之地,密迩松山,为楚府牧地。廪言楚府封武昌,牧地在塞下,与寇接,王所收四五百金,而奸宄窟穴,弊甚大,宜谕使献之朝廷。诏可。已,改巡茶马。七苑牧地,养马八千七百余匹,而占地五万五千三百顷有奇。廪但给万二千二百余顷,岁益课二万。
万历元年巡按浙江。请祀建文朝忠臣十二人,从祀王守仁于文庙。寻擢太仆少卿,再迁南京太仆卿。九年,由光禄卿改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时方核天下隐田,大吏争希张居正指增赋,廪令如额而止。境内回回部常群行拾麦穗,间或草窃,耀州以变告。廪抚谕之,戮数人,变遂定;令拾麦毋带兵器,侪偶不得至十人。
进右副都御史,移抚浙江。先以赏贡使,岁增造彩币二千。廪请均之福建及徽、宁诸府,从之。已,请减上供织造,不许。迁工部右侍郎,召改刑部。进兵部左侍郎,以官卒。赠尚书。
廪初从欧阳德、邹守益游。制行醇谨,故所至有立。
贾三近,字德修,峄县人。隆庆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吏科给事中。四年六月疏言:‘善治者守法以宜民,去其太甚而已。今庙堂之令不信于郡县,郡县之令不信于小民。蠲租矣而催科愈急,振济矣而追逋自如,恤刑矣而冤死相望。正额之输,上供之需,边疆之费,虽欲损毫厘不可得。形格势制,莫可如何。且监司考课,多取振作集事之人,而轻宽平和易之士,守令虽贤,安养之心渐移于苛察,抚字之念日夺于征输,民安得不困。乞戒有司务守法,而监司殿最毋但取旦夕功,失惇大之体。’已,复疏言:‘抚按诸臣遇州县长吏,率重甲科而轻乡举。同一宽也,在进士则为抚字,在举人则为姑息。同一严也,在进士则为精明,在举人则为苛戾。是以为举人者,非华颠豁齿不就选;人或裹足毁裳,息心仕进。夫乡举岂乏才良,宜令勉就是途,因行激劝。’诏皆俞允。再迁左给事中,勘事贵州。中道罢遣,遂请急归。
神宗嗣位,起户科给事中。万历元年,平江伯陈王谟以太后家姻,夤缘得镇湖广。三近劾其垢秽,乃不遣。给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韩必显劾谭纶被谪,三近率同列救之,诏增供用库黄蜡岁二万五千,三近等又谏,皆不从。时方行海运,多覆舟,以三近言罢其役。肃王缙 243f3.gif ,隆庆间用贿以辅国将军袭封,至是又请复庄田,三近再疏争,遂弗予。初,有令征赋以八分为率,不及者议罚。三近请地凋敝者减一分,诏从之。中官温泰请尽输关税、盐课于内库,三近言课税本饟边,今屯田半芜,开中法坏,塞下所资惟此,苟归内帑,必误边计。议乃寝。顷之,擢太常少卿。再迁南京光禄卿,请假归。
十二年召掌光禄,其秋拜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畿辅大饥,振贷有方。召拜大理卿。未上,以亲老归养。起兵部右侍郎,复以亲老辞,不许。寻卒。
李颐,字惟贞,余干人。隆庆二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博习典故,负才名。万历初,擢御史。同官胡涍、景嵩、韩必显,给事中雒遵相继获谴,抗疏申救,不听。清军湖广、广西,请免土民远戍,祇充傍近卫所军,制可。忤张居正,出为湖州知府。迁苏松兵备副使、湖广按察使。郧阳兵变,知府沈𫓧且得罪,颐为白其冤,而密歼首乱者。以母丧归。
起故官,莅陕西,进河南右布政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进右副都御史。以定乱兵,进兵部右侍郎。长昂桀骜,颐与总兵王保禽其心腹小郎儿等七人,贼遂詟。已,别部伯牙入寇,督将士败之罗文峪,进左侍郎。久之,进右都御史。
时矿税使四出。马堂驻天津,王忠驻昌平,王虎驻保定,张晔驻通州。颐疏言:‘燕京王气所钟,去陵寝近,开凿必损灵气。’又言:‘畿辅地荒岁俭,而敕使诛求不遗纤屑,恐临清激变之惨,复见辇毂下。’已,辽东税使高淮诬劾山海同知罗大器,颐复言:‘内监外僚,初无统摄,且辽阳矿税何预蓟门?若皆效淮所为,有司将无遗类。陛下奉天之权,制驭宇内,今尽落宦竖手,朝奏夕报,如响应声。纵所劾当罪,尚非所以为名,何况无辜,暴加摧折。’皆不报。颐在镇十年,威望大著。中使惮颐廉正,畿民少安。二十九年,以工部右侍郎代刘东星管理河道。议上筑决口,下疏故道,为经久计。甫两月,以劳卒。赠兵部尚书。
颐仕宦三十余年,敝车羸马,布衣蔬食。初为御史,首请祀胡居仁于文庙,寝未行。见居仁裔孙希祖幼且贫,字以女,养之于家。弟谦早卒,以己荫畀其子。
朱鸿谟,字文甫,益都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吉安推官。识邹元标于诸生,厚礼之。擢南京御史。元标及吴中行等得罪,鸿谟疏救,语侵居正,斥为民。
鸿谟归,杜门讲学,不入城市。居正卒,起故官,出按江西。奏蠲水灾赋,请减饶州磁器,不报。又疏荐建言削籍者,忤旨,夺俸。擢光禄少卿。由大理少卿擢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改抚应天、苏州十府。引二祖节俭之德,请裁上供织造,报闻。吴中徭役不均,令一以田为准,不及百亩者无役,县为立籍,定等差。贵游子弟恣里中,无赖者与共为非,远近讹言谓有不轨谋。鸿谟尽捕之,上疏告变。朝议将用兵,兵部主事伍袁萃亟言于尚书石星,令覆勘,乃解。鸿谟寻入为刑部右侍郎,卒官。不能敛,僚属醵金以办。赠刑部尚书,谥恭介。
萧彦,字思学,泾县人。隆庆五年进士。除杭州推官。万历三年擢兵科给事中。自塞上多警,边吏辄假招降幸赏。彦言:‘议招逆党,为中国逋亡设耳,乃欲以此招漠北敌人。夫李俊、满四等休养百年,称乱一旦,降人不可处内地,明矣。宜一切报罢。’从之。以工科左给事中阅视陕西四镇边务。还奏训兵、储饷十事,并允行。
寻进户科都给事中。初,行丈量法,延、宁二镇益田万八千余顷。总督高文荐请三年征赋,彦言:‘西北垦荒永免科税,祖制也。况二镇多沙碛,奈何定永额,使初集流庸怀去志。’遂除前令。诏购金珠,已,停市,而命以其直输内库。彦言不当虚外府以实内藏,不听。寻上言:‘察吏之道,不宜视催科为殿最。昨隆庆五年诏征赋不及八分者,停有司俸。至万历四年则又以九分为及格,仍令带征宿负二分,是民岁输十分以上也。有司惮考成,必重以敲扑。民力不胜,则流亡随之。臣以为九分与带征二议,不宜并行。所谓宽一分,民受一分之赐也。’部议允行。未几,浙江巡抚张佳胤复以旧例请,部又从之。彦疏争,乃诏如新令。诏取黄金三千二百两,彦请纳户部言减其半,不从。
擢太常少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都匀答千岩苗叛,土官蒙诏不能制,彦檄副使杨寅秋破禽之。宣慰安国亨诡言献大木,被赉。及征木无有,为彦所劾。国亨惧,诬商夺其木,讦彦于朝。帝怒,欲罪彦。大学士申时行等言国亨反噬,轻朝廷,帝乃止。
改抚云南。时用师陇川,副将邓子龙不善御军,兵大噪,守备姜忻抚定之。而其兵素骄,给饷少缓,遂作乱。鼓行至永昌,趋大理,抵澜沧,过会城。彦调土、汉兵夹攻之,斩首八十,胁从皆抚散。事闻,赉银币。自缅甸叛,孟养、车里二宣慰久不贡。至是修贡,彦抚纳之。
寻以副都御史抚治郧阳。进兵部右侍郎,总制两广军务。日本躏朝鲜。会暹罗入贡,其使请勤王,尚书石星因令发兵捣日本。彦言暹罗处极西,去日本万里,安能发越大海,请罢其议,星执不从。既而暹罗兵卒不出。召拜户部右侍郎,寻卒。
彦从同县查铎学,有志行。服官明习天下事,所在见称。后赠右都御史,谥定肃。
弟雍,广东按察使。宦绩亚于彦,而学过之。时称‘二萧’。
查铎,字子警,嘉靖四十五年进士。隆庆时,为刑科左给事中。忤大学士高拱,出为山西参议。万历初,官广西副使,移疾归。缮水西书院,讲王畿、钱德洪之学,后进多归之。
孙维城,字宗甫,邱县人。隆庆五年进士。历知濬、太康、任邱三县。万历十年擢南京御史。初,张居正不奔丧,宁国诸生吴仕期欲上书谏。未发,太平同知龙宗武告之操江胡槚以闻于居正。会有伪为海瑞劾居正疏者,播之邸抄。宗武意仕期,遂置狱,搒掠七日而卒。居正死,仕期妻讼冤,维城疏言状。槚已擢刑部侍郎,宗武湖广参议,皆落职戍边,天下快之。中官田玉提督太和山请兼行分守事,帝许之,维城援祖制力陈不可。
俄以救言官范儁,夺俸一年。忤座主大学士许国,出为永平知府。迁赤城兵备副使。缮亭障二百六十所,招史、车二部千余人。以功屡进按察使,兵备如故。部长安兔挟五千骑邀赏,维城请于督、抚,革其市赏而责之,戢不敢肆。寻以右布政使移守宣府,改广东左布政使。
二十九年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河套常犯顺,罢贡市十余年。后复松山,筑边城,诸部长恐,益侵轶。至是,吉囊、卜庄等乞款。闻巡抚王见宾当去,请益切。在宁夏者曰著宰,亦请之巡抚杨时宁。两镇交奏,给事中桂有根请听边臣自主。维城方代见宾,时宁亦迁去,以黄嘉善代,二人并申约束。维城又条善后六事,款事复坚。
初,维城在宣府,与总兵官麻承恩不相能。会承恩亦移镇延绥。一日,维城见城外积沙及城,命余丁除之。承恩绐其众曰:‘食不宿饱,且塞沙可尽乎?’卒遂噪。维城晓之曰:‘除城沙,以防寇耳,非谓塞上沙也。’卒悟而散。维城因自劾,帝慰留维城,治哗者。然维城竟坐是得疾,不数月卒。将吏入视其橐,仅俸数金,赙而归其丧。
谢杰,字汉甫,长乐人。万历初进士。除行人。册封琉球,却其馈。其使入谢,仍以金馈,卒言于朝而返之。历两京太常少卿。南京岁祀懿文太子,以祠祭司官代,杰言:‘祝版署御名,而遣贱者将事,于礼为亵。请如哀冲、庄敬二太子例,遣列侯。’帝是之,乃用南京五府佥书。累迁顺天府尹。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属吏被荐者以贿谢,杰曰:‘贿而后荐,干戈之盗。荐而后贿,衣冠之盗。’人以为名言。进南京刑部右侍郎。
二十五年春,杰以帝荒于政事,疏陈十规。言:‘前此两宫色养维一,今则定省久旷,庆贺亦疏。孝安太后发引,并不亲送。前此太庙时飨皆躬亲,今则皆遣代。前此经筵临御,圣学日勤,今则讲官徒设,讲席久虚。前此披星视朝,今则高拱深居,累年不出。前此岁旱步祷郊坛,今则圜丘大报,久缺斋居;宸宫告灾,亦忘修省。前此四方旱涝,多发帑金,今则采矿榷税。前此用财有节,今则岁进月输;而江右之磁,江南之纻,西蜀之扇,关中之绒,率取之逾额。前此乐闻谠言,今则封事甫陈,严纶随降,但经废弃,永不赐环。前此抚恤宗室,恩义有加,今则楚藩见诬,中珰旋出,以市井奸宄间骨肉懿亲。前此官盛任使,下无旷鳏,今则大僚屡虚,庶官不补。是陛下孝亲、尊祖、好学、勤政、敬天、爱民、节用、听言、亲亲、贤贤,皆不克如初矣。’不报。召为刑部左侍郎,擢户部尚书督仓场。时四方遇灾,率请改折,杰请岁运必三百万以上方许议折,从之。三十二年卒官。
初,杰父教谕廷衮家居老矣,族人假其名逋赋。县令刘禹龙言于御史逮之。杰代讯,几毙。后抚赣,禹龙家居,未尝修隙,时服其量。
郭惟贤,字哲卿,晋江人。万历二年进士。自清江知县拜南京御史。张居正既死,吴中行、赵用贤等犹未录。会皇长子生,诏赦天下,惟贤因请召诸臣。冯保恶其言,谪江山丞。保败,还故官。劾左都御史陈玠希权臣指,论罢御史赵燿、赵应元,不可总宪纪。玠罢去。又荐王锡爵、贾三近、孙鑨、何源、孙丕扬、耿定向、曾同亨、詹仰庇,皆获召。主事董基谏内操被谪,惟贤救之,忤旨,调南京大理评事。给事中阮子孝、御史潘惟岳等交章救。帝怒,夺俸有差。惟贤寻迁户部主事,历顺天府丞。
二十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景王封德安,土田倍诸藩,国绝赋额犹存。及帝弟潞王之国卫辉,悉以景赋予王。王奏赋不及额,帝为夺监司以下俸,责抚按急奏报。惟贤言:‘景府赋额皆奸民投献,妄张其数。臣为王履亩,增赋二万五千,非复如往者虚数,王反称不足,何也?且潞去楚远,莫若征之有司,转输潞府。会典皇庄及勋戚官庄,遇灾蠲减视民田。今襄、汉水溢,王佃民流亡过半,请蠲如例。’又言:‘长沙、宝庆、衡州三卫军戍武冈,而永州、宁远诸卫远戍广西,瘴疠死无数。请分番迭戍武冈,罢其戍广西者。’帝悉报许。承天守备中官以征兴邸旧赋,请罪潜江知县及诸佃民,旨下抚按勾捕。惟贤言:‘臣抚楚,事无不当问。今中官问,而臣等为勾捕,臣实不能。’帝直其言而止。寻请以太和山香税充王府逋禄,免加派小民,又请以周敦颐父辅成从祀启圣。诏皆从焉。
入为左佥都御史。言行取不宜久停,言官不宜久系,台员不宜久缺。已,复言天下多故,乃自大僚至监司率有缺不补,政日废弛,且建言获谴者不下百余人,效忠者皆永弃,帝不纳。寻迁左副都御史。请早建皇储,慎简辅弼,亟行考选,尽下推举诸疏,俱不报。久之,以忧归。起户部左侍郎,未上卒。赠右都御史。天启初,谥恭定。
万象春,字仁甫,无锡人。万历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授工科给事中。皇女生,诏户部、光禄寺各进银十万两。象春力谏,不听。
屡迁礼科都给事中。郑贵妃有盛宠,而帝耽于酒。象春因慈宁宫灾疏谏,报闻。时宗室繁衍,岁禄不继,象春议变通。会河南巡抚褚𫓧亦奏其事,帝即命象春遍诣河南、山西、陕西诸王府,计划以闻。象春抵河南方集议,而周府诸宗人疑𫓧疏出宗正睦 3bae.gif 几死。象春以状闻,帝为夺诸人岁禄。象春复以次诣秦、晋诸藩,奏上便宜十五事,多著为令。真人张国祥乞三年一觐,象春言左道无民社寄,不当在述职之列。时诏许后父永年伯王伟乘肩舆,象春言:‘勋戚不乘舆,祖制也。固安伯陈景行、武清伯李伟,太后父,衰白封,始赐肩舆。定国公徐文璧班首重臣,嗣爵久,故亦蒙殊典。今伟非三人比,乞寝前命。’皆不许。孟秋将享庙,帝斋宿宫中,象春言当在便殿,不当于内寝。帝怒,停俸三月。已,因灾异,言:‘外吏贪残不当遣缇骑逮问,宫禁邃密不当宿重兵,廷臣建言贬黜当叙迁,内臣有犯当付外廷按治。’帝报闻。象春在谏垣久,前后七十余疏,多关军国计。请复建文年号,加景帝庙谥,尤为时所称。
出为山东参政。妖贼郭大通为乱,计禽之。历山西左布政使。二十五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倭躏朝鲜,滨海郡邑悉戒严。象春拊军民,供馈运,应机立办。中使陈增以矿税至。象春疏论其害。福山知县韦国贤忤增被侵辱,象春力保持之,增遂劾国贤沮挠,象春党庇。诏逮国贤,夺象春俸,遂引疾归。起南京工部右侍郎,未上卒。赠右都御史。
锺化民,字维新,仁和人。万历八年进士。授惠安知县,多异政。御史安九域荐于朝,以俸未及期,移知乐平,治复最。
征授御史。与同官何卓、王慎德交章请建储,不报。出视陕西茶马,言:‘边塞土寒,独畜马为业。今虑其阑出为厉禁,于是民间孳息与境内贸易俱废,公私缓急亦无所资。请听逾境贩鬻,特不得入番中。又曩宁夏乏饷,岁发万金易米二万七千石,后所司干没,滥征之民。请以垦田粟补之。永停征派。’俱报可。巡按山东,岁旱请蠲振先发后闻。坐宁夏时取官银交际,为尚宝丞周弘禴所劾,调行人司正。
累迁仪制郎中。沈王珵尧由支庶嗣,请封其庶子为郡王,化民持不可。帝传谕曰:‘第予虚名,令藉是婚娶耳。’化民奏曰:‘沈王子与元子孰亲?王子不即封,虑妨婚娶。元子不即立,不虑妨豫教乎?’帝怒,以化民辞直无以难。帝命并封三王,化民与顾允成等面诘王锡爵于朝房。寻进光禄丞。
二十二年,河南大饥,人相食,命化民兼河南道御史往振。荒政具举,民大悦。既竣,绘图以进。帝嘉之,褒谕者再。擢太常少卿。二十四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讨平南阳矿盗。夹河贼啸聚数千人,复督兵破之。时方采矿,抗疏力谏。
化民短小精悍,多智计。居官勤厉,所至有声。遍历八府,延父老问疾苦。劳瘁卒官,士民相率颂于朝。诏赠右副都御史,赐祠曰忠惠。
吴达可,字安节,宜兴人,尚书俨从孙也。万历五年进士。历知会稽、上高、丰城,并有声。
选授御史。疏请御经筵勤学,时与大臣台谏面议政务,报闻。大学士赵志皋久疾乞休,未得请。达可力言志皋衰庸,宜罢,不纳。二十八年正月请因始和布令,举皇长子册立冠婚礼,简辅臣补台谏,撤矿税中使,不报。视盐长芦。岁侵,绘上饥民十四图,力请振贷。税使马堂、张日华议加盐税,奸商妄称嘉靖中大同用兵贷其赀三万六千金,请于盐课补给,户部许之。达可皆抗争,事得已。
改按江西。税使潘相殴折辅国将军谋圯肢,并系宗人宗达,诬以劫课,劾上饶知县李鸿主使。帝切责谋圯等,夺鸿官。达可言:‘宗人无故受刑,又重之以诘责,将使天潢人人自危。鸿无辜,不当黜。愿亟正相罪,复鸿官。’同官汤兆京亦极论相罪,且言辽东高淮、陕西梁永、山东陈增、广东李凤、云南杨荣皆元恶,为民害,不可一日留。皆弗听。鸿,吴人,大学士申时行之婿。万历十六年举北闱乡试,为吏部郎中高桂所攻。后七年成进士。至是,抗相,以彊直称。相又请开广信铜塘山,采取大木,凿泰和斌姥山石膏,达可复极谏不可,阁臣亦争之,乃寝。
还掌河南道事。佐温纯大计京官。寻陈新政要机,痛规首辅沈一贯。疏留中。擢太仆少卿,再迁南京太仆卿。召改光禄,进通政使。镇抚史晋以罪罢,妄投封章诋朝贵。达可封其疏而劾之,晋寻得罪。奏请正疏式、屏谗邪、重驳正、惩奸宄数事,帝嘉纳焉。寻上疏乞休去。卒,赠右副都御史。
赞曰:庞尚鹏诸人历官中外,才谞干局,咸有可称。贾三近陈时政,多长者之言,其言资格,深中积弊。谢杰却属吏馈,亦无愧杨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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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八‧列传第一百一十六 魏学曾叶梦熊 梅国祯 李化龙江铎
魏学曾,字惟贯,泾阳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除户部主事,迁郎中。中官为商人请支刍粮银钜万,学曾持不可,乃已。寻擢光禄少卿,进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隆庆初,土蛮大入永平。学曾入驻山海,檄诸将王治道等追击至义院口,大捷。进右副都御史。学曾乃易置将吏,招纳降附,釐屯田二千余顷,数破敌,被赏赉。以疾去。起兵部右侍郎,提督神枢营。旋改吏部,转左侍郎。
穆宗崩,大学士高拱欲去冯保,属言官论劾。学曾遗书大学士张居正曰:‘外人皆言公与保有谋,遗诏亦出公手。今日之事,不宜复护此阉。’居正怒。及拱被逐,举朝失色,学曾独大言曰:‘上践阼伊始,辄逐顾命大臣,且诏出何人,不可不明示百官。’要诸大臣诣居正邸争之。诸大臣多不往,居正亦辞以疾。自是益忤。出为南京右都御史。未上,给事中宗弘暹希居正指劾之。诏以故官候调,学曾遂归。居正殁逾年,起南京户部右侍郎。召为右都御史,督仓场。寻以南京户部尚书致仕。
万历十八年,顺义王扯力克西赴青海,火落赤、真相犯洮河,副总兵李奎、李联芳先后被杀。朝命尚书郑洛经略七镇兼领总督,洛固辞总督。明年春,阁臣王锡爵荐学曾。起兵部尚书,总督陕西、延、宁、甘肃军务。时洛专主款。学曾至,与议不合,陕西巡抚叶梦熊助之。初,顺义王封,梦熊以谏沮坐得罪,学曾亦为高拱言不便。至是,扯力克助叛,学曾、梦熊欲遂讨之,诋洛玩寇。会扯力克东归,火落赤诸部亦徙去,学曾奏扯力克虽归,阴留精兵二万于嘉峪,欲助火落赤、真相。其说本采诸道路,朝士乃争附和之。锡爵意悔,具疏言状,又遗书责梦熊。而兵部尚书石星以顺义既东,宣、大事急,召洛还定抚议,置学曾疏不问。未几,河套部长土昧明安入市毕,要请增赏。学曾令总兵官杜桐、神木参将张刚、孤山游击李绍祖出不意击斩明安,俘馘四百八十余级,夺马畜器械称是。学曾以功加太子少保。而明安子摆言太声言复仇,号召诸部。
明年,哱拜反,遂煽诸部为乱。拜,西部人也。嘉靖中得罪其部长,父兄皆见杀,拜跳脱来降,骁勇屡立战功。前督抚王崇古、石茂华先后奏加副总兵,遂多畜亡命。子承恩,拜梦妖物入妻施胁而生;狼形枭啼,性狠戾。拜老,承恩袭父爵。十九年,洮、河告警,御史周弘禴举承恩及指挥土文季、拜义子哱云等。巡抚党馨檄文秀西援,拜谒经略郑洛,愿与子承恩从出师。馨恶其自荐,抑损之,拜以故心怨。至金城,见诸镇兵皆出其下。比贼退,取道塞外还,寇骑遇之皆辟易,遂有轻中外心。馨数裁拜,且按承恩罪,棰之二十,云、文秀亦以他故怨馨。会戍卒请衣粮久弗给,拜遂嗾军锋刘东旸、许朝作乱。二十年二月杀馨及副使石继芳,逼总兵官张维忠缢死。云、文秀杀游击梁琦,守备马承光、东旸称总兵,奉拜为谋主,承恩、朝为左、右副总兵,云、文秀为左、右参将。承恩遂陷玉泉营、中卫、广武,河西望风靡。惟文秀徇平虏,参将萧如薰坚守不下。贼既取河西四十七堡,且渡河,复诱河套着力兔、宰僧犯平虏、花马池。全陕皆震动。
学曾檄副总兵李昫率游击吴显趋灵州,别遣游击赵武趋鸣沙州,沿河扼贼南渡,而自驻花马池,当贼冲。昫等渡河,贼将多遁去,四十七堡皆复,惟宁夏镇城尚为贼据。着力兔等中外相呼应,拜、文秀攻赵武于玉泉。云引着力兔攻平虏,如薰设伏射杀云。昫救武,围亦解。四月,昫引兵与故总兵牛秉忠抵镇城下。帝已擢董一奎为总兵,李蕡副之,已,复擢如薰代一奎,而以麻贵代蕡。未至,昫等攻城。贼于东西二门各出骁骑三千搏战,步卒列火车为营。官军击之,夺其车百辆,追奔入湖,贼溺死无算。副总兵王通战尤力。家丁高益等乘胜入北门,后兵不继,被杀,通亦负伤,榆林游击俞尚德战死。翼日,朝、文秀胁庆王上东城,乞暂罢兵,诡言愿献首恶。会官军粮尽,乃引退,休近堡。
学曾日夜趣刍饷,调延绥、庄浪、兰、靖、榆林兵。道回远,所治舟亦未具,乃驻花马池,俟军至移灵州。顷之,延绥游击姜显谟、都司萧如蕙,甘州故总兵张杰及麻贵军皆至,复抵镇城攻之。贼计延绥、榆林兵出内虚,勾黄台吉妻,令其子舍达大、从子火落赤、土昧铁雷掠旧安边、砖井堡以牵我兵。承恩复以间合寇兵,伏延汉渠,掠粮车二百。学曾自花马池还灵州,被围,救至而解。贵等数攻城不能克,贼杀庆王妃,尽掠其宫人金帛。牛秉忠战伤右股,乃复退师。帝用尚书星言,赐学曾尚方剑督战。会宁夏巡抚朱正色、甘肃巡抚叶梦熊、监军御史梅国祯,诸大将刘承嗣、董一奎、李如松先后至军,六月复攻城,连战不下。
梦熊,字男兆,归善人。嘉靖四十年进士。由福清知县入为户部主事,转饷宁夏。改御史,以谏受把汉那吉降,贬郃阳丞。累迁赣州知府,平黄乡贼。迁浙江副使,改永平。万历十七年冬,由山东布政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寻改陕西,进右副都御史。以请讨扯力克,与经略洛议相左。廷议方右洛,绌其议不用。会扯力克东归,洛亦还宣、大,乃移梦熊甘肃,与学曾共事。梦熊有胆决,敢任事。会拜反,上疏自请讨贼,帝然之。以六月至灵州,与学曾合。
国祯,字克生,麻城人。少雄杰自喜,善骑射。举万历十一年进士。除固安知县。中官诣国祯请收责于民,国祯伪令民鬻妻以偿。民夫妇哀恸,中官为毁券。擢御史,会拜反,学曾师久无功。时宁远伯李成梁方被论,廷议欲遣为大将,未敢决,国祯独疏保之。乃遣成梁子如松为提督,将辽东、宣、大、山西诸镇兵以往。而国祯监其军,遂与如松至宁夏。
初,学曾欲招东旸、朝,令杀拜父子赎罪,遣卒叶得新往。四人方约同死,折得新胫,置之狱。巡抚朱正色以贼诡请降,而张杰尝总宁夏兵,故与拜善,遣杰入城招之。朝乃舁得新见杰,得新大骂贼,被杀,杰亦系不遣。而学曾以贼求抚为之请,帝切责。及是,城中百户姚钦、武生张遐龄射书城外,约内应,夜半举火。外兵不至,贼杀其党五十人,钦缒城出,来奔。当是时,贼外以求抚缓兵,而阴结寇为助,然粮尽,势且困。七月,学曾与梦熊、国祯定计,决黄河大坝水灌之,水抵城下。时套寇卜失兔、庄秃赖以三万骑犯定边、小盐池,用土昧铁雷为前锋,而别遣宰僧以万骑从花马池西沙湃口入,为拜声援。麻贵击之右沟,寇稍挫,分趋下马关及鸣沙洲。学曾令游击龚子敬扼沙湃口,而檄延绥总兵官董一元捣土昧铁雷巢,斩首百三十余级,寇大惊引去。遇子敬,围之十重,子敬死,寇亦去,贼援遂绝。学曾益决大坝水。八月,河决堤坏,复缮治之,城外水深八九尺,东西城崩百余丈。着力兔、宰僧复入李刚堡。如松、贵等击败之,追奔至贺兰山。贼益惧求款,未决,会学曾得罪罢。朝命以梦熊代,梦熊遂成功。
初,学曾之遣人招东旸、朝也,留固原十余日以俟之,帝责其玩寇;李昫渡河又稍迟,松山、河套寇先入,官军用是再失利。学曾尝上疏令监军无与兵事,帝为饬国祯如其言,国祯颇憾之。及至军,劾诸将观望,而颇以玩寇为学曾罪。给事中许子伟亦劾学曾惑于招抚,误国事。国祯又言佥事随府从城上跃下,贼令四人下取,我军咫尺不敢前;又北寇数万断我粮道,杀戮无算,匿不以奏。帝遂大怒,逮学曾至京。然学曾逮未逾月,城坏而大军入,贼竟以破灭。
梦熊既代学曾,亦赐尚方剑。时调度灵州,独国祯监军宁夏。贼被围久,食尽无援,而城受水浸,益大崩。国祯挟诸将趋南关。秉忠先登,国祯大呼,诸将毕登。贼退据大城,攻数日不下。国祯使间绐东旸、朝、承恩互相杀,以降贳其罪。三人内猜疑,东旸、朝遂先诱杀承恩党文秀。承恩亦与其党周国柱诱东旸、朝杀之;尽悬东旸、朝、文秀首城上,开门降。如松率兵围拜家。拜仓皇缢,阖室自焚死。梦熊自灵州驰至,下令尽诛拜党及降人二千,慰问宗室士庶。宁夏平。梦熊、正色、国祯各上捷奏,而俘承恩献京师。帝御门受贺,诏磔承恩于市,梦熊、正色、国祯各荫世官,如松功第一,如薰、贵、秉忠等加恩有差。学曾初夺职为民,叙功,以原官致仕。
学曾任事劳勚。灌城招降之策,本其所建。及宣捷,帝召见大学士赵志皋、张位,志皋、位力为学曾解,尚书星以下多白学曾无罪。国祯亦上疏言:‘学曾应变稍缓,臣请责诸将以振士气,而逮学曾之命,发自臣疏,窃自悔恨。学曾不早雪,臣将受万世讥。’如松亦言:‘学曾被逮时,三军雨泣。’梦熊亦推功学曾。帝初不听,既而复其官。居家数年卒。梦熊以功进右都御史。
初,卜失兔为都督,其部长切尽台吉最用事。切尽台吉死,卜失兔不能制诸部。经略郑洛专事羁縻。学曾以洮河之变恶诸部为逆,袭杀明安。会拜反,着力兔、宰僧遂声言与拜为一家,而卜失兔、庄秃赖亦引兵助之。及拜诛,切尽台吉之比吉率着力兔、宰僧、庄秃赖等顿首花马池塞下,悔罪求款。梦熊为奏请。帝以梦熊初主学曾,责其前后异议,令要诸部缚叛赎罪。着力兔等求款益坚,梦熊乃与巡抚田乐奏上四镇款战机宜,俟朝议。中外相仗莫敢决,卜失兔遂率诸部大入定边。总兵官麻贵等击却之,梦熊以功加太子少保。未几,切尽台吉从子青把都儿犯甘肃,总兵官杨濬、副总兵何崇德御之,斩首六百余级。梦熊复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寻入为南京工部尚书,而以都御史李汶代。自洮河变后,寇颇轻中国。招抚议既绝,诸部数入犯,四镇遂频岁用兵云。梦熊虽功多,其品望远出学曾下。卒官。
国祯既招降承恩,以梦熊贪功杀降劾其罪。梦熊奏辨,言:‘拜所畜家人皆死士,缓一二日,东旸、朝党复集,必再乱。臣宁负杀降名,以绝祸本。’帝为下诏和解之。论功,擢国祯太仆少卿。逾年,迁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久之,迁兵部右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在镇三年,节省市赏银十五万两有奇。父丧归,未起而卒。赠右都御史。
李化龙,字于田,长垣人。万历二年进士。除嵩县知县。年甫二十,胥吏易之。化龙阴察其奸,悉召置之法,县中大治。迁南京工部主事,历右通政使。
二十二年夏,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初,总兵官李成梁破杀泰宁速把亥,其子把兔儿弟炒花据旧辽阳以北,居两河之中,益结土蛮为患。其年四月,把兔儿围辽阳,朵颜小歹青、福余伯言儿分犯锦、义,掠清细河,巡抚韩取善坐免。化龙受事甫两月,把兔儿与伯言儿等寇镇武,又约土蛮子卜言台周犯右屯。把兔儿先至吴家坟。化龙与总兵官董一元定计先击把兔、伯言儿,伯言儿中流矢死,把兔被伤。卜言台周至,攻右屯不利,亦解去。于是把兔、小歹青、卜言台周益相结,谋复前耻。化龙与一元严备之。一元又出塞,捣巢有功,而把兔伤重竟死,边塞詟服。详具一元传。化龙进兵部右侍郎。
明年,小歹青悔祸款塞,请开木市于义州,且告朵颜长昂将犯边。已,长昂果犯锦、义,副总兵李如梅击却之。歹青言既信,化龙遂许其请。上疏曰:
  环辽皆敌也,迤北土蛮种类多不可数。近边者,直宁前则长昂,直锦、义则小歹青,直广宁、辽、沈则把兔、炒花、花大,直开、铁则伯言、煖兔,其在东边海西则猛骨孛罗、那林孛罗、卜寨,皆与辽地项背相望。并墙围猎,则刁斗声相闻,盖肘腋忧也。自那卜被剿,数年东陲无事。去年把兔、伯言战死,炒花、花大一败涂地。今伯言子宰赛受罚,入市广宁,辽、沈、开、铁间警报渐希。所未驯伏者,惟小歹青与长昂耳。
  小歹青素凶狡,雄长诸部。西助长昂,东助炒花。大举动以数万,小窃则飞骑出没锦、义间。自周之望、柏朝翠战殁,无敢以一矢加遗。凌河上下方数百里,野多暴骨,民无宁宇。远虑者每以河西不保为虞。今乃叩关求市,臣遍询将领及彼地居民,佥言木市开有五利。
  河西无木,皆在边外,叛乱以来,仰给河东,以边警又不时至。故河西木贵于玉,市通则材木不可胜用。利一。所疑于歹青者无信耳。彼重市为生路,当市时必不行掠。即今年市而明年掠,我已收今年不掠之利矣。利二。辽东马市,成祖所开,无他赏,本听商民与交易。木市与马市等,有利于民,不费于官。利三。大举之害酷而希,零窃之害轻而数。小歹青不掠锦、义,零窃少矣。又西不助长昂,东不助炒花,则敌势渐分。即宁前、广宁患亦渐减。且大举先报,又得预为备。利四。零窃既希,边人益得修备。利五。
疏入,从之。化龙寻以病去,木市亦停止。其后总兵官马林复议开市,与巡抚李植相左,论久不决,小歹青遂复为寇云。
二十七年三月,化龙起故官,总督湖广、川、贵军务兼巡抚四川,讨播州叛臣杨应龙。应龙之先曰杨鉴。明初内附,授宣慰使。应龙性猜狠嗜杀。数从征调,恃功骄蹇。知川兵脆弱,阴有据蜀志,间出剽州县。嬖小妻田雌凤,谗杀妻张氏,屠其家。其诛罚立威,所属五司七姓不堪其虐,走贵州告变。巡抚叶梦熊疏请大征。诏不听,逮系重庆狱。应龙诡将兵征倭自效,得脱归。复逮,不出。四川巡抚王继光发兵讨,覆于白石,应龙诿罪诸苗。朝廷命邢玠总督。值东西用兵,势未能穷治,因招抚之。应龙益结生苗,夺五司七姓地,并湖广四十八屯以畀之,岁出侵掠。是年二月败官军于飞练堡,都司杨国柱、指挥李廷栋等皆死。已,复破杀綦江参将房嘉宠、游击张良贤,投尸蔽江下。伪军师孙时泰请直取重庆,捣成都,劫蜀王为质,而应龙迁延,声言争地界,冀曲赦如曩时。化龙至成都,征兵未至,亦谬为好语縻之。
帝闻綦江破,大怒。追褫前四川、贵州巡抚谭希思、江东之职,而赐化龙剑,假便宜讨贼。贼焚东坡、烂桥,梗湖、贵路,又焚龙泉,走都司杨惟忠。化龙劾诸大帅不用命者,沈尚文逮治,童元镇、刘𬘩皆革职充为事官。诸军大集,化龙先檄水西兵三万守贵州,断招苗路,乃移重庆,大誓文武。明年二月分八道进兵。川师四路:总兵官刘𬘩由綦江,总兵官马孔英由南川,总兵官吴广由合江,副将曹希彬受广节制,由永宁。黔师三路:总兵官童元镇由乌江,参将朱鹤龄受元镇节制,统宣慰使安疆臣由沙溪,总兵官李应祥由兴隆。楚师一路分两翼:总兵官陈璘由偏桥,副总兵陈良玭受璘节制,由龙泉。每路兵三万,官兵三之,土司七之。贵州巡抚郭子章驻贵阳,湖广巡抚支可大移沅州,化龙自将中军策应。帝以楚地辽阔,又擢江铎为佥都御史,巡抚偏、沅。湖广设偏沅巡抚,自铎始也。
推官高折枝先以南川兵进,据桑木镇,𬘩复自綦江入。应龙以劲兵二万属其子朝栋曰:‘尔破綦江,驰南川,尽焚积聚,彼无能为也。’比抗诸路兵皆大败,应龙顿足叹曰:‘吾不用时泰计,今死矣!’或言水西佐贼,化龙诘之疆臣,斩贼使,二氏交遂绝。乌江兵败绩,逮下元镇于理,诸将益奋。𬘩先入娄山关,直抵海龙囤,璘、疆臣兵亦至。贼势急,上囤死守,遣使诈降。化龙檄诸将斩使,焚书。以𬘩与应龙有旧,谕无通贼,𬘩械其人以自明。八路兵皆会囤下,筑长围困之,更番迭攻。六月,𬘩破土、月二城,应龙窘,与二妾俱缢。明晨,官军入城,七子皆被执。诏磔应龙尸并子朝栋于市。自出师至灭贼,凡百有十四日。播自唐乾符中入杨氏,二十九世,八百余年,至应龙而绝。以其地置遵义、平越二府,分属川、贵。
化龙初闻父丧,以金革起复,至是乞归终制。三十一年四月起工部右侍郎,总理河道,与淮扬巡抚李三才奏开淤河,由直河入泇口抵夏镇二百六十里,避黄河吕梁之险。再以忧去,未代。叙前平播功,晋兵部尚书,加少保,荫一子世锦衣指挥使。
三十五年夏,起戎政尚书。化龙以京营根本,奏陈十一滥、十二苦、十九宜,又上屯政十二事,皆置不理。兵部自二十七年后,左、右侍郎皆空署。未几,尚书萧大亨亦致仕,化龙掌部事。三十七年正月,京师讹言寇至,民争避匿,边民逃入都门者亦数万,九门昼闭。辅臣言兵部尚书惟一人,何以应猝变,帝亦不报。辽战士二万余皆老弱,而税监高淮肆虐,辽人切齿。化龙请停税课且增兵万人,又条上兵食款战之策,帝皆不报。一品秩满,加柱国、少傅兼太子太保。卒官,年七十。谥襄毅,赠少师,加赠太师。
化龙具文武才。播州之役,以刘𬘩骄蹇,先摧挫之而荐其才,故𬘩为尽力。开河之功,为漕渠永利,详见河渠志。
江铎,字士振,仁和人。高祖玭,景泰时为礼科给事中。劾石亨怙宠罔上,有直声。官至山东参政。曾祖澜,正德时南京礼部尚书。卒谥文昭。祖晓,嘉靖中工部侍郎。父圻,万历初广西提学佥事。父母疾,尝药舐粪。居丧寝苫三年,经寝室必俯其首,妻经夫庐亦然。卒,门人私谥为孝端先生。自玭至铎五世皆进士。而晓弟晖,正德中为庶吉士,与舒芬等谏南巡受杖。世宗时,由编修出为河南佥事。
铎登第在万历二年。授刑部主事。累官山西按察使,擢抚偏、沅。夹攻杨应龙有功,与郭子章皆荫一子世锦衣指挥。丁母艰去。夺情,命留讨皮林诸洞蛮,平之。详具陈璘传。以劳疾归。卒,赠兵部右侍郎。
赞曰:哱拜一降人耳,虽假以爵秩而凭借未厚。仓猝发难,据镇城,联外寇,边鄙为之骚然,武备之弛有由来矣。杨应龙恶稔贯盈,自速殄灭。然盘踞积久,地形险恶,非师武臣力,奏绩岂易言哉。李化龙之功可与韩雍、项忠相埒,较宁夏之役,难易悬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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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二十九‧列传第一百一十七 刘台冯景隆 孙继先 傅应祯 王用汲 吴中行子亮 元 从子宗达 赵用贤孙士春 艾穆乔璧星 叶春及 沈思孝丁此吕
刘台,字子畏,安福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万历初,改御史。巡按辽东,坐误奏捷,奉旨谯责。四年正月,台上疏劾辅臣张居正,曰:
  臣闻进言者皆望陛下以尧、舜,而不闻责辅臣以皋、夔。何者?陛下有纳谏之明,而辅臣无容言之量也。高皇帝鋻前代之失,不设丞相,事归部院,势不相摄,而职易称。文皇帝始置内阁,参预机务。其时官阶未峻,无专肆之萌。二百年来,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乃大学士张居正偃然以相自处,自高拱被逐,擅威福者三四年矣。谏官因事论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请即以祖宗法正之。
  祖宗进退大臣以礼。先帝临崩,居正托疾以逐拱,既又文致之王大臣狱。及正论籍籍,则抵拱书,令勿惊死。既迫逐以示威,又遗书以市德,徒使朝廷无礼于旧臣。祖宗之法若是乎?
  祖宗朝,非开国元勋,生不公,死不王。成国公朱希忠,生非有奇功也,居正违祖训,赠以王爵。给事中陈吾德一言而外迁,郎中陈有年一争而斥去。臣恐公侯之家布贿厚施,缘例陈乞将无底极。祖宗之法若是乎?
  祖宗朝,用内阁冢宰,必由廷推。今居正私荐用张四维、张瀚。四维在翰林,被论者数矣。其始去也,不任教习庶吉士也。四维之为人也,居正知之熟矣。知之而顾用之,夫亦以四维善机权,多凭借,自念亲老,旦暮不测,二三年间谋起复,任四维,其身后托乎?瀚生平无善状。巡抚陕西,赃秽狼籍。及骤躐铨衡,唯诺若簿吏,官缺必请命居正。所指授者,非楚人亲戚知识,则亲戚所援引也;非宦楚受恩私故,则恩故之党助也。瀚惟日取四方小吏,权其贿赂,而其他则徒拥虚名。闻居正贻南京都御史赵锦书,台谏毋议及冢宰,则居正之胁制在朝言官,又可知矣。祖宗之法如是乎?
  祖宗朝,诏令不便,部臣犹訾阁拟之不审。今得一严旨,居正辄曰‘我力调剂故止是’;得一温旨,居正又曰‘我力请而后得之’。由是,畏居正者甚于畏陛下,感居正者甚于感陛下。威福自己,目无朝廷。祖宗之法若是乎?
  祖宗朝,一切政事,台省奏陈,部院题覆,抚按奉行,未闻阁臣有举劾也。居正定令,抚按考成章奏,每具二册,一送内阁,一送六科。抚按延迟,则部臣纠之。六部隐蔽,则科臣纠之。六科隐蔽,则内阁纠之。夫部院分理国事,科臣封驳奏章,举劾,其职也。阁臣衔列翰林,止备顾问,从容论思而已。居正创为是说,欲胁制科臣,拱手听令。祖宗之法若是乎?
  至于按臣回道考察,苟非有大败类者,常不举行,盖不欲重挫抑之。近日,御史俞一贯以不听指授,调之南京。由是巡方短气,莫敢展布,所惮独科臣耳。居正于科臣既啖之以迁转之速,又恐之以考成之迟,谁肯舍其便利,甘彼𬺈龁,而尽死言事哉。往年,赵参鲁以谏迁,犹曰外任也;余懋学以谏罢,犹曰禁锢也;今傅应祯则谪戍矣,又以应祯故,而及徐贞明、乔岩、李祯矣。摧折言官,雠视正士。祖宗之法如是乎?
  至若为固宠计,则献白莲白燕,致诏旨责让,传笑四方矣。规利田宅,则诬辽王以重罪,而夺其府地,今武冈王又得罪矣。为子弟谋举乡试,则许御史舒鳌以京堂,布政施尧臣以巡抚矣。起大第于江陵,费至十万,制拟宫禁,遣锦衣官校监治,乡郡之脂膏尽矣。恶黄州生儒议其子弟幸售,则假县令他事穷治无遗矣。编修李维桢偶谈及其豪富,不旋踵即外斥矣。盖居正之贪,不在文吏而在武臣,不在内地而在边鄙。不然,辅政未几,即富甲全楚,何由致之?宫室舆马姬妾,奉御同于王者,又何由致之?
  在朝臣工,莫不愤叹,而无敢为陛下明言者,积威之劫也。臣举进士,居正为总裁。臣任部曹,居正荐改御史。臣受居正恩亦厚矣,而今敢讼言攻之者,君臣谊重,则私恩有不得而顾也。愿陛下察臣愚悃,抑损相权,毋俾偾事误国,臣死且不朽。
疏上,居正怒甚,廷辩之,曰:‘在令,巡按不得报军功。去年辽东大捷,台违制妄奏,法应降谪。臣第请旨戒谕,而台已不胜愤。后傅应祯下狱,究诘党与。初不知台与应祯同邑厚善,实有所主。乃妄自惊疑,遂不复顾藉,发愤于臣。且台为臣所取士,二百年来无门生劾师长者,计惟一去谢之。’因辞政,伏地泣不肯起。帝为降御座手掖之,慰留再三。居正强诺,犹不出视事,帝遣司礼太监孙隆赍手敕宣谕,乃起。遂捕台至京师,下诏狱,命廷杖百,远戍。居正阳具疏救,乃除名为民,而居正恨不已。台按辽东时,与巡抚张学颜不相得。至是学颜为户部,诬台私赎锾,居正属御史于应昌巡按辽东核之,而令王宗载巡抚江西,廉台里中事。应昌、宗载等希居正意,实其事以闻,遂戍台广西。台父震龙、弟国,俱坐罪。台至浔州未几,饮于戍主所,归而暴卒。是日居正亦卒。
明年,御史江东之讼台冤,劾宗载、应昌。诏复台官,罢宗载、应昌,下所司廉问。南京给事中冯景隆因言辽东巡抚周咏与应昌共陷台,应昌已罢,咏尚为蓟辽总督,亦宜罢。南京御史孙继先亦发学颜陷台罪。帝方向学颜。以景隆疏中并劾李成梁,学颜为成梁讼。继先又并劾学颜、成梁。乃谪景隆蓟州判官,继先临清州判官,置学颜不问。已而江西巡抚曹大埜、辽东巡抚李松,勘报宗载、应昌等朋比倾陷皆有状。刑部以故入论,奏宗载等遣戍、除名、降黜有差。赠台光禄少卿,荫一子。天启初,追谥毅思。
冯景隆,浙江山阴人。万历五年进士。尝讼赵世卿冤,且请召张位、习孔教,申救御史魏允贞,至是谪官。后量移南阳推官。
孙继先,字荫甫,盂人。隆庆五年进士。居正既败,继先请召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邹元标并及余懋学、赵应元、傅应祯、朱鸿谟、孟一脉、王用汲。又荐魏学曾、宋𫄸、张岳、毛纲、胡执礼、王锡爵、贾三近、温纯、曹科、陈有年、朱光宇、赵参鲁等诸人。既坐谪,终南京吏部主事。
傅应祯,字公善,安福人。隆庆五年进士。除零陵知县。歼洞庭剧寇,论杀祁阳巨猾,民赖以安。调知溧水。
万历三年征授御史。张居正当国,应祯其门生也,有所感愤,疏陈重君德、苏民困、开言路三事,言:
  迩者雷震端门兽吻,京师及四方地震叠告,曾未闻发诏修省,岂真以天变不足畏耶?真定抽分中使,本非旧典,正统间尝暂行之,先帝纳李芳言,已诏罢遣,而陛下顾欲踵行失德之事,岂真以祖宗不足法耶?给事中朱东光奏陈保治,初非折槛解衣者比,乃竟留中不报,岂真以人言不足恤耶?此三不足者,王安石以之误宋,不可不深戒也。
  陛下登极初,自隆庆改元以前逋租,悉赐蠲除,四年以前免三征七,恩至渥也。乃上轸恤已至,而下延玩自如,曾未有担负相属者,何哉?小民一岁之入,仅足给一岁,无遗力以偿负也。近乃定输不及额者,按抚听纠,郡县听调。诸臣畏谴,督趣倍严。致流离接踵,怨咨愁叹上彻于天。是岂太平之象,陛下所乐闻者哉?请下明诏,自非官吏干没,并旷然除之。民困既苏,则灾沴自弭。
  陛下登极初,召用直臣石星、李已,臣工无不庆幸。近则赵参鲁纠中涓而谪为典史,余懋学陈时政而锢之终身,他如胡执礼、裴应章、侯于赵、赵焕等封事累上,一切置之,如初政何?臣请擢参鲁京职,还懋学故官,为人臣进言者劝。
疏奏,居正以疏中王安石语侵己,大怒,调旨切责;以其词及懋学,执下诏狱,穷治党与。应祯濒死无所承,乃谪戍定海。给事中严用和、御史刘天衢等疏救,不听。方应祯下狱,给事中徐贞明偕御史李祯、乔岩入视之。锦衣帅余荫以闻,三人亦坐谪。
十一年,用御史孙继先言,召复官。帝将幸昌平阅寿宫,而蓟镇告警,应祯止帝勿行,且陈边备甚悉。优诏答之。俄擢南京大理寺丞。将行,奏荐海内知名士三十七人。寻移疾归,三年而卒。赠本寺右少卿。应祯与同邑刘台同举进士,为御史,同忤居正得祸,乡人并祠祀之。
王用汲,字明受,晋江人。为诸生时,郡被倭,客兵横市中。会御史按部至,用汲言状。知府曰:‘此何与诸生事?’用汲曰:‘范希文秀才时,以天下为己任,矧乡井之祸乃不关诸生耶?’举隆庆二年进士,授淮安推官。稍迁常德同知,入为户部员外郎。
万历六年,首辅张居正归葬其亲,湖广诸司毕会。巡按御史赵应元独不往,居正嗛之。及应元事竣得代,即以病请。佥都御史王篆者,居正客也,素憾应元,且迎合居正意,属都御史陈玠劾应元规避,遂除名。用汲不胜愤,乃上言:
  御史应元以不会葬,得罪辅臣,遂为都御史玠所论,坐托疾欺罔削籍,臣窃恨之。夫疾病人所时有,今在廷大小诸臣,曾以病请者何限。御史陆万锺、刘光国、陈用宾皆以巡方事讫引疾,与应元不异也,玠何不并劾之。即玠当世宗朝,亦养病十余年。后夤缘攀附,骤列要津。以退为进,宜莫如玠。己则行之,而反以责人,何以服天下。陛下但见玠论劾应元,以为恣情趋避,罪当罢斥。至其意所从来,陛下何由知之。
  如昨岁星变考察,将以弭灾也,而所挫抑者,半不附宰臣之人。如翰林习孔教,则以邹元标之故;礼部张程,则以刘台之故;刑部浮躁独多于他部,则以艾穆、沈思孝而推戈;考后劣转赵志皋,又以吴中行、赵用贤而迁怒。盖能得辅臣之心,则虽屡经论列之潘晟,且得以不次蒙恩;苟失辅臣之心,则虽素负才名之张岳,难免以不及论调。臣不意陛下省灾塞咎之举,仅为宰臣酬恩报怨之私。且凡附宰臣者,亦各藉以酬其私,可不为太息矣哉!
  孟子曰‘逢君之恶其罪大’,臣则谓逢相之恶其罪更大也。陛下天纵圣明,从谏勿咈。诸臣熟知其然,争欲碎首批鳞以自见。陛下欲织锦绮,则抚臣、按臣言之;欲采珍异,则部臣、科臣言之;欲取太仓光禄,则台臣、科臣又言之。陛下悉见嘉纳,或遂停止,或不为例。至若辅臣意之所向,不论是否,无敢一言以正其非,且有先意结其欢,望风张其焰者,是臣所谓逢也。今大臣未有不逢相之恶者,玠特其较著者尔。
  以臣观之,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独陛下一人公耳。陛下又不躬自听断,而委政于众所阿奉之大臣。大臣益得成其私而无所顾忌,小臣益苦行私而无所愬告,是驱天下而使之奔走乎私门矣。陛下何不日取庶政而勤习之,内外章奏躬自省览,先以意可否焉,然后宣付辅臣,俾之商榷。阅习既久,智虑益弘,几微隐伏之间自无逃于天鉴。夫威福者,陛下所当自出;乾纲者,陛下所当独揽。寄之于人,不谓之旁落,则谓之倒持。政柄一移,积重难返,此又臣所日夜深虑,不独为应元一事已也。
疏入,居正大怒,欲下狱廷杖。会次辅吕调阳在告,张四维拟削用汲籍,帝从之。居正以罪轻,移怒四维,厉色待之者累日。
用汲归,屏居郭外,布衣讲授,足不践城市。居正死,起补刑部。未上,擢广东佥事。寻召为尚宝卿,进大理少卿。会法司议胡槚、龙宗武杀吴仕期狱,傅以谪戍。用汲驳奏曰:‘按律,刑部及大小官吏,不依法律、听从上司主使、出入人罪者,罪如之。盖谓如上文,罪斩、妻子为奴、财产入官之律也。仕期之死,槚非主使者乎?宗武非听上司主使者乎?今仅谪戍,不知所遵何律也。’上欲用用汲言,阁臣申时行等谓仕期自毙,宜减等,狱遂定。寻迁顺天府尹。历南京刑部尚书,致仕。
用汲为人刚正,遇事敢为。自尹京后,累迁皆在南,以彊直故也。卒,赠太子太保,谥恭质。
吴中行,字子道,武进人。父性,兄可行,皆进士。性,尚宝丞。可行,检讨。中行甫冠举乡试,性诫无躁进,遂不赴会试。隆庆五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大学士张居正,中行座主也。万历五年,居正遭父丧,夺情视事。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倡疏奏留,举朝和之,中行独愤。适彗出西南,长竟天,诏百官修省,中行乃首上疏曰:‘居正父子异地分暌,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长弃数千里外,陛下不使匍匐星奔,凭棺一恸,必欲其违心抑情,衔哀茹痛于庙堂之上,而责以𬣙谟远猷,调元熙载,岂情也哉!居正每自言谨守圣贤义理,祖宗法度。宰我欲短丧,子曰:“予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王子请数月之丧,孟子曰:“虽加一日愈于已。”圣贤之训何如也?在律,虽编氓小吏,匿丧有禁;惟武人得墨衰从事,非所以处辅弼也。即云起复有故事,亦未有一日不出国门,而遽起视事者。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惟今日无过举,然后后世无遗议。销变之道无逾此者。’
疏既上,以副封白居正。居正愕然曰:‘疏进耶?’中行曰:‘未进不敢白也。’明日,赵用贤疏入。又明日,艾穆、沈思孝疏入。居正怒,谋于冯保,欲廷杖之。翰林院侍讲赵志皋、张位、于慎行、张一桂、田一儁、李长春,修撰习孔教、沈懋学俱具疏救,格不入。学士王锡爵乃会词臣数十人,求解于居正,弗纳。遂杖中行等四人。明日,进士邹元标疏争,亦廷杖。五人者,直声震天下。中行、用贤并称吴、赵。南京御史朱鸿谟疏救五人,亦被斥。中行等受杖毕,校尉以布曳出长安门,舁以板扉,即日驱出都城。中行气息已绝,中书舍人秦柱挟医至,投药一匕,乃苏。舆疾南归,刲去腐肉数十脔,大者盈掌,深至寸,一肢遂空。
九年大计京官,列五人察籍,锢不复叙。居正死,士楚当按苏松,怃然曰:‘吾何面目见吴、赵二公!’遂引疾去。三谟已擢太常少卿,寻与士楚俱被劾削籍。廷臣交荐中行,召复故官,进右中允,直经筵。大学士许国攻李植、江东之,诋中行、用贤为其党。中行奏辨,因乞罢,不许。再迁右谕德。御史蔡系周劾植,复侵中行,中行求去,章四上。诏赐白金、文绮,驰传归。言者屡荐,执政抑不召。久之,起侍讲学士,掌南京翰林院。同里佥事徐常吉尝讼中行,事已解,给事中王嘉谟复摭旧事劾之,命家居俟召。寻卒。后赠礼部右侍郎。
子亮、元,从子宗达。亮官御史,坐累贬官,终大理少御。元,江西布政使。宗达,少傅、建极殿大学士。亮尚志节,与顾宪成诸人善。而元深疾东林,所辑吾征录,诋毁不遗力。兄弟异趣如此。
赵用贤,字汝师,常熟人。父承谦,广东参议。用贤举隆庆五年进士,选庶吉士。
万历初,授检讨。张居正父丧夺情,用贤抗疏曰:‘臣窃怪居正能以君臣之义效忠于数年,不能以父子之情少尽于一日。臣又窃怪居正之勋望积以数年,而陛下忽败之一旦。莫若如先朝杨溥、李贤故事,听其暂还守制,刻期赴阙,庶父子音容乖暌阻绝于十有九年者,得区区稍伸其痛于临穴凭棺之一恸也。国家设台谏以司法纪、任纠绳,乃今哓哓为辅臣请留,背公议而徇私情,蔑至性而创异论。臣愚窃惧士气之日靡,国是之日淆也。’疏入,与中行同杖除名。用贤体素肥,肉溃落如掌,其妻腊而藏之。用贤有女许御史吴之彦子镇。之彦惧及,深结居正,得巡抚福建。过里门,不为用贤礼,且坐镇于其弟下,曰‘婢子也’,以激用贤。用贤怒,已察知其受居正党王篆指,遂反币告绝。之彦大喜。
居正死之明年,用贤复故官,进右赞善。江东之、李植辈争向之,物望皆属焉。而用贤性刚,负气傲物,数訾议大臣得失。申时行、许国等忌之。会植、东之攻时行,国遂力诋植、东之,而阴斥用贤、中行,谓:‘昔之专恣在权贵,今乃在下僚;昔颠倒是非在小人,今乃在君子。意气感激,偶成一二事,遂自负不世之节,号召浮薄喜事之人,党同伐异,罔上行私,其风不可长。’于是用贤抗辨求去,极言朋党之说,小人以之去君子、空人国,词甚激愤。帝不听其去。党论之兴遂自此始。
寻充经筵讲官。再迁右庶子,改南京祭酒。荐举人王之士、邓元锡、刘元卿,清修积学。又请建储,宥言官李沂罪。居三年,擢南京礼部右侍郎。以吏部郎中赵南星荐,改北部。寻以本官兼教习庶吉士。
二十一年,王锡爵复入内阁。初,用贤徙南,中行、思孝、植、东之已前贬,或罢去,故执政安之。及是,用贤复以争三王并封语侵锡爵,为所衔。会改吏部左侍郎,与文选郎顾宪成辨论人才,群情益附,锡爵不便也。用贤故所绝婚吴之彦者,锡爵里人,时以佥事论罢,使其子镇讦用贤论财逐婿,蔑法弃伦。用贤疏辨,乞休。诏礼官平议。尚书罗万化以之彦其门生,引嫌力辞。锡爵乃上议曰:‘用贤轻绝,之彦缓发,均失也。今赵女已嫁,难问初盟;吴男未婚,无容反坐。欲折其衷,宜听用贤引疾,而曲贷之彦。’诏从之。用贤遂免归。户部郎中杨应宿、郑材复力诋用贤,请据律行法。都御史李世达、侍郎李祯疏直用贤,斥两人谗谄,遂为所攻。高攀龙、吴弘济、谭一召、孙继有、安希范辈皆坐论救褫职。自是朋党论益炽。中行、用贤、植、东之创于前,元标、南星、宪成、攀龙继之。言事者益裁量执政,执政日与枝拄,水火薄射,讫于明亡云。
用贤长身耸肩,议论风发,有经济大略。苏、松、嘉、湖诸府,财赋敌天下半,民生坐困。用贤官庶子时,与进士袁黄商榷数十昼夜,条十四事上之。时行、锡爵以为吴人不当言吴事,调旨切责,寝不行。家居四年卒。天启初,赠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谥文毅。
孙士春、士锦,崇祯十年同举进士。士春,字景之。第三人及第,授编修。明年,兵部尚书杨嗣昌夺情视事,未几入阁。少詹事黄道周劾之,下狱。士春上疏曰:‘嗣昌墨缞视事,既已罔效。陛下简入纶扉,自应力辞新命。乃阅其奏牍,徒计岁月久近间,绝无哀痛恻怛之念,何奸悖一至此也。陛下破格夺情,曰人才不足故耳。不知人才所以不振,正由爱功名、薄忠孝致之。且无事不讲储材,有事轻言破格,非用人无弊之道也。臣祖用贤,首论故相夺情,几毙杖下,腊败肉示子孙。臣敢背家学,负明主,坐视纲常扫地哉?’帝怒,谪广东布政司照磨。祖孙并以攻执政夺情斥,士论重之。后复故官,终左中允。
艾穆,字和父,平江人。以乡举署阜城教谕,邻郡诸生赵南星、乔璧星皆就学焉。入为国子助教。张居正知穆名,欲用为诰敕房中书舍人,不应。
万历初,擢刑部主事。进员外郎,录囚陕西。时居正法严,决囚不如额者罪。穆与御史议,止决二人。御史惧不称,穆曰:‘我终不以人命博官也。’还朝,居正盛气谯让。穆曰:‘主上冲年,小臣体好生德,佐公平允之治,有罪甘之。’揖而退。
及居正遭丧夺情,穆私居叹息,遂与主事沈思孝抗疏谏曰:‘自居正夺情,妖星突见,光逼中天。言官曾士楚、陈三谟甘犯清议,率先请留,人心顿死,举国如狂。今星变未销,火灾继起。臣敢自爱其死,不洒血一为陛下言之。陛下之留居正也,动曰为社稷故。夫社稷所重,莫如纲常。而元辅大臣者,纲常之表也。纲常不顾,何社稷之能安?且事偶一为之者,例也;而万世不易者,先王之制也。今弃先王之制,而从近代之例,如之何其可也。居正今以例留,腆颜就列矣。异时国家有大庆贺、大祭祀,为元辅者,欲避则害君臣之义,欲出则伤父子之情。臣不知陛下何以处居正,居正又何以自处也。徐庶以母故辞于昭烈曰:“臣方寸乱矣。”居正独非人子而方寸不乱耶?位极人臣,反不修匹夫常节,何以对天下后世!臣闻古圣帝明王劝人以孝矣,未闻从而夺之也。为人臣者,移孝以事君矣,未闻为所夺也。以礼义廉耻风天下犹恐不足,顾乃夺之,使天下为人子者,皆忘三年之爱于其父,常纪坠矣。异时即欲以法度整齐之,何可得耶!陛下诚眷居正,当爱之以德,使奔丧终制,以全大节;则纲常植而朝廷正,朝廷正而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灾变无不可弭矣。’
时吴中行、赵用贤请令居正奔丧,葬毕还朝,而穆、思孝直请令终制,故居正尤怒。中行、用贤杖六十,穆、思孝皆八十加梏拲,置之诏狱。越三日,以门扉舁出城,穆遣戍凉州。创重不省人事,既而复苏,遂诣戍所。穆,居正乡人也。居正语人曰:‘昔严分宜时未有同乡攻击者,我不得比分宜矣。’九年,大计,复置穆、思孝察籍。
及居正死,言官交荐,起户部员外郎。迁四川佥事,屡迁太仆少卿。十九年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故崇阳知县周应中、宾州知州叶春及行义过人,穆举以自代,不报。既之官,有告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叛者,贵州巡抚叶梦熊请征之。蜀人多言应龙强,未易轻举,穆亦不欲加兵,与梦熊异。朝命两抚臣会勘,应龙不愿赴贵州,乃逮至重庆,对簿论斩,输赎,放之还。穆病归,未几卒。后应龙复叛,议者追咎穆,夺其职。
乔璧星,临城人。官右佥都御史,亦巡抚四川。叶春及,归善人。由乡举授福清教谕。上书陈时政,纚纚三万言。终户部郎中。
沈思孝,字纯父,嘉兴人。举隆庆二年进士。又三年,谒选。高拱署吏部,欲留为属曹,思孝辞焉,乃授番禺知县。殷正茂总制两广,欲听民与番人互市,且开海口诸山征其税,思孝持不可。
万历初,举卓异,又为刑部主事。张居正父丧夺情,与艾穆合疏谏。廷杖,戍神电卫。居正死,召复官,进光禄少卿。政府恶李植、江东之及思孝辈。思孝迁太常少卿,御史龚仲庆希指诋之,思孝遂求去,不许。寻迁顺天府尹,坐宽纵冒籍举人,贬三秩视事。思孝御三品服自若,被劾,调南京太仆卿,仍贬三秩。未几,谢病归。
吏部尚书陆光祖起为南京光禄卿。寻进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宁夏哱拜叛,诏思孝移驻下马关,为总督魏学曾声援。思孝以兵少,请募浙江及宣、大骑卒各五千,发内帑供军,并乞宥故都御史李材罪,令立功。诏思孝近地召募,而罢材勿遣。思孝与学曾议军事不合,给事中侯庆远劾思孝舍门户而守堂奥,设逻卒以卫妻孥,不任封疆事。改抚河南,辞不赴。
顷之,召为大理卿。中官郝金诈传懿旨下狱,刑部薄其罪,思孝驳诛之。帝悦,进工部左侍郎。陕西织羊绒为民患,以思孝奏,减十之四。进右都御史,协理戎政。初,廷推李祯为首,思孝次之,帝特用思孝。或疑有奥援,给事中杨东明、邹廷彦相继疏劾。帝以廷彦受东明指,谪东明,夺廷彦俸。
二十三年,吏部尚书孙丕扬掌外察,黜参政丁此吕。思孝与东之素善此吕。会御史赵文炳劾文选郎蒋时馨受贿,时馨疑思孝嗾之,遂讦思孝先庇此吕,后求吏部不得,以此二事憾己,遂结江东之、刘应秋等,令李三才属文柄。帝恶时馨,罢其官。思孝等疏辨,且求去。丕扬言时馨无罪,此吕受赃有状,思孝不当庇。因上此吕访单,乞归。访单者,吏部当察时,咨公论以定贤否,廷臣因得书所闻以投掌察者。事率核实,然间有因以中所恶者。帝降诏慰留丕扬,逮此吕,诘让思孝。御史俞价、强思、冯从吾,给事中黄运泰、祝世禄,皆为时馨讼冤,语侵思孝、东之。给事中杨天民、马经纶、马文卿又各疏劾思孝,大抵言文炳之疏由思孝,藉以摇丕扬也。思孝屡乞罢,因诋丕扬负国。员外郎岳元声言大臣相攻,宜两罢,似并论丕扬、思孝,而其指特攻时馨以及丕扬。疏方上,文柄忽变其说,谓:‘元声、东之述思孝意,迫之救此吕、劾时馨,非己意也。’帝皆置不问。
思孝素以直节高天下,然尚气好胜,动辄多忤,以此吕故,颇被物议。然时馨、此吕皆非端人,丕扬、思孝亦各有所左右。其明年,御史林培请辨忠邪,又力诋思孝、东之;且言:‘丕扬杜门半载,辞疏十上,意必得请而后已。思孝则杜门未几,近见从吾、运泰等罢,谓朝廷不难去言官五六人以安我。此人不去,为朝端害。’帝顾思孝厚,谪培官。乾清宫灾,思孝请行皇长子冠礼以回天心。又以日本封事大坏,请亟修战守备,并论赵志皋、石星误国。其秋,丕扬去位,思孝亦引疾,诏驰传归,朝端议论始息。久之,丕扬复起为吏部,御史史记事复诋思孝与顾天埈合谋欲构陷丕扬。顾宪成、高攀龙力辨其诬,而思孝卒矣。天启中,赠太子少保。
丁此吕,字右武,新建人。万历五年进士。由漳州推官征授御史。慈宁宫灾,请撤鳌山,停织造、烧造,还建言谴谪诸臣,去张居正余党,速诛徐爵、游七。报闻。寻劾礼部侍郎高启愚命题示禅授意,谪潞安推官。语详李植传。寻迁太仆丞,历浙江右参政。考察论黜,复遣官逮之。大学士赵志皋等再疏乞宥,且言此吕有气节,未必果贪污。丕扬亦言此吕无逮问条,乞免送诏狱。帝皆不从,逮下镇抚,谪戍边。
赞曰:刘台诸人,皆以论张居正得罪。罚最重者,名亦最高。用汲之免也,幸耳。平心论之,居正为相,于国事不为无功;诸人论之,不无过当。然闻谤而不知惧,忿戾怨毒,务快己意。亏盈好还,祸酿身后。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於戏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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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二百三十‧列传第一百一十八 蔡时鼎 万国钦王教 饶伸兄位 刘元震 元霖 汤显祖李琯 逯中立卢明诹 杨恂冀体 朱爵 姜士昌宋焘 马孟祯 汪若霖
蔡时鼎,字台甫,漳浦人。万历二年进士。历知桐乡、元城,为治清严。征授御史。太和山提督中官田玉兼分守事,时鼎言不可,并及玉不法状。御史丁此吕以劾高启愚被谪,时鼎论救,语侵杨巍、申时行。报闻。已,巡盐两淮。悉捐其羡为开河费,置属邑学田。
还朝,会戚畹子弟有求举不获者,诬顺天考官张一桂私其客冯诗、章维宁及编修史钶子记纯,又滥取冒籍者五人。帝怒,命诗、维宁荷枷,解一桂、钶官。时行等为之解。帝益怒,夺钶职,下诗、维宁吏。法司廷鞫无验,忤旨被让。卒枷二人一月,而调一桂南京。时鼎以事初纠发不由外廷,径从中出,极言宵人蜚语直达御前,其渐不可长;且尽疑大臣言官有私,则是股肱耳目举不可信,所信者谁也?帝怒,手札谕阁臣治罪。会时行及王锡爵在告,许国、王家屏仅拟停俸,且请稍减诗、维宁荷校之期,以全其命。帝不从,责时鼎疑君讪上,降极边杂职。又使人诇知发遣冒籍者多宽纵,责府尹沈思孝对状。国、家屏复上言:‘人君贵明不贵察。苟任一己见闻,猜防苛密,纵听断精审,何补于治;且使奸人乘机得中伤善类,害胡可言。愿停察访以崇大体,宥言官以彰圣度。’帝不怿,手诏诘让。是日,帝思时行,遣中使就第劳问。而国等既被责,具疏谢,执争如初。会帝意稍解,乃报闻。时鼎竟谪马邑典史,告归。居二年,吏部拟序迁,不许。御史王世扬请如石星、海瑞、邹元标例,起之废籍,不报。已,起太平推官,进南京刑部主事,就改吏部。
十八年冬,复疏劾时行,略言:‘比年天灾民困,纪纲紊斁,吏治混淆。陛下深居宫阙,臣民呼吁莫闻。然群工进言,犹蒙宽贷。乃辅臣时行则树党自坚,忌言益甚。不必明指其失,即意向稍左,亦辄中伤。或显斥于当时,或徐退于后日。致天下谀佞成风,正气消沮。方且内托之乎雅量,外托之乎清明,此圣贤所以重似是之防,严乱德之戒也。夫营私之念重,则奉公之意必衰;巧诈之机熟,则忠诚之节必退。自张居正物故,张四维忧去,时行即为首辅。惩前专擅,矫以谦退;鉴昔严苛,矫以宽平。非不欲示休休之量,养和平之福,无如患得患失之心胜,而不可则止之义微。貌退让而心贪竞,外包容而中忮刻。私伪萌生,欲盖弥者。夫居正之祸在徇私灭公,然其持法任事,犹足有补于国。今也改革其美,而绍述其私;尽去其维天下之心,而益巧其欺天下之术。徒思邀福一身,不顾国祸,若而人者,尚可俾相天下哉!’因历数其十失,劝之省改。疏留中。寻进南京礼部郎中。卒官。贫不具含殓,士大夫赙而治其丧。
万国钦,字二愚,新建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婺源知县。征拜御史。言事慷慨,不避权贵。十八年劾吏部尚书杨巍,被诘让。里居尚书董份,大学士申时行、王锡爵座主也,属浙江巡按御史奏请存问。国钦言份谄事严嵩,又娶尚书吴鹏已字之女,居乡无状,不宜加隆礼,事遂寝。
初,吏部员外郎赵南星、户部主事姜士昌疏斥政府私人。给事中李春开以出位纠南星、士昌,而其党陈与郊为助。刑部主事吴正志上疏,言春开、与郊媚政府,干清议,且论御史林祖述保留大臣之非。于是御史赫瀛集诸御史于朝堂,议合疏纠正志,以台体为辞。国钦与周孔教独不署名。瀛大恚,盛气让国钦。国钦曰:‘冠豸冠,服豸服,乃日以保留大臣倾善类为事,我不能苟同。’瀛气夺,疏不果上,而正志竟谪宜君典史。奄人袁进等欧杀平民,国钦再疏劾之。
十八年夏,火落赤诸部频犯临洮、巩昌。七月,帝召见时行等于皇极门,咨以方略,言边备废弛。督抚乏调度,欲大有所振饬。时行以款贡足恃为言。帝曰:‘款贡亦不足恃。若专务媚敌,使心骄意大,岂有餍足时。’时行等奉谕而退。未几,警报狎至,乃推郑洛为经略尚书行边,实用以主款议也。国钦抗疏劾时行,曰:‘陛下以西事孔棘,特召辅臣议战守,而辅臣于召对时乃饰词欺罔。陛下怒贼侵轶,则以为攻抄熟番。临、巩果番地乎?陛下责督抚失机,则以为咎在武臣。封疆偾事,督抚果无与乎?陛下言款贡难恃,则云通贡二十年,活生灵百万。西宁之败,肃州之掠,独非生灵乎?是陛下意在战,时行必不欲战;陛下意在绝和,时行必欲与和。盖由九边将帅岁馈金钱,漫无成画。寇已残城堡,杀吏民,犹谓计得。三边总督梅友松意专媚敌。前奏顺义谢恩西去矣,何又围我临、巩?后疏盛夸战绩矣,何景古城全军皆覆?甘肃巡抚李廷仪延贼入关,不闻奏报,反代请赎罪。计马牛布帛不及三十金,而杀掠何止万计。欲仍通市,臣不知于国法何如也。此三人皆时行私党,故敢朋奸误国乃尔。’因列上时行纳贿数事。帝谓其淆乱国事,诬污大臣,谪剑州判官。
初,国钦疏上,座主许国责之曰:‘若此举,为名节乎,为国家乎?’国钦曰:‘何敢为名节,惟为国事耳。即言未当,死生利害听之。’国无以难。
二十年,吏部尚书陆光祖拟量移国钦为建宁推官,饶伸为刑部主事。帝以二人皆特贬,不宜迁,切责光祖,而尽罢文选郎中王教,员外郎叶隆光,主事唐世尧、陈遴玮等。大学士赵志皋疏救,亦被谯责。国钦后历南京刑部郎中,卒。
王教,淄川人。佐光祖澄清吏治。给事中胡汝宁承权要旨劾之,事旋白。竟坐推国钦、伸,斥为民。
饶伸,字抑之,进贤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工部主事。十六年,庶子黄洪宪典顺天试,大学士王锡爵子衡为举首,申时行婿李鸿亦预选。礼部主事于孔兼疑举人屠大壮及鸿有私。尚书朱赓、礼科都给事中苗朝阳欲寝其事。礼部郎中高桂遂发愤谪可疑者八人,并及衡,请得覆试。锡爵疏辨,与时行并乞罢。帝皆慰留之,而从桂请,命覆试。礼部侍郎于慎行以大壮文独劣,拟乙置之。都御史吴时来及朝阳不可。桂直前力争,乃如慎行议,列甲乙以上。时行、锡爵调旨尽留之,且夺桂俸二月。衡实有才名,锡爵大愤,复上疏极诋桂。伸乃抗疏言:‘张居正三子连占高科,而辅臣子弟遂成故事。洪宪更谓一举不足重,居然置之选首。子不与试,则录其婿,其他私弊不乏闻。覆试之日,多有不能文者。时来罔分优劣,蒙面与桂力争,遂朦胧拟请。至锡爵讦桂一疏,剑戟森然,乖对君之体。锡爵柄用三年,放逐贤士,援引憸人。今又巧护己私,欺罔主上,势将为居正之续。时来附权蔑纪,不称宪长。请俱赐罢。’
疏既入,锡爵、时行并杜门求去。而许国以典会试入场,阁中遂无一人。中官送章奏于时行私第,时行仍封还。帝惊曰:‘阁中竟无人耶?’乃慰留时行等而下伸诏狱。给事中胡汝宁、御史林祖述等复劾伸及桂,以媚执政。御史毛在又侵孔兼,谓桂疏其所使。孔兼奏辨求罢。于是诏诸司严约所属,毋出位沽名,而削伸籍,贬桂三秩,调边方,孔兼得免。
伸既斥,朝士多咎锡爵。锡爵不自安,屡请叙用。起伸南京工部主事,改南京吏部。引疾归,遂不复出。熹宗即位,起南京光禄寺少卿。天启四年累官刑部左侍郎。魏忠贤乱政,请告归。所辑学海六百余卷,时称其浩博。
兄位。累官工部右侍郎。母年百岁,与伸先后以侍养归。
先是,任邱刘元震、元霖兄弟俱官九列,以母年近百岁,先后乞养亲归,与伸兄弟相类。一时皆以为荣。元震,字元东,隆庆五年进士。由庶吉士,万历中历官吏部侍郎。天启中,赠礼部尚书,谥文庄。元霖,万历八年进士。历官工部尚书。福王开邸洛阳,有所营建。元霖执奏,罢之。卒,赠太子太保。
汤显祖,字若士,临川人。少善属文,有时名。张居正欲其子及第,罗海内名士以张之。闻显祖及沈懋学名,命诸子延致。显祖谢弗往,懋学遂与居正子嗣修偕及第。显祖至万历十一年始成进士。授南京太常博士,就迁礼部主事。
十八年,帝以星变严责言官欺蔽,并停俸一年。显祖上言曰:‘言官岂尽不肖,盖陛下威福之柄潜为辅臣所窃,故言官向背之情,亦为默移。御史丁此吕首发科场欺蔽,申时行属杨巍劾去之。御史万国钦极论封疆欺蔽,时行讽同官许国远谪之。一言相侵,无不出之于外。于是无耻之徒,但知自结于执政。所得爵禄,直以为执政与之。纵他日不保身名,而今日固已富贵矣。给事中杨文举奉诏理荒政,征贿钜万。抵杭,日宴西湖,鬻狱市荐以渔厚利。辅臣乃及其报命,擢首谏垣。给事中胡汝宁攻击饶伸,不过权门鹰犬,以其私人,猥见任用。夫陛下方责言官欺蔽,而辅臣欺蔽自如。失今不治,臣谓陛下可惜者四。朝廷以爵禄植善类,今直为私门蔓桃李,是爵禄可惜也。群臣风靡,罔识廉耻,是人才可惜也。辅臣不越例予人富贵,不见为恩,是成宪可惜也。陛下御天下二十年。前十年之政,张居正刚而多欲,以群私人,嚣然坏之。后十年之政,时行柔而多欲,以群私人,靡然坏之。此圣政可惜也。乞立斥文举、汝宁,诫谕辅臣,省愆悔过。’帝怒,谪徐闻典史。稍迁遂昌知县。二十六年上计京师,投劾归。又明年大计,主者议黜之。李维祯为监司,力争不得,竟夺官。家居二十年卒。
显祖意气慷慨,善李化龙、李三才、梅国桢。后皆通显有建竖,而显祖蹭蹬穷老。三才督漕淮上,遣书迎之,谢不往。
显祖建言之明年,福建佥事李琯奉表入都,列时行十罪,语侵王锡爵。言惟锡爵敢恣睢,故时行益贪戾,请并斥以谢天下。帝怒,削其籍。甫两月,时行亦罢。琯,丰城人。万历五年进士,尝官御史。既斥归,家居三十年而卒。
显祖子开远,自有传。
逯中立,字与权,聊城人。万历十七年进士。由行人擢吏科给事中。遇事敢言。行人高攀龙,御史吴弘济,南部郎谭一召、孙继有、安希范咸以争赵用贤之罢被斥,中立抗疏曰:‘诸臣率好修士,使跧伏田野,诚可惜也。陛下怒言者,则曰“出朕独断”,辅臣王锡爵亦曰“至尊亲裁”。臣谓所斥者非正人也,则断自宸衷,固陛下去邪之明;即拟自辅臣,亦大臣为国之正。若所斥者果正人也,出于辅臣之调旨,而有心斥逐者为妒贤;即出于至尊之亲裁,而不能匡救者为窃位。大臣以人事君之道,当如是乎?陛下欲安辅臣,则罢言者;不知言者罢,辅臣益不自安。’疏入,忤旨,停俸一岁。
寻进兵科右给事中。有诏修国史,锡爵举故詹事刘虞夔为总裁。虞夔,锡爵门生也,以拾遗劾罢。诸御史言不当召。而中立诋虞夔尤力,并侵锡爵,遂寝召命。未几,文选郎顾宪成等以会推阁臣事被斥,给事中卢明诹救之,亦贬秩。中立上言:‘两年以来,铨臣相继屏斥。尚书孙鑨去矣,陈有年杜门求罢矣,文选一署空曹逐者至再三,而宪成又继之。臣恐今而后,非如王国光、杨巍,则不能一日为冢宰;非如徐一槚、谢廷采、刘希孟,则不能一日为选郎。臧否混淆,举错倒置,使黜陟重典寄之权门,用舍斥罚视一时喜怒,公议壅阏,烦言滋起。此人才消长之机,理道废兴之渐,不可不深虑也。且会推阁臣,非自十九年始。皇祖二十八年廷推六员,而张治、李本二臣用;即今元辅锡爵之入阁,亦会推也。盖特简与廷推,祖宗并行已久。廷推必谐于佥议,特简或由于私援。今辅臣赵志皋等不稽故典,妄激圣怒,即揭救数语,譬之强笑,而神不偕来,欲以动听难矣。方今疆埸交耸,公私耗敝,群情思乱,识者怀忧。乃朝议纷纭若尔,岂得不长叹息哉!’帝怒,严旨责让,斥明诹为民,而贬中立陕西按察司知事。引疾归,家居二十年卒。熹宗时,赠光禄少卿。
卢明诹,黄岩人。万历十四年进士。
杨恂,字伯纯,代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行人,擢刑科给事中。锦衣冗官多至二千人,请大加裁汰,不用。累迁户科都给事中。朝鲜用兵,冒破帑金不赀。恂请严敕边臣,而劾武库郎刘黄裳侵耗罪。黄裳卒罢去。寻上节财四议,格不行。
王锡爵谢政,赵志皋代为首辅。御史柳佐、章守诚劾之。志皋乞罢,不许。御史冀体极论志皋不可不去。帝怒,责对状。体抗辞不屈,贬三秩,出之外,以论救者众,竟斥为民。恂复论志皋,并及张位。其略曰:‘今之议执政者,佥曰拟旨失当也,贪鄙无为也。是固可忧,而所忧有大于是者。许茂橓罢闲锦衣,厚赍金玉为奸,被人缉获。使大臣清节素孚,彼安敢冒昧如此!乃缉获者被责,而行贿者不问。欲天下澄清,其可得耶?可忧者一。杨应龙负固不服,执政贪其重饵,与之交通。如近日綦江捕获奸人,得所投本兵及提督巡捕私书。其余四缄及黄金五百、白金千、虎豹皮数十,不言所投。臣细询播人,始嗫嚅言曰“求票拟耳”。夫票拟,辅臣事也,而使小丑得以利动哉?可忧者二。推陞者,吏部职也。迩来创专擅之说以蛊惑圣聪,陛下入其言而疑之。于是内托上意,外诿廷推,或正或陪,惟意所欲。苟两者俱无当,则驳令更推;少不如意,谴谪加焉。倘谓简在帝心,非政府所预,何所用者非梓里姻亲,则门墙密契也?如是而犹曰吏部专擅乎?可忧者三。言官,天子耳目,纠绳献纳,其职也。迩来进朋党之说以激圣怒,陛下纳其谮而恶之。于是假托天威,肆行胸臆。非显斥于建白之时,则阴中于迁除之日。倘谓断自宸衷,无可挽救,何所斥者非宿昔积怨,则近日深雠也?如是而犹谓言官结党乎?可忧者四。首辅志皋日薄西山,固无足责。位素负物望,乃所为若斯;且其机械独深,朋邪日众,将来之祸,更有难言者。请罢志皋而防位,严饬陈于陛、沈一贯,毋效二人所为。’
疏入,忤旨。命镌一级,出之外。志皋、位疏辨,且乞宥恂,于陛、一贯亦论救。乃以原品调陕西按察经历。引疾归。久之,吏部尚书蔡国珍奉诏起废。及恂,未召卒。
冀体,武安人。被废,累荐不起,卒于家。
其时以论志皋获谴者又有朱爵,开州人。由茌平知县召为吏科给事中。尝论时政阙失,因疏志皋、位寝阁壅蔽罪,不报。寻切谏三王并封,且论救朱维京、王如坚等,复劾志皋、位私同年罗万化为吏部。坐谪山西按察知事,卒于家。天启中,赠太仆少卿。
姜士昌,字仲文,丹阳人。父宝,字廷善。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官编修。不附严嵩,出为四川提学佥事。再转福建提学副使,累迁南京国子监祭酒。请罢纳粟例,复积分法,又请令公侯伯子弟及举人尽入监肄业,诏皆从之。累官南京礼部尚书。尝割田千亩以赡宗族。
士昌五岁受书,至‘惟善为宝’,以父名辍读拱立。师大奇之。举万历八年进士,除户部主事,进员外郎。请帝杜留中,录遗直,举召对,崇节俭。寻进郎中。以省亲去。
还朝,言吏部侍郎徐显卿构陷张位,少詹事黄洪宪力挤赵用贤,宜黜之以警官邪;主事邹元标、参政吕坤、副使李三才素著直谠,宜拔擢以厉士节。又请复连坐之法,慎巡抚之选,旌苦节之士,重赃吏之罚。疏入,给事中李春开劾其出位。遂下诏禁诸司毋越职刺举。已,因风霾,请早建国本。贵妃父郑承宪乞改造父茔,诏与五千金。士昌言:‘太后兄陈昌言止五百金,而妃家乃十之,何以示天下?’弗纳。稍迁陕西提学副使,江西参政。
三十四年,大学士沈一贯、沈鲤相继去国。明年秋,士昌赍表入都,上疏言:
  皇上听一贯、鲤并去,舆论无不快一贯而惜鲤。夫一贯招权罔利,大坏士风吏道,恐天下林居贞士与己龃龉,一切阻遏,以杜将来。即得罪张居正诸臣,皇上素知其忠义、注意拔擢者,皆摈不复用,甚则借他事处之。其直道左迁诸人、久经迁转在告者,一贯亦摈不复用。在廷守正不阿、魁磊老成之彦,小有同异,亦巧计罢之。且空部院以便于择所欲用,空言路以便于恣所欲为,空天下诸曹与部院、言路等,使人不疑。至于己所欲用所欲为者,又无不可置力而得志;所不欲者,辄流涕语人曰‘吾力不能得之皇上’。善则归己,过则归君,人人知其不忠。
  夫鲤不肥身家,不择利便,惟以众贤效之君,较一贯忠邪远甚。一贯既归,货财如山,金玉堆积;鲤家徒壁立,贫无余赀,较一贯贪廉远甚。一贯患鲤邪正相形,借妖书事倾害,非皇上圣明,几至大悮。臣以为辅臣若一贯憸邪异常,直合古今奸臣卢杞、章惇而三矣。然竟无一人以鲤、一贯之贤奸为皇上正言别白者,臣窃痛之。
  且一贯之用,由王锡爵所推毂。今一贯去,以锡爵代首揆,是一贯未尝去也。锡爵素有重名,非一贯比。然器量褊狭,嫉善如雠。高桂、赵南星、薛敷教、张纳陛、于孔兼、高攀龙、孙继有、安希范、谭一召、顾宪成、章嘉祯等一黜不复。顷闻锡爵有疏请录遗佚。谓宜如其所请,召还诸臣,然后敦趣就道,不然,恐锡爵无复出理也。至论劾一贯诸臣,如刘元珍、庞时雍、陈嘉训、朱吾弼,亦亟宜召复,以为尽忠发奸者之劝。至于他臣,以触忤被中伤异同致罢去者,请皆以次拂拭用之。
  说者谓皇上于诸臣,虽三下明诏,意若向用,寔未欲用者,臣独以为不然。皇上初尝罢傅应祯、余懋学、邹元标、艾穆、沈思孝、吴中行、赵用贤,朱鸿谟、孟一脉、赵世卿、郭惟贤、王用汲等,后又尝谪魏允贞、李三才、黄道瞻、谭希思、周弘禴、江东之、李植、曾乾亨、冯景隆、马应图、王德新、顾宪成、李懋桧、董基、张鸣冈、饶伸、郭实、诸寿贤、顾允成、彭遵古、薛敷教、吴正志、王之栋等,旋皆擢用。顷年改调铨曹邹观光、刘学曾、李复阳、罗朝国、赵邦柱、洪文衡等于南京,亦俱渐还清秩。而邹元标起自戍所,累蒙迁擢,其后未有一言忤主,而谓皇上忽复怒之,而调之南,而锢不复用,岂不厚诬皇上也哉。盖皇上本无不用诸臣之心,而辅臣实决不用诸臣之策也。说者谓俗流世坏,宜用洁清之臣表率之。然古今廉相独推杨绾、杜黄裳,以其能推贤荐士耳。王安石亦有清名,乃用其学术驱斥诸贤,竟以祸宋。为辅臣者可不鉴于此哉。
其意以阴讽李廷机。廷机大恚,疏辨曰:‘人才起用,臣等不惟不敢干至尊之权,亦何敢侵吏部职。’士昌见疏,复贻书规之,廷机益不悦,然帝尚未有意罪士昌也。会朱赓亦疏辨如廷机指,帝乃下士昌疏,命罪之。吏部侍郎杨时乔,副都御史詹沂请薄罚,不许。诏镌三秩为广西佥事。御史宋焘论救,复诋一贯,刺廷机。帝益怒,谪焘平定判官,再谪士昌兴安典史。
士昌好学,励名检。居恒愤时疾俗,欲以身挽之。故虽居散僚,数有论建,竟龃龉以终。士昌谪之明年,礼部主事郑振先劾赓等大罪十二,亦镌三秩,调边方用。
宋焘,泰安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自庶吉士授御史,任气好搏击。出按应天诸府,疏斥首辅朱赓。廷臣继有请,皆责备辅臣,其端自焘发也。及坐谪,旋请假归。卒于家。天启初,赠士昌太常少卿,焘光禄少卿。
马孟祯,字泰符,桐城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分宜知县。将内召,以征赋不及四分,为户部尚书赵世卿所劾,诏镌二秩。甫三日,而民逋悉完。邹元标、万国钦辈亟称之。
续授御史。文选郎王永光,仪制郎张嗣诚,都给事中姚文蔚、陈治则,以附政府擢京卿,南京右都御史沈子木年几八十未谢政,孟祯并疏论之。大学士李廷机被劾奏辨,言入仕以来,初无大谬。孟祯驳之曰:‘廷机在礼部昵邪妄司官彭遵古,而聂云翰建言忤时,则抑之至死。秉政未几,姜士昌、宋焘、郑振先皆得罪。姚文蔚等滥授京堂,陈用宾等屡拟宽旨。犹不谓之谬哉?’王锡爵辞召,密疏痛诋言者。孟祯及南京给事中段然并上疏极论。寻陈佥商之害,发工部郎陈民志、范钫黩货罪。又陈通壅蔽、录直臣、决用舍、恤民穷、急边饷五事。请召用邹元标、赵南星、王德完,放廷机还田里。皆不报。
三十九年夏,怡神殿灾。孟祯言:‘二十年来,郊庙、朝讲、召对、面议俱废,通下情者惟章奏。而疏入旨出悉由内侍,其彻御览与果出圣意否,不得而知,此朝政可虑也。臣子分流别户,入主出奴,爱憎由心,雌黄信口,流言蜚语,腾入禁庭,此士习可虑也。畿辅、山东、山西、河南,比岁旱饥。民间卖女鬻儿,食妻啖子,铤而走险,急何能择。一呼四应,则小盗合群,将为豪杰之藉,此民情可虑也。’帝亦不省。
吏部侍郎萧云举佐京察,有所庇,孟祯首疏攻之。论者日众,云举引去。山海参将李获阳忤税监,下狱死,孟祯为讼冤,因请贷卞孔时、王邦才、满朝荐、李嗣善等之在狱者,且言:‘楚宗一狱,死者已多,今被锢高墙者,谁非高皇帝子孙,乃令至是。’皆弗听。四十二年冬,考选科道,中书舍人张光房,知县赵运昌、张廷拱、旷鸣鸾、濮中玉,以言论忤时,抑不得与。孟祯不平,具疏论之。是时三党势张,忌孟祯谠直,出为广东副使。移疾不赴。
天启初,起南京光禄少卿,召改太仆。以忧归。魏忠贤得志,为御史王业浩所论,遂削籍。崇祯初,复官。
孟祯少贫。既通显,家无赢资。惟衔赵世卿抑己,既入台即疏劾世卿,人以为隘。
汪若霖,字时甫,光州人。父治,保定知府。若霖举万历二十年进士,授行人。
三十三年擢户科给事中。言‘有司贪残,率从轻论,非律;边吏竭脂膏,外媚敌,内媚要津,而京军十万半虚冒,非计’。兵部尚书萧大亨被劾求去,吏部议留,若霖力诋部议。云南民变,杀税使杨荣,诏从巡抚陈用宾言,命四川邱乘云兼领。若霖言:‘用宾养成荣恶,今不直请罢税,而倡议领于四川,负国甚。乞亟斥用宾,追寝前命。’皆不报。
进礼科右给事中。自正月至四月不雨,若霖上疏曰:‘臣稽洪范传,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罚恒旸。今郊庙宜亲,朝会宜举,东宫讲习宜开,此下累言之,而上不从者也。又有上言之而中变者:税务归有司,权珰犹侵夺;起废有明诏,启事犹沉阁是也。有上屡言之而久不决、下数言之而上不断者:中外大僚之推补,被劾诸臣之进退是也。凡此皆言不从之类。积郁成灾,天人恒理。陛下安得漠然而已哉!’时南京户工二部缺尚书,礼部缺侍郎,廷推故尚书徐元泰、贵州巡抚郭子章、故詹事范醇敬。若霖言:‘三人不足任,且举者不能无私。请自今廷推勿以一人主持,众皆画诺。宜籍举主姓名,复祖宗连坐之法。’诏申饬如若霖言,所推悉报寝。兵部主事张汝霖,大学士朱赓婿也。典试山东,所取士有篇章不具者。若霖疏劾之,停其俸。中官杨致中枉法拷杀指挥郑光擢,若霖率同官列其十罪,不报。
朱赓独相,朝事益弛。若霖言:‘陛下独相一赓,而又昼接无闻,补牍莫应,此最大患也。方今纪纲坏,政事壅,人才耗,庶职空,民力穷,边方废,宦竖横,盗贼繁,士大夫几忘廉耻礼义,而小民愁苦冤痛之声彻于寓内。辅臣宜慨然任天下重,收拾人心,以效之当宁。如徒谦让未遑,或以人言,轻怀去就,则陛下何赖焉?’赓乃缘若霖指,力请帝急行新政。帝亦不省。
五月朔,大雨雹。若霖谓用人不广,大臣专权之象,具疏切言之。已而京师久雨,坏田庐。若霖复言大臣比周相倚,小臣趋风,其流益甚;意复诋赓及新辅李廷机辈也。三十六年巡视库藏,见老库止银八万,而外库萧然,诸边军饷逋至百余万。疏请集议长策,亦留中。
先是,吏部列上考选应授科道者,知县新建汪元功、进贤黄汝亨、南昌黄一腾与焉。赓党给事中陈治则推毂元功、汝亨。若霖劾二人嚣竞,吏部因改拟部曹。治则怒劾一腾交构。帝以言官纷争,留部疏。廷臣屡请乃下,而责若霖首倡烦言,并元功、汝亨、一腾各贬一级,出之外。廷臣论救,皆不省。若霖遂出为颍州判官,卒。
赞曰:明至中叶以后,建言者分曹为朋,率视阁臣为进退。依阿取宠则与之比,反是则争。比者不容于清议,而争则名高。故其时端揆之地,遂为抨击之丛,而国是淆矣。虽然,所言之是非,阁臣之贤否,黑白判然,固非私怨恶之所得而加,亦非可尽委之沽直好事,谓人言之不足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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