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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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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三‧列傳第一百七十二  趙汝談 趙汝讜 趙希錧 趙彥吶 趙善湘 趙與懽 趙必愿
  趙汝談字履常,生而穎悟,年十五,以大父恩補將仕郎。登淳熙十一年進士第。丞相周必大得其文異之,語參知政事施師點曰:「是子他日有大名于世。」調汀州教授,改廣德軍,添差江西安撫司幹辦公事。嘗從朱熹訂疑義十數條,熹嗟異之。
佐丞相趙汝愚定大策,汝愚欲驟以詞掖處之,力辭去。持祖母服。汝愚去國,其弟汝讜力上疏乞留汝愚、斬侂冑,聞者吐舌。兄弟罹黨禍斥去。尋調安慶府教授,添差浙東安撫司幹辦公事。丁母憂,免喪,召為太社令。
時侂冑用事熾甚,汝談痛憤,登壇讀祝,大呼侂冑及陳自強名。自強不能堪,它日指汝談曰:「末坐白晳者何人?」汝談不為動。以參知政事李壁薦,召試館職,擢正字。是時吳曦叛,上下束手,或請就以曦為王,其人造汝談,汝談詰之曰:「孰欲王曦者,可斬!」其人面發赤不能對,遂以言去,主管崇道觀。添差通判嘉興府,與郡守王介志合。改知無為軍,與光州守柴中行、安豐守陸峻俱稱循吏。
時金人內變,有旨令獻料敵、備邊二策。其料敵之策曰:「禍亂猶在河北,未遽至河南,蓋豪雄擇形勢,大盜窺貨寶,金帛重器俱聚河北,河南無大川為之險,欲起安所憑?且金素以河南近我,置守多完顏氏親黨,其下亦令蕃漢錯居,所以防慮備盡。縱彼喪亂,守將欲畔則自畔,何至相率盡反。然有天下者,自不容易一日廢備,豈以金人存亡之候為吾緩急哉!」其備邊之策曰:「今邊州大抵無城,缺兵少粮,鎧仗不足。若使自辦,何所取資?匃諸朝廷,安得力給?若倣古藩封,拔用英傑守郡,則併租稅市榷之利盡與之,免其共貢,上不置監臨,下悉聽選辟,民得自賦,兵得自募,凡百悉聽所為。其有功者亦不遽徙,就峻爵秩,增異車服,給美田宅,官其子孫,凡可優寵,無不極至,使內為公卿,雖貴曾不如守邊之樂。如此則有才者爭自奮勵,緩急必能出死力報上。」于後河南二十餘年猶為金守,宋沿邊諸郡權大削,兵事無肯任責者,汝談之言若蓍龜然。
改湖北提舉常平,振饑盡力。知溫州,改知外宗正,作詩勉其族屬,皆望風而化。遷江西提舉常平。寧宗崩,以哀痛得疾。賀理宗表,力寓勸戒。陳碩曰:「此諫書也。」數匃祠,授江西轉運判官,辭不獲命,之官一月,以言者罷。
先是,汝談因疾去官,言者謂其傲睨軒冕,不樂為世用。至是彌遠不與祠,乃杜門著述。
端平初,以禮部郎官召,入對言:「倚用老成,廣集忠智,訪求衆敝之原,辟取可行之策,以飭積蠧之蠱,而成終泰之功者,願加聖心焉。」又言:「大佞似忠,大姦似聖,未免信向而擢任之。始未見甚失,久乃寖至差訛,則綱維之臣將不能不執,議論之士將不得不言。執之堅,寧不疑其侵權?言之數,寧不意其賣直?至是則不特是非邪正易位,而黜陟予奪失中多矣。」又曰:「外之得以窒吾聽、雜吾目、擾吾天君者,以吾未得虛一而靜之理也。苟得之,導我聲色而不能入,投我寶貨而不能中,扇我以功名而不能動,凝然湛然,孰得干之哉。」改秘書少監兼權直學士院。時集議出師,汝談反覆言不可輕戰,而和尤非計。既而三京收復,雖前言用兵不便者亦喜,汝談獨有憂色。未幾,洛師敗,朝論始服其先見。
遷宗正少卿,兼權直,兼編修國史、檢討實錄,兼崇政殿說書。因講論語而言漢元帝恭儉無過,惟以剛不克改,明不能繹,優柔不斷,而漢業遂衰。權吏部侍郎,升侍讀,兼直學士院,兼同修國史院同修撰,以所註易進講。時朝議履畝稱楮,汝談言非便,迕時宰意。京師軍變,宰相乞貶秩,上已允,汝談奏恐失體,持不可。草答詔,以為貶秩易,審舉措難,宰相滋不悅。以言去國,提舉崇禧觀。起知婺州,四辭不允。至郡,力匃祠。召赴行在,四辭。
權禮部侍郎兼學士院,力辭兼直。時金兵新破,三閫增秩,稱提官楮,四郡獲賞。汝談獨蹙頞,登對,首疏言:「邊面無可倚仗,乞超越拘攣,簡拔俊傑,如吳用周瑜、魯肅,晉任祖逖、陶侃故事,使之各分方面,連數十城,推轂授權,盡歸賜履。巴蜀一人,荊襄一人,兩淮各一人,一切便宜行事,不復更從中御,庶幾伸縮由己,機用出心。」蓋推廣鄉者備邊之策。且曰:「臣之此策,行於開禧未用兵之前,决不至罹今日之患。」其論楮法,尤中時敝,上稱歎久之,且謂:「卿文學高世,宜代予言,力辭何為?」卒以老祈免,章四上,免兼直,改侍講。數日,仍兼直學士院,五辭。權給事中,權刑部尚書,及卒,轉兩官。遺表上,又轉四官。
汝談天資絕人,沈思高識,自少至老,無一日去書冊。其論易,以為為占者作;書堯、舜二典宜合為一,禹功只施於河洛,洪範非箕子之作;詩不以小序為信;禮記雜出諸生之手;周禮宜傅會女主之書。要亦卓絕特立之見。為文章有天巧。篤於倫誼而忘仇怨,御史王益祥嘗劾之,後汝談官其鄉,益祥愧不敢見,汝談乃數過之,相得歡甚。嘗論議韓非、李斯皆有荀卿之才,惟其富貴利欲之心重,故世得而賤之,惟卿獨能守其身,不苟希合,士何可不自重哉。所著有易、書、詩、論語、孟子、周禮、禮記、荀子、莊子、通鑑、杜詩注。
趙汝讜字蹈中,少俶儻有軼材,智略出人上。龍泉葉適嘗過其家,汝讜年少,衣短後衣,不得避。適勸之曰:「名門子安可不學。」汝讜慚,自是終身不衣短後衣。折節讀書,與兄汝談齊名,天下稱為「二趙」。以祖遺恩補承務郎,歷泉州市舶務、利州大軍倉屬。從臣薦宗室之賢者,監行在右藏西庫。
韓侂冑謀逐趙汝愚,汝讜兄弟昌言非是,且上言訟汝愚冤。侂冑懼其詞直,使其黨胡紘再攻汝愚,以汝讜兄弟受汝愚厚恩,私屬為之畫策,惑亂天聽為言,斥使去國。坐廢十年,調華亭浦東鹽場,棄職去。辟浙西安撫司幕官,調簽書昭慶軍節判官,皆不赴。以前官改鎮東軍。登嘉定元年進士第,為太社令,遷將作監簿、大理司農丞。與史彌遠不合,請外,改湖南提舉常平,易江西,尋提點刑獄。瑞州大姓幸氏貪徐氏田不可得,強取其禾,終不與,誣以殺婢,置徐獄。徐訴其冤,汝讜以反坐法黥竄幸氏,籍其家。幸氏走,告急于中宮,徙汝讜湖南。既至,則表直臣龔夬墓。瀏陽有豪民羅氏奪民田,汝讜復懲以法。遷知溫州,卒。
汝讜常言:「宗子不忘君,孝子不辱身,臨難則功業當如朱虛,立身當如子政。」
趙希錧字君錫,舊名希喆,登慶元二年進士第,改賜今名。少扶父喪歸,道遇寇,左右駭散,希錧拊棺慟哭不懾,寇義而去。學于陳傅良、徐誼,既舉進士,調汀州司戶。峒寇李元礪方起,汀人震懼,郡會僚佐議守城,希錧下坐無一語,守異之曰:「不言得無有所見乎?」希錧曰:「守城非策也,距城三十里有關曰古城,若悉精銳以扼其衝,賊不足慮矣。」守以付希錧,人為危之。希錧至關,審形明間,申令謹候,分畫粗定,賊已遣諜窺關。希錧得諜詰之,縱其舉火相示,而羸師以誤之。夜半,賊數百銜枚突至,希錧嚴兵以待。賊且至,始命矢石俱下,賊無一免,餘黨聞風而遁。希錧引還,老稚羅拜相屬,希錧繇他道以避之。事聞,詔升州推官,治疑獄,决滯訟,攝下邑,弭亂卒。去之日,軍民遮道泣送者數十里。
調主管夔州路轉運司帳司,疏大寧鹽井利病,使者上諸朝,民便之。改知玉山縣,未行。召對,希錧首言民力困於貪吏,軍力困於僨帥,國家之力則外困於歸附之卒,內困於浮冗之費;次論四蜀銓科舉之弊;次論大寧鹽井本末。寧宗嘉納之。
授大理寺丞,遷大宗正丞,權工部郎官。宗姓多貪,而始生有訓名,為人後有過禮,使受賕亡藝,莫敢自陳,希錧白其長推行之。會朝議,燕邸近屬赴朝參者少,命希錧易班,希錧力辭,弗克。特換授吉州刺史、提舉佑神觀。未幾,廷臣言宗姓換班人嘗舉進士,請視朝士,聽輪對。於是希錧次對時首論:「今日多事之際,而未有辦事之人。朝紳,清選也,以緘默為清重,以刻薄為舉職,以無所可否為識體。閫寄,重任也,以大言為有志,以使過為知恩。臣非敢厚誣天下以為無人,患在選擇未得其道、器使未當其才爾。」授成州團練使,賜金帶,令服繫。以寶璽推恩,進和州防禦使。
理宗即位,進潭州觀察使,以公族近邸,恩特加厚。又進安德軍承宣使。希錧引對,言:「初政急務,莫先於明道,總治統,收人心。」上為動容。越明年,論祠祭不蠲,禁衞不肅。慈明宮上壽,升節度,封信安郡公。卒,遺奏聞,上震悼輟視朝,賜含斂,贈以金幣。
希錧風資凝重,胸抱魁壘,揚人之善,不記人之過,急人之難,不忘人之恩。居官,祁寒盛暑未嘗謁告,衣食取裁足而已。追封信安郡王。
趙彥吶字敏若,彭州人。登四川類試第。少以材稱。吳曦叛,以祿禧偽守夔,彥吶結義士殺之,遂顯名。
嘉定十二年,關外西和州新被兵,制使安丙檄使經理,金人再至,戰却之。因請修州北水關,募民耕戰以守;又勸丙盡捐關外四州租,結民兵使各自為守。皆不行。在州五年,得軍民心,轉提點刑獄,尋帥沔,時譽甚都。及崔與之代丙,始察其大言無實,謂他日誤事者必此人,請廟堂毋付以邊藩。尋奪其節制。
寶慶元年,乃移帥興元。三年,會鄭損棄四州,退保三關,彥吶力爭不勝,罷歸家者五年。紹定四年,桂如淵代損,起彥吶於副使,更李 21334.gif 、黃伯固,皆彥吶副之。端平元年,遂升正使,丞相鄭清之趣其出兵,以應入洛之役,不從。秦、鞏之豪汪世顯久求內附,至是彥吶為力請數四,清之亦訖不從。三年,金人大入至三泉,彥吶大敗,貶衡州,其子洸夫用事亦竄嶺南,史嵩之留之江陵兩年,卒。
趙善湘字清臣,濮安懿王五世孫。父武翼郎不陋,從高宗渡江,聞明州多名儒,徙居焉。
善湘以恩補保義郎,轉成忠郎、監潭州南嶽廟,轉忠翊郎,又轉忠訓郎。慶元二年舉進士,以近屬轉秉義郎,換承事郎,調金壇縣丞。五年,知餘姚縣。
開禧元年,添差通判婺州。嘉定元年,以招茶寇功,赴都堂審察,提轄文思院。出判無為軍兼淮南轉運判官、淮西提點刑獄。四年,改知常州。八年,主管武夷山沖佑觀。十年,知湖州。十一年,丁內艱,明年起復,知和州,三辭不獲命。遷知大宗正丞兼權戶部郎官,改知祕閣、淮南轉運判官,兼淮西提舉常平,兼知無為軍。進直徽猷閣、主管淮南制置司公事,兼知廬州,兼本路安撫,仍兼轉運判官、提舉常平。
十三年,進直寶文閣。以平固始寇功,賜金帶,許令服繫。十四年,進直龍圖閣、知鎮江府。十七年,拜大理少卿,進右文殿修撰、知鎮江府,封祥符縣男,賜食邑。寶慶二年,進集英殿修撰,拜大理卿兼權刑部侍郎,進寶章閣待制、沿海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兼主管行宮留守司公事。賜御僊花金帶,進封子,加食邑。
紹定元年,以創防江軍、寧淮軍及平楚州畔寇劉慶福等功,皆升其官,進龍圖閣待制,仍任,兼江東轉運副使。三年,進煥章閣直學士,仍任,進封伯,加食邑。以李全犯淮東,進煥文閣學士、江淮制置使,乃命專討,許便宜從事。四年,進封侯,加食邑。及戮全,善湘遣使以露布上,乃進兵部尚書,仍兼任。
時善湘見范、葵進取,慰藉殷勤,餽問接踵,有請必應。遣諸子屯寶應以從,范、葵亦讓功督府,凡得捷,皆汝櫄等握筆草報。善湘季子汝楳,丞相史彌遠壻也,故奏報無不達。以平閩寇功,轉江淮安撫制置使。五年,復泰州淮安州、鹽城淮陰縣四城,及策應京湖功,進端明殿學士,與執政恩例,仍任,升留守,加食邑。以受金樞密副使納合買住降,復盱眙軍、泗壽二州功,進資政殿學士,加食邑,遣使賜手詔、金器等物。九疏匃歸,皆不許。請愈力,進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封天水郡公,加食邑。監察御史劾奏善湘,御筆以善湘有討逆復城之功,寢其奏。
嘉熙二年,授四川宣撫使兼知成都府,未拜,改沿海制置使兼知慶元府。即匃祠,改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三年,兩請休致,四乞歸田,復提舉洞霄宮。淳祐二年,帝手詔求所解春秋,進觀文殿學士,守本官致仕,卒。遺表聞,帝震悼輟視朝,贈少師,賻贈加等。所著有周易約說八卷,周易或問四卷,周易續問八卷,周易指要四卷,學易補過六卷,洪範統論一卷,中庸約說一卷,大學解十卷,論語大意十卷,孟子解十四卷,老子解十卷,春秋三傳通議三十卷,詩詞雜著三十五卷。
趙與懽字悅道,燕懿王八世孫。嘉定七年進士,調會稽尉,改建寧司戶參軍。中明法科,攝浦城縣。丁父憂,作善慶五規示子孫。免喪,授大理評事。轉對,言天變、民情、國威三事,又言:「死囚以取會駁勘,動涉歲時,類瘐死,而干證者多斃逆旅,宜精擇憲臣,悉使詳覆,果可疑則親往鞫正,必情法輕重可閔,始許審奏。」
遷籍田令。久之,拜宗正寺簿,歷軍器監、司農寺丞,遷宗正丞兼權都官郎官,改倉部,權度支,以直寶章閣知安吉州。郡計仰榷醋,禁網峻密,與懽首捐以予民。設銅鉦縣門,欲愬者擊之,冤無不直。有富民愬幼子,察之非其本心,姑逮其子付獄,徐廉之,乃二兄強其父析業。與懽曉以法,開以天理,皆忻然感悟。又嫠媼僅一子,亦以不孝告,留之郡聽,日給饌,俾親饋,晨昏以禮,未周月,母子如初。二家皆畫像事之。喪母,朝廷屢起之,不可,議使守邊,授淮西提點刑獄,弗能奪。再期,以刑部郎官召,乞終禫,奉祠,復半載,乃趍朝。
自恢復退師,又議納使,與懽言:「在朝迎合,政出多門,必得智識氣節之士,布列中外可也。」兼權檢正,遷宗正少卿兼權戶部侍郎,尋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同詳定,剖決明暢,罪者咸服。郊祀之夕,大風雷,與懽言國本未定,又陳弭盜固本之策。有以刑罰術數言於帝者,與懽言:「導民有本。如臣待罪天府,豈遽能及民,惟其真實相孚,待以不擾,數月而庭訟彌寡。人心本善,有感必從。或謂厲以威、待以術者,非知本之論。」且言:「朝令夕改,非以示作新;旁蹊曲徑,非以肅紀綱。」帝為悚然。又建言:「秦刻頌有『端平法度』語。」
明年改元嘉熙,襄、蜀殘破,或望風棄地,召見便殿,言:「韓琦當仁宗朝,猶晝夜泣血。今主憂臣辱矣。」因具言防邊之道,其後多見施行。與懽招刺三千人為忠毅軍,又言:「禁衞虛籍及京口諸郡,悉宜募兵,統以郡將,財先贍軍,餘始上供,乞省不急之費。」薦文武士四十人。遷戶部侍郎兼權兵部尚書,論邊事至為深切。
星變,上章請罷。大火,力言災變之烈,謂:「臣罪擢髮莫數,猶欲以去國為言,少悟上聽。願祗畏天威,思以實德及民,始自上躬,痛加節約,廣推振恤。」五請竄。於是中書方大琮言:「與懽素自潔修,疏財輕爵,人所共知,不幸遇此,觀其待罪之章,懇切至到,未嘗不歎其知義也。乞俞所請,使小大之臣,皆知引咎。」乃收一階。尋復之。與懽請先敘復同降官屬,又言:「艱難不可為之時,當慷慨厲志,深為人才兵力思。」遷戶部尚書兼權吏部,累匃祠,不許。
論楮幣自嘉定以一易二,失信天下,嘗出內帑收換,屢稱提而折閱益甚。嘗請兩界並展十年勿議造新,責州縣毋以損污抑沮,至是遂請不立界限以絕其疑,所以區畫者甚備。其後詔宰相徧詢侍從,與懽又以前說陳之。有欲以端平錢當五行使,與懽謂:「開禧嘗以二當三,何救於楮。」且曰:「士大夫不清白奉法,恪意扶持,雖日易一法,無捄於楮,而國非其國矣。法削國弱,能獨享富貴乎?」每言「端平以來,竄贓吏,禁包苴,戒奔競,戢橫斂,而風俗沈痼自若。或口仁義而身市井,率以欺君為常,肥家為樂,遂臨事乏使,而小人得從旁乘間竊取官爵矣。」疏乞:「別邪正,警媮惰,奬用恬退質直之士,以絕躁競浮靡之習。內廷有關於除授者必斥,暗室有涉於謗議者必思,清心寡欲,以革酣歌黷貨之風,其機皆自陛下始。」又言:「軍政弛而尺籍不明,總兵者或緣功賞開嫌隙,內則班行惟求速化,守牧類多貪庸,楮事日非,浮冗不節,指陳無虛日。」
大風震雷數見,因具陳邊事,且言:「人才國用,民力兵威,願乘此機,加意根本,勿徒困精神於除授,老歲月於行移,委公道於私情,付事功於無可奈何也。」遷吏部尚書。講筵言:「膏雨不降,星變頻仍。在京物價騰踊,民譌士譟;在外兵權渙散,流民充斥。登崇元老,並建宰輔,謂宜風采振揚,而事勢猶若此,士大夫未必任天下之責,天下未必知陛下之志。」力求歸田,會潮汐齧隄,執政道帝意留治之,手詔云:「忠正廉勤,無如卿者。」授端明殿學士、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江隄竣事,獄空,力匃罷。依舊端明殿學士,提舉萬壽觀。提領戶部財用兼侍讀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奉朝請,出關,遣使趣還。
會饑民相攜溺死,帝仍付臨安府事,恩例視執政。與懽涕泣奉詔,亟榜諭曰:「今申奏振救,宜忍死須臾各全性命,佇沐聖恩。」都人相謂毋死。與懽上則祈哀公朝,下則推誠勸分,甘雨隨至,米商來集,流移至者有以濟之。力求納祿,授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監修國史、實錄院修撰。奉朝請,與懽至浙江,上召還,即日絕江去,帝為悵然。與懽三為府尹,盡力民事,都人稱「趙端明」,必以手加額曰「趙佛子」也。
久之,以舊職知溫州,政事必親,吏不敢欺,創水砦,修貢院。以侍讀召,辭,不許。入對,言爵祿之濫,因及國本事。五匃歸,又不許。進春秋解,升大學士,薦士六十人。史嵩之將復入相,而人言不已,帝以問與懽。言:「嵩之老師費財,私暱貪富,過立名譽,必不宜復用。」時嵩之猶子璟卿誦言其過忽斃,而杜範、劉漢弼、徐元杰三賢暴死,人皆疑嵩之致毒。與懽請優恤漢弼、元杰家,帝從之,而優恤手詔,則與懽所擬入也。
又請以兵財分任輔臣。在講筵言:「以壞證付庸醫,僅支殘息,徒運巧心,天下事尚堪再誤耶?」時相忌之。尋授安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萬壽觀使。日食,應詔言事益切。月賜內帑,與懽辭不取。帝書「安貧樂道,植節秉忠」字賜之。建儲未定,乃申言之,又言:「人才乏使,贓吏不悛,民昔流而南,今流而北,盜昔伏於遠,今伏於近,體認不真,賢否無別,國將誰與立邪?願富一代之儲,使小人無間可投,以絕隱伏之禍。」帝為改容。
袁士宋斌少從黃榦、李燔登朱熹之門,學禁方嚴,羇旅困沮,年且八十,與懽延之,事以父行,奏乞用旌禮布衣故事,死葬西湖上,歲一祭焉。帝逐二諫臣,與懽力爭之。五乞免朝請,三乞致仕,俱不允,賜泰卦詩、忠邪辨。自是,國事皆縷縷言之,有不勝書,蓋其愛君憂國,本諸天性。拜少傅,卒,遺表猶不忘規正。帝震悼輟朝,賻贈有加,詔有司治葬,贈少師,追封奉化郡王,謚清敏,累贈太師。
手注六經及仁皇訓典詳釋,又有高宗寶訓要釋、奏議、詩文百卷。與懽嘗謂:「士大夫有貪聲,則雖奇才奧學,徒以蠧國害民爾。」故斂之夕,而金帶猶質錢民家云。
趙必愿字立夫,廣西經略安撫崇憲之子也。未弱冠,丁大母憂,哀毀骨立。服闋,以大父汝愚遺表,補承務郎。
開禧元年,銓監平江府糧料院,調常熟丞。嘉定七年舉進士,知崇安縣,剖判如流,吏不能困。修學政,立催科法,列戶名為三等,以三期為約,足者旌之,未足者寬以趣之,踰期不納者里胥程督之,民皆感懌願輸。革胥吏鬻鹽之敝。擅發光化社倉活饑民,帥怒,逮吏欲懲之,必愿曰:「芻牧職也,吏何罪。」束檐俟譴,帥無以詰而止。舊有均惠倉,無所儲,必愿捐緡錢增糴,至二千石。力主義役之法,鄉選善士,任以推排,入資買田助役,則勉有產之家,有感化者,出己田以倡,遂遍行一邑,上下便之。臺府以聞,下其式八郡四十八縣。秩滿,民共立祠刻石。
授湖、廣總所幹辦公事。丁父憂,居喪盡禮,貽書問學于黃榦。服除,差充兩浙運司主管文字。再考,特差充提領安邊所主管文字。差知全州,陛辭,奏乞下道、江二州訪周惇頤之後。知常州,改知處州,陳折帛納銀之害,皆得請。移泉州,罷白土課及免差吏榷鐵,諷諸邑行義役。秋旱,力講行荒政,乞撥永儲、廣儲二倉米振救。差主管官告院。越五日,詔依舊主管官告院兼知台州,一循大父之政,察民疾苦,撫摩凋瘵,修養濟院,建陳瓘祠,政教兼舉。
端平元年,以直秘閣知婺州。至郡,免催紹定六年分小戶綾羅錢三萬緡有奇。立淳良、頑慢二籍,勸懲人戶。措置廣惠倉及諸倉積穀。奏乞寬減內帑綾羅,申省免用舊例,預解諸色窠名錢,罷開化稅場。遷太府寺丞,尋遷度支郎中。詔以汝愚配享寧宗,從必愿請也。兼右司郎中,引見,疏言:
陛下英明密運,斷出於獨,固欲一切轉移之。然而大權若在我,或者猶有下移之疑;衆正若已開,或者猶有旁徑之疑。策免二相,銷天變也,去者固難以復留,留者恐終於引去。虛鼎席以待故老,疑者或意其未必來,而况在數千里之外;責次補以任大政,疑者或意其不敢專,而况於不安其位。中書,政之本也,今果何時,尚可含糊意向以啟天下之疑乎?親擢臺諫,開言路也,用之未久者,何為輕於易去?去之未幾,何為使之復來?召於外服者,不知果能用之而必堅;除目周行者,不知果能聽之而無諱乎?
朝廷除授,軍國賞罰,本至公也,今有姓名未達於廟堂,而遷擢忽由於中出,斥逐三衙,竟不指名罪狀,而人始得以疑陛下矣。一除目之頒,一號令之出,雖未必由於閹宦,而人或疑於閹宦;雖未必由於私謁,而人或疑於私謁;雖未必由於戚畹宗邸,而人或疑於戚畹宗邸。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非陛下所私有也,陛下雖有去敝之心,而動涉可疑之迹,陛下亦何樂於此。
時論偉之。
三京兵敗,邊事甚亟,詔條上守禦計,必愿言十事:下哀痛之詔,合江淮之兵,捄江陵之急,節財用之宜,縻議和之使,撫無歸之民,處北來之衆,置鎮撫之使,擇帥閫之代,拔未用之將,皆切於邊要。政府議楮幣日輕,欲令諸州再用印及他為稱提之法,必愿力爭不可。嘉熙元年,貽書政府,論邊防事宜,授右司郎中。
火災,必愿應詔上封事,曰:「開邊稔禍之刑,牽制而未行;激變棄城之戮,姑息而未舉。京、襄淪沒,祖宗之基業莫能保;淮、蜀蹂躪,赤子之冤魂無所依。履畝之令下而加以抑配,稱提之法嚴而重以告訐。民無蓋藏,每有轉壑之憂;士不宿飽,常有思亂之志。」又曰:「臺諫、給舍骨鯁之論莫容;左右便嬖浸潤之言易入。春夏常享,闊略於原廟之尊;節鉞隆恩,殷勤於邸第之貴。」又曰:「必也正故相專國之罪,嚴貪夫徇國之誅,思室鬼高明之瞰。先編氓,後親貴,去木妖競治之釁;尚堅固,革奢華,戒宴殿無度之讌酣,節內庭不急之營繕。」又論濟王及國本事。
遷左司郎中,又遷司農少卿兼左司。轉對,言:「正氣日消月沮,馴至今日,非惟搢紳不肯論事,下至草茅之士,皆結舌矣。端平初年,沉痾方去,新病未作,陛下猶勤於咨訪,如恐不及。今疾攻心腹,决裂將潰,乃不求瞑眩之劑以起其殆,甚可惑也。」又曰:「毋使人臣以指斥懷疑,毋致陛下以厭言得謗。」時直士相繼去,故必愿及之。兼敕令所刪修官,拜司農卿,兼職如故。翼日,改宗正少卿,仍兼刪修敕令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尋兼左司,遷太府卿,仍兼編修、檢討,遷宗正少卿。詔依舊太府卿,仍兼職,且兼中書門下檢正諸房公事。轉對,言:「中才庸主,惟其無所知覺,故言不可入,而敗亡隨之。陛下作敬天之圖,朝夕對越,謂宜天意可回,而熒惑失度,鬱攸煽災,迫近禁門,幾燬左藏。煙埃方息,白晝隕星,貫日之虹,脅陽之雹,疊見層出。陛下觀時察變,何由致此?今日之事,動無良策,惟在側身修行,祈天永命而已。」遷起居舍人,兼職仍舊。
大水,上封事曰:「海潮毀隘,侵迫禁城,災異之來,理不虛發,必上畏天戒,下修人事,易沴召和,轉移於陛下方寸間耳。」又曰:「周官國有大事,則舉大詢之理。今日之事迫矣,謂宜合衆謀,屈羣策,上而搢紳,下而芻蕘,各陳所見,擇其可用之策,以授任事之臣,庶幾千慮一得,以成天下人不因之意。」暫兼權右郎官。言:「財非天雨鬼輸,豈可輕施妄用。長此不已,必至顛覆,異時或得罪。今之大夫不能為國生財,程异、皇甫鎛之徒乘間捷出,推敲剋剝,以術相勝,鑿空取辦,以計巧取,事掊斂,獻羨餘,間架緡錢之令下,而唐祚愈促矣。願陛下精思熟慮,約己愛民,必如勾踐之臥薪嘗膽,必如衞文公之帛衣布冠,可也。」權吏部右侍郎,乞免兼檢正,從之。兼國史修撰。
時邊事急,必愿應詔言:「宜敕彭大雅自重慶領王青之兵東下以復夔,責李安民及歸、峽二守以自效,調一將督中流之師,以伐其順流之謀,調一將自間道出鼎、澧之後,以折其擣虛之鋒,調一將助芮興之勢,以備江陵之急。又宜下湖南遣飛軍及團結民兵之類守沅江、益陽江,以防衝突長沙,盡收江上民船,毋資敵用。」區畫皆中事機。暫兼權侍左侍郎。李宗勉每稱其平允。暫兼權戶部侍郎,兼同詳定敕令。請立國本,請親禱雨。遷戶部侍郎,暫兼給事中。
先是,錢相嘗繳陳洵益贈節使不行,必愿復繳奏曰:「李韶向為殿中侍御史,疏論洵益,乞予外祠,以絕窺伺,陛下不行其言,復奪其職,韶不能自安,徑求外補。今召之不至,正以此故。若超贈洵益,又繳駁不行,韶愈無來期矣。陛下忍於去一賢從官,而不忍於沮一已死之內侍,則何以興起治功,振揚國勢?欲望寢洵益節鉞,趣韶供職。」於是必愿三以疾乞祠,不許。
權戶部尚書,疏言:「端平元年,洛師輕出。明年,德安失,襄陽失。又明年,固始失,定遠失,六安失,郢、復、荊門失,蜀道蹂,成都破。又明年,夔、峽徙,浮光降。又明年,滁陽殲。越二年,壽春棄。明年,真陽擾,安豐危,成都遺燼,靡有孑遺。」又曰:「去冬安豐危而復安,特天幸爾。君臣動色,太平自賀。雷作於雪宴之先期,蜀警於大宴之朌命,戒心一弛,赫鑒已隨之矣。」又乞「諭太府丞,覈戶部收支數目,庶見多寡盈虛之實,有餘則儲之以待朝廷之取撥,闕則助之以示宮府之一體」。二疏迕丞相史嵩之,乞免官、乞祠,皆不許。以司諫鄭起潛論列,以寶謨閣直學士奉祠;辭職名,不許。淳祐五年,以華文閣直學士知福州、福建安撫使,三辭,不許。閩人聞必愿至,欣然歎羨。
必愿平易以近民,忠信以厚俗,側怛以勤政,行鄉飲酒,旌退士,奬高年,裁僧寺實封之數。尤留意武事,甫入境,即以軍禮見戎帥,申明左翼軍節制事宜,措置海道修水,教士卒知勸。居官四年,累乞歸,及命召,又三辭,皆不許。卒,遺表上,贈銀青光祿大夫。
必愿才周器博,心平量廣,而又蚤聞家庭忠孝之訓、師友正大之言,故所立卓然可稱云。
論曰:宋之公族,往往亦由科第顯用,各能以術業自見,汝談、汝讜、希錧是已。彥吶帥邊而墮功,亦由廟算之短。善湘父子克平大盜。與懽以長者稱。必愿世濟其美,可謂信厚之公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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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四‧列傳第一百七十三  史彌遠 鄭清之 史嵩之 董槐 葉夢鼎 馬廷鸞
  史彌遠字同叔,浩之子也。淳熙六年,補承事郎。八年,轉宣義郎,銓試第一,調建康府糧料院,改沿海制置司幹辦公事。十四年,舉進士。
紹熙元年,授大理司直。二年,遷太社令。三年,遷太常寺主簿,以親老請祠,主管冲佑觀。丁父憂。慶元二年,復為大理司直,尋改諸王宮大小學教授。輪對,乞旌廉潔之士,推舉薦之賞;濬溝洫,固隄防,實倉廩,均賦役,課農桑,禁末作,為水旱之備;葺城郭,修器械,選將帥,練士卒,儲粟穀,明烽燧,為邊鄙之防。丞相京鏜屏左右曰:「君他日功名事業過鏜遠甚,願以子孫為託。」四年,授樞密院編修官,遷太常丞,尋兼工部郎官,改刑部。六年,改宗正丞。匄外,知池州。嘉泰四年,提舉浙西常平。開禧元年,授司封郎官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秘書少監,遷起居郎。二年,兼資善堂直講。
韓侂冑建開邊之議,以堅寵固位,已而邊兵大衄,詔在位者言事,彌遠上疏曰:「今之議者,以為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此為將之事,施於一勝一負之間,則可以爭雄而捷出。若夫事關國體、宗廟社稷,所係甚重,詎可舉數千萬人之命輕於一擲乎?京師根本之地,今出戍既多,留衞者寡,萬一盜賊竊發,誰其禦之?若夫沿江屯駐之兵,各當一面,皆所以拱護行都,尤當整備,繼今勿輕調發,則內外表裏俱有足恃,而無可伺之隙矣。所遣撫諭之臣,止令按歷邊陲,招集逋寇,戒飭將士,固守封圻。毋惑浮言以撓吾之規,毋貪小利以滋敵之釁,使民力愈寬,國勢愈壯,遲之歲月,以俟大舉,實宗社無疆之福。」
奏方具,客曰:「侂冑必以奏議占人情,太夫人年高,能無貽親憂乎?」彌遠曰:「時事如此,言入而益於國,利於人,吾得罪甘心焉。」封鄞縣男兼權刑部侍郎。三年,改禮部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仍兼刑部。
兵端既開,敗衄相屬,累使求和,金人不聽。都城震搖,宮闈疑懼,常若禍在朝暮,然皆畏侂冑莫敢言。彌遠力陳危迫之勢,皇子詢聞之,亟具奏,乃罷侂冑并陳自強右丞相。既而臺諫、給舍交章論駁,侂冑乃就誅。召彌遠對延和殿,帝欲命為簽書樞密院事,力辭,乃遷禮部尚書兼國史實錄院修撰。
詢立為太子,兼詹事,遣使詣金求和,金人以大散隔牙二關、濠州來歸,疏奏:「今兩淮、襄、漢沿邊之地,瘡痍未瘳,軍實未充。當勉厲將帥,盡吾委寄之誠;簡閱士卒,覈其尺籍之闕。繕城堡,葺器械,儲糗糧。當聘使既通之後,常如干戈未定之日,推擇帥守以壯藩屏之勢,奬拔智勇以備緩急之求。」拜同知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進封伯。
嘉定元年,遷知樞密院事,進奉化郡侯兼參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兼太子少傅,進開國公。丁母憂,歸治葬,太子請賜第行在,令就第持服,以便咨訪。二年,以使者趣行急,乃就道,起復右丞相兼樞密使兼太子少師。四年,落起復。雪趙汝愚之冤,乞褒贈賜謚,釐正誣史,一時偽學黨人朱熹、彭龜年、楊萬里、呂祖儉雖已歿,或褒贈易名,或錄用其後,召還正人故老于外。十四年,賜家廟祭器。
寧宗崩,擁立理宗,於是拜太師,依前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魏國公,六辭不拜,因乞解機政,歸田里,亟出關,帝從之。寶慶二年,拜少師,賜玉帶。勸上傾心順承以事太后,力學修德以答皇天眷祐,以副四海歸戴。紹定元年,上太后尊號,拜太傅,八辭不拜。夏,得疾,累疏匄歸,不許。都城災,五疏乞罷斥,乃降封奉化郡公。五年春,復爵。六年,將拜太師,三具奏辭,乞免出命,不許。乃拜太師,依前右丞相兼樞密使、魯國公,又三具奏辭。紹定五年,上疏乞謝事,拜太傅。未幾,拜太師、左丞相兼樞密使。上疏乞解機政,依前太師特授保寧、昭信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進封會稽郡王。卒,遺表聞,帝震悼,輟朝三日,特贈中書令,追封衞王,謚忠獻。戶部支賻贈銀絹以千計,內帑特頒五千匹兩,遣使祭奠。及其喪還,遣禮官致路祭于都門外,賜纛、佩玉、黝纁。
初,誅李全,復淮安,克盱眙,第功行賞,諸將皆望不次拔擢。或言於彌遠,彌遠曰:「御將之道,譬如養鷹,飢則依人,飽則颺去。曹彬下江南,太祖未肯以使相與之。况今邊戍未撤,警報時聞,若諸將一一遂其所求,志得意滿,猝有緩急,孰肯效死?」趙善湘以從官開閫,指授之功居多,日夜望執政。彌遠曰:「天族於國有嫌,高宗有詔止許任從官,不許為執政。紹熙末,慶元初,因汝愚、彥逾有定策功,是以權宜行之。某與善湘姻家,則又豈敢。」彌遠親密友周鑄、兄彌茂、甥夏周篆皆寄以腹心,人皆謂三人者必顯貴,然鑄老於布衣,彌茂以執政恩入流,周篆以捧香恩補官,俱止訓武郎而已。
初,彌遠既誅韓侂冑,相寧宗十有七年。迨寧宗崩,廢濟王,非寧宗意。立理宗,又獨相九年,擅權用事,專任憸壬。理宗德其立己之功,不思社稷大計,雖臺諫言其姦惡,弗恤也。彌遠死,寵渥猶優其子孫,厥後為製碑銘,以「公忠翊運,定策元勳」題其首。濟王不得其死,識者羣起而論之,而彌遠反用李知孝、梁成大等以為鷹犬,於是一時之君子貶竄斥逐,不遺餘力云。
鄭清之字德源,慶元之鄞人。初名燮,字文叔。少從樓昉學,能文,樓鑰亟加稱賞。嘉泰二年,入太學。十年,登進士第,調峽州教授。帥趙方嚴重,靳許可,清之往白事,為置酒,命其子范、葵出拜,方掖清之無答拜,且曰:「他日願以二子相累。」湖北茶商羣聚暴橫,清之白總領何炳曰:「此輩精悍,宜籍為兵,緩急可用。」炳亟下召募之令,趨者雲集,號曰「茶商軍」,後多賴其用。調湖、廣總所準備差遣、國子監書庫官。十六年,遷國子學錄。丞相史彌遠與清之謀廢濟國公,事見皇子竑傳。俄以清之兼魏惠憲王府教授,遷宗學諭,遷太學博士,皆仍兼教授。寧宗崩,丞相入定策,詔旨皆清之所定。
理宗即帝位,授諸王宮大小學教授,遷宗學博士、宗正寺丞兼權工部郎、兼崇政殿說書。帝問外人因閤子庫進絲履有謗議,清之言:「禁中服用頗事新潔者。」帝曰:「故事,月進鞵數兩,朕非敝不易,何由致謗?」清之奏:「孝宗繼高宗,故儉德易章,陛下繼寧考,故儉德難著。寧考自奉如寒士,衣領重澣,革舄屢補,今欲儉德著聞,須過於寧考方可。」帝嘉納。
寶慶元年,改兼兵部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遷起居郎,仍兼史官、說書、樞密院編修官。二年,權工部侍郎,暫權給事中,進給事中,升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紹定元年,遷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讀,升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三年,授參知政事兼簽書樞密院事。四年,兼同知樞密院事。六年,彌遠卒,命清之為右丞相兼樞密使。
端平元年,上既親總庶政,赫然獨斷,而清之亦慨然以天下為己任,召還真德秀、魏了翁、崔與之、李 21334.gif 、徐僑、趙汝談、尤焴、游似、洪咨夔、王遂、李宗勉、杜範、徐清叟、袁甫、李韶,時號「小元祐」。大者相繼為宰輔,惟與之終始辭不至,遺逸如劉宰、趙蕃皆見旌異。是時金雖亡而入洛之師大潰。二年,上疏乞罷,不可,拜特進、左丞相兼樞密使。三年八月,霖雨大風,四疏匄去。九月,禋祀雷變,請益力。乃授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四疏控辭,依舊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及聞邊警,密疏:「恐陛下憂悔太過,以汩清明之躬,累剛大之志。」嘉熙三年,封申國公。四年,遣中使賜御書「輔德明謨之閣」,賜楮十萬緡為築室,乃日與賓客門生相羊山水間。
淳祐四年,依前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屢辭不允,拜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封衞國公。趣入見,有旨賜第。五年正月,上壽畢,亦疏匄歸,不允。拜少傅,依前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封越國公。居無何,喪其子士昌,决意東還,又不許。拜少師、奉國軍節度使,依前醴泉觀使兼侍讀、越國公,賜玉帶,更賜第于西湖之漁莊。進讀仁皇訓典,謂:「仁祖之仁厚,發為英明,故能修明紀綱,而無寬弛不振之患;孝宗之英明,本於仁厚,故能涵養士氣,而無矯勵峭刻之習。蓋仁厚、英明二者相須,此仁祖、孝宗所以為盛也。」帝褒諭之。
六年,拜太保,力辭。故事,許回授子孫,清之請追封高祖洽,帝從之,蓋異恩也。七年,拜太傅、右丞相兼樞密使、越國公。中使及門,清之方放浪湖山,寓僧剎,竟夕不歸。詰旦內引,叩頭辭免,帝勉諭有外間所不及知者。甫退,則中使接踵而至。或請更化改元,清之曰:「改元,天子之始事,更化,朝廷之大端,漢事已非古,然不因易相而為之。」
帝以邊事為憂,詔趙葵以樞使視師,陳韡以知樞密院事帥湖、廣,二人方辭遜,會清之再相,力主之,科降辟置無所留難,葵、韡遂往。於是戰于泗水、渦口、木庫,皆以捷聞。九年,拜太師、左丞相兼樞密使,辭太師不拜,依前太傅。每謂天下之財困於養兵,兵費困於生券,思所以變通之,遇調戍防邊,命樞屬量遠近以便其道塗,時緩急以次其遣發。又議移歲調兵屯以戍淮面,併軍分頭目以節廩稍,先移鎮江策勝一軍屯泗水,公私便之。
諸路虧鹽,執其事者破家以償,清之覈其犯科者追理,罣誤者悉蠲之,全活甚衆。沿江算舟之賦素重,清之次第停罷,如池之鴈汊有大法場之目,其錢分隸諸司,清之奏罷其並緣漁取者,蓋數倍公家之入,合分隸者從朝廷償之。報下,清之方與客飲,舉杯曰:「今日飲此酒殊快!」四上謝事之章。
十年,進十龜元吉箴,一持敬,二典學,三崇儉,四力行,五能定,六明善,七謹微,八察言,九惜時,十務實。疏奏:「敬天之怒易,敬天之休難,天怒可憂而以為易,天休可喜而以為難,何哉?蓋憂則懼心生,懼則怒可轉而為休;喜則玩心生,玩則休或轉而為怒。」帝大喜,命史官書之,賜詔奬諭。十一年,十疏乞罷政,皆不許。拜太師,力辭。有事于明堂,有旨閤門給扶掖二人,再賜玉帶,令服以朝。十一月丁酉,退朝感寒疾,危甚,猶以未得雪為憂。俄大雪,起曰:「百官賀雪,上必甚喜。」命掬雪床前觀之。累奏乞罷政,不允,奏不已,拜太傅、保寧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進封齊國公致仕。卒,遺表聞,帝震悼,輟朝三日,特贈尚書令,追封魏郡王,賜謚忠定。
清之不好立異,湯巾嘗論事侵清之,及清之再相,巾求去,清之曰:「己欲作君子,使誰為小人。」力挽留之。徐清叟嘗論列清之,乃引之共政。趙葵視師年餘,乞罷,上未有以處之,清之曰:「非使作相不足以酬勞,陛下豈以臣故耶?臣必不因葵來遽引退,臣願為左,使葵居右。」上訖從之,然葵竟不果來。
清之代言奏對,多不存稿,有安晚集六十卷。清之自與彌遠議廢濟王竑,立理宗,駸駸至宰輔,然端平之間召用正人,清之之力也。至再相,則年齒衰暮,政歸妻子,而閒廢之人或因緣以賄進,為世所少云。
史嵩之字子由,慶元府鄞人。嘉定十三年進士,調光化軍司戶參軍。十六年,差充京西、湖北路制置司準備差遣。十七年,升幹辦公事。寶慶三年,主管機宜文字,通判襄陽府。紹定元年,以經理屯田,襄陽積穀六十八萬,加其官,權知棗陽軍。二年,遷軍器監丞兼權知棗陽軍,尋兼制置司參議官。三年,棗陽屯田成,轉兩官。以明堂恩,封鄞縣男,賜食邑。以直秘閣、京西轉運判官兼提舉常平兼安撫制置司參議官。四年,遷大理少卿兼京西、湖北制置副使。五年,加大理卿兼權刑部侍郎,升制置使兼知襄陽府,賜便宜指揮。六年,遷刑部侍郎,仍舊職。
端平元年,破蔡滅金,獻俘上露布,降詔奬諭,進封子,加食邑。移書廟堂,乞經理三邊,不合,匄祠歸侍,手詔勉留之。會出師,與淮閫協謀掎角,嵩之力陳非計,疏為六條上之。詔令嵩之籌畫糧餉,嵩之奏言:
臣熟慮根本,周思利害,甘受遲鈍之譏,思出萬全之計。荊襄連年水潦螟蝗之災,饑饉流亡之患,極力振救,尚不聊生,征調既繁,夫豈堪命?其勢必至於主戶棄業以逃亡,役夫中道而竄逸,無歸之民,聚而為盜,饑饉之卒,未戰先潰。當此之際,正恐重貽宵旰之慮矣。兵民,陛下之兵民也,片紙調發,東西惟命。然事關根本,願計其成,必計其敗,既慮其始,必慮其終,謹而審之,與二三大臣深計而熟圖之。
若夫和好之與進取,決不兩立。臣受任守邊,適當事會交至之衝,議論紛紜之際。雷同和附,以致誤國,其罪當誅;確守不移之愚,上迕丁寧之旨,罪亦當誅。迕旨則止於一身,誤國則及天下。
丞相鄭清之亦以書言勿為異同,嵩之力求去。
朝陵之使未還,而諸軍數道並進,復上疏乞黜罷,權兵部尚書,不拜。乞祠,進寶章閣直學士,提舉太平宮,歸養田里。尋以華文閣直學士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使。帝自師潰,始悔不用嵩之言,召見,力辭,權刑部尚書。引見,疏言結人心、作士氣、覈實理財等事。且言:「今日之事,當先自治,不可專恃和議。」乞祠,以前職知平江府,以母病乞侍醫藥,不俟報可而歸。進寶章閣學士、淮西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既內引,賜便宜指揮,兼湖、廣總領兼淮西安撫使。嘉熙元年,進華文閣學士、京西荊湖安撫制置使,依舊沿江制置副使兼節制光、黃、蘄、舒。乞免兼總領,從之。
廬州圍解,詔奬諭之。以明堂恩,進封伯,加食邑。條奏江、淮各三事,又陳十難,又言江陵非孟珙不可守,乞勉諭之。漢陽受攻,嵩之帥師發江陵,奏誅張可大,竄盧普、李士達,以其棄城也。二年,黃州圍解,降詔奬諭,拜端明殿學士,職任依舊,恩數視執政,進封奉化郡侯,加食邑。詔入覲,拜參知政事,督視京西、荊湖南北、江西路軍馬,鄂州置司,兼督視淮南西路軍馬兼督視光、蘄、黃、夔、施州軍馬,加食邑。城黃州。十一月,復光州。十二月,復滁州。三年,授宣奉大夫、右丞相兼樞密、都督兩淮四川京西湖北軍馬,進封公,加食邑,兼督江西、湖南軍馬,改都督江、淮、京、湖、四川軍馬。薦士三十有二人,其後董槐、吳潛皆號賢相。
復信陽,以督府米拯淮民之饑。六月,復襄陽,嵩之言:「襄陽雖復,未易守。」自是邊境多以捷聞,降詔奬諭。四年,乞祠,趣召奏事,轉三官,依前右丞相兼樞密使,眷顧特隆,賜賚無虛日。久旱,乞解機政。地震,屢疏乞罷免,皆不許。淳祐元年,進玉斧箴。安南入貢,不用正朔,嵩之議用范仲淹卻西夏書例,以不敢聞于朝還之。二年,進高、孝、光、寧帝紀,孝宗經武要略,寧宗實錄、日曆,會要、玉牒,進金紫光祿大夫,加食邑。是冬,封永國公,加食邑。四年,遭父喪,起復右丞相兼樞密使。累賜手詔,遣中使趣行。於是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武學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學生劉時舉、王元野、黃道等九十四人,宗學生與寰等三十四人,建昌軍學教授盧鉞,皆上書論嵩之不當起復,不報。將作監徐元杰奏對及劉鎮上封事,帝意頗悟。
初,嵩之從子璟卿嘗以書諫曰:
伯父秉天下之大政,必辦天下之大事;膺天下之大任,必能成天下之大功。比所行寖不克終,用人之法,不待舉削而改官者有之,譴責未幾而旋蒙敘理者有之,丁難未幾而遽被起復者有之。借曰有非常之才,有不次之除,醲恩異賞,所以收拾人才,而不知斯人者果能運籌帷幄、獻六奇之策而得之乎?抑亦獻賂幕賓而得之乎?果能馳身鞍馬,效一戰之勇而得之乎?抑亦效顰奴僕而得之乎?徒聞包苴公行,政出多門,便嬖私昵,狼狽萬狀,祖宗格法,壞於今日也。
自開督府,東南民力,困於供需,州縣倉卒,匱於應辦。輦金帛,輓芻粟,絡繹道路,曰一則督府,二則督府,不知所幹者何事,所成者何功!近聞蜀川不守,議者多歸退師於鄂之失。何者?分戍列屯,備邊禦戎,首尾相援,如常山之蛇。維揚則有趙葵,廬江則有杜伯虎,金陵則有別之傑。為督府者,宜據鄂渚形勢之地,西可以援蜀,東可以援淮,北可以鎮荊湖。不此之圖,盡損藩籬,深入堂奧,伯父謀身自固之計則安,其如天下蒼生何!
是以饑民叛將,乘虛擣危,侵軼於沅、湘,搖蕩於鼎、澧。為江陵之勢苟孤,則武昌之勢未易守;荊湖之路稍警,則江、浙之諸郡焉得高枕而臥?况殺降失信,則前日徹疆之計不可復用矣;內地失護,則前日清野之策不可復施矣。此隙一開,東南生靈特几上之肉耳。則宋室南渡之疆土,惡能保其金甌之無闕也。盍早為之圖,上以寬九重宵旰之憂,下以慰雙親朝夕之望。不然,師老財殫,績用不成,主憂臣辱,公論不容。萬一不畏強禦之士,繩以春秋之法,聲其討罪不效之咎,當此之時,雖優游菽水之養,其可得乎?異日國史載之,不得齒於趙普開國勳臣之列,而乃廁於蔡京誤國亂臣之後,遺臭萬年,果何面目見我祖於地下乎?人謂禍起蕭牆,危如朝露,此愚所痛心疾首為伯父苦口極言。
為今之計,莫若盡去在幕之羣小,悉召在野之君子,相與改弦易轍,戮力王事,庶幾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矣。如其視失而不知救,視非而不知革,薰蕕同器,駑驥同櫪,天下大勢,駸駸日趨於危亡之域矣。伯父與璟卿,親猶父子也,伯父無以少年而忽之,則吾族幸甚!天下生靈幸甚!我祖宗社稷幸甚!
居無何,璟卿暴卒,相傳嵩之致毒云。嵩之為公論所不容,居閒十有三年。寶祐四年春,授觀文殿大學士,加食邑。八月癸巳卒,遺表上,帝輟朝,贈少師、安德軍節度使,進封魯國公,謚忠簡,以家諱改謚莊肅。德祐初,以右正言徐直方言奪謚。
董槐字庭植,濠州定遠人。少喜言兵,陰讀孫武、曹操之書,而曰:「使吾得用,將汛掃中土以還天子。」槐貌甚偉,廣顙而豐頤,又美髯,論事慷慨,自方諸葛亮、周瑜。父永,遇槐嚴,聞其自方,怒而嘻曰:「不力學,又自喜大言,此狂生耳,吾弗願也。」槐心愧,乃益自摧折,學於永嘉葉師雍。聞輔廣者,朱熹之門人,復往從廣,廣歎其善學。嘉定六年,登進士第,調靖安主簿。丁父憂去官。
十四年,起為廣德軍錄事參軍,民有誣富人李桷私鑄兵結豪傑以應李全者,郡捕繫之獄,槐察其枉,以白守,守曰:「為反者解說,族矣。」槐曰:「吏明知獄有枉,而擠諸死地以傅於法,顧法豈謂諸被告者無論枉不枉,皆可殺乎?」不聽。頃之,守以憂去,槐攝通判州事,歎曰:「桷誠枉,今不為出之,生無繇矣。」乃為翻其辭,明其不反,書上,卒脫桷獄。紹定二年,遷鎮江觀察推官。明年春,入為主管刑部架閣文字。秋,兼權禮、兵部架閣,遷籍田令,特差權通判鎮江府。至州,會全叛,涉淮臨大江,大府急發州兵。槐即日將兵濟江而西,全遁去,乃還。五年,丁母憂。端平三年,差通判蘄州,辭。
嘉熙元年,召赴都堂,遷宗正寺簿、出知常州。後三日,提點湖北刑獄。常德軍亂,夜縱火而譟,守尉闖不出。槐騎從數人於火所,且問亂故。亂者曰:「將軍馬彥直奪吾歲請,吾屬將責之償,不為亂也。」槐坐馬上,召彥直斬馬前,亂者還入伍中,明日,乃捕首亂者七人戮諸市,而賻彥直之家。差充歸、峽、岳察訪使。二年,兼權知常德府,尋兼軍器少監,依舊提點刑獄。
三年,以直寶謨閣知江州兼都督府參謀。秋,流民渡江而來歸者十餘萬,議者皆謂:「方軍興,郡國急儲粟,不暇食民也。」槐曰:「民,吾民也,發吾粟振之,胡不可?」至者如歸焉。當是時,宋與金為鄰國,而襄、漢、揚、楚之間,豪傑皆自相結以保其族,無賴者往往去為羣盜。浮光人翟全寓黃陂,有衆三千餘,稍出鹵掠。
槐令客說下全,徙之陽烏洲,使雜耕蘄春間,又享賜之,用為裨將。於是曹聰、劉清之屬皆來自歸。
四年,進直華文閣、知潭州、主管湖南安撫司公事。方三邊急於守禦,督府日夜徵發,民且困,槐為畫策應之,令民不傷而軍須亦不匱。淳祐二年,遷左司郎官,進直龍圖閣、沿江制置副使兼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撫司公事。視其賦則吏侵甚,下教曰:「吾涖州而吏猶為盜不自悔,吾且誅之!」吏乃震恐,願自新。槐因除民患害,凡利有宜,弛以利民,惟恐不盡弛。大計軍實,常若敵且至。裨將盧淵凶猾不受命,斬以徇師,軍中肅然。
三年,進秘閣修撰。四年,召入奏事,遷權戶部侍郎,賜紫,進集英殿修撰、沿江制置使、江東安撫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軍政弛弗治,乃為賞三等以教射,春秋教肄士卒坐作進退擊刺之技,歲餘盡為精兵。六年,召至闕,辭。出知靜江府兼廣西經略安撫使,又辭。權廣西運判兼提點刑獄。宰相移書槐曰:「國家方用兵,人臣不辭急難,公幸毋固辭。」槐即日就道,至邕州,上守禦七策。邕州之地西通諸蠻夷,南引交阯及符奴、月烏、流鱗之屬,數寇邊,槐與約無相侵,推赤心遇之,皆伏不動。又與交阯約五事:一無犯邊,二歸我侵地,三還鹵掠生口,四奉正朔,五通貿易。於是遣使來獻方物、大象,南方悉定。
七年,進寶章閣待制。八年,遷工部侍郎,職事依舊,兼轉運使。九年,召赴闕,封定遠縣男。遷兵部侍郎兼權給事中兼侍讀,升給事中,上疏請抑損戚里恩澤以慰天下士大夫。羣臣奏事少與法違,憚槐不敢上。兼侍讀,進寶章閣直學士、知福州福建安撫使,辭。進封子。是年冬,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進封侯。十二年,為同知樞密院事。寶祐元年,權參知政事。二年,進參知政事。四川制置使余晦以戰敗奪官,詔荊襄制置使李曾伯往視師,曾伯辭,槐曰:「事如此,尚可坐而睨乎?」上疏請行,頓重兵夔門以固荊、蜀輔車之勢,詔報曰:「腹心之臣,所與共理天下者也,宜在朝廷,不宜在四方。」復上疏曰:「天下之事,不進則退,人臣無敢為岐意者,苟以臣為可任,宜少聽臣自效,即臣不足與軍旅之事,願上官爵。」不許,進封濠梁郡公。
帝日鄉用槐,槐言事無所隱,意在於格君心之非而不為容悅。帝問糴民粟積邊,則對曰:「吳民困甚,有司急糴不復省。夫民惟邦本,願先垂意根本。」帝問修太乙祠,則對曰:「土工洊起,民罷於徵發,非所以事天也。」帝問邊事,對曰:「外有敵國,則其計先自強。自強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又言:「敵國在前,宜拔材能用之。士大夫有過失,為執法吏所刺劾,終身擯弗用,深為朝廷惜此。苟非姦衺,皆願為昭洗,勿廢其他善。又遷謫之臣,久墮遐方,稍稍內徙,今得生還,顧弗用可矣。」槐每奏,帝輒稱善。
三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槐自以為人主所振拔,苟可以利安國家無不為,然務先大體,任人先取故舊之在疏遠者,在官者率滿歲而遷。嗜進者始不說矣。槐又言於帝曰:「臣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胡為害政者三?」對曰:「戚里不奉法,一矣;執法大吏久於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檢士,三矣。將率不檢下故士卒橫,士卒橫則變生於無時;執法威福擅故賢不肖混淆,賢不肖混淆則姦衺肆,賢人伏而不出;親戚不奉法故法令輕,法令輕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廢,願自上除之。」於是嫉之者滋甚。
帝年浸高,操柄獨斷,羣臣無當意者,漸喜狎佞人。丁大全善為佞,帝躐貴之,竊弄威權而帝弗覺悟。大全已為侍御史,遣客私自結於槐,槐曰:「吾聞人臣無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結約,幸為謝丁君。」大全度槐弗善己,銜甚,乃日夜刻求槐短。槐入見,極言大全衺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嘗短卿,卿勿疑。」槐曰:「臣與大全何怨?顧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姦衺而噤不言,是負陛下也。且陛下謂大全忠而臣以為姦,不可與俱事陛下矣。」既罷出,即上書乞骸骨,不報。四年,策免丞相,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時大全亦論劾槐,書未下,自發省兵迫遣之。於是太學諸生陳宜中等上書爭之,語見大全傳。
五年及景定元年,俱用祀明堂恩加食邑。二年,特授判福州、福建路安撫大使,固辭。進封吉國,又進封許國公。三年五月二十八日既夕,天大雨,烈風雷電,槐起衣冠而坐,麾婦人出,為諸生說兌、謙二卦,問夜如何?諸生以夜中對,遂薨。遺表上,贈太子少師,謚文清。帝使使致金六十斤、帛千匹以賻。
葉夢鼎字鎮之,台之寧海人。本陳待聘之子,七歲後於母族。少從直龍圖閣鄭霖、宗正少卿趙逢龍學,以太學上舍試入優等,兩優釋褐出身,授信州軍事推官,攝教事,講荒政。遷太學錄。
淳祐二年,雷變,上封事,言召人才,戒媟近。明年,輪對,言君子、直言、軍制、楮幣、任官、分閫六事。同番昜湯巾召試館職,授秘書省正字。四年,升校書郎兼莊文府教授。五年,遷秘書郎,轉對,言定國本,求哲輔,專閫帥,奬用介直。雷變上言,援唐康澄「五可畏」之說,遷著作佐郎。六年,拜軍器少監兼兵部郎官,轉對,言國計、邊事、國體三事。又言:「外有窺邊之大敵,內有伺隙之巨姦;奇衺蠱媚於宮闈,熏腐依憑於城社;強藩悍將,牙蘖易搖,草竊姦宄,肘腋階變。」
權知袁州,轉運司和糴米三萬斛,夢鼎言:「袁山多而田少,朝廷免和糴已百年,自今開之,百姓子孫受無窮之害,則無窮之怨從之。」民湯頎獻田學官,妻子離散,夢鼎遂還之。毀萬載旗25B89村淫祠,塞其妖井。召赴行在。丁本生母憂。十一年,免喪,拜司封員外郎。輪對,言:「陛下惑於左右之讒說,例視言者為好名,中傷既深,膠固莫解。近歲以來,言稍犯人主之所難者,不顯罷則陰黜,不久外則設間,去者屢召而不還,來者一鳴而輒斥。」兼玉牒檢討官,以直秘閣、江西提舉常平兼知吉州。節制悍將,置社倉、義倉,平反李義山受贓之冤,以國子司業召。
寶祐元年陛對,言國論主平江西義倉,不可待申省而後發。考試集英殿,授崇政殿說書,進講尚書。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國子祭酒。二年,兼權禮部侍郎,諫幸西太乙宮。三年,權禮部侍郎,仍兼祭酒,升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尋兼侍講。丁母憂。五年,以集英殿修撰差知贛州。丁大全柄國,欲挽夢鼎登朝,卒辭謝之。六年,改知建寧府,又改知隆興府。開慶元年,復知建寧府,作橋梁,置驛舍,建大安關,决疑獄。
景定元年,召為太子詹事,上疏以「法天」為言。遷吏部侍郎,賜寧海縣食邑。二年,權兵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三年,遷兵部尚書兼修國史兼實錄修撰。遷吏部尚書,五辭免,請祠,不允。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屢辭不許。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兼太子賓客,進封寧海伯。四年,簽書樞密院事,進封臨海郡侯,以明堂恩進封臨海郡公。丞相賈似道欲造關子,罷十七、十八兩界會子,夢鼎以為厲民,乃止罷十七界。公田法行,夢鼎又以為厲民,故行之浙右而止。五年,三辭,不許,進同知樞密院事、權參知政事。以彗星出,夢鼎言政上下恐懼交修之日,乞解機政,又不許。奏免浙西經界。
理宗崩,議太子即位,太后垂簾聽政,夢鼎曰:「母后垂簾,豈是美事!」進參知政事,加食邑。夢鼎力辭,似道懇留之,不可。帝勉諭再三,詔閤門封還奏疏。似道奏:「參政去則江萬里、王爚必不來。」理宗復土,攝少傅,竣事,引疾歸里,累詔,力辭,授資政殿學士、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肅清海寇,罪止首惡,羨餘之費,悉卻不受。建濟民倉以備饑歲,造驛舍以待賓旅。
咸淳三年,再召為參知政事,加食邑,六辭,不許。詔著作佐郎盧鉞與台州守項公采趣行,拜特進、右丞相兼樞密使,累辭,不許,乃與似道分任。利州轉運使王价嘗以言去官,非其罪也,四川制置司已辟參議,及死,其子愬求遺澤。至是,夢鼎明其無罪,似道以為恩不己出,罷省部吏數人,榜其姓名于朝。夢鼎怒曰:「我斷不為陳自強。」即求去。似道之母讓似道曰:「葉丞相安於家食,未嘗希進,汝強與以相印,今乃牽制至此,若不從吾言,吾不食矣。」似道曰:「為官不得不如此。」會太學諸生亦上書言似道專權固位,乃悔悟,屬府尹洪燾求解,而夢鼎屢上章乞閒。冬雷,引咎求去愈力。
四年,策楊妃,宰相無拜禮,吏贊拜,夢鼎以笏揮之,趨出。明日,乞還田里,詔勉留之。詔免諸州守臣上殿奏事,夢鼎言:「祖宗謹重牧守之寄,將赴官,必令奏事,蓋欲察其人品,及面諭以廉律己,愛育百姓。其至郡延見吏民,具宣上意,庶幾求無負臨遣之意。今不遠數千里而來,咫尺天顏而不得見,甚非立法之本意。」又乞容受直言。進少保。五年,引杜衍致仕單車宵遁故事累辭,乃授觀文殿學士、判福州、福建安撫大使,進封信國公,不拜;充醴泉觀使,又不拜。七年,再充醴泉使。
九年,授少傅、右丞相兼樞密使,引疾力辭,宰、掾、郎、曹沓至趣行,扶病至嵊縣,請辭不獲,乞還山林。疏奏:「願上厲精寡欲,規當國者收人心,固邦本,勵將帥,飭州縣,重振恤。」扁舟徑歸。使者以禍福告,夢鼎語之曰:「廉恥事大,死生事小,萬無可回之理。」似道大怒,臺臣奏從歸田之請,詔仍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不請祠祿。
瀛國公初即位,咨訪故老,夢鼎上封事,曰:敦教道,訓廉德,厲臣節,拯民瘼,重士選,勸吏廉,懲吏姦,補軍籍。授判慶元府、沿海制置大使,力辭,依前醴泉觀使兼侍讀,不拜。二年,益王即位于閩,召為少師、太乙宮使。航海遂行,道梗不能進,南向慟哭失聲而還。後二年卒。子應及,太府寺丞、知建德府軍器少監、駐戍軍馬;應有,朝請郎、太社令。
馬廷鸞字翔仲,饒州樂平人。本灼之子,繼灼兄光後。甘貧力學,既冠,里人聘為童子師,遇有酒食饌,則念母藜藿不給,為之食不下咽。登淳祐七年進士第,調池州教授,需次六年。
寶祐元年,召赴都堂審察,辭。至池以禮帥諸生。二年,調主管戶部架閣。三年,遷太學錄,召試館職。時外戚謝堂厲文翁、內侍盧允升董宋臣用事,廷鸞試策言彊君德,重相權,收直臣,防近習。大與時迕,遷秘書省正字。四年,尤焴提舉史事,辟為史館校勘。
初,丁大全令浮梁,雅慕廷鸞,彌欲鈎致之,廷鸞不為動。試策稍及大全,及廷鸞當輪對,大全私謂王持垕往瞷焉。廷鸞素厚持垕,且同館,不虞其諜也,密露大意。持垕紿曰:「君猶未改秩,姑託疾為後圖乎?」廷鸞曰:「此微臣千一之遭,其何敢不力。」持垕以告大全,及候對殿門,格不得見。翼日,以監察御史朱熠劾罷。宋臣遣八廂貌士索奏稿,稿雖焚,聞者浸廣,忌者愈深,而廷鸞之名重天下。開慶元年,吳潛入相,召為校書郎。
景定元年,兼沂靖惠王府教授。時大全黨多斥,宋臣尚居中,言路無肯言者,諸學官抗疏,疏上即行。會日食,與秘書省同守局,因相與草疏。潛以書告廷鸞曰:「諸公言事紛紛,皆疑潛所嗾,聞館中又將論列,校書宜無與,以重吾過。」廷鸞對曰:「公論也,不敢避私嫌。」越數日,宋臣竟坐謫,徙安吉州。兼權樞密院編修官。時賈似道自江上還,位望赫奕,廷鸞未嘗親之。輪對,言:「國於東南者,楚、越霸而有餘,東晉王而不足。乞遏惡揚善以順天,舉直錯枉以服民。」遷樞密院編修官兼權倉部郎官。
二年,進著作佐郎兼右司,遷將作少監。三年,一再乞外補,不許。廷鸞論貢舉三事:嚴鄉里之舉,重臺省之覆試,訪山林之遺逸。又言荒政,宜蠲除被災州縣租賦之不可得者。擢軍器監兼左司,兼太子右諭德,升左諭德,行國子司業,乞免兼左司。輪對,言:「集和平之福者自陛下之身始,養和平之德者自陛下之心始。」兼翰林權直,擢秘書少監,升權直學士院。四年,擢起居舍人兼太子右庶子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入奏言:「太史必當謹書災異。願陛下翕受敷施,以壯人才之精神;虛心容納,以植人言之骨幹。念邦本而以公滅私,嚴邊備而思患豫防。」時再召用宋臣,廷鸞引何郯之說進,極言宋臣不可用,帝從之。薦士二十人,進中書舍人。程奎污穢詭秘,不當補將仕郎;王之淵為大全黨,不當通判江州;朱熠不當知慶元府及為制置使;林奭、趙必 a2006.gif 、張稱孫不當與郡:皆繳還詞頭。兼國史實錄院。五年,彗出,上疏極言天人之際。遷禮部侍郎。理宗遺詔、度宗登極詔,皆廷鸞所草。兼侍讀,辭,不許。疏列孝宗之政以告。升直學士院。
咸淳元年,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丁母憂。三年,同知樞密院事兼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入奏言培命脈,植根本,崇寬大,行仁厚。又言:「恢大度以優容,虛聖心而延佇,推內恕以假借,忍難行而聽納,則情無不達,理無不盡,姦人破膽,直士吐氣,天下事尚可為也。」兼權參知政事。五年,進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進右丞相兼樞密使。八年,九疏乞罷政。九年,依舊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浙東安撫大使。上疏辭免,依舊職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度宗初年,詔詢故老,專以修攘大計叩之趙葵。葵極意指陳曰:「老臣出入兵間,備諳此事,願朝廷謹之重之。」似道作色曰:「此三京敗事者,詞臣失言。」廷鸞每見文法密,功賞稽遲,將校不出死力,於邊閫升辟,稍越拘攣。似道頗疑異己,黥堂吏以泄其憤。及辭相位,帝惻怛久之曰:「丞相勉為朕留。」廷鸞言:「臣死亡無日,恐不得再見君父。然國事方殷,疆圉孔棘。天下安危,人主不知;國家利害,羣臣不知;軍前勝負,列閫不知。陛下與元老大臣惟懷永圖,臣死且瞑目。」頓首涕泣而退。
瀛國公即位,召不至。自罷相歸,又十七年而薨。所著六經集傳、語孟會編、楚辭補記、洙泗裔編、讀莊筆記、張氏祝氏皇極觀物外篇諸書。
論曰:史彌遠廢親立疏,諱聞直言。鄭清之墮名於再相之日。彌遠之罪既著,故當時不樂嵩之之繼也,因喪起復,羣起攻之,然固將才也。董槐毋得而議之矣。葉夢鼎、馬廷鸞之所遭逢,其不幸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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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五‧列傳第一百七十四  傅伯成 葛洪 曾三復 黃疇若 袁韶 危稹 程公許 羅必元 王遂
  傅伯成字景初,吏部員外郎察之孫。少從朱熹學。登隆興元年進士第,調連江尉。試中教官科,授明州教授。以年少,嫌以師自居,日與諸生論質往復,後多成才。改知閩清縣。丁父艱,服除,知連江縣。東湖溉田餘二千頃,隄壞。即下流南港為石隄三百尺,民蒙其利。
慶元初,召為將作監,進太府寺丞。言呂祖儉不當以上書貶。又言於御史,朱熹大儒,不可以偽學目之。又言朋黨之敝,起於人主好惡之偏。坐是不合,出知漳州,以律己愛民為本。推熹遺意而遵行之,創惠民局,濟民病,以革禨鬼之俗。由郡南門至漳浦,為橋三十五,治道千二百丈。
兩為部使者,遷工部侍郎。時權臣方開邊,語尚祕。伯成言:「天下之勢,譬如乘舟,中興且八十年矣,外而望之,舟若堅緻,歲月既久,罅漏寖多,苟安旦夕,猶懼覆敗,乃欲徼倖圖古人之所難,臣則未之知也。」相府災,同列相率唁丞相,或以為偶然者,伯成正色謂:「天意如此,官師相規時也,以為偶然乎?」丞相色動。遂陳三事:一曰失民心,二曰隳軍政,三曰啟邊釁。進右司郎官,權幸有私謁者,皆峻拒之。出為湖、廣總領。朝議欲納金人之叛降者,伯成言不宜輕棄信誓,乞戒將帥毋生事。御史中丞鄧友龍遂劾伯成,罷之。
嘉定元年,召對,面論:「前日失於戰,今日失之和。小使雖返,要求尚多。陛下不獲己,悉從之。使和議成,猶可以紓一時之急;否則虛帑藏以資敵人,驅降附以絕來者,非計也。今之策雖以和為主,宜惜日為戰守之備。」權戶部侍郎史彌遠初拜相,麻詞有「昆命元龜」之語,閩帥倪思以為不當用,御史劾罷思。伯成因對及其事,帝曰「過當」者再。對曰:「思固過當,但恐摧抑太過,遂塞言路,乞明詔臺諫侍從,竭盡底蘊,無以思為戒。」李壁謫居撫州,伯成言:「侂冑之誅,壁與有功,不酬近功,乃追前罪,他日負罪之臣,不容以功贖過矣。」
伯成未為諫官也,嘗言:「彌遠謀誅侂冑,事不遂則其家先破,侂冑誅而史代之,勢也。諸公要相協和,共議國事;若立黨相擠,必有勝負,非國之福。」又勸丞相錢象祖:「安危大事,以死爭之;差除小者,何必乖異?」拜左諫議大夫,抗疏十有三,皆軍國大義。或致彌遠意,欲使有所彈劾,謂將引以共政。謝之曰:「吾豈傾人以為利哉。」疏乞詔大臣以公滅私。
左遷權吏部侍郎。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寧府。蔡元定謫死道州,歸葬建陽,乃雪其冤於朝。進寶謨閣待制、知鎮江府。全活飢民,瘞藏野殍,不可勝數。制置司欲移焦山防江軍於圌山石牌,伯成謂:「虛此實彼,利害等耳。包港在焦、圌之中,不若兩砦之兵迭戍焉。」圌山砦兵,素與海盜為地,伯成廉知姓名,會郡都試捕而鞫之,無一逸去。獄具,請貸其死,黥隸諸軍。
嘉定八年,召赴闕,辭不獲,行至莆,拜疏曰:「臣病不能進矣。」除寶謨閣直學士、通奉大夫,致仕。理宗即位,升直學士,落致仕,予祠,錫金帶。伯成辭免,乃進「昭明天常、扶持人極」之說,詔進一官。
寶慶元年,與楊簡同召,尋加寶文閣學士,提舉佑神觀,奉朝請。雖力以老病辭,而愛君憂國之念不少衰。聞大理評事胡夢昱坐論事貶,蹙然語所親曰:「向呂祖儉之謫,吾為小臣,猶嘗抗論。今蒙國恩,叨竊至此而不言,誰當言者。」遂抗疏曰:「臣恐陛下不復聞天下事矣。方今內無良吏,田里怨咨,外無名將,邊陲危急,而廉恥道喪,風俗益媮,賄賂流行,公私俱困。謂宜君臣上下,憂邊恤民,以弭禍亂。奈何今日某人言某事,未幾而斥,明日某人言某事,未幾而斥,則是上疏者以共工、驩兜之刑加之矣。昔韓愈論後世人主奉佛,運祚短促,唐憲宗大怒,將抵以死,自崔羣、裴度戚里諸賢皆為愈言,止貶潮州,尋復內徙。今上疏者非可愈比,然在列之臣,無一為言者,萬一死於瘴癘,陛下與大臣有殺諫者之謗,史冊書之,有累聖治。臣垂盡之年,與斯人相去,風馬牛之不相及,獨以受恩優異,效其瞽言。」不報。明年,加龍圖閣學士,轉一官,提舉鴻慶宮,復辭。
伯成純實無妄,表裏洞達,每稱人善,不啻如己出,語及姦人誤國,邪人害正,詞色俱厲,不少假借。常慕尸諫,疏草畢,亟命繕寫,朝服而逝,年八十有四。贈開府儀同三司。端平三年,賜謚忠簡。
葛洪字容父,婺州東陽人。從呂祖謙學,登淳熙十一年進士第。嘉定間,為樞密院編修官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遷守尚書工部員外郎兼權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上疏言:
今之將帥,其才與否,臣不得而盡知。惟忠誠所在,凡為人臣者斯須所不可離,則不可不以是責之耳。今安居無事,非必奮不顧死,冒水火,蹈白刃,而後謂之忠也。第職思其憂謂之忠,公爾忘私謂之忠,純實不欺謂之忠。
且拊循士卒,帥之職也,朝廷每嚴掊克之禁,蠲營運之逋,其儆之者至矣。今乃有別為名色,益肆貪黷,視生理之稍豐者而誣以非辜,動輒估籍,擇廩給之稍優者而強以庫務,取辦芻粟,抑配軍需,於拊循何有哉!訓齊戎旅,亦帥之職也,朝廷每嚴點試之法,申階級之令,其儆之亦切矣。今顧有教閱視為具文,坐作僅同兒戲,技勇者不與旌賞,拙懦者未嘗勸懲,士日橫驕,類難役使,於訓齊何有哉!
况乃有沉酣聲色之奉,溺意田宅之圖,而不恤國事者矣。又有營營終日,專務納交,書幣往來,道路旁午,而妄希升進者矣。自謂繕治器甲,修造戰艦,究其實,則飾舊為新而已爾。自謂撙節財用,聲稱羨餘,原其自,則剝下罔上而已爾。乞嚴飭將帥,上下振厲,申緻軍實,常若有寇至之憂。磨礪振刷,以求更新,亦庶乎其有用矣。
帝嘉納之。
進直煥章閣,為國子祭酒,仍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工部侍郎,仍兼祭酒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拜工部尚書,亦兼祭酒兼侍讀。進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拜參知政事,封東陽郡公。贊討平李全,援王素諫仁宗却王德用進女事,以止備嬪御,世多稱之。以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進大學士。召赴行在,仍舊職充萬壽觀使兼侍讀,尋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守本官致仕,卒。帝輟視朝一日,謚端獻。杜範稱其侃侃守正,有大臣風。有奏議、雜著文二十四卷。
曾三復字無玷,臨江人。乾道六年進士。淳熙末,為主管官告院,遷太府寺簿,歷將作、太府丞。登朝數年,安於平進,搢紳稱之。紹熙初,出知池州,改常州。召為御史檢法,拜監察御史,轉太常少卿,進起居舍人,遷起居郎兼權刑部侍郎,以疾告老。詔守本官職致仕。三復性耿介,恥奔競,故位不速進。在臺餘兩年,持論正平,不隨不激。其沒也,士論惜之。
黃疇若字伯庸,隆興豐城人。一歲而孤,外大母杜教之。淳熙五年舉進士,授祁陽縣主簿。邑民有訴僧為盜且殺人,移鞫治,疇若疑其無證,以白提點刑獄馬大同,且爭之甚力,已而得真盜。大同薦之,調柳州教授,又調靈川令。會萬安軍黎蠻竊發,經略司選疇若條畫招捕事宜。疇若謂須稽原始亂,為區處之方。再任嶺外,用舉考改知廬陵縣。州常以六月督畸零稅,疇若念民方艱食,取任內縣用錢三十餘緡為民代輸兩年。諸司舉為邑最官,召赴都堂審察,差監行在都進奏院。
開禧元年,都城火。疇若應詔上言曰:「當今之急務有三:一曰賦斂征求之無藝,二曰都鄙軍民之無法,三曰守令牧養之無狀。」遷太府寺主簿,又遷將作監丞兼皇弟吳興郡王府教授。遷太府寺丞,又遷秘書丞兼權禮部郎官,兼資善堂說書。遷著作郎,拜監察御史。首章乞天子擇宰相,宰相擇監司。又言:「善為國者必以恐懼修省之訓陳于前,善為相者必以危亡災異之事告於上。」
韓侂冑敗,疇若上章匃去,帝批其奏曰:「卿懷忠藎,朕固知之。」疇若遂疏鄧友龍、陳景俊之惡。先是,江、淮督府既罔功,罷不更置。疇若奏,以為和戰未决,不遣近臣置幕府,無以統諸將。乞檢會前奏,亟詔大臣科條人才為宣撫使。帝即日以丘崈為江、淮制置使。尋遷疇若殿中侍御史兼侍講。朝廷與金人約和,金人約函致侂冑首。詔令臺諫、侍從、兩省雜議。疇若與章燮等奏:「乞梟首,然後函送敵國。」人譏其有失國體。
疇若奏:「今帑藏無餘,歲幣若必睥睨於百姓,願自宮禁以及宰執百官共為撙節,逐年樁積。」遂置安邊所。戶部侍郎沈詵條具合節省拘催者,疇若復乞:「依仁宗、孝宗兩朝成訓,凡節省事:在內諸司選內侍長一員,令自行搜訪,條具來上;在外廷三省則委宰掾、樞屬,六曹則委長貳,事干浮費者聞奏。」又乞:「以官司房廊及激賞庫四季所獻并侂冑萬畝莊等,一併拘樁。」既而內廷及酒所減省,議多格,獨得估籍姦贓及房廊非泛供須五項,總緡錢九百一十三萬有奇,外樁留產業,每歲又可得七十一萬五千三百餘緡。疇若乞:「令後省類聚更化以來臣下章奏,察其可行者以聞,付之中書。」
都城穀踴貴,詔減價糶樁管米十萬石,於是淮、浙流民交集。臨安府按籍振濟,僅不滿五千人,以三月後麥熟罷振濟,各給粮遣歸。疇若謂:「此實驅之使去耳。」遂奏:「乞令覈實,近甸之人,願歸就田者勿問,其有未能歸者,更振濟兩月;淮民見在都城者,其家既破,又無贏貲,必難遽去,仍與振恤,俟早熟乃罷。」於是詔振濟至六月乃止。
帝以蝗災,令刺舉監司不才者,疇若同臺監考察上之。又言:「湖、廣盜賊,固迫於飢寒,然亦有激而成之者。黑風峒寇,實由官不為决訟所致。宜戒湖、廣諸司,申明法禁為賊,關防以時,平心决訟,勿令砦官巡尉侵漁。」權戶部侍郎,金使告主亡,差充館伴。
自軍興費廣,朝廷給會子數多,至是折閱日甚。朝論頗嚴稱提,民愈不售,郡縣科配,民皆閉門牢避。行旅持券,終日有不獲一錢一物者。詔令侍從、臺省,條上所見。疇若奏曰:「物少則貴,多則賤,理之常也。曷若令郡縣姑以漸稱提,先收十一界者消毀,勿復支出。上下流通,則不待稱提矣。」由是峻急之令少寬。又疏奏:「乞崇忠厚,延質朴,屏絕浮薄之論。乞撥買官田充糴本,以廣常平之儲。乞令戶察一員,專監安邊所。」帝皆是之。
因面求補外,退上章,降詔不允。又連疏匃去。會旱蝗復熾,御筆令在朝百執事條上封事,疇若奏「官吏苛刻、科役頻併、賦斂繁重、刑法淹延」四事。冊皇太子,差充引見禮儀使。進華文閣待制、知成都府。蜀自吳曦畔後,制置使移司興元,朝論有偏重之嫌。朝廷擇人,故輟疇若以往,三辭不允。避諱,改寶謨閣待制。詔:「凡屬軍民利病,吏治臧否,並許諮訪以聞。」當徵積欠十餘萬,疇若亟命榜九邑盡蠲之。考官吏冗員,非敕命差注者悉罷之。為民代輸六年布估錢,計二十萬二千四百緡;又別立庫儲二十五萬三千緡,期於異日接續代輸;又糴米十五萬石有奇,足廣惠倉之儲;又減他賦之重者,民力遂寬。
初,沈黎蠻屢犯邊,疇若至,則鏤榜曉以禍福,青、彌兩羌遂乞降。四年,董蠻合其部族入寇犍為利店。疇若亟調兵,且設方略捕之,皆遁去。先是,疇若廉知嘉定邊備廢弛,而平戎莊子弟可用,遂檄嘉定府權免平戎莊是年炭估、麻租,令莊子弟即日上邊為守備。會嘉定闕守,蠻窺利店無備,遂入寇。疇若復選西軍,欲且往防拓,牒轉運司折支,不報。蠻再犯龍鳩堡,轉運司始頗從所請。蠻復到龍門隘,知有備乃退。進龍圖閣待制,依舊知成都府。
大使司之師出,東路提刑亦徵兵,三垂告警,敘南之報復急,兩路震動。疇若亟移書兩軍,俾速還師守險為後圖,西師遂退守沐川。既而疇若兼制敘州兵甲公事,既得專行,益嚴守備,蠻首昔丑竟降。朝廷賞平蠻功,進疇若一秩。
疇若留蜀四年,弊根蠹穴,苗耨髮櫛。如乞揀留移屯西兵義勇,以防竊發,以救偏重;更用東南賢士使蜀四路,而拔蜀守之有治功者為東南監司,庶杜州縣姻婭之私;輕取錢引貼期之費,以紓民力:皆抗疏請于朝,乞力行之。復念大玄城乃張儀所築,高駢所修,圮壞歲久,復修費重,乃以節縮餘錢四十萬貫為修城備。疇若以制置使留漢中,則護諸將為得宜。召赴行在,入對延和殿,遷權兵部尚書、太子右庶子。
八年,四月不雨,詔求直言。疇若條具三事,首言:「比稱提楮幣,州縣奉行切迫,故因坐減陌被估籍者衆,乞與給還;乞蠲閣下戶畸零稅賦;乞振贍雄淮軍之乏。」尋皆行之。落權,升左庶子,仍兼修史,擢太子詹事。疇若引范鎮故事,乞歸田里。
十年春,差知貢舉,試禮部尚書,以足疾乞歸。進煥章閣學士、知福州,力辭,乃改提舉鴻慶宮。關外軍潰,言者論及疇若,落職罷祠,後以煥章閣學士致仕。所著有竹坡集、奏議、講議、經筵故事。
袁韶字彥淳,慶元府人。淳熙十四年進士。嘉泰中,為吳江丞。蘇師旦恃韓侂冑威福,撓役法,提舉常平黃榮檄韶覈田以定役。師旦密諭意言:「吳江多姻黨,儻相容,當薦為京朝官。」韶不聽。是歲更定戶籍,承徭賦,皆師旦黨,師旦諷言者將論去。榮亟以是事白於朝,且薦之。未幾,師旦敗。改知桐廬縣。桐廬多宗室,持縣事無有善去者。韶始至,絕私謁,莫敢撓。錢塘岸歲為潮齧,率取石桐廬,韶言:「廟子山有石,不必旁取鄰郡。」遂得求免。嘉定四年,召為太常寺主簿,父老旗鼓蔽江以餞,至於富陽,泣謝曰:「吾曹不復輸石矣。」
後為右司郎官、接伴金使。使者索歲幣,語慢甚,韶曰:「昔兩國誓約,止令輸燕,不聞在汴。」使者語塞。十三年,為臨安府尹,幾十年,理訟精簡,道不拾遺,里巷爭呼為「佛子」,平反冤獄甚多。
紹定元年,拜參知政事。胡夢昱論濟王事,當遠竄,韶獨以夢昱無罪,不肯署文書。李全叛,揚州告急,飛檄載道,都城爭有逃避者。乃拜韶浙西制置使,仍治臨安鎮遏之。丞相史彌遠懲韓侂冑用兵事,不欲聲討。韶與范楷言於彌遠曰:「揚失守則京口不可保,淮將如卞整、崔福皆可用。」適福至,韶夜與同見彌遠,言福實可用。彌遠從之,遂討全。韶卒以言罷。端平初,奉祠,卒年七十有七,贈少傅。後以郊恩,累贈太師、越國公。
韶之父為郡小吏,給事通判廳,勤謹無失,歲滿當代,不聽去。後通判至,復留用之,因致豐饒。夫妻俱近五十,無子,其妻資遣之往臨安置妾。既得妾,察之有憂色,且以麻束髮,外以綵飾之。問之,泣曰:「妾故趙知府女也,家四川,父歿家貧,故鬻妾以為歸葬計耳。」即送還之。其母泣曰:「計女聘財猶未足以給歸費,且用破矣,將何以酬汝?」徐曰:「賤吏不敢辱娘子,聘財盡以相奉。」且聞其家尚不給,盡以囊中貲與之,遂獨歸。妻迎問之曰:「妾安在?」告以其故,且曰:「吾思之,無子命也。我與汝周旋久,若有子,汝豈不育,必待他婦人乃育哉?」妻亦喜曰:「君設心如此,行當有子矣。」明年生韶。
危稹字逢吉,撫州臨川人。舊名科,淳熙十四年舉進士,孝宗更名稹。時洪邁得稹文,為之賞激。調南康軍教授。轉運使楊萬里按部,驟見嘆奬,偕遊廬山,相與酬倡。調廣東帳司,未上,服父喪,免,調臨安府教授。倪思薦之,且語人曰:「吾得此一士,可以報國矣。」丁母憂,免,幹辦京西安撫司公事。入為武學諭,改太學錄。
明年,遷武學博士,又遷諸王宮教授。稹謂以教名官,而實未嘗教,請改創宗子學,立課試法如兩學,從之。嘉定九年,新學成,改充博士,其教養之規,稹所論建。遷秘書郎、著作佐郎,兼吳益王府教授。升著作郎兼屯田郎官。
稹始進對,請敘復軍功之賞以立大信,抆拭功臣之罪以厲忠節,置局以立武事,遣使以省邊防,厚賞以精間諜。次論和、戰、守利害,而請顓意於守。是歲春至夏不雨,稹應詔言:「安邊所征斂之害,與無罪而籍沒之害;楮幣之改,以一奪二;鹽鈔之更,以新廢舊;至於沮格軍賞,放散死士,皆足以召怨而致旱。」
明年又論:「謀國者欲以安靖為安靖,憂國者欲以振厲為安靖,自二議不合,是以國無成謀,人無定志。願詔大臣合二議共圖之,且欲下兩淮帥臣,講明守禦之備。」最後言:「事無成規者,皆不可為。意向不明,無以一衆聽;信誓不立,無以結人心;報應不亟,無以趨事機;賞罰不果,無以作士氣。」
番昜柴中行去國,稹賦詩送之,迕宰相,出知潮州。尋以通金華徐僑書論罷,提舉千秋鴻禧觀。久之,知漳州。漳俗視不葬親為常,往往棲寄僧剎,稹命營高燥地為義塚三,約期責之葬,其無主名、若有主名而力弗給者,官為葬之,凡二千三百有奇,刻石以識。郡有臨漳臺,據溪山最勝處,作龍江書院其上。既成,橫經自講,人用歆動。邑令有賄聞者,劾去之,籍其財以還民。郡有經、總制無名錢歲五千緡,厲民為甚,前守趙汝讜奏蠲五之二,稹疏于朝,悉罷之。會常平使有言,稹不欲辯,即自請以歸。久之,提舉崇禧觀,與鄉里耆艾七人為真率會。卒,年七十四。
稹性至孝,父疾,願損己算益親年,疾尋愈。真德秀登從班,舉稹自代,沒,又為銘其墓。所著有巽齋集,諸經有講義、集解,諸魏、晉、唐詩文皆有編,輯先賢奏議曰玉府、曰藥山。
弟和,字祥仲。開禧元年進士,為上元主簿,大闢祠宇祀程顥,真德秀為記之。知德興,振荒有惠政。有蟾塘文集。
程公許字季與,一字希程,敘州宣化人。少知孝敬,大母侯疾,公許不交睫者數月,病革,嘗其痰沫,既卒,哀毀踰制。嘉定四年舉進士,調溫江尉,未上,丁母憂。服除,授華陽尉,再調綿州教授。制置使崔與之大加器賞,改秩知崇寧縣,蠲預借,免抑配,人甚德之。
差通判簡州。改隆州,未上。會金人犯閬中,制置使桂如淵遁,三川震動,朝廷擢李代之,辟公許通判施州,行戶房公事。當兵將奔潰之後,公許盡力佐之,節浮費,疏利原,民不增賦而用自足。時諸將乘亂抄劫,事定自危,以重賂結幕府。大將和彥威懷金寶以獻,公許正色卻之,彥威慚而退。吳彥者,緘僧牒於書尾以進,公許卷還之而責其使,聞者畏服。有獻議招秦、鞏大姓於 21334.gif 者,衆多從臾,獨公許謂山東覆轍未遠,反覆論難,從之。其後趙彥吶開閫,復行其策。未幾,金人擣成都,大姓者實導之,始服公許先見。
端平初,授大理司直,遷太常博士。秋祀明堂,雷雨,應詔言事。嘉熙元年,御史杜範論執政李鳴復,不行,徙右史,竟拂衣東歸,鳴復坐政府自若。公許輪對,言:「志士仁人,嬰逆鱗,賈衆怒,不過為陛下通耳目,為朝廷立綱紀而已。今也假以職而棄其諫,幸其退而優其遷,則是自裂其綱紀,自蔽其耳目,遂使居是職者雖被親擢,言不得行,始焉固辭而弗從,終焉強留而飲愧。臣恐自此同類沮失,各起遐心,來者相戒,以為容默,陛下愈孤立無助矣。」
夏,行都大火,殿中侍御史蔣峴逢君希寵,創為邪說,禁錮言者。公許應詔曰:「羣臣忠告者衆,而聖意確不可回;聖意不可回,而言者不免於激。陛下宜以大舜無藏怒宿怨為心,而參酌於漢文帝之待淮南厲王、我太宗待秦邸之故事,以召和氣,弭眚災,特在一念轉移之頃耳。」遷祕書丞兼考功郎官,竟為峴劾去,差主管雲臺觀、知衢州,未上。改江東宣撫司參議官,不赴。
李宗勉入相,以著作佐郎召,兼權尚左郎官兼直舍人院,遷著作郎。時諫官郭磊卿以論事不報出關,徐榮叟亦抗章引去,公許奏:「乞還言官,俾安厥位。」既而史嵩之自江上入相,臺諫謝方叔、王萬及磊卿相繼他徙,公許又奏:「外難憑陵,國勢岌若綴旒,朝廷上自為弗靖,陽為遷除,陰奪言職,此中外所以怏怏。」
遷將作少監。大旱,應詔疏時事四條。又言:「儲極虛位,天下寒心。」時朝廷令侍從、臺諫條具易楮利害,尋降旨以新造十八界折五行使。公許繳申省,謂:「廟堂决意更革,本欲重十八界,亦當令十六界、十七界稍有分別,若一時皆以五折一,安保將來十七界與十八界並行而不折閱乎。曷若將十七界且以三兌一,使民間尚知寶此一界,不至一旦貿易不行,令三界各有等第,庶幾公私兩便。」嵩之格不行,徑揭黃榜。公許謂:「不經鳳閣鸞臺,不得為敕。朝廷出令而宰相擅行如此,則掖垣可廢。」累上奏牘,徑欲引去,宗勉及參知政事游似面奏留之,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
淳祐元年,遷祕書少監,輪對,言蜀事十條。兼直學士院,拜太常少卿,力請外,為右正言濮斗南之所論罷。尋以直寶謨閣知袁州,請蠲和糴之半。改命郡吏部總所綱運,而厚其貲,免募平民,民甚便之。新周敦頤祠,葺張栻書院,聘宿儒胡安之為諸生講說。杜範薦于上,召拜宗正少卿,再遷起居舍人。濮斗南繳還,疏有「臣等恥與為伍」之語,遂以舊職提舉玉局觀。範見疏曰:「程季與肯與汝為伍耶?」
退處二年,召赴行在。屬嵩之以父憂去位,經營起復,益憚公許,密柬韓祥嗾殿中侍御史王贊奏寢召命。帝雖曲從而意不悅。及逐不才臺諫,擢公許起居郎兼直學士院。公許入奏不可不堅凝者七。帝語之曰:「卿一去三年,今用卿,出自朕意。」是日晚命下,嵩之罷起復,相范鍾及範,三制皆公許為之。兼權中書舍人。
時二相尚遜,機務多壅。公許奏:「輔臣崇執謙遜,避遠形迹,相示以色而不明言,事幾無窮,日月易失。今最急莫若疆埸之事,帥才不蓄,一旦欲議易置,茫然莫知所付。九江擇守,至以近所廢斥朋附為欺之臺察充其選。同時任言責者,雖心迹有顯晦,過惡有重輕,而獲罪於清議則同。一人抆拭之驟若是,三人者寧不引領以望玷缺之復。况近者言官方以劉晉之、鄭起潛、濮斗南三人乞明正其罪,以示警戒,而忽聞龔基先之用,議者咸謂改紀之初,所為錯繆,邪枉窺伺善類,何可高枕而臥。」帝見公許疏稱善,且言基先之用太早。
右史徐元杰暴亡,司諫謝方叔、御史劉應起言,不報。公許亟奏曰:「正月,侍御史劉漢弼死。四月,右丞相杜範死。六月,右史徐元杰死。漢弼之死固可疑,範之死人言已籍籍,然漢弼類風淫末疾,範亦尩弱多病,諉曰天命,猶可也。元杰氣體魁碩,神采嚴毅,議論英發,甫聞謁告,奄至暴亡,口鼻四體變異之狀,使人為之雪涕不已。六館諸生叩閽籲告,陛下始命有司置獄鞫勘,謂當於朝紳中選公正明决無所顧忌者專蒞其事,盡情研究,務使得實。集議朝堂,分列首從,必誅無赦。」疏入,不報。物論沸騰,臨安尹趙與 25c85.gif 嵩之死黨,乞改送大理寺,命臺臣董之。」詔殿中侍御史鄭宷,宷回懦首鼠,事竟不白,然公論莫不偉公許。
權禮部侍郎,差充執綏官。鄭起潛、劉晉之及陳一薦以臺臣論劾遷謫,公許疏其附下罔上之罪,乞下各州軍嚴行押發。鄭清之以少保奉祠,侍講幄中,批復其子士昌官職,與內祠,且許侍養行在所。蓋士昌嘗以詔獄追逮,或云詐以死聞,清之造闕,泣請于帝,故有是命。公許繳奏:「士昌罪重,京都浩穰,姦宄雜糅,恐其積習沉痼,重為清之累;莫若且與甄復,少慰清之,內祠侍養之命宜與收寢。」帝密遣中貴人以公許疏示清之。項容孫以罪遣還家,道死,時敘官復職,公許駁奏,命遂格。
遷中書舍人,進禮部侍郎。嵩之免喪,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臺諫、給舍交章論奏,公許疏:「乞睿斷亟下明詔,正邦典。」殿中侍御史章琰、正言李昴英以論執政及府尹,帝怒,出二人,公許力爭之。公許自繳士昌之命,清之日夜於經筵短公許。周坦妻與清之妻善,因拜坦殿中侍御史。坦首疏劾公許,以寶章閣待制知建寧府;諫議大夫鄭寀又劾之,命遂寢。
清之再相,公許屏居湖州者四年,再提舉玉隆觀、差知婺州,未上;帝欲召為文字官,清之奏已令守婺,帝曰:「朕欲其來。」乃授權刑部尚書,屢辭弗獲。入對,上疏貨財、興繕、逐諫臣、開邊釁時弊七事,薦知名士二十九人。
時罷京學類申,散遣生徒,公許奏:「京學養士,其法本與三學不侔。往者立類申之法,重輕得宜,人情便安,近一旦忽以鄉庠教選而更張之,為士亦當自反,未可盡歸咎朝廷也。令行之始,臣方還朝,未敢強聒以撓既出之令。今士子擾擾道途,經營朝夕,今既未能盡復舊數,莫若權宜以五百為額,仍用類申之法,使遠方遊學者,得以肄習其間。京邑四方之極,而庠序一空,弦誦寂寥,遂使逢掖皇皇,市廛敢怨而不敢議,非所以作成士氣、尊崇教化也。」清之益不樂。授稿殿中侍御史陳垓以劾公許,參知政事吳潛奏留之,帝夜半遣小黃門取垓疏入。後二日,二府奏公許不宜去,同知樞密院徐清叟上疏論垓。太學生劉黻等百餘人、布衣方和卿伏闕上書論垓。朝廷尋授寶章閣學士、知隆興府,而公許已死矣。遺表上,帝嗟悼,進龍圖閣學士致仕,贈宣奉大夫,官其後,賜賻如令式。
公許冲澹寡欲,晚年惟一僮侍,食無重味,一裘至十數年不易。家無羨儲,敬愛親戚備至。蜀有兵難,族姻奔東南者多依公許以居。所著有塵缶文集、內外制、奏議、奏常擬謚、掖垣繳奏、金革講義、進故事行世。
羅必元字亨父,隆興進賢人。嘉定十年進士。調咸寧尉,撫州司法參軍,崇仁丞,復攝司法。郡士曾極題金陵行宮龍屏,迕丞相史彌遠,謫道州,解吏窘極甚。必元釋其縛,使之善達。真德秀入參大政,必元移書曰:「老醫嘗云,傷寒壞證,惟獨參湯可救之,然其活者十無二三。先生其今之獨參湯乎?」調福州觀察推官。有勢家李遇奪民荔支園,必元直之;遇為言官,以私憾罷之。知餘干縣。趙福王府驕橫,前後宰貳多為擠陷,至是以汝愚墓占四周民山,亦為直之,言于州曰:「區區小官,罷去何害?」人益壯其風力。
淳祐中,通判贛州。賈似道總領京湖,剋剝至甚。必元上疏,以為蠹國脈、傷民命,似道銜之。改知汀州,為御史丁大全按去,後起幹行在糧料院。錢塘有海鰍為患,漂民居,詔方士治之,都人鼓扇成風。必元上疏力止之。帝召見曰:「見卿梅花詩,足知卿志。」度宗即位,以直寶章閣兼宗學博士致仕。卒,年九十一。必元嘗從危稹、包遜學,最為有淵源,見理甚明,風節甚高,至今鄉人猶尊慕之云。
王遂字去非,一字王叔,樞密副使韶之玄孫,後為鎮江府金壇人。嘉泰二年進士,調富陽主簿,歷官差幹辦諸司審計司。紹定三年,福建寇擾甫定,朝廷選賢能吏,勞來安集,以遂知邵武軍兼福建招捕司參議官。遂過江山、浦城道中,遇邵武避地之人,即遺金為歸資,從者如市。至郡,撫摩創痍,翦平凶孽,民恃以安。未幾,言者以遂妄自標致,邀譽沽名,罷。
改知安豐軍,遷國子監主簿,又遷太常寺主簿,拜監察御史。疏奏極論進君子,退小人。又言正風俗,息奔競。又言:「朝廷謂史嵩之小黠為大智,近功為遠略。忽臣之言,必欲僥倖嵩之於不敗,非為國至計也。欺君誤國,天下知之,而朝廷猶且惑焉,勢甚凜凜也。」入對,言帝知、仁、勇,學有未至。
遷右正言,尋拜殿中侍御史。疏言:「三十年來凶德參會,未有如李知孝、梁成大、莫澤肆無忌憚者。三凶之罪,上通于天,乞重其刑。」又取劉光祖為殿中侍御史時奏格,擇其關於風化切於時宜者,請頒示中外。皆從之。又請於並淮置屯田,且條上邊事曰:「當今之急務:在朝廷者五,定規摹,明意嚮,一心力,謹事權,審號令;在邊閫者六,恤歸附,精間諜,節財用,練土兵,擇將才,計軍實。」又言:「君德必純乎剛。」帝皆善之。
遷戶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時暫兼權侍左侍郎。以寶章閣待制差知遂寧府。進煥章閣待制、四川安撫制置副使兼知成都府。差知平江府。進敷文閣待制、知慶元府,改知太平州,以論罷。進顯謨閣待制、知泉州。改溫州、寧國府。以寶章閣直學士知建寧府。以華文閣直學士差知隆興府兼江西轉運副使。改知太平州,復知隆興兼江西安撫使。召赴闕,授權工部尚書。
遂與同里劉宰素同志,宰嘗稱遂為文雅健,無世俗浮靡之氣,足以名世。遂守平江,宰贈之言曰:「士友當親,而賢否不可不辨;財利當遠,而會計不可不明。折獄以情,毋為私意所牽;薦士以才,毋為權要所奪。當言則言,不視時而退縮;可去則去,不計利而遲回。庶幾名節之全,不愧簡冊所載。」蓋格言也。
論曰:傅伯成晚與楊簡為時蓍龜。葛洪守正不阿。曾三復澹然無躁競之心。黃疇若優於政治。袁韶力請討李全,蓋丞相史彌遠腹心也。危稹以通問徐僑獲罪,其人可知,矧治州之政,有循吏之風焉。羅必元受學於稹者也。程公許、王遂讜論疊見,豈不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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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六‧列傳第一百七十五  吳淵 余玠 汪立信 向士璧 胡穎 冷應澂 曹叔遠 王萬 馬光祖
吳淵字道父,祕閣修撰柔勝之第三子也。幼端重寡言,苦志力學。五歲喪母,哭泣哀慕如成人。
嘉定七年舉進士,調建德縣主簿,丞相史彌遠館留之,語竟日,大悅,謂淵曰:「君,國器也,今開化新置尉,即日可上,欲以此處君。」淵對曰:「甫得一官,何敢躁進,况家有嚴君,所當稟命。」彌遠為之改容,不復強。至官,就辟令。江東九郡之冤,訟于諸使者,皆乞送淵。改差浙東制置使司幹辦公事。
丁父憂,詔以前職起復,力辭,弗許,再辭,且貽書政府曰:「人道莫大於事親,事親莫大於送死,苟冒哀求榮,則平生大節已掃地矣,他日何以事君?」時丞相史嵩之方起復,或曰:「得無礙時宰乎?」淵弗顧,詔從之。服除,差浙東提舉茶鹽司幹辦公事,尋改鎮江府節制司、沿江制置使司幹辦公事。皆不就。知武陵縣,改揚子縣兼淮東轉運司幹辦公事,添差通判真州。入為將作監丞,遷樞密院編修官兼刑部郎官,再遷祕書丞仍兼刑部郎官。以直煥章閣知平江府兼節制許浦水軍,提點浙西刑獄。
會衢、嚴盜起,警報至,調遣將士招捕之,殲其渠魁,散其支黨,以功為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兼左司。進右文殿修撰、樞密副都承旨兼右司兼檢正。適政府欲用兵中原、以據關守河為說,淵力陳其不可,大要謂「國家力决不能取,縱取之决不能守」,丞相鄭清之不樂而罷。出知江州,改江、淮、荊、浙、福建、廣南都大提點坑冶,都司袁商令御史王定劾淵,罷。侍御史洪咨夔不直之,劾定左遷。未幾,邊事果如淵言,清之致書引咎巽謝。差知鎮江府,定防江軍之擾,兼淮東總領,以功遷太府少卿,復以總領兼知鎮江,加集英殿修撰、知鎮江兼總領。進權工部侍郎,職任如舊。權兵部侍郎,權戶部侍郎,再為總領兼知鎮江。
時淵造闕下入對,歷陳九事,甫下殿,御史唐璘擊之,璘蓋淵所薦者也。遂仍前職,提舉太平興國宮。久之,加寶章閣待制,再起知鎮江兼總領。未幾,以戶部侍郎兼知鎮江府,召赴行在。以寶章閣直學士知太平州,尋兼江東轉運使。
時兩淮民流徙入境者四十餘萬,淵亟加慰撫而賙濟之,使之什伍,令土著人無相犯。旁郡流民焚劫無虛日,獨太平境內肅然無敢譁者。以功加華文閣直學士、沿海制置使、知慶元府,不赴;以工部尚書、沿海制置副使知江州,亦不赴。升華文閣學士、知隆興府、江西安撫使兼轉運副使。會歲大侵,講行荒政,全活者七十八萬九千餘人。徙知潭州、湖南安撫使,不赴,加敷文閣學士,仍知隆興府,安撫、轉運副使如故。改知鎮江府兼都大提舉浙西沿海諸州軍、許浦、澉浦等處兵船,歲亦大侵,因淵全活者六十五萬八千餘人。右正言三疏劾淵,奪職。尋復職,提舉太平興國宮。未幾,改鴻慶宮。
丁母憂,服除,進龍圖閣學士、江西安撫使兼知江州,尋為沿江制置副使兼提舉南康軍兵甲公事、節制蘄黃州、安慶府屯田使。湖南峒寇蔓入江右之境,破數縣,袁、洪大震,淵命將調兵,生禽其渠魁,亂遂平。遷兵部尚書、知平江府兼浙西兩淮發運使。尋兼知平江府,歲亦大侵,因淵全活者四十二萬三千五百餘人。兼浙西提點刑獄、知太平州兼提領兩淮茶鹽所,以功進端明殿學士、沿江制置使、江東安撫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節制和州無為軍安慶府兼三郡屯田使。
朝廷付淵以光、豐、蘄、黃之事,凡創司空山燕家山金剛臺三大砦、嵯峨山鷹山什子山等二十二小砦,團丁壯置軍,分立隊伍,星聯棋布,脈絡貫通,無事則耕,有警則禦。詔以淵興利除害所列二十有五事,究心軍民,拜資政殿大學士,職任如舊,與執政恩例,封金陵侯,復賜「錦繡堂」、「忠勤樓」大字。進爵為公,徙知福州、福建安撫使。改知平江府兼發運使。
御史劉元龍劾淵,帝寢其奏,改知寧國府。累具辭免,且匃祠,以本官提舉洞霄宮。起知潭州、湖南安撫使,不赴。改知太平兼提領江、淮茶鹽所,轉荊湖制置大使、知江陵府兼夔路策應大使,兼京湖屯田大使,帶行京湖安撫制置大使。拜觀文殿學士,職任如舊,兼總領湖廣江西京西財賦、湖北京西軍馬錢粮。淵調兵二萬往援川蜀,其後力戰于白河、沮河、玉泉。寶祐五年正月朔,以功拜參知政事。越七日,卒,贈少師,賻銀絹以五百計。
淵有材略,迄濟事功,所至興學養士,然政尚嚴酷,好興羅織之獄,籍入豪橫,故時有「蜈蚣」之謠。其弟潛亦數諫止之。所著易解及退庵文集、奏議。
余玠字義夫,蘄州人。家貧落魄無行,喜功名,好大言。少為白鹿洞諸生,嘗攜客入茶肆,毆賣茶翁死,脫身走襄淮。時趙葵為淮東制置使,玠作長短句上謁,葵壯之,留之幕中。未幾,以功補進義副尉,擢將作監主簿、權發遣招進軍,充制置司參議官,進工部郎官。
嘉熙三年,與大元兵戰于汴城、河陰有功,授直華文閣、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淮安州兼淮東制置司參謀官。淳祐元年,玠提兵應援安豐,拜大理少卿,升制置副使。進對:「必使國人上下事無不確實,然後華夏率孚,天人感格。」又言:「今世冑之彥,場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即指之為麤人,斥之為噲伍。願陛下視文武之士為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必至於激,文武交激,非國之福。」帝曰:「卿人物議論皆不常,可獨當一面,卿宜少留,當有擢用。」乃授權兵部侍郎、四川宣諭使,帝從容慰遣之。玠亦自許當手挈全蜀還本朝,其功日月可冀。
尋授兵部侍郎、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重慶府兼四川總領兼夔路轉運使。自寶慶三年至淳祐二年,十六年間,凡授宣撫三人,制置使九人,副四人,或老或暫,或庸或貪,或慘或繆,或遙領而不至,或開隙而各謀,終無成績。於是東、西川無復統律,遺民咸不聊生,監司、戎帥各專號令,擅辟守宰,蕩無紀綱,蜀日益壞。及聞玠入蜀,人心粗定,始有安土之志。
玠大更敝政,遴選守宰,築招賢之館于府之左,供張一如帥所居,下令曰:「集衆思,廣忠益,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欲有謀以告我者,近則徑詣公府,遠則自言于郡,所在以禮遣之,高爵重賞,朝廷不吝以報功,豪傑之士趨期立事,今其時矣。」士之至者,玠不厭禮接,咸得其歡心,言有可用,隨其才而任之;苟不可用,亦厚遺謝之。
播州冉氏兄弟璡、璞,有文武才,隱居蠻中,前後閫帥辟召,堅不肯起,聞玠賢,相謂曰:「是可與語矣。」遂詣府上謁,玠素聞冉氏兄弟,刺入即出見之,與分廷抗禮,賓館之奉,冉安之若素有,居數月,無所言。玠將謝之,乃為設宴,玠親主之。酒酣,坐客方紛紛競言所長,璡兄弟飲食而已。玠以微言挑之,卒默然。玠曰:「是觀我待士之禮何如耳。」明日更闢別館以處之,且日使人窺其所為。兄弟終日不言,惟對踞,以堊畫地為山川城池之形,起則漫去,如是又旬日,請見玠,屏人曰:「某兄弟辱明公禮遇,思有以少裨益,非敢同衆人也。為今日西蜀之計,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覺躍起,執其手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勝之地莫若釣魚山,請徙諸此,若任得其人,積粟以守之,賢於十萬師遠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曰:「玠固疑先生非淺士,先生之謀,玠不敢掠以歸己。」遂不謀於衆,密以其謀聞於朝,請不次官之。詔以璡為承事郎、權發遣合州,璞為承務郎、權通判州事。徙城之事,悉以任之。命下,一府皆諠然同辭以為不可。玠怒曰:「城成則蜀賴以安,不成,玠獨坐之,諸君無預也。」卒築青居、大獲、釣魚、雲頂、天生凡十餘城,皆因山為壘,碁布星分,為諸郡治所,屯兵聚粮為必守計。且誅潰將以肅軍令。又移金戎於大獲,以護蜀口。移沔戎於青居,興戎先駐合州舊城,移守釣魚,共備內水。移利戎於雲頂,以備外水。於是如臂使指,氣勢聯絡。又屬嘉定俞興開屯田於成都,蜀以富實。
十年冬,玠率諸將巡邊,直擣興元,大元兵與之大戰。十二年,又大戰于嘉定。初,利司都統王夔素殘悍,號「王夜叉」,恃功驕恣,桀驁不受節度,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穴箕加頸,四面然箕,謂之「蟇蝕月」,以弓弦繫鼻下,高懸於格,謂之「錯繫喉」,縛人兩股,以木交壓,謂之「乾榨油」,以至用醋灌鼻、惡水灌耳口等,毒虐非一,以脅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死其手,蜀人患苦之。且悉斂部將倅馬以自入,將戰,迺高其估賣與之。朝廷雖知其不法,在遠不能詰也。大帥處分,少不嗛其意,則百計撓之,使不得有所為。玠至嘉定,夔帥所部兵迎謁,才羸弱二百人。玠曰:「久聞都統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稱所望。」夔對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見者,恐驚從人耳。」頃之,班聲如雷,江水如沸,聲止,圓陣即合,旗幟精明,器械森然,沙上之人彌望若林立,無一人敢亂行者。舟中皆戰掉失色,而玠自若也。徐命吏班賞有差。夔退謂人曰:「儒者中迺有此人!」
玠久欲誅夔,獨患其握重兵居外,恐輕動危蜀,謀於親將楊成,成曰:「夔在蜀久,所部兵精,前時大帥,夔皆勢出其右,意不止此也。視侍郎為文臣,必不肯甘心從令,今縱弗誅,養成其勢,後一舉足,西蜀危矣。」玠曰:「我欲誅之久矣,獨患其黨與衆,未發耳。」成曰:「侍郎以夔在蜀久,有威名,孰與吳氏?夔固弗若也。夫吳氏當中興危難之時,能百戰以保蜀,傳之四世,恩威益張,根本益固,蜀人知有吳氏而不知有朝廷。一旦曦為畔逆,諸將誅之如取孤豚。况夔無吳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恃豨突之勇,敢慢法度,縱兵殘民,奴視同列,非有吳氏得人之固也。今誅之,一夫力耳,待其發而取之,難矣。」玠意遂决,夜召夔計事,潛以成代領其衆,夔才離營,而新將已單騎入矣,將士皆愕眙相顧,不知所為。成以帥指譬曉之,遂相率拜賀,夔至,斬之。成因察其所與為惡者數人,稍稍以法誅之。乃薦成為文州刺史。
戎帥欲舉統制姚世安為代,玠素欲革軍中舉代之敝,以三千騎至雲頂山下,遣都統金某往代世安,世安閉關不納,且有危言,然常疑玠圖己。屬丞相謝方叔家子姪自永康避地雲頂,世安厚結之,求方叔為援。方叔因倡言玠失利戎之心,非我調停,且旦夕有變,又陰嗾世安密求玠之短,陳於帝前。於是世安與玠抗,玠鬱鬱不樂。寶祐元年,聞有召命,愈不自安,一夕暴下卒,或謂仰藥死。蜀之人莫不悲慕如失父母。
玠自入蜀,進華文閣待制,賜金帶,權兵部尚書,進徽猷閣學士,升大使,又進龍圖閣學士、端明殿學士,及召,拜資政殿學士,恩例視執政。其卒也,帝輟朝,特贈五官。以監察御史陳大方言奪職。六年,復之。
玠之治蜀也,任都統張實治軍旅,安撫王惟忠治財賦,監簿朱文炳接賓客,皆有常度。至於脩學養士,輕徭以寬民力,薄征以通商賈。蜀既富實,乃罷京湖之餉;邊關無警,又撤東南之戍。自寶慶以來,蜀閫未有能及之者。惜其遽以太平自詫,進蜀錦蜀箋,過於文飾。久假便宜之權,不顧嫌疑,昧於勇退,遂來讒賊之口;而又置機捕官,雖足以廉得事情,然寄耳目於羣小,虛實相半,故人多懷疑懼。至於世安拒命,玠威名頓挫,齎志以沒。有子曰如孫,取「當如孫仲謀」之義,遭論改師忠,歷大理寺丞,為賈似道所殺。
汪立信,澈從孫也。立信曾大父智從澈宣諭湖北,道六安,愛其山水,因居焉。
淳祐元年,立信獻策招安慶劇賊胡興、劉文亮等,借補承信郎。六年,登進士第,理宗見立信狀貌雄偉,顧侍臣曰:「此閫帥才也。」授烏江主簿,辟沿江制幕。知桐城縣,未上,辟荊湖制司幹辦、通判建康府。荊湖制置趙葵辟充策應使司及本司參議官。葵去而馬光祖代之,立信是時猶在府也。
鄂州圍解,賈似道既罔上要功,惡閫外之臣與己分功,迺行打算法於諸路,欲以軍興時支散官物為罪,擊去之。光祖與葵素有隙,且欲迎合似道,被旨即召吏稽勾簿書,卒不能得其疵。迺以開慶二年正月望夕,張燈宴設錢三萬緡為葵放散官物聞于朝。立信力爭之,謂不可,且曰:「方艱難時,趙公蒞事勤勞,而公以非理攟拾之,公一旦去此,後來者復效公所為,可乎?」光祖怒曰:「吾不才不能為度外事,知奉朝命而已。君他日處此,勉為之。」立信曰:「使某不為則已,果為之,必不效公所為也。」光祖益怒,議不行,立信遂投劾去。初,立信通判江陵府,葵制置荊湖,嘗以公事劾立信,及在沿江府,亦謀議寡諧,立信於葵蓋未嘗有一日之驩也。
擢京西提舉常平,改知昭信軍、權淮東提刑。景定元年,差知池州、提舉江東常平、權知常州、浙西提點刑獄。明年冬,即嘉興治所講行荒政。尋改知江州,充沿江制置副使、節制蘄黃興國軍馬、提舉饒州南康兵甲,升江西安撫使。乞祠祿,差知鎮江,尋充湖南安撫使、知潭州。至官,供帳之物悉置官庫,所積錢連歲代納潭民夏稅,貧無告者予錢粟,病者加藥餌,雨雪旱潦軍民皆有給。興學校,士習為變。以潭為湖湘重鎮,創威敵軍,所募精銳數千人,後來者果賴其用。權兵部尚書、荊湖安撫制置、知江陵府。
時襄陽被圍危急,立信上疏「請益安陸府屯兵,凡邊戍皆不宜抽減,黃州守臣陳奕素蓄異志,朝廷宜防之」。迺移書似道,謂:「今天下之勢十去八九,而君臣宴安不以為虞。夫天之不假易也,從古以然,此誠上下交修以迓續天命之幾,重惜分陰以趨事赴工之日也。而迺酣歌深宮,嘯傲湖山,玩歲愒日,緩急倒施,卿士師師非度,百姓鬱怨非上,以求當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揮而折衝萬里者,不亦難乎!為今日之計者,其策有三。夫內郡何事乎多兵,宜盡出之江干,以實外禦。算兵帳見兵可七十餘萬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為選兵五十餘萬人。而沿江之守,則不過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為府,府有總督,其尤要害處,輒參倍其兵。無事則泛舟長淮,往來游徼,有事則東西齊奮,戰守並用。刁斗相聞,餽餉不絕,互相應援,以為聯絡之固。選宗室親王、忠良有幹用大臣,立為統制,分東西二府,以涖任得其人,率然之勢,此上策也。久拘聘使,無益於我,徒使敵得以為辭,請禮而歸之,許輸歲幣以緩師期,不二三年,邊遽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戰可守,此中策也。二策果不得行,則天敗我也,若銜璧輿櫬之禮,則請備以俟。」似道得書大怒,抵之地,詬曰:「瞎賊狂言敢爾。」蓋以立信目微眇云。尋中以危法廢斥之。
咸淳十年,大元兵大舉伐宋,似道督諸軍出次江上,以立信為端明殿學士、沿江制置使、江淮招討使,俾就建康府庫募兵以援江上諸郡。立信受詔不辭,即日上道,以妻子託愛將金明,執其手曰:「我不負國家,爾亦必不負我。」遂行。與似道遇蕪湖,似道拊立信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立信曰:「平章、平章,瞎賊今日更說一句不得。」似道問立信何向?曰:「今江南無一寸乾淨地,某去尋一片趙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爾。」既至,則建康守兵悉潰,而四面皆北軍。立信知事不可成,歎曰:「吾生為宋臣,死為宋鬼,終為國一死,但徒死無益耳,以此負國。」率所部數千人至高郵,欲控引淮漢以為後圖。
已而聞似道師潰蕪湖,江漢守臣皆望風降遁。立信歎曰:「吾今日猶得死於宋土也。」迺置酒召賓佐與訣,手為表起居三宮,與從子書,屬以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撫案者三,以是失聲,三日扼吭而卒。以光祿大夫致仕,遺表聞,贈太傅。
大元丞相伯顏入建康,金明以其家人免,或惡立信於伯顏,以其二策及其死告,且請戮其孥,伯顏歎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命求其家厚恤之,曰:「忠臣之家也。」金明以立信之喪歸葬丹陽。
立信子麟,內書寫機宜文字,在建康不肯從衆降,崎嶇走閩以死。
初,立信之未仕也,家窶甚。會歲大侵,吳淵守鎮江,命為粥以食流民,使其客黃應炎主之。應炎一見立信,與語,心知其非常人,言於淵,淵大奇之,禮以上客,凡共張服御視應炎為有加,應炎甚怏怏。淵解之曰:「此君,吾地位人也,但遭時不同耳。君之識度志業,皆非其倫也,盍少下之。」是年,試江東轉運司,明年登第,後其踐歷略如淵而卒死於難,人謂淵能知人云。
向士璧字君玉,常州人。負才氣,精悍甚自好,紹定五年進士,累通判平江府,以臣僚言罷。起為淮西制置司參議官,又以監察御史胡泓言罷。起知高郵軍,制置使丘崇又論罷。起知安慶府、知黃州,遷淮西提點刑獄兼知黃州,加直寶章閣,仍舊職,奉鴻禧祠。特授將作監、京湖制置參議官,進直煥章閣、湖北安撫副使兼知峽州,兼歸峽施黔、南平軍、紹慶府鎮撫使,遷太府少卿、大理卿,進直龍圖閣。合州告急,制置使馬光祖命士璧赴援,數立奇功。帝亦語羣臣曰:「士璧不待朝命,進師歸州,且捐家貲百萬以供軍費,其志足嘉。」進祕閣脩撰、樞密副都承旨,仍舊職。
開慶元年,涪州危,又命士璧往援,北兵夾江為營,長數十里,阻舟師不能進至浮橋。時朝廷自揚州移賈似道以樞密使宣撫六路,進駐峽州,檄士璧以軍事付呂文德,士璧不從,以計斷橋奏捷,具言方略。未幾,文德亦以捷聞。士璧還峽州,方懷傾奪之疑,尋辟為宣撫司參議官,遷湖南安撫副使兼知潭州,兼京西、湖南北路宣撫司參議官,加右文殿修撰,尋授權兵部侍郎、湖南安撫使兼知潭州。頃之,升湖南制置副使。大元將兀良哈 469f.gif 兵自交阯北還,前鋒至城下,攻圍急,士璧極力守禦,聞後隊且至,遣王輔佑率五百人往覘之,以易正大監其軍,遇於南岳市,一戰有功,潭州圍遂解。事聞,賜金帶,令服繫,進兵部侍郎兼轉運使,餘依舊職。
似道入相,疾其功,非獨不加賞,反諷監察御史陳寅、侍御史孫附鳳一再劾罷之,送漳州居住。又稽守城時所用金穀,逮至行部責償。幕屬方元善者,極意逢迎似道意,士璧坐是死,復拘其妻妾而徵之。其後元善改知吉水縣,俄歸得狂疾,常呼士璧。時輔佑亦遠謫,及文天祥起兵召輔佑于謫所,則死矣。
德祐元年三月,詔追復元官,仍還從官恩數,立廟潭州。明年正月,太府卿柳岳乞錄用其子孫,詔從之。
胡穎字叔獻,潭州湘潭人。父,娶趙方弟雍之女,二子,長曰顯,有拳勇,以材武入官,數有戰功,事見趙范傳。穎自幼風神秀異,機警不常,趙氏諸舅以其類己,每加賞鑒。成童即能倍誦諸經,中童子科,復從兄學弓馬,母不許,曰:「汝家世儒業,不可復爾也。」遂感勵苦學,尤長於春秋。
紹定三年,范討李全,檄穎入幕,穎常微服行諸營,察衆志嚮,歸必三鼓。後全敗,遣穎獻俘于朝,以賞補官。五年,登進士第,即授京秩。歷官知平江府兼浙西提點刑獄,移湖南兼提舉常平,即家置司。性不喜邪佞,尤惡言神異,所至毀淫祠數千區,以正風俗。衡州有靈祠,吏民夙所畏事,穎徹之,作來諗堂奉母居之,嘗語道州教授楊允恭曰:「吾夜必瞑坐此室,察影響,咸無有。」允恭對曰:「以為無則無矣,從而察之,則是又疑其有也。」穎甚善其言。
以樞密都承旨為廣東經略安撫使。潮州僧寺有大蛇能驚動人,前後仕于潮者皆信奉之。前守去,州人心疑焉,以為未嘗詣也;已而旱,咸咎守不敬蛇神故致此,後守不得已詣焉,已而蛇蜿蜓而出,守大驚得疾,旋卒。穎至廣州,聞其事,檄潮州令僧舁蛇至,至則其大如柱而黑色,載以闌檻,穎令之曰:「爾有神靈當三日見變怪,過三日則汝無神矣。」既及期,蠢然猶衆蛇耳,遂殺之,毀其寺,并罪僧。移節廣西,尋遷京湖總領財賦。咸淳間卒,贈四官。
穎為人正直剛果,博學彊記,吐辭成文,書判下筆千言,援據經史,切當事情,倉卒之際,對偶皆精,讀者驚嘆。臨政善斷,不畏彊禦。在浙西,榮王府十二人行劫,穎悉斬之。一日輪對,理宗曰:「聞卿好殺。」意在浙獄,穎曰:「臣不敢屈太祖之法以負陛下,非嗜殺也。」帝為之默然。
冷應澂字公定,隆興分寧人。寶慶元年進士,調廬陵主簿,即以廉能著。有愬事臺府者,必曰:「願下廬陵清主簿。」尤為楊長孺所識拔。調靜江府司錄參軍,治獄平恕,轉運使范應鈴列薦于朝。
知萬載縣,大修學舍,招俊秀治其業,旌其通經飭行者以勸。歲歉,棄孩滿道,乃下令恣民收養,所棄父母不得復問,全活甚衆。葉夢得列其行事,風厲餘邑。通判道州。入監行在榷貨務,遷登聞鼓檢院。
景定元年,奉使督餉江上,還,知德慶府。前守政不立,縱豪吏漁獵,峒獠遂大為變,偪城六十里而營。應澂未入境,馳檄諭之曰:「汝等不獲已至此,新太守且上,轉禍為福,一機也。脅從影附,亦宜早計去就,不然不免矣。」獠感悟欲自歸,惑謀主不果,衆稍引去。應澂知其勢解,即厲士馬,出不意一鼓擒之,縱遣歸農,猶千餘人,乃請諸監司,歸郡之避難留幕府者,誅豪吏之激禍者。初經略雷宜中意應澂必以濟師來請,及是歎服,亟上其事,薦應澂可大用。
屬縣租賦,諉道阻久不至郡,應澂為之期曰:「首輸者與減分,末至則償所減。」民惟恐後,不一月訖事。凡諸綱官廩稍軍券,前政積不得者悉補還之,上下欣附。應澂亦極力摩撫,與為簡便。期年報政,奏罷抑配鹽法及乞用楮券折銀綱等五事,以紓民力,詔就升本道提舉常平兼轉運使,俾行其說。首劾守令貪橫不法十餘人,列郡肅然。最聞,加直祕閣。時經略使陳宗禮入為參知政事,帝問誰可代卿者,宗禮以應澂對,旋召為都官郎官,未行,就升直寶章閣、知廣州,主管廣南東路經略安撫司公事、馬步軍都總管,領漕、庾如故。
五司叢劇,應澂即分時理務,不擾不勌,常曰:「治官事當如家事,惜官物當如己物。方今國計內虛,邊聲外震,吾等受上厚恩,安得清談自高以誤世。陶士行、卞望之吾師也。」自聞襄、樊受圍,日繕器械,裕財粟,以備倉卒,後卒賴其用。屢平大寇,未嘗輕殺,笞杖以降,亦加審慎,至其臨事輒斷,雖勢要不為撓奪。後卒于家。
曹叔遠字器遠,溫州瑞安人。少學于陳傅良。登紹熙元年進士第。久之,李壁薦為國子學錄,迕韓侂冑,罷。通判涪州,後守遂寧,營卒莫簡苦總領所侵刻,相率稱亂,勢張甚,入遂寧境,輒戢其徒無肆暴,曰:「此江南好官員也。」入朝,為工部郎,出知袁州。以太常少卿召,權禮部侍郎,遇事獻替,多所裨益。終徽猷閣待制,諡文肅。嘗編永嘉譜,識者謂其有史才。子觱,孫邰,皆登進士第。族子豳。
豳字西士,少從錢文子學,登嘉泰二年進士第,授安吉州教授。調重慶府司法參軍,郡守度正欲薦之,豳辭曰:「章司錄母老,請先之。」正敬嘆。改知建昌縣,復故尚書李常山房,建齋舍以處諸生。擢祕書丞兼倉部郎官。出為浙西提舉常平,面陳和糴折納之敝,建虎丘書院以祀尹焞。移浙東提點刑獄,寒食放囚歸祀其先,囚感泣如期至。召為左司諫,與王萬、郭磊卿、徐清叟俱負直聲,當時號「嘉熙四諫」。上疏言:「立太子、厚倫紀,以弭火災。」又論余天錫、李鳴復之過,迕旨,遷起居郎。進禮部侍郎,不拜,疏七上,進古詩以寓規正。久之,起知福州,再以侍郎召,為臺臣所沮而止。遂守寶章閣待制致仕,卒謚文恭。子愉老,亦登進士第。
王萬字處一,家世婺州,父遊淮間,萬因生長濠州。少忠伉有大志,究心當世急務,尤精於邊防要害。登嘉定十六年進士第,調和州教授。端平元年,主管尚書吏部架閣文字,遷國子學錄。明年,添差通判鎮江府。
時金初滅,當路多知其人豪也,咨問者旁午。鄭清之初謀乘虛取河洛,萬謂當急為自治之規。已而大元兵壓境,三邊震動,理宗下罪己詔,吳泳起草,又以咨萬,萬謂:「兵固失矣,言之甚,恐亦不可。今邊民生意如髮,宜以振厲奮發,興感人心。」為條具沿邊事宜,徧告大臣要官,謂:「長淮千里,中間無大山澤為限,擊首尾應,正如常山蛇勢,首當併兩淮為一制閫之命是聽。兩淮惟濠州居中。濠之東為盱眙,為楚,以達鹽城,淮流深廣,敵所難度。濠之西為安豐,為光,以達信陽,淮流淺澀,敵每揭厲以涉之。法當調揚州北軍三千人,自淮東擣虛,常往來宿、亳間,使敵無意於東,而我併力淮西。淮西則又惟合肥居江、淮南北之中,法當建制置司合肥,而以濠梁、安豐、光州為臂,以黃岡為肘後緩急之助。又必令荊、襄每候西兵東來,輒尾之,使淮、襄之勢亦合,而後大規橅可立。」
論用兵,則謂:「當以五千人為屯,每屯一將、二長,一大將一路,又合一大將而併合於制置為總統。淮東可精兵三萬,光、黃可二萬,東西夾擊,而沿江制司會合肥兵共二萬,以牽制其中。行則給營陣,止則依城壘;行則齎乾糧,止則就食州縣。」論屯田,則謂:「當於新復州軍,東則海、邳,所依者水之險,西則唐、鄧,所依者山之險,畫此無地無田不耕,則歸附新軍流落餘民亦有固志。」
又謂:「戎司舊分地戍守,殿步兵戍真、揚、六合,鎮江兵戍揚、楚、盱眙,建康馬司兵戍滁、濠、定遠,都統司兵戍廬、和、安豐,以至池司兵戍舒、蘄、巢縣,江司兵戍蘄、黃、浮光,地勢皆順,皆以統制部之出外,而皆常有帥臣居內,以本軍財賦葺營柵,撫士卒,備器械,以故軍事常整辦。遇警急則帥臣親統重兵以行。比乃有以建康馬帥而知黃州者,都統而知光州者,以池司都統而在楚州,以鎮江都統而在應天者,將不知兵,兵不屬將,往往以本軍之財,資他處之用,以致營柵壞而莫修,士卒貧而莫給,器械鈍而莫繕,宜與盡還舊制。」及請寬邊民,請團民兵,請援浮光,請邊民之能捍邊者,常厚其賞而小其官,使常得其力。其後兵興用窘,履畝之令行,則又言之廟堂曰:「今名更化,可反為故相之所不為乎?」其他敷陳,往往累數萬言,其自任之篤,切於當世如此。三年,授樞密院編脩官。
嘉熙六年,兼權屯田郎中,因轉對,言:「天命去留原於君心,陛下一一而思之,凡惻然有觸於心而未能安者,皆心之未能同乎天者也。天不在天,而在陛下之心,苟能天人合一,永永勿替,天命在我矣。」差知台州,至郡日,惟蔬飯,終日坐廳事,事至立斷,吏無所售,往往改業散去,民亦化之不復訟,上下肅然,郡以大治。才五月,乞祠去。三年,遷屯田員外郎兼編修,轉對,言:「君臣上下盡克私心,以服人心,以回天心。」遷尚右郎官,尋兼崇政殿說書。
四年,擢監察御史。首論史宅之,故相之子,曩者弄權,不當復玷從班。上命丞相再三諭旨,迄不奉詔。上不得已,出宅之知平江府。又論之,疏凡五上,史嵩之自江上董師入相,萬又首論之,謂其「事體迫遽,氣象傾搖,太學生欲趣其歸,則賄賂之迹已形。近或謂有族人發其私事,肆為醜詆者,以相國大臣而若此,非書之所謂大臣矣」。然當時論相之事已决,疏入,遷大理少卿。萬即日還常熟寓舍。遷太常少卿,辭。差知寧國府,辭。召赴行在奏事,出為福建提點刑獄,加直煥章閣、四川宣諭司參議官,皆力辭,乞休致。詔特轉朝奉郎,守太常少卿致仕,卒。嵩之罷相,衆方交論其非,上思萬先見,親賜御札,謂萬「立朝蹇諤,古之遺直,為郡廉平,古之遺愛。聞其母老家貧,朕甚念之,賜新會五千貫,田五百畝,以贍給其家」。
初,萬之學專有得於「時習」之語,謂學莫先於言顧行,言然而行,未然者非言之偽也,習未熟也,熟則言行一矣。故終其身,行無不顧其言。發於設施論諫,皆根於中心。遺文有時習編及其他奏劄及論天下事者凡十卷。
馬光祖字華父,婺州金華人。寶慶二年進士,調新喻主簿,已有能名。從真德秀學。改知餘干縣,差知高郵軍,遷軍器監主簿,差充督視行府參議官。奉雲臺祠。差知處州,監登聞鼓院,進太府寺丞兼莊文府教授、右曹郎官。出知處州,乞降僧道牒振濟,詔從之。加直祕閣、浙東提舉常平。移浙西提點刑獄,時暫兼權浙西提舉常平。起復軍器監、總領淮東軍馬錢糧兼知鎮江。進直徽猷閣、江西轉運副使兼知隆興府。以右正言劉漢弼言罷。後九年,起直徽猷閣、知太平州、提領江西茶鹽所。進直寶文閣,遷太府少卿,仍知太平州、提領江、淮茶鹽所。遷司農卿、淮西總領兼權江東轉運使。
拜戶部尚書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帝諭丞相謝方叔趣入覲,乞嚴下海米禁,歷陳京師艱食、和糴增價、海道致寇三害。加寶章閣直學士、沿江制置使、江東安撫使、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兼節制和州無為軍安慶府三郡屯田使,加煥章閣,尋加寶章閣學士。始至官,即以常例公用器皿錢二十萬緡支犒軍民,減租稅,養鰥寡孤疾無告之人,招兵置砦,給錢助諸軍昏嫁。屬縣稅折收絲綿絹帛,倚閣除免以數萬計。興學校,禮賢才,辟召僚屬,皆極一時之選。
拜端明殿學士、荊湖制置、知江陵府,去而建康之民思之不已。帝聞,命以資政殿學士、沿江制置大使、江東安撫使再知建康,士女相慶。光祖益思寬養民力,興廢起壞,知無不為,蠲除前政逋負錢百餘萬緡,魚利稅課悉罷減予民,修建明道、南軒書院及上元縣學。撙節費用,建平糴倉,貯米十五萬石,又為庫貯糴本二百餘萬緡,補其折閱,發糴常減於市價,以利小民。修飭武備,防拓要害,邊賴以安。其為政寬猛適宜,事存大體。
公田法行,光祖移書賈似道言公田法非便,乞不以及江東,必欲行之,罷光祖乃可。進大學士兼淮西總領。召赴行在,遷提領戶部財用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會歲饑,榮王府積粟不發廩,光祖謁王,辭以故,明日往,亦如之,又明日又往,臥客次,王不得已見焉。光祖厲聲曰:「天下孰不知大王子為儲君,大王不於此時收人心乎?」王以無粟辭;光祖探懷中文書曰:「某莊某倉若干。」王無以辭,得粟活民甚多。進同知樞密院事,尋差知福州、福建安撫使,以侍御史陳堯道言罷,以前職提舉洞霄宮。再以沿江制置、江東安撫使知建康,郡民為建祠六所。乞致仕,不許。咸淳三年,拜參知政事。五年,拜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以監察御史曾淵子言罷。給事中盧鉞復繳奏新命,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卒,謚莊敏。
光祖之在外,練兵豐財;朝廷以之為京尹,則剸治浩穰,風績凜然。三至建康,終始一紀,威惠並行,百廢無不修舉云。
論曰:吳淵才具優長,而嚴酷累之。余玠意氣豪雄,而志不克信。賈似道不用汪立信之策,殆天奪其魄矣。向士璧卒阨於似道,宋之不足圖存,蓋可知也。胡之好毀淫祠,非其中之無慊,不能爾也。冷應澂安邊之才。曹叔遠、王萬皆正人端士。馬光祖治建康,逮今遺愛猶在民心,可謂能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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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七‧列傳第一百七十六  喬行簡 范鍾 游似 趙葵兄范 謝方叔
  喬行簡字壽朋,婺州東陽人。學于呂祖謙之門。登紹熙四年進士第。歷官知通州,條上便民事。主管戶部架閣,召試館職,為秘書省正字兼樞密院編修官。升祕書郎,為淮西轉運判官,知嘉興府。改淮南轉運判官兼淮西提點刑獄、提舉常平。言金有必亡之形,中國宜靜以觀變。因列上備邊四事。會近臣有主戰者,師遂出,金人因破蘄、黃。移浙西提點刑獄兼知鎮江府。遷起居郎兼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侍講。尋遷宗正少卿、祕書監,權工部侍郎,皆任兼職。
理宗即位,行簡貽書丞相史彌遠,請帝法孝宗行三年喪。應詔上疏曰:
求賢、求言二詔之頒,果能確守初意,深求實益,則人才振而治本立,國威張而姦宄銷。臣竊觀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從至郎官凡幾人,自監司至郡守凡幾人,今其所舉賢能才識之士又不知其幾人也,陛下蓋嘗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凡內外小大之臣囊封來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無所不有,陛下亦嘗摭其一二見之施行且褒賞之矣。而天下終疑陛下之為具文。
蓋以所召者,非久無宦情决不肯來之人,則年已衰暮决不可來之人耳。彼風節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臨事不撓者,論薦雖多,固未嘗收拾而召之也。其所施行褒賞者,往往皆末節細故,無關於理亂,粗述古今,不至於抵觸,然後取之以示吾有聽受之意。其間亦豈無深憂遠識高出衆見之表,忠言至計有補聖聽之聰者,固未聞采納而用之也。
自陛下臨御至今,班行之彥,麾節之臣,有因論列而去,有因自請而歸。其人或以職業有聞,或以言語自見,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見其置散投閒,倏來驟去,甚至廢罷而鐫褫,削奪而流竄,皆以為陛下黜遠善士,厭惡直言。去者遂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是而致謗,其亦何便於此。夫賢路當廣而不當狹,言路當開而不當塞,治亂安危,莫不由此。
又言:「敬天命,伸士氣。」時帝移御清燕殿,行簡奏「願加畏謹」,且言:「羣賢方集,願勿因濟王議異同,致有渙散。」升兼侍讀,兼國子祭酒、吏部侍郎,權禮部尚書。權刑部尚書,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進簽書樞密院事。
太后崩,疏言:
向者,陛下內廷舉動,皆有稟承。小人縱有蠱惑干求之心,猶有所忌憚而不敢發,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能保聖心之不無少肆?陛下為天下君,當懋建皇極,一循大公,不應私徇小人為其所誤。
凡為此者,皆戚畹肺肝之親,近習貴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輩。外取貨財,內壞綱紀。上以罔人君之聰明,來天下之怨謗;下以撓官府之公道,亂民間之曲直。縱而不已,其勢必至於假采聽之言而傷動善類,設衆人之譽而進拔憸人,借納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陰險巧佞之姦。日積月累,氣勢益張,人主之威權,將為所竊弄而不自知矣。
陛下衰絰在身,愈當警戒,宮庭之間既無所嚴憚,嬪御之人又視昔衆多,以春秋方富之年,居聲色易縱之地,萬一於此不能自制,必於盛德大有虧損。願陛下常加警省。
又論火災求言,乞取其切者付外行之。又論許國不當換文資,其當慮者有五;鄭損不當帥蜀。
又言:「時青者,以官則國家之節度,以人則邊陲之大將,一旦遽為李全所戕,是必疑其終為我用,慮變生肘腋,故先其未發驅除之。竊意軍中必有憤激思奮之人,莫若乘勢就淮陰一軍拔其尤者以護其師,然後明指殺青者之姓名,俾之誅戮,加贈恤之典於青,則其勢自分,而吾得藉此以制之,則可折其姦心而存吾之大體。不然,跋扈者專殺而不敢誅,有功者見殺而不敢愬,彼知朝廷一用柔道而威斷不施,烏保其不遞相視效?則其所當慮者,不獨李全一人而已。」
又言:「山陽民散財殫,非凶賊久安之地,當日夜為鴟張之計。揚州城堅勢壯,足以坐制全淮,此曹未必無窺伺之心,或為所入,則淮東俱非我有,不可不先為之慮也。」又請屯駐重兵海道,內為吳、越之捍蔽,外為南北之限制。
又論:「李全攻圍泰州,勦除之兵今不可已。此賊氣貌無以踰人,未必有長算深謀,直剽捍勇决,能長雄於其黨耳。况其守泗之西城則失西城,守下邳則失下邳,守青社則失青社,既又降北,此特敗軍之將。十年之內,自白丁至三孤,功薄報豐,反背義忘恩,此天理人情之所共憤,惟决意行之。」後皆如行簡所料。拜參知政事兼知樞密院事。時議收復三京,行簡在告,上疏曰:
八陵有可朝之路,中原有可復之機,以大有為之資,當有可為之會,則事之有成,固可坐而策也。臣不憂出師之無功,而憂事力之不可繼。有功而至於不可繼,則其憂始深矣。夫自古英君,必先治內而後治外。陛下視今日之內治,其已舉乎,其未舉乎?向未攬權之前,其敝凡幾?今既親政之後,其已更新者凡幾?欲用君子,則其志未盡伸;欲去小人,則其心未盡革。上有厲精更始之意,而士大夫之苟且不務任責者自若。朝廷有禁包苴、戒貪墨之令,而州縣之黷貨不知盈厭者自如。欲行楮令,則外郡之新券雖低價而莫售;欲平物價,則京師之百貨視舊直而不殊。紀綱法度,多頹弛而未張;賞刑號令,皆玩視而不肅。此皆陛下國內之臣子,猶令之而未從,作之而不應,乃欲闔闢乾坤,混一區宇,制姦雄而折戎狄,其能盡如吾意乎?此臣之所憂者一也。
自古帝王,欲用其民者,必先得其心以為根本。數十年來,上下皆懷利以相接,而不知有所謂義。民方憾於守令,緩急豈有效死勿去之人;卒不愛其將校,臨陳豈有奮勇直前之士。蓄怨含憤,積於平日,見難則避,遇敵則奔,惟利是顧,皇恤其他。人心如此,陛下曾未有以轉移固結之,遽欲驅之北鄉,從事於鋒鏑,忠義之心何由而發?况乎境內之民,困於州縣之貪刻,阨於勢家之兼并,飢寒之氓常欲乘時而報怨,茶鹽之寇常欲伺間而竊發,蕭牆之憂凜未可保。萬一兵興於外,綴於強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內郡武備單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時江、閩、東浙之寇,皆藉邊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里,彼知朝廷方有事於北方,其勢不能以相及,寧不又動其姦心?此臣之所憂者二也。
自古英君,規恢進取,必須選將練兵,豐財足食,然後舉事。今邊面遼闊,出師非止一塗,陛下之將,足當一面者幾人?勇而能鬥者幾人?智而善謀者幾人?非屈指得二三十輩,恐不足以備驅馳。陛下之兵,能戰者幾萬?分道而趣京、洛者幾萬?留屯而守淮、襄者幾萬?非按籍得二三十萬衆,恐不足以事進取。借曰帥臣威望素著,以意氣招徠,以功賞激勸,推擇行伍即可為將,接納降附即可為兵,臣實未知錢糧之所從出也。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千里餽糧,士有飢色。今之餽餫,累日不已,至於累月,累月不已,至於累歲,不知累幾千金而後可以供其費也。今百姓多垂罄之室,州縣多赤立之帑,大軍一動,厥費多端,其將何以給之?今陛下不愛金幣以應邊臣之求,可一而不可再,可再而不可三。再三之後,兵事未已,欲中輟則廢前功,欲勉強則無事力。國既不足,民亦不堪。臣恐北方未可圖,而南方已先騷動矣。中原蹂踐之餘,所在空曠,縱使東南有米可運,然道里遼遠,寧免乏絕,由淮而進,縱有河渠可通,寧無盜賊邀取之患?由襄而進,必須負載二十鍾而致一石,亦恐未必能達。若頓師千里之外,糧道不繼,當此之時,孫、吳為謀主,韓、彭為兵帥,亦恐無以為策。他日運糧不繼,進退不能,必勞聖慮,此臣之所憂者三也。願陛下堅持聖意,定為國論,以絕紛紛之說。
不果從。進知樞密院事。
時議御閱不果,反驟汰之,殿司軍鬨,為之黜主帥,罷都司官,給黃榜撫存,軍愈呼噪。行簡以聞,戮為首者二十餘人,衆乃帖息。尋拜右丞相,言「三京撓敗之餘,事與前異,但當益修戰守之備。襄陽失守,請急收復。」或又陳進取之計,行簡奏:「今內外事勢可憂而不可恃者七。」言甚懇切,師得不出。
端平三年九月,有事于明堂,大雷雨。行簡與鄭清之並策免。既去,而獨趣召行簡還京,留之,拜左丞相。援韓琦故事,乞以邊防、財用分委三執政,請修中興五朝國事。十上章請謝事。嘉熙三年,拜平章軍國重事,封肅國公。每以上游重地為念,請建節度宣撫使,提兵戍夔。邊事稍寧,復告老,章十八上。四年,加少師、保寧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封魯國公。淳祐元年二月,薨于家,年八十六。贈太師,謚文惠。
行簡歷練老成,識量弘遠,居官無所不言。好薦士,多至顯達,至於舉錢時、吳如愚,又皆當時隱逸之賢者。所著有周禮總說、孔山文集。
范鍾字仲和,婺州蘭溪人。嘉定二年,舉進士。歷官調武學博士,添差通判太平州,知徽州。召赴闕,遷刑部郎官,又遷尚右郎官兼崇政殿說書。進對,帝曰:「仁宗時甚多事。」鍾對曰:「仁宗始雖多事,乃以憂勤致治。徽宗始雖無事,餘患至于今日。」帝悅。尋遷吏部郎中兼說書,又遷祕書少監、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拜起居郎兼祭酒,權兵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同修撰。遷兵部侍郎兼給事中,權兵部尚書兼侍講,尋兼侍讀。
嘉熙三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四年,授參知政事。淳祐元年,乞歸田里,不許。四年,知樞密院事,乞歸田里。五年,特拜左丞相兼樞密使,封東陽郡公,再乞歸田里,不許。六年,復請,許之。加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辭不拜,以保晚節,乃提舉洞霄宮。九年正月,薨。
鍾為相,直清守法,重惜名器,雖無赫赫可稱,而清德雅量,與杜範、李宗勉齊名。贈少師,謚文肅。所著書有禮記解。
游似字景仁,利路提點刑獄仲鴻之子。嘉定十四年進士,歷官為大理司直,升大理寺丞,遷太常丞兼權兵部郎官。遷祕書丞兼權考功郎中、直祕閣、夔路轉運判官,移潼川提點刑獄兼提舉常平。請封謚田錫,從之。遷軍器監、宗正少卿兼權樞密都承旨。
時暫兼權禮部侍郎兼侍講、權禮部侍郎。有事于明堂,似上疏言:「欲盡事天之禮,當盡敬天之心。心存則政事必適其宜,言動必當其理,雨暘必循其序,夷夏必安其生。」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權禮部尚書兼侍讀。言:「軍賞冒濫,請給告之制,奏功者書填真命付之,候從軍十年,別能立功,升至統領已上,方許從所屬保明申朝廷,立名給告,則冒濫者革,功勞者勸。」
遷禮部尚書兼給事中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權工部侍郎,充四川宣撫司參贊軍事兼給事中。遷吏部尚書,入侍經幄。帝問:「唐太宗貞觀治效何速如是?」似對曰:「人主一念之烈,足以旋乾轉坤。或謂霸圖速而王道遲,不知一日歸仁,期月而可,王道曷嘗不速。一念有時間斷,則無以挽回天下之大勢。至於憂勤,既切宸念,而佐理非人,亦何以布宣九重之實。」乃摭太宗事以陳,且謂:「太宗矜心易啟,漸弗克終,僅止貞觀之治。陛下嗣服十有五年,艱危之勢滋甚,回視太宗治效敏速、相越乃爾。意者親儒而從諫,敬畏以檢身,未若貞觀之超卓乎?節用以致愛,選廉以共理,未若貞觀之切至乎?願陛下益加聖心。」
嘉熙三年正月,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封南充縣伯。八月,拜參知政事。四年閏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淳祐四年,提舉萬壽觀兼侍讀,仍奉朝請,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進爵郡公。五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十上章,乞歸田里,帝不許。七年,特授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爵國公。十一年,轉兩官致仕,薨。特贈少師。
趙葵字南仲,京湖制置使方之子。初生時,或夢南岳神降其家。方在襄陽,命葵專督飲食共養之事。與兄范俱有志事功,方器之,聘鄭清之、全子才為之師。又遣從南康李燔為有用之學。每聞警報,與諸將偕出,遇敵則深入死戰,諸將惟恐失制置子,盡死救之,屢以此獲捷。一日,方賞將士,恩不償勞,軍欲為變。葵時十二三,覺之,亟呼曰:「此朝廷賜也,本司別有賞賚。」軍心賴一言而定,人服其機警。
嘉定十年,金將高琪、烏古論慶壽犯襄陽,圍棗陽。時邊烽久熄,金兵猝至,人情震懼。方帥范、葵往戰,敗走之。十三年,方遣葵及都統扈再興攻金人至高頭。高頭,金人必守之處也,出勁兵拒戰,葵率先鋒奮擊,再興繼進殲之。翼日,進次鄧州,金人阻沘河以拒。葵麾軍進擊,楊義諸將繼至,金兵亦大出合戰,大破之,俘斬及降者幾二萬,獲萬戶而下十數人,奪馬八百,逐北直傅城下而還。
十四年,金人犯蘄州,葵與范攻唐、鄧。方命之曰:「不克敵,毋相見也。」三月丁亥,至唐州,薄城而陳。金大將阿海引兵出戰,葵帥精騎赴敵,再興從之,大捷,斬馘萬餘。金人閉門不出。時金人陷蘄州者至久長,數十騎出山椒,葵帥楊大成以十四騎逐之。金騎漸益至數百,葵力戰連破之,而金步騎大集。會范、再興軍合戰,至夜分始解。庚寅,官軍分二陣,范將左,再興將右,葵帥突騎左右策應。金人背山亦分為二以相當,而不先動。范曰:「金人必復謀夜戰以倖勝,乃預備大鼓,令軍中聞疊鼓聲始動,若彼未至五十步內而輒動者斬。未幾,金兵稍下山,再興遽衝之,果為敵所乘,遂逼范軍。范疊鼓麾軍突鬥,葵繼進,殲金兵數千。敵併力向再興,葵率土豪祝文蔚等以精騎橫衝之,金人僵屍相屬。復相持至夜分,金人雖斂,而陣如故。范、葵急會將校,選死士數千,黎明四面奮擊,喚聲撼山谷。金人走,乘勝逐北,斬首數千級,副統軍投戈降,拔所掠子女萬餘,得輜重器械山積。補葵承務郎、知棗陽軍,范授安撫司內機。
方卒,十五年,起復直祕閣、通判廬州,進大理司直、淮西安撫參議官。十七年,李全往青州,淮東制置使許國檄葵議兵。葵至曰:「君侯欲圖賊,而坐賊穽中,悔已無及,惟有重帳前兵,猶足制之爾。」國曰:「兵不能集,集不能精,柰何?」曰:「葵請視兩路之兵,別其精銳,君侯留三萬帳前,賊不敢動矣。」國曰:「不若集淮兵來閱,而君董之,既足示衆,亦可選銳。」葵曰:「有兵之郡,必當衝要,守將豈可空壁以從制使命耶?必將力爭于朝,分留自衞。一得朝命,必匿其強壯,遣老弱以備數。本欲選銳,適得其鈍,本欲示衆,適示單弱,徒啟戎心。」國不聽,卒敗。
寶慶元年,范知揚州,乞調葵以強勇、雄邊軍五千屯寶應備賊。葵在廬州,數費私錢會諸將毬射,與制置使曾式中不合,葵去之。言者以為擅,遂奉祠。三年,起為將作監丞。
紹定元年,出知滁州。二年,全將入浙西告糴,實欲覘畿甸也。初,全之獻俘也,朝廷授以節鉞,葵策其必叛,乃上書丞相史彌遠曰:「此賊若止於得粟,尚不宜使輕至內地,况包藏禍心,不止告糴。若不痛抑其萌,則自此肆行無憚,所謂延盜入室,恐畿內有不可勝諱之憂。」至滁,以其地當賊衝,又與金人對境,實兩淮門戶,修城浚隍,經武不少暇。命秦喜守青平,趙必勝守萬山,以壯形勢。葵母疾,謁告省侍不得,刲股雜藥以寄之。母卒,葵求解官,不許,不得已,卒哭復視事。
全造舟益急,葵復致書史彌遠曰:「李全既破鹽城,反稱陳知縣自棄城,蓋欲欺朝廷以款討罪之師,彼得一意修舟楫,造器械,窺伺城邑,或直浮海以擣腹心,此其姦謀,明若觀火。葵自聞鹽城失守,日夕延頸以俟制帥之設施,今乃聞遣王節入鹽城祈哀於逆。葵又聞遣二吏入山陽,請命于賊婦。堂堂制閫,如此舉措,豈不墮賊計,貽笑天下、貽笑外夷乎?又聞張國明前此出山陽,已知賊將舉鹽城之兵,今若聽國明言,更從闊略,則自此人心解體,萬事渙散,社稷之憂有不可勝諱者。葵非欲張皇生事啟釁,李全决非忠臣,非孝子。丞相苟聽葵之言,翻然改圖,發兵討叛,則豈獨可以強國勢安社稷,葵父子世受國恩,亦庶幾萬一之報。使丞相不聽葵言,不發兵討賊,則豈特不可以彊國勢安社稷,而葵亦不知死所,不復可報君相之恩矣。一安一危,一治一亂,係朝廷之討叛與不討爾。淮東安則江南安,江南安則社稷安,社稷安則丞相安,丞相安則凡為國之臣子、為丞相之門人弟子莫不安矣。」
又言於朝曰:「葵父子兄弟,世受國恩,每見外夷、盜賊侵侮國家,未嘗不為忠憤所激。今大逆不道,邈視朝廷,負君相卵翼之恩,無如李全。前此畔逆未彰,猶可言也,今已破蕩城邑,略無忌憚,若朝廷更從隱忍,則將何以為國?欲望特發剛斷,名其為賊,即日命將遣師,水陸並進,誅鋤此逆,以安社稷,以保生靈。葵雖不才,願身許朝廷;如或不然,乞將葵早賜處分,以安邊鄙,以便國事。」
彌遠猶未欲興討,參知政事鄭清之贊决之。乃加葵直寶章閣、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滁州。范刻日約葵,葵帥雄勝、寧淮、武定、彊勇步騎萬四千,命王鑑、扈斌、胡顯等將之,以葵兼參議官。顯,官之兄也,拳力絕人,方在襄陽,每出師必使顯及葵各領精銳分道赴戰,摧堅陷陣,聚散離合,前無勁敵,以功至檢校太尉。
已而,全攻揚州東門,葵親出搏戰。賊將張友呼城門請葵出,及出,全在隔壕立馬相勞苦。左右欲射全,葵止之,問全來何為?全曰:「朝廷動見猜疑,今復絕我糧餉,我非背叛,索錢糧耳。」葵曰:「朝廷資汝錢糧,寵汝官職,蓋不貲矣。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絕汝錢糧。汝云非叛,欺人乎?欺天乎?」切責之言甚多,全無以對,彎弓抽矢向葵而去。於是數戰皆捷。四年正月壬寅,遂殺全。事見全傳。進葵福州觀察使、左驍衞上將軍,葵辭不受。八月,召封樞密院稟議,受寶章閣待制、樞密副都承旨,依舊職仍落起復,尋進兵部侍郎。
六年十一月,詔授淮東制置使兼知揚州,入對,帝曰:「卿父子兄弟,宣力甚多,卿在行陣又能率先士卒,捐身報國,此尤儒臣之所難,朕甚嘉之。」葵頓首謝曰:「臣不佞,忠孝之義,嘗奉教於君子,世受國恩,當捐軀以報陛下。」
端平元年,朝議收復三京,葵上疏請出戰,乃授權兵部尚書、京河制置使,知應天府、南京留守兼淮東制置使。時盛暑行師,汴隄破决,水潦泛溢,糧運不繼,所復州郡,皆空城,無兵食可因。未幾,北兵南下,渡河,發水牐,兵多溺死,遂潰而歸。范上表劾葵,詔與全子才各降一秩,授兵部侍郎、淮東制置使,移司泗州。
嘉熙元年,以寶章閣學士知揚州,依舊制置使。二年,以應援安豐捷,奏拜刑部尚書,進端明殿學士,特予執政恩例,復兼本路屯田使。葵前後留揚八年,墾田治兵,邊備益飭。淳祐二年,進大學士、知潭州、湖南安撫使,改福州。
三年,葬其母,乞追服終制,不允。葵上疏曰:「移忠為孝,臣子之通誼;教孝求忠,君父之至仁。忠孝一原,並行不悖。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親,其本一也。臣不佞,戒謹持循,惟恐先墜。往歲叨當事任,服在戎行,偕同氣以率先,冒萬死而不顧,捐軀戡難,效命守封,是以孝事君之充也。陛下昭示顯揚,優崇寵數,使為人子者感恩,為人親者知勸矣。臣昨於草土,被命起家,勉從權制,先國家之急而後親喪也。今釋位去官,已追服居廬,乞從彝制。」又不許。再上疏曰:「臣昔者奉詔討逆,適丁家難,閔然哀疚之中,命以驅馳之事,移孝為忠,所不敢辭。是臣嘗先國家之急,而效臣子之義矣。親恩未報,寖踰一紀,食稻衣錦,俯仰增愧。且臣業已追衰麻之制,伸苫塊之哀,負土成墳,倚廬待盡,喪事有進而無退,固不應數月而除也。」乃命提舉洞霄宮,不拜。
淳祐四年,授同知樞密院事。疏奏:「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幾?天下之才,其可用者有幾?吾從其大者而講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心計者治財,寬厚者任牧養,剛正者持風憲。為官擇人,不為人而擇官。用之既當,任之既久,然後可以責其成效。」又乞「亟與宰臣講求規畫,凡有關於宗社安危治亂之大計者條具以聞,審其所先後緩急以圖籌策,則治功可成,外患不足畏」。又乞「創游擊軍三萬人以防江」。詔從之。十二月,拜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又特授樞密使兼參知政事、督視江、淮、京西、湖北軍馬,封長沙郡公。尋知建康府、行宮留守、江東安撫使。
九年,特授光祿大夫、右丞相兼樞密使,封信國公。四上表力辭,言者以宰相須用讀書人,罷為觀文殿學士,充醴泉觀使兼侍讀,仍奉朝請。尋判潭州、湖南安撫使,加特進。寶祐二年,宣撫廣西。三年,改鎮荊湖,城荊門及郢州。改授湖南路安撫使、判潭州,再辭,依舊職醴泉觀使。五年,進少保、寧遠軍節度使,進封魏國公、醴泉觀使兼侍讀。四辭,免。開慶元年,判慶元府、沿海制置使,尋授沿江、江東宣撫使,置司建康府,任責隆興府、饒州江州徽州兩界防拓調遣,時暫兼判建康府、行宮留守,尋授江東西宣撫使,節制調遣饒、信、袁、臨江、撫、吉、隆興官軍民兵。訪問百姓疾苦,罷行黜陟,並許便宜從事。
景定元年,授兩淮宣撫使、判揚州,進封魯國公,尋奉祠。咸淳元年,加少傅。二年,乞致仕,特授少師、武安軍節度使,進封冀國公。舟次小孤山,薨,年八十一。是夕,五洲星隕如箕。贈太傅,謚忠靖。
范字武仲,少從父軍中。嘉定十三年,嘗與弟葵殲金人于高頭。十四年,出師唐、鄧,范與葵監軍。孟宗政時知棗陽,憚於供億,使人問曰:「金人在蘄、黃,而君攻唐、鄧,何也?」范曰:「不然,徹襄陽之備以救蘄、黃,則唐、鄧必將躡吾後。且蘄、黃之寇正銳,曷若先擣唐、鄧以示有餘,唐、鄧應我之不暇,則吾圉不守而自固,寇在蘄、黃師日以老,然後回師蹙之,可勝敵而無後患。」又敗金人於久長,與弟葵俱授制置安撫司內機,事具葵傳。
十五年,丁父憂,起復直祕閣、通判揚州。十六年,為軍器監丞,以直祕閣知光州。十七年,入為知大宗正丞、刑部侍郎、試將作監兼權知鎮江府。進直徽猷閣、知揚州、淮東安撫副使。劉全、王文信二軍老幼留揚州,范欲修軍政,懼其徒漏泄兵機,乃時餽勞。二家既大喜,范即遺徐晞稷書,令教二人挈家歸楚,二人從之,范厚賚以遣。有孫海者,其衆亦八百。范併請抽還楚州,又請創馬軍三千,招游手之強壯者及籍牢城重役人充之。別籍民為半年兵,春夏在田,秋冬教閱。官免建砦而私不廢農。
彭義斌使統領張士顯見范,請合謀討李全。范告于制置使趙善湘曰:「以義斌蹙全,如山壓卵;然必請而後討者,知有朝廷也。失此不右,而右凶徒,則權綱解紐矣。萬一義斌無朝命而成大勳,是又唐藩鎮之事,非計之得也。莫若移揚州增戍之兵往盱眙,而四總管兵各留半以備金人,餘皆起發,擇一能將統之,命葵摘淮西精銳萬人與會于楚州,出許浦海道,五十艘入淮,以斷賊歸路,密約義斌自北攻之,事無不濟。四總管權位相侔,劉琸雖能得其歡心,而不能制其死命。如用琸,須令親履行陣,指蹤四人,不可止坐籌帷幄也。」不報。
范又曰:「國家討賊則自此中興,否則自此不振。若朝廷不欲張皇,則范乃提刑,職在捕盜,但令范以本路兵措置楚州鹽賊,范當調時青、張惠兩軍之半,及其船數百,徑薄楚城,以遏賊路,調夏全、范成進之半,據漣、海而守之,又移揚州之戍以戍盱眙。然得親提精銳雄勝、強勇等就時青于城外,示賊以形勢,諭賊以禍福,賊必自降。若猶拒守,則南北軍民雜處,必有內應者矣。別約義斌攻之於北,山陽下則進駐漣、海以應之,撫歸附家屬以離其黨,不出半月,此賊必亡。若是,則不調許浦水軍,但得趙葵三千人亦足矣。若朝廷憚費,則全有豫買軍需錢二十萬在真州,且漣、楚積聚,多自足用。」
丞相史彌遠報范書,令諭四總管各享安靖之福。范所遣計議官聞之,曰:「但恐禍根轉深,不得安靖爾。」各揮涕而歸。會全且至,范又獻計曰:「撫機不發,事已無及。侯景困喪河南,致毒蕭氏;今逆全不得志於義斌,而復慮四總管應之,歸據舊巢,其謀必急。然蹙之於喪敗之餘者易,圖之於休息之後者難;矧四總管合謀章露,必難遂已。但事機既變,局面不同。若廟算果定,不欲出教令,但得密賜指授,范一切伏藏不動,只約義斌,使自彼攻其所必救,則機會在我,而前日之策可用矣。」還報,戒范無出位專兵。范乃為書謝廟堂,且决之曰:「今上自一人,下至公卿百執事,又下至士民軍吏,無不知禍賊之必反。雖先生之心,亦自知其必反也。衆人知之則言之,先生知而獨不言,不言誠是也。內無臥薪嘗膽之志,外無戰勝攻取之備,先生隱忍不言而徐思所以制之,此廟謨所以為高也。然以撫定責之晞稷,而以鎮守責之范。責晞稷者函人之事也,責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責范以惟恐不傷人之事,又禁其為傷人之痛,惡其為傷人之言,何哉?其禍賊見范為備,則必忌而不得以肆其姦,他日必將指范為首禍激變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大夫曰可,先生必將曰:『是何惜一趙范而不以紓禍哉?』必將縛范以授賊,而范遂為宋晁錯。雖然,使以范授賊而果足以紓國禍,范死何害哉?諺曰:『護家之狗,盜賊所惡。』故盜賊見有護家之狗,必將指斥於主人,使先去之,然後肆穿窬之姦而無所忌。然則殺犬固無益於弭盜也。欲望矜憐,別與閑慢差遣。」彌遠得書,為之動心。
二年春,奉祠。三年,知安慶府,未行,改知池州,繼兼江東提舉常平。彌遠訪將材於葵,葵以范對。進范直敷文閣、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滁州。范曰:「弟而薦兄,不順。」以母老辭。乃上書彌遠曰:「淮東之事,日異日新。然有淮則有江,無淮則長江以北,港汊蘆葦之處,敵人皆可潛師以濟,江面數千里,何從而防哉。今或謂巽辭厚惠可以啗賊,而不知陷彼款兵之計。或謂斂兵退屯可以緩賊,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謀。或欲行清野以嬰城,或欲聚烏合而浪戰,或以賊詞之乍順乍逆而為喜懼,或以賊兵之乍進乍退而為寬緊,皆失策也。失策則失淮,失淮則失江,而其失有不可勝諱者矣。夫有遏寇之兵,有游擊之兵,有討賊之兵。今寶應之逼山陽,天長之逼盱眙,須各增戍兵萬人,遣良將統之,賊來則堅壁以挫其鋒,不來則耀武以壓其境;而又觀釁伺隙,時遣偏師掩其不備,以示敢戰,使雖欲深入而畏吾之擣其虛,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無儲蓄,金人亦無以養之,不過分兵擄掠而食;當量出精兵,授以勇校,募土豪,出奇設伏以剿殺之,此游擊之兵也。惟揚、金陵、合肥,各聚二三萬人,人物必精,將校必勇,器械必利,教閱必熟,紀律必嚴,賞罰必公,其心術念慮必人人思親其上而死其長;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強國,一年而可討賊矣。賊既不能深入,擄掠復無所獲,而又懷見討之恐,則必反而求贍於金;金無餘力及此,則必怨之怒之,吾於是可以嫁禍於金人矣。或謂揚州不可屯重兵,恐連賊禍,是不然。揚州者,國之北門,一以統淮,一以蔽江,一以守運河,豈可無備哉。善守者,敵不知所攻。今若設寶應、天長二屯以扼其衝,復重二三帥閫以張吾勢,賊將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揚州哉?設使賊不知兵勢而犯揚州,是送死矣。」朝廷乃召范稟議,復令知池州。
紹定元年,試將作監、知鎮江府。三年,丁母憂,求解官,不許。起復直徽猷閣、淮東安撫副使。尋轉右文殿修撰,賜章服金帶。不得已,卒哭復視事。又為書告廟堂:「請罷調停之議,一請檄沿江制置司,調王明本軍駐泰興港以扼泰州下江之捷徑;一請檄射陽湖人為兵,屯其半高郵以制賊後,屯其半瓜州以扼賊前;一請速調淮西兵合滁陽、六合諸軍圖救江面。不然,范雖死江皋無益也。」朝旨乃許范刺射陽湖兵毋過二萬人,就聽節制。
范又遺善湘書,曰:「今日與宗社同休戚者,在內惟丞相,在外惟制使與范及范弟葵耳。賊若得志,此四家必無存理。」於是討賊之謀遂决,遂戮全。進范兵部侍郎、淮東安撫使兼知揚州兼江淮制置司參謀官,以次復淮東。加吏部侍郎,進工部尚書、沿江制置副使,權移司兼知黃州,尋兼淮西制置副使。未幾,為兩淮制置使、節制巡邊軍馬,仍兼沿江制置副使。
又進端明殿學士,京河關陝宣撫使、知開封府、東京留守兼江、淮制置使。入洛之師大潰,乃授京湖安撫制置使兼知襄陽府。范至,則倚王旻、樊文彬、李伯淵、黃國弼數人為腹心,朝夕酣狎,了無上下之序。民訟邊防,一切廢弛。屬南北軍將交爭,范失於撫御。於是北軍王旻內叛,李伯淵繼之,焚襄陽北去;南軍大將李虎不救焚,不定變,乃因之劫掠。城中官民尚四萬七千有奇,錢糧在倉庫者無慮三十萬,弓矢器械二十有四庫,皆為敵有。蓋自岳飛收復百三十年,生聚繁庶,城高池深,甲於西陲,一旦灰燼,禍至慘也。言者劾范,降三官落職,依舊制置使。尋奉祠,以言罷;論者未已,再降兩官,送建寧府居住。嘉熙三年,敘復官職,與宮觀。四年,知靜江府,後卒于家。
謝方叔字德方,威州人。嘉定十六年進士,歷官監察御史。疏奏:「秉剛德以回上帝之心,奮威斷以回天下之勢,或者猶恐前習便嬖之人,有以私陛下之聽而悅陛下之心,則前日之畏者怠,憂者喜,慮者玩矣。左右前後之人,進憂危恐懼之言者,是納忠於上也;進燕安逸樂之言者,是不忠於上也。凡有水旱盜賊之奏者,必忠臣也;有謟諛蒙蔽之言者,必佞臣也。陛下享玉食珍羞之奉,當思兩淮流莩轉壑之可矜;聞管弦鐘鼓之聲,當思西蜀白骨如山之可念。」又言:「崇儉德以契天理,儲人才以供天職,恢遠略以需天討,行仁政以答天意。」帝悅。差知衡州,除宗正少卿,又除太常少卿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
時劉漢弼、杜範、除元杰相繼死,方叔言:「元杰之死,陛下既為命官鞫獄,立賞捕姦,罪人未得,忠冤未伸。陛下苟不始終主持,將恐紀綱掃地,而國無以為國矣。」遷殿中侍御史,進對,言:「操存本於方寸,治亂係於天下。人主宅如法宮蠖濩之邃,朝夕親近者左右近習承意伺旨之徒,往往覘上之所好,不過保恩寵、希貨利而已。而冥冥之中,或有游揚之說,潛伏而莫之覺。防微杜漸,實以是心主之。」又言:「今日為兩淮謀者有五:一曰明間諜,二曰修馬政,三曰營山水砦,四曰經理近城之方田,五曰加重遏絕遊騎及救奪擄掠之賞罰。」請行限田,請錄朱熹門人胡安定、呂燾、蔡模,詔皆從之。
權刑部侍郎兼權給事中,升兼侍講,正授刑部侍郎,權國史編修、實錄檢討。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參知政事。淳祐九年,拜參知政事,封永康郡侯。十一年,特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尋拜左丞相兼樞密使,進封惠國公。勸帝以愛身育德。
屬監察御史洪天錫論宦者盧允升、董宋臣,疏留中不下,大宗正寺丞趙崇璠移書方叔云:「閹寺驕恣特甚,宰執不聞正救,臺諫不敢誰何,一新入孤立之察官,乃銳意出身攻之,此豈易得哉?側耳數日,寂無所聞,公議不責備他人,而責備於宰相。不然,倉卒出御筆,某人授少卿,亦必無可遏之理矣,丞相不可謂非我責也。丞相得君最深,名位已極。儻言之勝,宗社賴之;言之不勝,則去。去則諸君必不容不爭,是勝亦勝,負亦勝,况未必去耶。」方叔得書,有赧色。
翼日,果得御筆授天錫大理少卿,而天錫去國。於是太學生池元堅、太常寺丞趙崇潔、左史李昴英皆論擊允升、宋臣。而讒者又曰:「天錫之論,方叔意也。」及天錫之去,亦曰:「方叔意也。」方叔上疏自解,於是監察御史朱應元論方叔,罷相。既罷,允升、宋臣猶以為未快,厚賂太學生林自養,上書力詆天錫、方叔,且曰:「乞誅方叔,使天下明知宰相臺諫之去,出自獨斷,於內侍初無預焉。」書既上,學舍惡自養黨姦,相與鳴鼓攻之,上書以聲其罪。乃授方叔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復以監察御史李衢兩劾,褫職罷祠。後依舊職,與祠,起居郎召澤、中書舍人林存劾罷;監察御史章士元請更與降削,竄廣南。景定二年,請致仕,乃敘復官職。
度宗即位,方叔以一琴、一鶴、金丹一粒來進。丞相賈似道恐其希望,諷權右司郎官盧越、左司諫趙順孫、給事中馮夢得、右正言黃鏞相繼請奪方叔官職封爵,制置使呂文德願以己官贖其罪。咸淳七年,詔敘復致仕。八年卒。特贈少師。方叔在相位,子弟干政,若讒余玠之類是也。
論曰:喬行簡弘深好賢,論事通諫。范鍾、游似同在相位,皆謹飭自將,而意見不侔。趙方豫計二子後當若何,而葵、范所立,皆如所言,所謂知子莫若父也。然宋自端平以來,捍禦淮、蜀兩邊者,非葵材館之士,即其偏裨之將。朝廷倚之,如長城之勢。及其筋力既老,而衞國之志不衰,亦曰壯哉!謝方叔相業無過人者,晚困於權臣,至以玩好丹劑為人主壽,坐是貶削,有愧金鏡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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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八‧列傳第一百七十七  吳潛 程元鳳 江萬里 王爚 章鑑 陳宜中 文天祥
吳潛字毅夫,宣州寧國人。祕閣修撰柔勝之季子。嘉定十年進士第一,授承事郎、簽鎮東軍節度判官。改簽廣德軍判官。丁父憂,服除,授祕書省正字,遷校書郎、添差通判嘉興府,權發遣嘉興府事。轉朝散郎、尚書金部員外郎。
紹定四年,遷尚右郎官。都城大火,潛上疏論致災之由:「願陛下齋戒修省,恐懼對越,菲衣惡食,必使國人信之,毋徒減膳而已。疏損聲色,必使天下孚之,毋徒徹樂而已。閹官之竊弄威福者勿親,女寵之根萌禍患者勿昵。以暗室屋漏為尊嚴之區,而必敬必戒,以恆舞酣歌為亂亡之宅,而不淫不泆。使皇天后土知陛下有畏之之心,使三軍百姓知陛下有憂之之心。然後,明詔二三大臣,和衷竭慮,力改絃轍,收召賢哲,選用忠良。貪殘者屏,回衺者斥,懷姦黨賊者誅,賈怨誤國者黜。毋並進君子、小人以為包荒,毋兼容衺說、正論以為皇極,以培國家一綫之脈,以救生民一旦之命。庶幾天意可回,天災可息,弭災為祥,易亂為治。」
又言:「重地要區,當豫畜人才以備患。論大順之理,貫通天人,當以此為致治之本。」又貽書丞相史彌遠論事:一曰格君心,二曰節奉給,三曰振恤都民,四曰用老成廉潔之人,五曰用良將以禦外患,六曰革吏弊以新治道。授直寶章閣、浙東提舉常平,辭不赴。改吏部員外郎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太府少卿、淮西總領。
又告執政,論用兵復河南不可輕易,以為:「金人既滅,與北為鄰,法當以和為形,以守為實,以戰為應。自荊襄首納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開,調度寖廣,百姓狼狽,死者枕藉,使生靈肝腦塗地,得城不過荊榛之區,獲俘不過曖昧之骨,而吾之內地荼毒如此,邊臣誤國之罪,不待言矣。聞有進恢復之畫者,其算可謂俊傑,然取之若易,守之實難。征行之具,何所取資,民窮不堪,激而為變,內郡率為盜賊矣。今日之事,豈容輕議。」自後,興師入洛,潰敗失亡不貲,潛之言率驗。遷太府卿兼權沿江制置、知建康府、江東安撫留守。上疏論保蜀之方,護襄之策,防江之算,備海之宜,進取有甚難者三事。
端平元年,詔求直言,潛所陳九事:一曰顧天命以新立國之意,二曰植國本以廣傳家之慶,三曰篤人倫以為綱常之宗主,四曰正學術以還斯文之氣脈,五曰廣畜人才以待乏絕,六曰實恤民力以致寬舒,七曰邊事當鑒前轍以圖新功,八曰楮幣當權新制以解後憂,九曰盜賊當探禍端而圖長策。以直論忤時相,罷奉千秋鴻禧祠。改祕閣修撰、權江西轉運副使兼知隆興府,主管江西安撫司。擢太常少卿,奏造斛斗輸諸郡租,寬恤人戶,培植根本,凡十五事。
進右文殿修撰、集英殿修撰、樞密都承旨、督府參謀官兼知太平州,五辭不允。又言和戰成敗大計,宜急救襄陽等事。貽書執政,論京西既失,當招收京淮丁壯為精兵,以保江西。權工部侍郎、知江州,辭不赴。請養宗子以係國本,以鎮人心。改權兵部侍郎兼檢正。論士大夫私意之敝,以為:「襄、漢潰决,興、沔破亡,兩淮俶擾,三川陷沒。欲望陛下念大業將傾,士習已壞,以靜專察羣情,以剛明消衆慝,警于有位,各勵至公。毋以術數相高,而以事功相勉;毋以陰謀相訐,而以識見相先。協謀并智,戮力一心,則危者尚可安,而衰證尚可起也。」又請分路取士,以收淮、襄之人物。
試工部侍郎、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改知平江府,條具財計凋敝本末,以寬郡民,與轉運使王埜爭論利害。授寶謨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改玉隆萬壽宮。試戶部侍郎、淮東總領兼知鎮江府。言邊儲防禦等十有五事。改寶謨閣直學士,兼浙西都大提點坑冶,權兵部尚書、浙西制置使。申論防拓江海,團結措置等事。
進工部尚書,改吏部尚書兼知臨安府,乃論艱屯蹇困之時,非反身修德,無以求亨通之理。乞遴選近族以係人望,而俟太子之生。帝嘉納。兼侍讀經筵,以臺臣徐榮叟論列,授寶謨閣學士、知紹興府、浙東安撫使,辭,提舉南京鴻慶宮。遂請致仕,授華文閣學士知建寧府,辭。
丁母憂,服除,轉中大夫、試兵部尚書兼侍讀,轉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讀,改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進封金陵郡侯。以亢旱乞罷,免,改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改知福州兼本路安撫使。徙知紹興府、浙東安撫使。
召同知樞密院兼參知政事。入對,言:「國家之不能無敝,猶人之不能無病。今日之病,不但倉、扁望之而驚,庸醫亦望而驚矣。願陛下篤任元老,以為醫師,博采衆益,以為醫工。使臣輩得以效牛溲馬勃之助,以不辱陛下知人之明。」
淳祐十一年,入為參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樞密使。明年,以水災乞解機政。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又四年,授沿海制置大使,判慶元府。至官,條具軍民久遠之計,告于政府,奏皆行之。又積錢百四十七萬三千八百有奇,代民輸帛,前後所蠲五百四十九萬一千七百有奇。以久任丐祠,且累章乞歸田里,進封崇國公,判寧國府。還家,以醴泉觀使兼侍讀,召入對,論畏天命,結民心,進賢才,通下情。帝嘉納。拜特進、左丞相,進封慶國公。奏:「乞令在朝之臣各陳所見,以决處置之宜。」改封許國公。
大元兵渡江攻鄂州,別將由大理下交阯,破廣西、湖南諸郡。潛奏:「今鄂渚被兵,湖南擾動,推原禍根,良由近年姦臣憸士設為虛議,迷國誤軍,其禍一二年而愈酷。附和逢迎,媕阿諂媚,積至於大不靖。臣年將七十,捐軀致命,所不敢辭。所深痛者,臣交任之日,上流之兵已踰黃、漢,廣右之兵已蹈賓、柳,謂臣壞天下之事,亦可哀已。」
又論國家安危治亂之原:「蓋自近年公道晦蝕,私意橫流,仁賢空虛,名節喪敗,忠嘉絕響,諛佞成風,天怒而陛下不知,人怨而陛下不察,稔成兵戈之禍,積為宗社之憂。章鑑、高鑄嘗與丁大全同官,傾心附麗,躐躋要途。蕭泰來等羣小噂沓,國事日非,浸淫至于今日。陛下稍垂日月之明,毋使小人翕聚,以貽善類之禍。沈炎實趙與 25c85.gif 之腹心爪牙,而任臺臣,甘為之搏擊。姦黨盤據,血脈貫穿,以欺陛下。致危亂者,皆此等小人為之。」又乞令大全致仕,炎等與祠,高鑄羇管州軍。不報。
屬將立度宗為太子,潛密奏云:「臣無彌遠之材,忠王無陛下之福。」帝怒潛,卒以炎論劾落職。命下,中書舍人洪芹繳還詞頭,不報,謫建昌軍,尋徙潮州,責授化州團練使、循州安置。潛預知死日,語人曰:「吾將逝矣,夜必雷風大作。」已而果然,四鼓開霽,撰遺表,作詩頌,端坐而逝。時景定三年五月也。循人聞之,咨嗟悲慟。德祐元年,追復元官,仍還執政恩數。明年,以太府卿柳岳請贈謚,特贈少師。
程元鳳字申甫,徽州人。紹定元年進士,調江陵府教授。端平元年,差江西轉運司幹辦公事。丁母憂。淳祐元年,遷禮、兵二部架閣,以父老不忍去側,遷太學正,以祖諱辭,改國子錄。父憂,服闋,遷太學博士,改宗學博士。以詩、禮講榮王府。旁諷曲諭,隨事規正,多所裨益,王亦傾心敬聽。輪對,極論世運剝復之機及人主所當法天者。理宗覽之曰:「有古遺直風。」
六年,進祕書丞兼權刑部郎官。七年,兼權右司郎官,遷著作郎,仍權右司郎官。輪對,指陳時病尤激切,當國者以為厲己。匃外,知饒州。郡初罹水災,元鳳訪民疾苦,夙夜究心,修城堞,置義阡,寬誅求,察誣證。進江、淮、荊、浙、福建、廣南都大提點坑冶,仍兼知饒州冶司,歲有冬夏帳銀,悉舉以補郡積年諸稅斂之不足者。芝生治所,衆以治行之致,元鳳曰:「五穀熟則民蒙惠,此不足異也。」
召奏事,辭,不允,遷右曹郎官。疏言實學、實政、國本、人才、吏治、生民、財計、兵威八事。尋兼右司郎官,拜監察御史兼崇政殿說書。丞相鄭清之久專國柄,老不任事,臺官潘凱、吳燧合章論列,清之不悅,改遷之,二人不拜命去。元鳳上疏斥清之罪,其言明白正大,凱、燧得召還。有事于明堂,元鳳疏言「祈天以實不以文」。又言邊備,謂「當申儆軍實,以起積玩之勢」。及言濫刑之敝。十二年,拜右正言兼侍講,以祖諱辭。詔權以右補闕繫銜。上疏論格心之學,謂「革士大夫之風俗,當革士大夫之心術」。至於文敝、邊儲、人才、民心、儲將帥、救災異,莫不盡言。
余晦以從父天錫恃恩妄作,三學諸生伏闕上書白其罪狀,司業蔡抗又力言之,元鳳數其罪劾之。奏上,以晦為大理少卿,抗為宗正少卿。元鳳又上疏留抗而黜晦,以安士心。乃命抗仍兼司業,晦予郡。
升殿中侍御史,仍兼侍講。京城災,疏言:「輟土木無益之役,以濟暴露之民;移緇流泛濫之恩,以給顛沛之衆。務行寬大之政,固結億兆之心。旁招俊乂,而私昵無濫及之恩;屏去奸私,而貪黷無覆出之患。謹便嬖之防,而不使之弄權;抑恩澤之請,而不至於無節。」言多剴切。
寶祐元年,兼侍讀,遷侍御史,言法孝宗八事。薦名士二十餘人,進尚書吏部侍郎兼中書舍人,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仍兼侍讀。亟辭,出關,不允。有事于南郊,元鳳為執綏官,答問多所開陳。帝因欲幸西太乙宮,力諫止之。三年,遷權工部尚書,力求補外,特授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
蜀境與沅、靖交急,朝廷欲擇重臣出鎮上流,用徐敏子易蜀帥及用向士璧為鎮撫。元鳳請下荊南,調兵援蜀,移呂文德上沅、靖。進依前職,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進參知政事,尋進拜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新安郡公。力辭,御筆勉諭,猶周回累日而後治事。疏奏正心、待臣、進賢、愛民、備邊、守法、謹微、審令八事。高、孝、光、寧四朝國史未就,奏轉任尤焴領其事,纂修成之。會丁大全謀奪相位,元鳳力辭,授觀文殿大學士判福州、福建安撫使。又力辭,依前職,提舉洞霄宮。
開慶兵興,上手疏收人心、重賞罰、團結民兵數事。俄起判平江府兼淮、浙發運使。四上章乞免。三年,御筆趣行,奏免修明局米五萬石。拜特進,依前職。充醴泉觀兼侍讀。度宗即位,進少保。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吉國公,以言罷,依舊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乞致仕,不許。四年,罷觀使,以守少保、觀文殿大學士致仕。卒,遺表聞,帝震悼輟朝,特贈少師。
元鳳之在政府也,一契家子求貳令,元鳳謝之曰:「除授須由資。」其人累請不許,乃以先世為言。元鳳曰:「先公疇昔相薦者,以某粗知恬退故也。今子所求躐次,豈先大夫意哉?矧以國家官爵報私恩,某所不敢。」有嘗遭元鳳論列者,其後見其可用,更薦拔之,每曰:「前日之彈劾,成其才也;今日之擢用,盡其才也。」所著訥齋文集若干卷。
江萬里字子遠,都昌人。自其父燁始業儒。大父璘,鄉稱善人,其鄰史知縣者夸其能杖譁健士,璘俛首不答,歸語燁曰:「史祖父故寒士,今居官以杖士人自,於我心有不釋然。審爾,史氏且不昌,汝其戒之。」是夕燁妻陳夢一貴人入其家,曰:「以汝家長有善言,故來。」已而有娠,生萬里。少神雋,有鋒來,連舉于鄉。入太學,有文聲。理宗在潛邸,嘗書其姓名几研間。以舍選出身,歷池州教授、沿江制置司準備差遣、兩浙安撫司幹辦公事。召試館職,累遷著作佐郎、權尚左郎官兼樞密院檢詳文字。知吉州,創白鷺洲書院,兼提舉江西常平茶鹽。召為屯田郎官,未行,遷直祕閣、江西轉運判官兼權知隆興府。創宗濂書院。遷考功郎官,命旋寢。久之,以駕部郎官召,遷尚右兼侍講。
史嵩之罷相,拜監察御史,仍兼侍講。未幾,遷右正言、殿中侍御史,又遷侍御史,未及拜。萬里器望清峻,論議風采傾動一時,帝眷注尤厚。嘗匃祠、省母疾,不許。屬弟萬頃奉母歸南康,旋以母病聞,萬里不俟報馳歸,至祁門得訃。而議者謂萬里母死,祕不奔喪,反挾妾媵自隨,於是側目萬里者,相與騰謗。萬里無以自解,坐是閒廢者十有二年。後陸德輿嘗辨其非辜於帝前。
賈似道宣撫兩浙,辟參謀官。及似道同知樞密院,為京湖宣撫大使,以萬里帶行寶章閣待制,為參謀官。大元兵圍鄂,似道以右丞兼樞密使移軍漢陽,萬里遷刑部侍郎。似道入相,萬里兼國子祭酒、侍讀。入對,遷權吏部尚書,又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隨以言者去官。後以原職知建寧府兼權福建轉運使。已而,加資政殿學士,依舊職,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
度宗即位,召同知樞密院事,又兼權參知政事,遷參知政事。萬里始雖俛仰容默,為似道用,然性峭直,臨事不能無言。似道常惡其輕發,故每入不能久在位。似道以去要君,帝初即位,呼為師相,至涕泣拜留之。萬里以身掖帝云:「自古無此君臣禮,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復言去。」似道不知所為,下殿舉笏謝萬里曰:「微公,似道幾為千古罪人。」然以此益忌之。
帝在講筵,每問經史疑義及古人姓名,似道不能對,萬里常從旁代對。時王夫人頗知書,帝語夫人以為笑。似道聞之,積慚怒,謀逐之。萬里四匃祠,不候報出關。加資政殿大學士、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不拜,予祠。後二年,知太平州兼提領江淮茶鹽兼江東轉運使,召拜參知政事,進封南康郡公。既至,拜左丞相兼樞密使。匃祠,加觀文殿大學士知福州,辭,依舊職,提舉洞霄宮。又授知潭州、湖南安撫大使,加特進,尋予祠。時咸淳九年,萬里年七十有六矣。
明年,大元兵渡江,萬里隱草野間,為遊騎所執,大詬,欲自戕,既而脫歸。先是,萬里聞襄樊失守,鑿池芝山後圃,扁其亭曰「止水」,人莫諭其意,及聞警,執門人陳偉器手,曰:「大勢不可支,余雖不在位,當與國為存亡。」及饒州城破,軍士執萬頃,索金銀不得,支解之。萬里竟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鎬相繼投沼中,積屍如疊。翼日,萬里尸獨浮出水上,從者草斂之。萬里無子,以蜀人王橚子為後,即鎬也。事聞,贈太傅、益國公,後加贈太師,謚文忠。萬頃歷守大郡,為提舉江西常平茶鹽,官至正郎。城破時,郴州守趙崇榞寓居城中,亦死之。
王爚字仲潛,一字伯晦,紹興新昌人。登嘉定十三年進士第,知常熟縣。紹定四年,江淮制置司辟通判泰州。五年,差知滁州。端平元年,知瑞州。嘉熙元年,提轄左藏東西庫兼提轄封樁下庫。二年,遷籍田令兼督視幹辦公事。淳祐二年,改監三省樞密院門,乞免所居官,詔從之。四年,再任。五年,遷太府寺丞、祕書丞、戶部郎官、淮西總領,主管右曹。六年,為尚書左司員外郎。賜對,乞祠,不許。七年,遷祕書少監,以侍御史周坦言,罷為福建提點刑獄,差知溫州。十年,差知寧國府,遷太府卿。
寶祐元年,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權兵部侍郎,試司農卿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疏奏:「願詔大臣相與憂亂而思治,懼危而圖安,哀恫警省,修德行政,摧抑羣陰之氣燄,保護微陽之根本。批札畢杜於私蹊,官賞宏闢於正路。使內治明如天日,外治勁如風霆。則精神運動,陽彙昭蘇,世道昌明,物情熙洽。上以迓續天命於譴告之餘,下以固結人心於解紐之際。其孰能禦之。」以右文殿修撰提舉太平興國宮。五年,京湖宣撫大使趙葵辟為判官。
開慶元年,召赴行在,授集英殿修撰、樞密都承旨、權吏部侍郎。景定元年,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為真侍郎兼太子左庶子。極言正論,太子聽而說之,帝聞之甚喜。二年,遷禮部尚書,權吏部尚書,加龍圖閣學士、知平江府、淮浙發運使。五年,召赴行在,進端明殿學士,提舉佑神觀兼侍讀。召赴行在。
咸淳元年二月,拜簽書樞密院事;閏月,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二年,以疾乞祠,不許。乞放歸田里。帝遣尚醫視之,且賜食,復兩乞歸,皆不許。二年,拜參知政事。三年,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立皇太子,加食邑,三辭免官,不許。乞奉祠、休假,皆不許。最後乞祠祿,乃授資政殿學士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四辭免,不許。七年,台州言:「乞差爚充上蔡書院山主,」詔從之。八年,加觀文殿學士提舉萬壽宮兼侍讀,詔遣刑部郎官董樸起之,四上疏辭免,始從之。十年,乞致仕,不許。十一月,以爚為左丞相,章鑑為右丞相,並兼樞密使。尋授爚特進,加食邑。乞致仕,兩乞辭免,皆不許。
德祐元年,兩乞改命經筵庶可優閒,再乞以舊職奉京祠侍讀,皆不許。右丞相章鑑、參知政事陳宜中奏「諭留爚以鎮人心,以康世道」。從之。爚兩請毋署省院公櫝,不許;又奏:「乞將臣先賜罷斥,臣本志誓死報國,願假臣以宣撫招討等職,臣當招募忠義,共圖興復。」鑑、宜中又奏「爚單車絕江,已至蕭山,乞遣中使趣還治事」。乃授觀文殿大學士、浙西江東路宣撫招討大使,置司在京,以備咨訪。乞解大使職名,不許。進少保、左丞相兼樞密使,尋加都督諸路軍馬。累辭,皆不許。
奏言:「今天下所以大壞至此者,正以一私蟠塞,賞罰無章故也。救之之策,在反其所以壞之之由。大明賞罰,動合乎天,庶幾人心興起,天下事尚可為也。」因言賈似道誤國喪師之罪,於是始降詔切責似道不忠不孝。六月庚子朔,日食,爚奏:「日食不盡僅一分,白晝晦冥者數刻。陰盛陽微,災異未有大於此者。臣待罪首相,上佐天子理陰陽,下遂萬物,外鎮諸侯,皆其職也。氛祲充塞而未能消,生民塗炭而未能拯,反復思之,咎實在臣,乞罷黜以答天譴。」答詔不許,第降授金紫光祿大夫而已。辭降官,乞罷斥,又不許。
尋進平章軍國重事,辭,不許。或請:「出宜中或夢炎出督吳門,否則臣雖老無能為,若效死封疆,亦不敢辭。」詔三省集議。乞罷平章事,不許。京學生上書詆宜中,宜中亦上疏乞骸骨。初,宜中在相位,政事多不關白爚,或謂京學之論,實爚嗾之。
七月壬辰,詔:「給、舍之奏三入,爚與宜中必難共處,兼爚近奏乞免平章侍經筵,辭氣不平,誠有如人言者矣。」遂罷爚平章,依前少保、特授觀文殿大學士充醴泉觀使。爚為人清修剛勁,似道歸天台葬母,過新昌,爚獨不見之。後以元老入相位,值國勢危亡之際,天下所屬望也,而卒與宜中不協而去云。
章鑑字公秉,分寧人。以別院省試及第,累官中書舍人、侍左郎官、崇政殿說書,進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遷同知樞密院事。
咸淳十年,王爚拜左丞相,鑑拜右丞相,並兼樞密使。明年,大元兵逼臨安,鑑託故徑去。遣使亟召還朝,既至,罷相予祠。殿帥韓震之死,鑑與曾淵子明震無他。至是,御史王應麟繳其錄黃,謂震有逆謀,鑑與淵子曲芘之。坐是削一官,放歸田里。
後有告鑑家匿寶璽者,霜晨,鑑方擁敗衾臥,兵士至,大索其室,惟敝篋貯一玉杯,餘無一物,人頗嘆其清約。鑑在朝日,號寬厚,然與人多許可,士大夫目為「滿朝歡」云。
陳宜中字與權,永嘉人也。少甚貧,而性特俊拔。有賈人推其生時,以為當大貴,以女妻之。既入太學,有文譽。寶祐中,丁大全以戚里婢壻事權倖盧允升、董宋臣,因得寵於理宗,擢為殿中侍御史,在臺橫甚。宜中與黃鏞、劉黻、林測祖、陳宗、曾唯六人上書攻之。大全怒,使監察御史吳衍劾宜中,削其籍,拘管他州。司業率十二齋生,冠帶送之橋門之外,大全益怒,立碑學中,戒諸生亡妄議國政,且令自後有上書者,前廊生看詳以牒報檢院。由是,士論翕然稱之,號為「六君子」。宜中謫建昌軍。
大全既竄,丞相吳潛奏還之。賈似道入相,復為之請,有詔六人皆免省試令赴。景定三年,廷試,而宜中中第二人。六人之中,宜中尤達時務。由紹興府推官、戶部架閣、祕書省正字、校書郎,數年遷監察御史。
程元鳳再相,似道恐其侵權,欲去之。宜中首劾元鳳縱丁大全肆惡,基宗社之禍。命格,除太府卿。宜中亦自請外,為江東提舉茶鹽常平公事。四年,改浙西提刑。五年,召為崇政殿說書,累遷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七年,閩闕帥,以顯文閣待制、知福州。在官得民心,歲餘入為刑部尚書。十年,拜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
德祐元年,升同知樞密院事。二月,似道喪師蕪湖,乃以宜中知樞密院兼參知政事。已而翁應龍自軍中歸,宜中問似道所在,應龍以不知對。宜中以為似道已死,即上疏乞正似道誤國之罪。似道行時,以所親信韓震總禁兵,人有言震欲以兵劫遷者,宜中召震計事,伏壯士袖鐵椎擊殺之,以示不黨於似道。
時右丞相章鑑宵遁,曾淵子等請命宜中攝丞相事。詔以王爚為左丞相,拜宜中特進、右丞相。四月,爚還朝論事,即與宜中不合。臺臣孫嶸叟請竄籍潛說友、吳益、李珏,宜中以為「簿錄非盛世事,祖宗忠厚,未嘗輕用之。珏方召入朝,遽加重刑,恐後無以示信」。爚力爭,以為當如嶸叟議。會留夢炎自湖南入朝,爚與宜中俱乞罷政,請以夢炎為相。太皇太后乃以宜中為左丞相,夢炎為右丞相,爚進平章軍國重事。爚拜命,即日僦民居,以丞相府讓宜中,宜中上疏,以為「一辭一受,何以解天下之譏」,亦去。遣使數輩遮留之,始至。
時命張世傑等四道進師,二丞相都督軍馬而不出督。爚請以一丞相建閫吳門,以護諸將;不然,則己請行。宜中媿,始與夢炎上疏乞行邊。事下公卿議不决。七月,世傑等兵果敗於焦山。爚奏言:「事無重於兵,今二相並建都督,廟算指授,臣不得而知。比者,六月出師,諸將無統。臣豈不知吳門距京不遠,而必為此請者,蓋大敵在境,非陛下自將則大臣開督。今世傑以諸將心力不一而敗,不知國家尚堪幾敗邪?臣既不得其職,又不得其言,乞罷免。」不允。
爚子□乃嗾京學生伏闕上書,數宜中過失數十事,其略以為:「趙溍、趙與鑑皆棄城遁,宜中乃借使過之說,以報私恩。令狐槩、潛說友皆以城降,乃受其包苴而為之羽翼。文天祥率兵勤王,信讒而沮撓之。似道喪師誤國,陽請致罰而陰佑之。大兵薄國門,勤王之師乃留之京城而不遣。宰相當出督,而畏縮猶豫,第令集議而不行。呂師夔狼子野心,而使之通好乞盟。張世傑步兵而用之於水,劉師勇水兵而用之於步,指授失宜,因以敗事。臣恐誤國將不止於一似道也。」
書上,宜中竟去,遣使召之,不至。其後,罷爚,命臨安府捕逮京學生。召之亦不至。太皇太后自為書遺其母楊,使勉諭之,宜中始乞以祠官入侍,乃拜醴泉觀使。十月壬寅,始造朝,尋為右丞相,然事已去矣。宜中倉皇發京城民為兵,民年十五以上者皆籍之,人皆以為笑。十一月,遣張全合尹玉、麻士龍兵援常州,玉與士龍皆戰死,全不發一矢,奔還。文天祥請誅全,宜中釋不問。已而,常州破,兵薄獨松關,鄰邑望風皆遁。
宜中遣使如軍中請和不得,即率羣臣入宮請遷都,太皇太后不可。宜中痛哭請之,太皇太后乃命裝俟升車,給百官路費銀。及暮,宜中不入,太皇太后怒曰:「吾初不欲遷,而大臣數以為請,顧欺我邪?」脫簪珥擲之地,遂閉閤,羣臣求內引,皆不納。蓋宜中實以明日遷,倉卒奏陳失審耳。
宜中初與大元丞相伯顏期會軍中,既而悔之,不果往。伯顏將兵至皋亭山,宜中宵遁。陸秀夫奉二王入溫州,遣人召宜中。宜中至溫州,而其母死。張世傑舁其棺舟中,遂與俱入閩中。益王立,復以為左丞相。井澳之敗,宜中欲奉王走占城,乃先如占城諭意,度事不可為,遂不反。二王累使召之,終不至。至元十九年,大軍伐占城,宜中走暹,後沒於暹。
宜中為人多術數,少為縣學生,其父為吏受贓當黥,宜中上書溫守魏克愚請貸之。克愚以為黠吏,卒置之法。其後宜中為浙西提刑,克愚郊迎,宜中報禮不書銜,亦云「部下民陳某」,克愚皇恐不敢受,袖而謝之。宜中陽禮之,而陰摭其過,無所得。其後,克愚發賈德生冒借官木事,忤似道,廢罷家居。宜中入,乃極言克愚居鄉不法事,似道令章鑑劾之,貶嚴州。克愚之死,宜中擠之為多。
論曰: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理宗在位長久,命相實多其人,若吳潛之忠亮剛直,財數人焉。潛論事雖近於訐,度宗之立,謀議及之,潛以正對,人臣懷顧望為子孫地者能為斯言哉?程元鳳謹飭有餘而乏風節,尚為賈似道所諅。江萬里問學德望優於諸臣,不免為似道籠絡,晚年微露鋒似,輒見擯斥。士大夫不幸與權姦同朝,自處難矣。似道督視江上之師,以國事付王爚、章鑑、陳宜中,蓋取其平時素與己者。爚、宜中於其既出,稍欲自異,及聞其敗,乘勢蹙之。既而,二人自為矛盾,宋事至此,危急存亡之秋也。當國者交驩戮力,猶懼不逮,所為若是,何望其能匡濟乎。似道誅,爚死,鑑遯,宜中走海島,宋亡。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之吉水人也。體貌豐偉,美晢如玉,秀眉而長目,顧盼燁然。自為童子時,見學宮所祠鄉先生歐陽修、楊邦乂、胡銓像,皆謚「忠」,即欣然慕之。曰:「沒不俎豆其間,非夫也。」年二十舉進士,對策集英殿。時理宗在位久,政理浸怠,天祥以法天不息為對,其言萬餘,不為稿,一揮而成。帝親拔為第一。考官王應麟奏曰:「是卷古誼若龜鑑,忠肝如鐵石,臣敢為得人賀。」尋丁父憂,歸。
開慶初,大元兵伐宋,宦官董宋臣說上遷都,人莫敢議其非者。天祥時入為寧海軍節度判官,上書「乞斬宋臣,以一人心」。不報,即自免歸。後稍遷至刑部郎官。宋臣復入為都知,天祥又上書極言其罪,亦不報。出守瑞州,改江西提刑,遷尚書左司郎官,累為臺臣論罷。除軍器監兼權直學士院。賈似道稱病,乞致仕,以要君,有詔不允。天祥當制,語皆諷似道。時內制相承皆呈稿,天祥不呈稿,似道不樂,使臺臣張志立劾罷之。天祥既數斥,援錢若水例致仕,時年三十七。
咸淳九年,起為湖南提刑,因見故相江萬里。萬里素奇天祥志節,語及國事,愀然曰:「吾老矣,觀天時人事當有變,吾閱人多矣,世道之責,其在君乎?君其勉之。」十年,改知贛州。
德祐初,江上報急,詔天下勤王。天祥捧詔涕泣,使陳繼周發郡中豪傑,并結溪峒蠻,使方興召吉州兵,諸豪傑皆應,有衆萬人。事聞,以江西提刑安撫使召入衞。其友止之,曰:「今大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內地,君以烏合萬餘赴之,是何異驅羣羊而搏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國家養育臣庶三百餘年,一旦有急,徵天下兵,無一人一騎入關者,吾深恨於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義士將有聞風而起者。義勝者謀立,人衆者功濟,如此則社稷猶可保也。」
天祥性豪華,平生自奉甚厚,聲伎滿前。至是,痛自貶損,盡以家貲為軍費。每與賓佐語及時事,輒流涕,撫几言曰:「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八月,天祥提兵至臨安,除知平江府。時以丞相宜中未還朝,不遣。十月,宜中至,始遣之。朝議方擢呂師孟為兵部尚書,封呂文德和義郡王,欲賴以求好。師孟益偃蹇自肆。
天祥陛辭,上疏言:「朝廷姑息牽制之意多,奮發剛斷之義少,乞斬師孟釁鼓,以作將士之氣。」且言:「宋懲五季之亂,削藩鎮,建郡邑,一時雖足以矯尾大之弊,然國亦以寖弱。故敵至一州則破一州,至一縣則破一縣,中原陸沈,痛悔何及。今宜分天下為四鎮,建都督統御於其中。以廣西益湖南而建閫於長沙;以廣東益江西而建閫於隆興;以福建益江東而建閫於番陽;以淮西益淮東而建閫於揚州。責長沙取鄂,隆興取蘄、黃,番陽取江東,揚州取兩淮,使其地大力衆,足以抗敵。約日齊奮,有進無退,日夜以圖之,彼備多力分,疲於奔命,而吾民之豪傑者又伺間出於其中,如此則敵不難却也。」時議以天祥論闊遠,書奏不報。
十月,天祥入平江,大元兵已發金陵入常州矣。天祥遣其將朱華、尹玉、麻士龍與張全援常,至虞橋,士龍戰死,朱華以廣軍戰五牧,敗績,玉軍亦敗,爭渡水,挽全軍舟,全軍斷其指,皆溺死,玉以殘兵五百人夜戰,比旦皆沒。全不發一矢,走歸。大元兵破常州,入獨松關。宜中、夢炎召天祥,棄平江,守餘杭。
明年正月,除知臨安府。未幾,宋降,宜中、世傑皆去。仍除天祥樞密使。尋除右丞相兼樞密使,使如軍中請和,與大元丞相伯顏抗論皋亭山。丞相怒拘之,偕左丞相吳堅、右丞相賈餘慶、知樞密院事謝堂、簽書樞密院事家鉉翁、同簽書樞密院事劉岊,北至鎮江。天祥與其客杜滸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兩淮兵足以興復,特二閫小隙,不能合從耳。」天祥問:「計將安出?」再成曰:「今先約淮西兵趨建康,彼必悉力以扞吾西兵,指揮東諸將,以通、泰兵攻灣頭,以高郵、寶應、淮安兵攻楊子橋,以揚兵攻瓜步,吾以舟師直擣鎮江,同日大舉。灣頭、楊子橋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師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矣。瓜步既舉,以東兵入京口,西兵入金陵,要浙歸路,其大帥可坐致也。」天祥大稱善,即以書遺二制置,遣使四出約結。
天祥未至時,揚有脫歸兵言:「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庭芝信之,以為天祥來說降也。使再成亟殺之。再成不忍,紿天祥出相城壘,以制司文示之,閉之門外。久之,復遣二路分覘天祥,果說降者即殺之。二路分與天祥語,見其忠義,亦不忍殺,以兵二十人道之揚,四鼓抵城下,聞候門者談,制置司下令備文丞相甚急,衆相顧吐舌,乃東入海道,遇兵,伏環堵中得免。然亦飢莫能起,從樵者乞得餘糝羹。行入板橋,兵又至,衆走伏叢篠中,兵入索之,執杜滸、金應而去。虞候張慶矢中目,身被二創,天祥偶不見獲。滸、應解所懷金與卒,獲免,募二樵者以蕢荷天祥至高郵,汎海至溫州。
聞益王未立,乃上表勸進,以觀文殿學士、侍讀召至福,拜右丞相。尋與宜中等議不合。七月,乃以同都督出江西,遂行,收兵入汀州。十月,遣參謀趙時賞、諮議趙孟濚將一軍取寧都,參贊吳浚將一軍取雩都,劉洙、蕭明哲、陳子敬皆自江西起兵來會。鄒 3d6f.gif 兵敗,同起事者劉欽、鞠華叔、顏斯立、顏起巖皆死。武岡教授羅開禮,起兵復永豐縣,已而兵敗被執,死於獄。天祥聞開禮死,製服哭之哀。
至元十四年正月,大元兵入汀州,天祥遂移漳州,乞入衞。時賞、孟濚亦提兵歸,獨浚兵不至。未幾,浚降,來說天祥。天祥縛浚,縊殺之。四月,入梅州,都統王福、錢漢英跋扈,斬以徇。五月,出江西,入會昌。六月,入興國縣。七月,遣參謀張汴、監軍趙時賞、趙孟濚等盛兵薄贛城,鄒以贛諸縣兵擣永豐,其副黎貴達以吉諸縣兵攻泰和。吉八縣復其半,惟贛不下。臨洪諸郡,皆送款。潭趙璠、張虎、張唐、熊桂、劉斗元、吳希奭、陳子全、王夢應起兵邵、永間,復數縣,撫州何時等皆起兵應天祥。分寧、武寧、建昌三縣豪傑,皆遣人如軍中受約束。
江西宣慰使李恆遣兵援贛州,而自將兵攻天祥于興國。天祥不意恆兵猝至,乃引兵走,即鄒兵先潰,恆窮追天祥方石嶺。鞏信拒戰,箭被體,死之。至空坑,軍士皆潰,天祥妻妾子女皆見執。時賞坐肩輿,後兵問謂誰,時賞曰:「我姓文」,衆以為天祥,禽之而歸,天祥以此得逸去。
3b9a.gif 、彭震龍、張汴死於兵,繆朝宗自縊死。吳文炳、林棟、劉洙皆被執歸隆興。時賞奮罵不屈,有係累至者,輒麾去,云:「小小簽廳官耳,執此何為?」由是得脫者甚衆。臨刑,洙頗自辯,時賞叱曰:「死耳,何必然?」於是棟、文炳、蕭敬夫、蕭燾夫皆不免。
天祥收殘兵奔循州,駐南嶺。黎貴達潛謀降,執而殺之。至元十五年三月,進屯麗江浦。六月,入船澳。益王殂,衞王繼立。天祥上表自劾,乞入朝,不許。八月,加天祥少保、信國公。軍中疫且起,兵士死者數百人。天祥惟一子,與其母皆死。十一月,進屯潮陽縣。潮州盜陳懿、劉興數叛附,為潮人害。天祥攻走懿,執興誅之。十二月,趨南嶺,鄒自頸,衆扶入南嶺死。官屬士卒得脫空坑者,至是劉子俊、陳龍復、蕭明哲、蕭資皆死,杜滸被執,以憂死。惟趙孟濚遁,張唐、熊桂、吳希奭、陳子全兵敗被獲,俱死焉。唐,廣漢張栻後也。
天祥至潮陽,見弘範,左右命之拜,不拜,弘範遂以客禮見之,與俱入厓山,使為書招張世傑。天祥曰:「吾不能扞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索之固,乃書所過零丁洋詩與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弘範笑而置之。厓山破,軍中置酒大會,弘範曰:「國亡,丞相忠孝盡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將不失為宰相也。」天祥泫然出涕,曰:「國亡不能捄,為人臣者死有餘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弘範義之,遣使護送天祥至京師。
天祥在道,不食八日,不死,即復食。至燕,館人供張甚盛,天祥不寢處,坐達旦。遂移兵馬司,設卒以守之。時世祖皇帝多求才南官,王積翁言:「南人無如天祥者。」遂遣積翁諭旨,天祥曰:「國亡,吾分一死矣。儻緣寬假,得以黃冠歸故鄉,他日以方外備顧問,可也。若遽官之,非直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舉其平生而盡棄之,將焉用我?」積翁欲合宋官謝昌元等十人請釋天祥為道士,留夢炎不可,曰:「天祥出,復號召江南,置吾十人於何地!」事遂已。天祥在燕凡三年,上知天祥終不屈也,與宰相議釋之,有以天祥起兵江西事為言者,不果釋。
至元十九年,有閩僧言土星犯帝坐,疑有變。未幾,中山有狂人自稱「宋主」,有兵千人,欲取文丞相。京城亦有匿名書,言某日燒蓑城葦,率兩翼兵為亂,丞相可無憂者。時盜新殺左丞相阿合馬,命撤城葦,遷瀛國公及宋宗室開平,疑丞相者天祥也。召入諭之曰:「汝何願?」天祥對曰:「王祥受宋恩,為宰相,安事二姓?願賜之一死足矣。」然猶不忍,遽麾之退。言者力贊從天祥之請,從之。俄有詔使止之,天祥死矣。天祥臨刑殊從容,謂吏卒曰:「吾事畢矣。」南鄉拜而死。數日,其妻歐陽氏收其屍,面如生,年四十七。其衣帶中有贊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媿。」
論曰:自古志士,欲信大義於天下者,不以成敗利鈍動其心,君子命之曰「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爾。商之衰,周有代德,盟津之師不期而會者八百國。伯夷、叔齊以兩男子欲扣馬而止之,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他日,孔子賢之,則曰:「求仁而得仁。」宋至德祐亡矣,文天祥往來兵間,初欲以口舌存之,事既無成,奉兩孱王崎嶇嶺海,以圖興復,兵敗身執。我世祖皇帝以天地有容之量,既壯其節,又惜其才,留之數年,如虎兕在柙,百計馴之,終不可得。觀其從容伏質,就死如歸,是其所欲有甚於生者,可不謂之「仁」哉。宋三百餘年,取士之科,莫盛於進士,進士莫盛倫魁。自天祥死,世之好為高論者,謂科目不足以得偉人,豈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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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一十九‧列傳第一百七十八  宣繒 薛極 陳貴誼 曾從龍 鄭性之 李鳴復 鄒應龍 余天錫 許應龍 林略 徐榮叟 別之傑 劉伯正 金淵 李性傳 陳韡崔福附
  宣繒,慶元府人。嘉泰三年,太學兩優釋褐。歷官以太學博士召試,為祕書省校書郎。升著作佐郎兼權考功郎官、知吉州、福建提點刑獄。遷考功員外郎,又遷祕書少監。時暫兼權侍立修注官、守起居舍人,為起居郎兼權侍左侍郎,編孝宗寶訓。試吏部侍郎,權兵部尚書。嘉定十四年,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明年,拜參知政事。以資政殿學士奉祠。端平三年召赴闕,升大學士、提舉洞霄宮,以觀文殿大學士致仕。卒,贈少師。詔繒嘗預定策,以王堯臣故事贈太師,謚忠靖。
薛極字會之,常州武進人。以父任調上元主簿。中詞科,為大理評事、通判溫州,知廣德軍。以參知政事樓鑰薦,遷大理正、刑部郎官,司封郎中、權右司郎中,遷右司郎中兼提領雜賣場、寄樁庫,兼勑令所刪修官,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兼刪修勑令官。拜司農卿兼權兵部侍郎,尋為真。
嘉定八年,疏奏:「願陛下深思顧諟之難,益懷兢業之念。勿謂帝德罔愆而怠於進修,勿以天災代有而應不以實。政綱雖舉,必求益其所未至;德澤雖布,必思及其所未周。誓以今日遇災警懼之心,永為異時暇逸之戒。將見天心昭格,沛然之澤響應於不崇朝之間。」遷權刑部尚書,尋試戶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遂為真,時暫兼權戶部尚書。十五年,特賜同進士出身,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紹定元年,拜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尋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封毗陵郡公。以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端平元年,加少保、和國公,致仕,卒。
陳貴誼字正甫,福州福清人。慶元五年進士,授瑞州觀察推官。丁內外艱,服除,調安遠軍節度掌書記,辟差四川制置司書寫機宜文字。中博學宏詞科,授江南東路安撫司機宜文字。遷太社令,改武學諭、國子錄,遷太學博士。
時議更楮幣法,貴誼轉對言:「人主令行禁止者,以同民之所好惡。楮券之令,乃使姦惡獲逞,道路咨怨,非所以祈天永命、固結人心。」因援熙寧新法為辭。又言:「明銳果敢之才,足以集事而失於剽輕;老成寬博之士,足以厚俗而失於循理。孰若舉之以衆,取之以公。」主更幣之法者,乃摘新法等語激怒時相,且謂「貴誼引類植黨」,人為危之。
遷太常博士。以兄貴謙兼禮部郎官,引嫌,遷將作監丞兼魏惠憲王府小學教授。轉對,謂:「言路雖開,觸犯忌諱者指為好名,切劘時政者指為玩令。利害關於天下,是非公於人心。一人言之未已,或至累十數人言之,則又指為朋黨。是非易位,忠佞不分。」史彌遠益不樂,遷祕書郎,出知江陰軍,提舉江西常平。召赴行在,未至,授禮部郎官。
屬金人大擾淮、蜀,貴誼言:「人才所以立國,今旁蹊曲徑,倖門四闢。言路所以通下情,今媕阿循默,囊括不言。民力已竭,而科斂之外,餽遺以謀進者未已。軍中恥言敗北,則陣亡者不恤;恥言棄潰,則逃竄者復招。」又言:「婉順巽從者,是災疢也,非愛我也,宜屏之外之;矯拂救正者,是藥石也,愛我也,宜用之聽之。」彌遠滋不樂,諷言者論罷,主管崇禧觀。
起知徽州,召授司封郎官兼翰林權直,兼玉牒所檢討。會有事明堂,首引包拯皇祐中乞因肆赦除聚斂掊克之敝,當察州縣府庫致羨之由。倣成周邦饗必及死王事者之子與漢置羽林孤兒,專取從軍死事之後,教以五兵。
理宗即位,以為宗正少卿兼侍講,兼權直學士院。尋遷起居舍人。寶慶初,詔舉賢能才識之士。貴誼乃言曰:「世以容嘿滯固為賢,以苛刻生事為能,以褊狹趣辦為才,以輕疏嘗試為識。及茲初政,當求忠實正直、奉公愛民、知禮義廉耻而不越防範者,以充中外之選。」又言:「成王之初,元臣故老警以無逸者,欲其克壽;勉以敬德者,欲其永命;期以豈弟者,欲其受命之長。則可謂愛君切而慮患深矣。」
遷中書舍人,升兼直學士院。內侍濫受恩賞,輒封還詔書。將郊,貴誼以:「民生實艱,吏員尚衆,征斂幾於奪取,公費掩為私藏。宜大明黜陟,庶有以見帝于郊。」遷禮部侍郎,仍兼中書舍人、權刑部尚書。升修玉牒官兼侍讀。為禮部尚書兼給事中、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紹定六年冬,上始親政,進參知政事。上面諭之曰:「頃聞憂國之言,朕所不忘。」兼同知樞密院事。出師汴、洛時,貴誼已移疾,猶上疏力爭。五上章乞歸,轉四官,加邑封,致仕。卒,贈少保、資政殿大學士。
曾從龍字君錫,左僕射公亮四世從孫。初名一龍,慶元五年,擢進士第一,始賜今名。授簽書奉國軍節度判官廳公事。遷兵部員外郎、左司郎中、起居舍人兼太子右諭德。
使金還,轉官。疏言:「州郡累月闕守,而以次官權攝者,彼惟其攝事也,自知非久,何暇盡心於民事?獄訟淹延,政令玩弛,舉一郡之事付之胥吏。幸而除授一人,民望其至如渴望飲,足未及境而復以他故罷去矣。且每易一守,供帳借請少不下萬緡。郡帑所入,歲有常數,而頻年將迎,所費不可勝計。然則輕於易置,公私俱受其病。欲望明詔二三大臣,郡守有闕,即時進擬。其有求避憚行者,悉杜絕其請;其繳劾彈拄者,疾速行之。蓋郡計寬則民力裕,利害常相關故也。」又請已振濟者免其後。
開禧間丐外,知信州。戍卒行掠境內,從龍置于法,索得婦人衣,命梟于市。召權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兼太子左諭德。繳還張鎡復官詞頭,以鎡抑令姪女竭資財結姻蘇師旦之子故也。尋兼太子諭德,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國子祭酒。為吏部侍郎,仍兼職兼太子右庶子,兼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權刑部尚書。
嘉定六年秋,陰雨,乞放繫囚。進對,言「修德政,蓄人材,飭邊備」。帝善其言。七年,知貢舉。疏奏:「國家以科目網羅天下之英雋,義以觀其通經,賦以觀其博古,論以觀其識,策以觀其才。異時謀王斷國,皆繇此其選。比來循習成風,文氣不振,學不務根秪,辭不尚體要,涉獵未精,議論疏陋,綴緝雖繁,氣象萎薾。願下臣此章,風厲中外,澄源正本,莫甚於斯。」詔從之。
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太子賓客,改參知政事。疾胡榘憸壬,排沮正論,陳其罪。榘嗾言者劾罷,以前職提舉洞霄宮。起知建寧府。丁內艱,服除,為湖南安撫使。撫安峒獠,威惠並行,興學養士,湘人紀之石。改知隆興府,復提舉洞霄宮,改萬壽觀兼侍讀,奉朝請。
端平元年,授資政殿大學士、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拜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時有三京之役,極論南兵輕進易退。未幾言驗。進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以樞密院使督視江淮、荊襄軍馬。疏言:「邊面遼遠,聲援不接,請並建二閫。」詔許之,專畀江淮,以荊襄屬魏了翁。朝論邊用不給,詔從龍、了翁并領督府。及從龍卒,贈少師。弟用虎、天麟、治鳳,皆歷顯任。
鄭性之字信之,初名自誠,後改今名,福州人。嘉定元年,進士第一,歷官知贛州,改知隆興府。後以寶章閣待制提舉玉隆萬壽宮,進華文閣待制、提舉上清太平宮。進敷文閣待制、知建寧府。
端平元年,召為吏部侍郎。入對,言:「陛下大開言路,以通壅蔽,心苟愛君,誰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動?譬如積水,久壅一決,其勢必盛,其聲必激。故言者多則易於取厭,言之激則難於樂受。若少有厭倦,動於詞色,則讒諂乘間,或不自知矣。」又言:「願陛下明詔百辟,滌去舊污,一以清白相師。權之所在,勢所必趨,恐懼戒謹,尤防其微,以保終譽,毋招謗議。則朝綱肅而國體尊矣。」又曰:「為君者不以堯、舜自期,則無善治;告君者不陳堯、舜之道,則無遠猷。」
擢左諫議大夫,言:「臺臣交章互詆,願陛下監古今天下安危之變,君子小人消長之機,公以處之,乃得其當。况夫聽言之道,宜以事觀,若言果有關國體,有補治道,有益主德,則言之過激,夫亦何傷。彼雖采名,我實有益。惟虛心納善,若決江河,則激者自平矣。」
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進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尋拜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尋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加觀文殿學士,致仕。寶祐二年卒。
李鳴復字成叔,瀘州人。嘉定二年進士。歷官權發遣金州兼幹辦安撫司公事。制置使鄭損薦于朝,乞召審察。授司農寺丞,遷駕部員外郎,遷兵部郎中。面對,遷軍器少監、大理少卿,拜侍御史兼侍講。進對,言:「荊襄制臣有當戒者三:曰去私、禁暴、懲怒。」權工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又權刑部尚書兼給事中、簽書樞密院事。
端平三年,拜參知政事。以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嘉熙元年,復為參知政事。明年,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加資政殿大學士,賜衣帶、鞍馬。淳祐四年,復為參知政事。未幾,出知福州、福建安撫使,尋予祠。監察御史蔡次傳按劾落職,罷宮觀,後卒于嘉興。
鄒應龍字景初。慶元二年進士。歷官為起居舍人,以直龍圖閣權知贛州,遷江西提點刑獄。尋遷中書舍人兼太子右諭德,復兼太子左庶子、試戶部尚書。
使金還,為太子詹事兼中書舍人。遷給事中兼太子詹事。權禮部侍郎兼侍講。權工部尚書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遷刑部尚書。乞祠,以敷文閣學士提舉安慶府真原萬壽宮。以徽猷閣學士起知太平州,以臣僚論罷。以敷文閣學士提舉玉隆萬壽宮,拜禮部尚書兼侍讀。
嘉熙元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進資政殿學士、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依舊職提舉洞霄宮。淳祐四年卒,贈少保。
余天錫字純父,慶元府昌國人。丞相史彌遠延為弟子師,性謹愿,絕不預外事,彌遠器重之。是時彌遠在相位久,皇子竑深惡之,念欲有廢置。會沂王宮無後,丞相欲借是陰立為後備。天錫秋告歸試于鄉,彌遠曰:「今沂王無後,宗子賢厚者幸具以來。」
天錫絕江與越僧同舟,舟抵西門,天大雨,僧言門左有全保長者,可避雨,如其言過之。保長知為丞相館客,具雞黍甚肅。須臾有二子侍立,全曰:「此吾外孫也。日者嘗言二兒後極貴。」問其姓,長曰趙與莒,次曰與芮。天錫憶彌遠所屬,其行亦良是,告于彌遠,命二子來。保長大喜,鬻田治衣冠,心以為沂邸後可冀也,集婣黨且詫其遇以行。
天錫引見,彌遠善相,大奇之。計事泄不便,遽復使歸。保長大慙,其鄉人亦竊笑之。逾年,彌遠忽謂天錫曰:「二子可復來乎?」保長謝不遣。彌遠密諭曰:「二子長最貴,宜撫於父家。」遂載與歸。天錫母朱為沐浴、教字,禮度益閑習。未幾,召入嗣沂王,迄即帝位,是為理宗。
天錫,嘉定十六年舉進士,歷監慈利縣稅,籍田令,超授起居舍人。遷權吏部侍郎兼玉牒所檢討官,兼崇政殿說書。遷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試戶部侍郎,權戶部尚書,皆兼知臨安府。升兼詳定勑令官,以寶文閣學士知婺州,仍舊職奉祠。起知寧國府,進華文閣學士、知福州。
召為吏部尚書兼給事中兼侍讀。疏奏:「臣荷國恩,起家分閫,旋蒙趣覲,躐玷邇聯。時權禮部侍郎曹豳實在諫省,蓋嘗抗疏謂用臣大驟。臣與豳交最久,相知最深,今觀其所論,於君父有陳善之敬,友朋有責善之道。而豳遂遷官,臣竟汙要路。豳以不得其言,累疏丐去。夫亟用舊人而遂退二莊士,則將謂之何哉!豳老成之望,直諒多益,置之近班,可以正乃辟,可以儀有位。欲望委曲留行,使之釋然無疑,安於就職,則陛下既昭好賢之美,而微臣亦免妨賢之媿。」帝從之。
嘉熙二年,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尋拜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封奉化郡公。授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浙東安撫使。以觀文殿學士致仕。朱氏亦封周、楚國夫人,壽過九十。將以生日拜天錫為相,而天錫卒。贈少師,尋加太師,謚忠惠。
弟天任為兵部尚書。兄弟友愛,方貧時,率更衣以出,終歲同衾。從子晦,歷官尚書,出帥全蜀,嘗置義莊,以贍宗族;然在蜀以違言論知閬州王惟忠死,士論少之。
許應龍字恭甫,福州閩縣人。五歲通經旨,坐客曰「小兒氣食牛」,應龍應聲「丈夫才吐鳳」為對,四坐嘉歎。入太學,嘉定元年舉進士。調汀州教授,差浙東宣撫司掾,差戶部架閣。遷籍田令、太學博士。時李全、時青輩歸附,應龍入對,有「荓蜂是懲,養虎遺患」之說,後皆如所言。遷國子博士、國子丞、宗學博士。
理宗即位,應龍首陳:「正心為治國平天下之綱領。」遷祕書郎兼權尚右郎官,遷著作郎。丐外,知潮州。盜陳三槍起贛州,出沒江、閩、廣間,勢熾甚。而盜鍾全相挻為亂,樞密陳韡帥江西任招捕,三路調軍,分道追剿。盜逼境上,應龍亟調水軍、禁卒、土兵、弓級,分扼要害。明間諜,守關隘,斷橋開塹,斬木塞涂。點集民兵,激勸隅總,諭以保鄉井、守室廬、全妻子,蒐補親兵,日加訓閱。既而橫岡、桂嶼相繼以捷聞。
招捕司遣統領官齊敏率師由漳趨潮,截贛寇餘黨。應龍諭敏曰:「兵法攻瑕,今鍾寇將窮,陳寇猖獗,若先破鍾,則陳不戰禽矣。」敏惟命,於是諸寇皆平。方未解嚴時,有行旅數人,隅總搜其槖中金銀,指為賊黨。應龍辨其非盜,釋之,皆羅拜感泣。始,人疑應龍儒者不閑戎事,及見其區畫事宜,分別齊民,靜練雍容,莫不歎服。僚屬請上功,應龍曰:「守職扞城保民,何功之云?」距州六七十里曰山斜,峒獠所聚,丐耕土田不輸賦。禁兵與鬨,應龍平決之,其首感悅,率父老鳴缶擊筒,踊躍詣郡謝。去之日,闔郡遮道攀送。
端平初,召為禮部郎官。入對,帝謂應龍曰:「卿治潮有聲,與李宗勉治台齊名。」應龍頓首曰:「民無不可化,顧牧民者如何耳。臣治州幸免曠瘝,皆陛下德化所暨,臣非曰能之。」兼榮文恭王府教授,力辭,遷國子司業。祭酒徐僑議學校差職,欲先譽望。應龍以為不若差以資格,資格一定,則僥倖之門杜而造請之風息。僑以為然。時有憑勢干職者,力卻之。
兼權直舍人院,遷國子祭酒。攝侍右侍郎兼學士院權直。是日,罷鄭清之、喬行簡制,應龍所草也。翼日文德殿宣布畢,帝遣中使召應龍諭之曰:「草制甚善。」應龍復謝曰:「臣聞昔人有言,進人若將加諸膝,退人若將墜諸淵。今二相乞罷機政,與陛下體貌大臣之意,兩盡其美可也。」帝善之,就令草勑書戒諭諸閫。權吏部侍郎兼侍講,兼權直學士院。試吏部侍郎,升侍讀,權兵部尚書。
時楮幣虧甚,行簡主行稱提之說,州縣希旨奉承,貧富猜懼。應龍奏從民便、節用二說,行簡然之。兼吏部尚書,遷兵部兼中書舍人。三上章丐外,不允。兼給事中,兼吏部尚書。請外,詔免兼中書,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累辭,會正言郭磊卿有論疏,以端明殿學士提舉洞霄宮。卒年八十有一。贈資政殿學士、銀青光祿大夫。應龍不躁不競,不激不隨,不妄薦士,而亦無傷人害物之事。潮州之治,最可紀也。
林略字孔英,溫州永嘉人。慶元五年,舉進士。歷饒州大寧監教授,辟幹辦四川茶馬司公事。崔與之帥蜀,目之曰「此臺閣之瑞也」,薦之。遷武學博士、國子監丞、太常寺丞。奉祠,拜宗正少卿兼崇政殿說書。遷右司諫,尋遷左司諫兼侍講。告于帝曰:「虛心以為從諫之本,從諫以為求治之本。」拜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試右諫議大夫。嘉熙三年,以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以言罷,提舉洞霄宮。以資政殿學士致仕。淳祐三年八月卒,特贈宣奉大夫。
徐榮叟字茂翁,煥章閣學士應龍之子。嘉定七年,舉進士。歷官通判臨安府,遷太學博士兼崇政殿說書,遷祕書郎,升著作佐郎兼侍左郎官。出為江東提點刑獄,直祕閣、知婺州。遷著作郎兼禮部郎官,以集英殿修撰知靜江府兼廣西經略安撫使。召為行在司諫,復兼說書兼侍講。
嘉熙四年,拜右諫議大夫。入對,言:「自楮幣不通,物價倍長,而民始怨;自米運多阻,粒食孔艱,而民益怨。此見之京師者然也。外而郡邑,苛征橫斂,無所不有,嚴刑峻罰,靡所不施。和糴則科抑以取贏,軍需則並緣而規利,逃亡強令代納,蠲放忍至重催。犯私販者不問多寡,槩遭黥徒;逋官課者不恤有無,動輒監繫。囹圄充斥,率是干連;詞訟追呼,莫非枝蔓。如此則民安得而不怨?甚者富家巨室,武斷鄉閭,貴族豪宗,侵牟民庶。茹冤者不敢告,負抑者不得伸,怨氣薰蒸,天示之應。此亢陽之所以為沴也。」
遷權禮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淳祐二年乞歸田里,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六年,轉一官致仕。卒。
別之傑字宋才,郢州人。嘉定二年進士。歷官差充京西安撫司參議官,遷太府寺主簿,又遷將作監丞,差知澧州、知德安府。親喪,起復,知德安府。加直寶謨閣、知江陵府、湖北安撫副使。進直煥章閣,言親年八十,乞祠歸養,庶幾君親之義兩全。從之。以京湖安撫制置使陳晐論罷,以前職主管崇禧觀。進直敷文閣、知江陵府、湖北安撫使。
起復,知真州,改知江寧府、湖北安撫副使,加兵部郎官,差充督視行府參謀官。遷軍器監,加直寶文閣、京西轉運判官兼提點刑獄。加祕閣修撰、知江陵兼京湖制置副使。進寶章閣待制、知太平州。又進寶謨閣學士,依舊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加兵部尚書兼淮西制置使,邊事聽便行之。加端明殿學士。
淳祐二年,授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進資政殿學士、湖南安撫使兼知潭州。監察御史蔡次傳論罷。七年,拜參知政事。乞歸田里,依前職知紹興府,復以兩浙轉運判官翁甫論罷。寶祐元年卒,特贈少師。
劉伯正字直卿,饒州餘千人。父簡,為丞相趙汝愚客,嘗書慶曆四諫奏議授伯正,而伯正以開禧元年舉進士。調太平主簿,通判棗陽軍,辟荊湖制置司機宜、兩浙轉運司主管公事。歷軍器、將作、太府三監主簿,樞密院編修官,兵部郎官,監察御史。有事于明堂,雷電忽至,執事者鮮不離次;伯正立殿下,紳笏儼然,聲色不動。帝遂以大任期之。
遷左司諫,疏言:「兵籍寖廣,糧餉益艱,請豫備軍食。」又言銓選、財計、刑獄之積敝,「乞以願治之心而急董正治官之圖,以勤政之思而嚴察計吏之法」。又言:「所憂非一。而急務之當慮者有三:曰申飭邊備,區處流民,隄防姦盜。」帝皆善其言。升右正言。以華文閣待制知廣州兼廣東經略安撫使。召見,賜金帶鞍馬。改轉運使,以寶章閣直學士知太平州。召為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遷吏部侍郎兼侍講、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給事中權刑部尚書兼侍讀。
淳祐四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真拜參知政事。以監察御史孫起予言罷,授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監察御史蔡次傳言之,降一官,尋復舊官致仕。卒,贈正奉大夫,加少保。時論謂伯正立朝,以靜重鎮浮,不求名譽,善藏其用云。
金淵字淵叔,臨安府人。嘉定七年進士。歷官為太學博士,遷太府寺丞、祕書郎。升著作佐郎兼權司封郎官。遷祕書丞,拜右正言兼工部侍郎。遷將作少監兼侍右郎官,兼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崇政殿說書。拜監察御史,論曹豳、項寅孫。兼侍講,遷禮部侍郎,尋兼國子祭酒。遷吏部侍郎,拜右諫議大夫,改左諫議大夫。遷禮部尚書兼給事中。
淳祐四年,知貢舉,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侍御史劉漢弼論淵尸位妨賢,罷政予祠。監察御史劉應起言,落職罷祠。十一年,妻盛氏愬于朝,乞曲加貸宥,少敘官職。詔止量移平江府居住。卒。
李性傳字成之,宗正寺主簿舜臣之子也。嘉定四年舉進士。歷幹辦行在諸軍審計司。進對:「有崇尚道學之名,未遇其實。」帝曰:「實者何在?」性傳對曰:「在陛下格物致知,以為出治之本。」遷武學博士。尋為太常博士兼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升太常寺丞兼權工部郎中,兼權都官郎官,遷起居舍人兼侍講。
疏言:「東周以後,諸侯卿大夫皆以既葬而除服。秦、漢之際,尤為淺促,孝文定為三十六日之制,則視孝惠以前已有加矣。東漢以後又損之為二十七日,謂之以日易月,則薄之至也。千數百年,惟晉武帝、魏孝文為能復古之制,而羣臣沮格,未克盡行。惟孝宗通喪三年,近古所獨。陛下繼之,至性克盡,前烈有光。乞以此疏付之史官,庶幾四海聞風,民德歸厚。」
遷起居郎,兼國史編脩、實錄檢討。權刑部侍郎,進禮部侍郎。以臣僚言罷。尋以寶章閣待制知饒州,改知寧國府,再知饒州,復以言罷。召為兵部侍郎兼侍講,兼同脩國史,兼實錄院同修撰。升兼侍讀,權兵部尚書。進讀仁皇訓典,乞讀帝學,從之。權吏部尚書。臣僚論舜臣立廟封爵事,落職,提舉太平興國宮。
淳祐四年,權禮部尚書兼給事中,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脩撰,兼侍讀。五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尋同知樞密院事。未幾,落職與郡。十二年,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寶祐二年,依舊職提舉萬壽觀兼侍讀。以觀文殿學士致仕。卒,特贈少保。
陳韡字子華,福州候官人。父孔碩,為朱熹、呂祖謙門人。韡讓父郊恩與弟韔。登開禧元年進士第,從葉適學。嘉定十四年,賈涉開淮閫,辟京東、河北幹官。韡謂:「山東、河北遺民,宜使歸耕其土,給耕牛農具,分配以內郡之貸死者。然後三分齊地,張林、李全各處其一,其一以待有功者。河南首領以三兩州來歸者,與節度使,一州者守其土,忠義人盡還北。然後括淮甸閒田,倣韓琦河北義勇法,募民為兵,給田而薄征之,擇土豪統率;鹽丁又別廩為一軍,此第二重藩籬也。」
十五年,淮西告捷,韡策金人必專向安豐而分兵綴諸郡,使卞整、張惠、李汝舟、范成進各以其兵屯廬州以待之。金將盧鼓搥新勝於潼關,乘銳急戰,當持久困之,不過十日必遁,設伏邀擊,必可勝。又使時青、夏全候金人深入,以輕兵擣其巢穴,第一策也。其後金人果犯安豐,韡如盱眙犒師。改淮東制置司幹辦公事。再如盱眙見劉琸,調卞整、張惠、范成進、夏全諸軍應援擣虛,皆行韡之策,遂有堂門之捷,俘其四駙馬者。
遷將作監丞,又遷太府寺丞,差知真州、淮東提點刑獄。加直寶章閣,依舊提點刑獄兼知寶應州。遷宗正寺丞、權工部郎中,改倉部員外郎。入對,言:「臣所陳夏、周、漢、唐數君之事,如布德兆謀、任賢使能、信賞必罰、區處藩鎮、不事姑息,規摹莫大於此。」又言:「人主所以御天下者,賞罰而已。」
紹定二年冬,盜起閩中,帥王居安屬韡提舉四隅保甲,韡有親喪,辭之。轉運使陳汶、提舉常平史彌忠告急于朝,謂非韡莫可平。明年,以寶章閣直學士起復,知南劍州,提舉汀州、邵武軍兵甲公事,福建路兵馬鈐轄,同共措置招捕盜賊兼福建路招捕使。未幾,加提點刑獄。韡籍土民丁壯為一軍。沙縣紫雲臺告急。沙縣破,賊由間道趨城,忠勇軍破之於高橋,賊乃趨邵武,勢益熾。時有議當招不當捕者,韡言:「始者賊僅百計,招而不捕,養之至千,又養之至萬,今復養之,將至於無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圖萬全。」詔韡兼福建路招捕使。
賊急攻汀州,淮西帥曾式中調精兵三千五百人由泉、漳間道入汀,擊賊于順昌勝之。六月,兵大合,加福建提點刑獄。七月,韡親提兵至沙縣、順昌、將樂、清流、寧化督捕,所至克捷。九月,分兵進討。十月,進攻五賊營砦,平之。十一月,破潭瓦磜賊起之地,夷其巢穴。十二月,誅汀州叛卒,諭降連城七十有二砦,汀境皆平。四年正月,遣將破下瞿張原砦。二月,躬往邵武督捕餘寇,賊首晏彪迎降,韡以其力屈乃降,卒誅之。進右文殿修撰,依舊提點刑獄、招捕使兼知建寧府。衢州寇汪徐、來二破常山、開化,勢張甚。韡命淮將李大聲提兵七百,出賊不意,夜薄其砦,賊出迎戰,見算子旗,驚曰:「此陳招捕軍也!」皆大哭,急擊之,衢寇悉平。
六年,進寶章閣待制、知隆興府。贛寇陳三槍據松梓山砦,出沒江西、廣東,所至屠殘。韡遣官吏諭降,賊輒殺之。乃謂盜賊起於貪吏,劾其尤者二人。又謂:「寇盜稽誅,以臣下欺誕、事權渙散所致,若決計蕩除,數月可畢。」十一月,詔節制江西、廣東、福建三路捕寇軍馬。韡奏遣將劉師直扼梅州、齊敏扼循州,自提淮西兵及親兵擣賊巢穴。十二月,兼知贛州。
端平元年正月,進華文閣待制、江西安撫使。二月至贛,斬將士張皇賊勢及掠子女貨財者。齊敏、李大聲所至克捷。三月,分兵守大石堡,截賊糧道,遂破松梓山。三槍與餘黨縋厓而遁。韡親督諸將,乘春瘴未生,薄松梓山。賊悉精銳下山迎敵,旗幟服色甚盛。韡軍步騎夾擊,又縱火焚之,士皆攀厓上,賊巢蕩為煙埃,賊首張魔王自焚。斬千五百級,禽賊將十二,得所掠婦女、牛馬及僭偽服物各數百計。三槍中箭,與敏軍遇,擊敗之,賊遁。翼日,追及下黃,又敗之。餘衆尚千餘,薙獮略盡。三槍僅以數十人遁至興寧就禽,檻車載三槍等六人,斬隆興市。
初,賊跨三路數州六十砦,至是悉平。詔曰:「韡忠勤體國,計慮精審,身任討捕之責,江、閩、東廣,訖底寧輯。」乃進權工部侍郎,仍知隆興兼江西安撫使。未幾,為工部侍郎,改江東安撫使、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二年,入奏事,帝稱其平寇功,韡頓首言曰:「臣不佞,徒有孤忠,仗陛下威靈,苟逃曠敗耳,何功之有。」遷權工部尚書,又權刑部尚書、沿江制置大使,依舊江東安撫使、知建康府。往來巡視鄂州江面,措置捍禦。三年,加寶謨閣學士。十月,詔選猛將精兵,相視緩急,據地利,遏要衝,以伐姦謀。嘉熙元年,進煥章閣學士。四年,拜刑部尚書,辭免。加徽猷閣學士、知潭州、荊湖南路安撫使。
淳祐四年,召為兵部尚書,遷禮部尚書兼侍讀,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尋拜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七年,知樞密院事、湖南安撫大使兼知潭州。九年,以觀文殿學士、褔建安撫大使知褔州,五上章辭,以舊職提舉洞霄宮。開慶元年,召赴闕,落致仕,充醴泉觀使兼侍讀。景定元年,授褔建安撫大使兼知褔州。久之,提舉佑神觀,力請致仕。明年卒,年八十有三。贈少師,謚忠肅。
崔褔者,故羣盜,嘗為官軍所捕,會夜大雪,方與嬰兒同榻,兒寒啼不止,褔不得寐,覺捕者至,因以故衣擁兒口,遂逸去。因隸軍籍。初從趙葵,收李全有功,名重江、淮,又累從韡捕賊,積功至刺史、大將軍。
後從韡留隆興。既而韡移金陵,而褔猶在隆興。屬通判與郡僚燕滕王閣,褔恚其不見招,道遇民愬冤者,褔攜其人直至飲所,責以郡官不理民事,麾諸卒盡碎飲具,官吏皆惴恐竄去,莫敢嬰其鋒。韡知之,遂檄建康,署為鈐轄。褔又奪統制官王明鞍馬,及迫逐總領所監酒官親屬。韡戒諭之,不聽。
會淮兵有警,步帥王鑑出師,鑑請褔行,韡因厚遣之。褔不樂為鑑用,遇敵不擊,託以葬女擅歸,亦不聞于制置司。鑑怒,遂白其前後過惡,請必正其慢令之罪。會韡亦厭忌之,遂坐以軍法,然後聲其罪于朝,且自劾專殺之罪。下詔奬諭,免其罪。
褔勇悍善戰,頗著威聲;其死也,軍中惜之。時論以為良將難得,而韡以私忿殺之。然褔跋扈之迹已不可揜,殺身之禍,亦有以自取之也。
論曰:宋自嘉定以來,居相位者賢否不同,故執政者各以其氣類而用之,因其所就而後世得以考其人焉。宣繪、薛極者,史彌遠之腹心也。陳貴誼、曾從龍、鄭性之、李性傳、劉伯正,皆無所附麗。李鳴復、金淵者,史嵩之之羽翼也。鄒應龍無所考見,許應龍治郡見稱循良,林略所謂虛心從諫者,有益於人主矣。徐榮叟父子兄弟皆為名臣,陳韡將帥才也,優於別之傑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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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列傳第一百七十九  王伯大 鄭寀 應 34a1.gif  徐清叟 李曾伯 王埜 蔡抗 張磻 馬天驥 朱熠 饒虎臣 戴慶炣 皮龍榮 沈炎
  王伯大字幼學,褔州人。嘉定七年進士。歷官主管戶部架閣,遷國子正、知臨江軍,歲饑,振荒有法。遷國子監丞、知信陽軍,改知池州兼權江東提舉常平。久之,依舊直祕閣、江東提舉常平,仍兼知池州。端平三年,召至闕下,遷尚右郎官,尋兼權左司郎官,遷右司郎官、試將作監兼右司郎中,兼提領鎮江、建寧府轉般倉,兼提領平江府百萬倉,兼提領措置官田。進直寶謨閣、樞密副都承旨兼左司郎中。進對,言:
今天下大勢如江河之决,日趨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紳之論,莫不交口誦詠,謂太平之期可矯足而待也;未幾,則以治亂安危之制為言矣;又未幾,則置治安不言而直以危亂言矣;又未幾,則置危亂不言而直以亡言矣。嗚呼,以亡為言,猶知有亡矣,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之患,莫大乎處危亡而不知;人臣之罪,莫大乎知危亡而不言。
陛下親政,五年于茲,盛德大業未能著見於天下,而招天下之謗議者何其籍籍而未已也?議逸欲之害德,則天下將以陛下為商紂、周幽之人主;議戚宦近習之撓政,則天下將以朝廷為恭、顯、許、史、武、韋、仇、魚之朝廷;議姦儔佞朋之誤國,則天下又將為漢黨錮、元祐黨籍之君子。數者皆犯前古危亡之轍迹,忠臣懇惻而言之,志士憤激而和之。陛下雖日御治朝,日親儒者,日修辭飾色,而終莫能弭天下之議。言者執之而不肯置,聽者厭之而不憚煩,於是厭轉而為疑,疑增而為忿,忿極而為愎,則罪言黜諫之意藏伏於陛下之胸中,而凡迕己者皆可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於一身,莫不破厓絕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畏名義者,則包羞閔默而有跋前疐後之憂;若其無所顧戀者,則皆攘袂遠引,不願立于王之朝矣。
陛下試反於身而自省曰:吾之制行,得無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見嬖昵之多,選擇未已,排當之聲,時有流聞,則謂精神之內守,血氣之順軌,未可也。陛下又試于宮閫之內而加省曰:凡吾之左右近屬,得無有因微而入,緣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復猜覺者乎?徒見內降干請,數至有司,裏言除臣,每實人口,則謂浸潤之不行,邪逕之已塞,未可也。陛下又試於朝廷政事之間而三省曰:凡吾之諸臣,得無有讒說殄行,震驚朕師,惡直醜正,側言改度者乎?徒見剛方峭直之士,昔者所進,今不知其亡,柔佞闒茸之徒,適從何來,而遽集於斯也,則謂舉國皆忠臣,聖朝無闕事,未可也。
夫以陛下之好惡用舍,無非有招致人言之道;及人言之來,又復推而不受。不知平日之際遇信任者,肯為陛下分此謗乎?無也。陛下誠能布所失於天下,而不必曲為之回護,凡人言之所不貸者,一朝赫然而盡去之,務使蠹根悉拔,孽種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風雷之迅,則天下之謗,不改而自息矣。陛下何憚何疑而不為此哉!
又極言邊事,曲盡事情。
以直寶謨閣知婺州。遷祕書少監,拜司農卿,復為祕書少監,進太常少卿兼中書門下檢正諸房公事。遷起居舍人,升起居郎兼權刑部侍郎。臣僚論罷,以集英殿修撰提舉太平興國宮。起,再知婺州,辭免,復舊祠。
淳祐四年,召至闕,授權吏部侍郎兼權中書舍人。尋為吏部侍郎仍兼權中書舍人、兼侍讀。時暫兼權侍右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權刑部尚書,尋為真。七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八年,拜參知政事。以監察御史陳垓論罷,以資政殿學士知建寧府。寶祐元年,卒。
鄭寀,不詳何郡人。初歷官為祕書省校書郎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著作佐郎兼權侍右郎官,升著作郎兼侍講。拜右正言,言:「丞相史嵩之以父憂去,遽欲起之,意甚厚也。奈何謗議未息,事關名教,有尼其行。」帝答曰:「卿言雖切事理,進退大臣豈易事也!」
擢殿中侍御史。疏言:「臺諫以糾察官邪為職,國之紀綱係焉。比劉漢弼劾奏司農卿謝逵,陛下已行其言矣,未及兩月,忽復敘用,何其速也!漢弼雖亡,官不可廢。臣非為漢弼惜,為朝廷惜也。」又奏劾王瓚、龔基先、胡清獻,鐫秩罷祠,皆從之。三人者,不才臺諫也。
遷侍御史。疏言:「比年以來,舊章寢廢。外而諸閫,不問勳勞之有無,而爵秩皆得以例遷;內而侍從,不問才業之優劣,而職位皆可以例進。執政之歸休田里者,與之貼職可也,而凡補外者,皆授之矣。故自公侯以至節度,有同序補,自書殿以至祕閣,錯立周行。名器之輕,莫此為甚。無功者受賞,則何以旌有功之士;有罪者假寵,則何以服無罪之人。矧事變無窮,而名器有限,使名器常重於上,則人心不敢輕視於下,非才而罔功者不得覬幸於其間,則負慷慨之氣、懷功名之願者,陛下始可得而鼓舞之矣。」遷左諫議大夫。
淳祐七年,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以監察御史陳求魯論罷。淳祐九年五月,卒。寀之居言路,嘗按工部侍郎曹豳、主管吏部架閣文字洪芹,則大傷公論云。

應請「訪先儒解經注史」,因及程迥、張根所著書皆有益世教。帝善之。遷祕書省著作佐郎兼權尚左郎官、兼翰林權直。又遷著作郎,仍兼職,以言罷。
淳祐二年,敘復奉祠。遷宗正寺丞兼權禮部郎官,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以言罷。差知台州,召兼禮部郎官、崇政殿說書。遷祕書少監,仍兼職,兼權直學士院。又遷起居舍人、權兵部侍郎,時暫兼權吏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帝一夕召草麻,夜四鼓,五制皆就,帝奇其才。遷吏部侍郎仍兼職。進翰林學士兼中書舍人。
八年,授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九年拜參知政事,封臨海郡侯,乞歸田里。以資政殿學士知平江府,提舉洞霄宮。寶祐三年,殿中侍御史丁大全論罷,尋卒。德祐元年,詔復元職致仕。
徐清叟字直翁,煥章閣學士應龍之子。嘉定七年進士。歷主管戶部架閣,遷籍田令。疏言:「邇者江右、閩嶠,盜賊竊發,監司帥守,未免少立威名,專行誅戮,此特以權濟事而已。而偏州僻壘,習熟見聞,轉相倣傚,亦皆不俟論報,輒行專殺。欲望明行禁止,一變臣下嗜殺希進之心,以無墜祖宗立國仁厚之意。」遷軍器監主簿。入對,言:「太后舉哀之日,陛下以后服下同媵妾,令別置大袖一襲。文思院觀望,欲如后飾,再造其一以進,詔卻之。此真知嫡庶之辨者。請宣付史館,以垂法後世。」
遷太常博士。入對,疏言:「陛下親政以來,精神少振而氣脈未復,條目畢舉而綱紀未張,公道若伸而私意之未盡克者,則亦風化之先務,勸戒之大權,與夫選用之要術,猶有闕略而未之講明者爾。何謂風化之先務?曰原人倫以釋羣惑者是已。何謂勸戒之大權?曰惜名器以示正義者是已。何謂選用之要術?曰因物望而進人才者是已。」蓋欲請復皇子竑王爵,裁抑史彌遠恤典,召用真德秀、魏了翁也。
兼崇政殿說書。遷祕書郎,升著作佐郎兼權司封郎官,遷軍器少監,皆兼職依舊。遷將作監,拜殿中侍御史兼侍講。遷太常少卿兼權戶部侍郎兼侍講。三疏丐外,給事中洪咨夔、起居舍人吳泳皆抗疏留之。尋權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知泉州,集英殿修撰知靜江府、廣西經略安撫使。遷侍右侍郎、主管雲臺觀。召赴闕,遷戶部侍郎,再為侍右侍郎。以寶章閣直學士知溫州,改知褔建安撫使,改知婺州。以煥章閣直學士差知泉州,辭免。改知袁州,又改知紹興府、兩浙東路安撫使,辭免。改知潭州,尋知廣州兼廣東經略安撫使。
召赴闕,權兵部尚書兼侍讀。淳祐九年,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權吏部尚書,遷禮部尚書。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書,進同知樞密院事,封晉寧郡公。奏修四朝國史志傳,五上章乞改機政,帝不許。十二年,拜參知政事。尋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監察御史朱應元論罷,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玉隆萬壽宮,改洞霄宮,復以監察御史朱熠論罷。久之,以舊職提舉洞霄宮。
開慶元年,召赴闕,以舊職提舉佑神觀兼侍讀。出知泉州,復提舉佑神觀。景定三年,轉兩官致仕,卒,贈少師,謚忠簡。清叟父子兄弟皆以風節相尚,而清叟劾罷袁甫,於公論少貶云。
李曾伯字長孺,覃懷人,後居嘉興。歷官通判濠州,遷軍器監主簿,添差通判鄂州兼沿江制置副使司主管機宜文字。遷度支郎官,授左司郎官、淮西總領。尋遷右司郎官,太府少卿兼左司郎官,兼勑令所刪修官。遷太府卿、淮東制置使兼淮西制置使,詔軍事便宜行之。曾伯疏奏三事:答天心,重地勢,協人謀。又言:「邊餉貴於廣積,將材貴於素儲,賞與不可以不精,戰士不可以不恤。」又條上:「淮面舟師之所當戒,湖面險阻之所當治。」加華文閣待制,又加寶章閣直學士,進權兵部尚書。
淳祐六年正月朔,日食。曾伯應詔,歷陳先朝因天象以謹邊備、圖帥材,乞早易閫寄,放歸田里。又請修浚泗州西城。加煥章閣學士,言者相繼論罷。
九年,以舊職知靜江府、廣西經略安撫使,兼廣西轉運使。陳守邊之宜五事。進徽猷閣學士、京湖安撫制置使、知江陵府,兼湖廣總領,兼京湖屯田使,進龍圖閣學士。疏言:「襄陽新復之地,城池雖修浚,田野未加闢;室廬雖草創,市井未阜通。請蠲租三年。」詔從之。加端明殿學士兼夔路策應大使。進資政殿學士,制置四川邊面,與執政恩例。尋授四川宣撫使,特賜同進士出身。召赴闕,加大學士,知褔州兼褔建安撫使。辭免,以大學士提舉洞霄宮。
起為湖南安撫大使兼知潭州,兼節制廣南,移治靜江。開慶元年,進觀文殿學士,以諫議大夫沈炎等論罷。景定五年,起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咸淳元年,殿中侍御史陳宗禮論劾,褫職。德祐元年,追復元官。
曾伯初與賈似道俱為閫帥,邊境之事,知無不言。似道卒嫉之,使不竟其用云。
王埜字子文,寶章閣待制介之子也。以父廕補官,登嘉定十二年進士第。仕潭時,帥真德秀一見異之,延致幕下,遂執弟子禮。德秀欲授以詞學,埜曰:「所以求學者,義理之奧也。詞科惟強記者能之。」德秀益器重之。
紹定初,汀、邵盜作,辟議幕參贊,攝邵武縣,後復攝軍事。盜起唐石,親勒兵討之。後為樞密院編修兼檢討。襄、蜀事急,議遣使講和,時相依違不决。史嵩之帥武昌,首進和議。埜言:「今日之事宜先定規模,并力攻守。」上疏言八事。繼為副都承旨,奏請「出師,絕和使,命淮東、西夾攻。不然,利害將深。」理宗深然之,令樞密院下三閫諭旨。嘉熙元年,輪對,釆事係安危者四端,而專以司馬光仁、明、武推說。復推廣前所言八事,以孝宗講軍實激發帝意。
淳祐初,自江西赴闕,奏祈天永命十事。嵩之起復,傾國爭之,埜上疏乞聽終喪,後又言嵩之當顯絕而終斥,益嚴君子小人之限。拜禮部尚書,奏十事,終之曰:「陛下一心,十事之綱領也。」前後奏陳,皆明正剴切,鑿鑿可行。其為兩浙轉運判官,以察訪使出視江防,首嘉興至京口增修官民兵船守險備具。為江西轉運副使、知隆興府,繼有它命,時以米綱不便,就湖口造轉般倉,請事畢受代。
知鎮江府,兼都大提舉浙西兵船。江面幾千里,調兵捍禦,以守江尤重于淮,瓜洲一渡甚狹,請免鎮江水軍調發,專一守江,置遊兵如呂蒙所言「蔣欽將萬人巡江上」,增創水艦,就揚子江習水戰,登金山指麾之。是冬,揚子橋有警,急調湯孝信所領遊兵救之而退。
淳祐末,遷沿江制置使、江東安撫使、節制和州無為軍安慶府兼三郡屯田、行宮留守。巡江,引水軍大閱,舳艫相銜幾三十里。憑高望遠,考求山川險阨,謂要務莫如屯田。講行事宜,修飭行宮諸殿室,推京口法,創遊擊軍萬二千,蒙衝萬艘,江上晏然。寶祐二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封吳郡侯。與宰相不合,言者攻之,以前職主管洞霄宮。卒,贈七官,位特進。
埜因德秀知朱熹之學,凡熹門人高弟,必加敬禮。知建寧府,創建安書院,祠熹,以德秀配。有奏議、文集若干卷。埜工于詩,書法祖唐歐陽詢,署書尤清勁。
蔡抗字仲節,處士元定之孫。紹定二年進士。其後差主管尚書刑、工部架閣文字。召試館職,遷祕書省正字。升校書郎兼樞密院編修官,遷諸王宮大小學教授。疏奏:「權姦不可復用,國本不可不早定。」帝善其言。遷樞密院編修官兼權屯田郎官。遷著作佐郎兼侍右郎官,兼樞密院編修官。尋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檢討官。江東提點刑獄,加直祕閣,特授尚書司封員外郎,進直寶章閣,尋加寶謨閣,移浙東。召為國子司業兼資善堂贊讀,兼玉牒所檢討官,時暫兼侍立修注官。拜宗正少卿兼國子司業。進直龍圖閣、知隆興府。試國子祭酒兼侍立修注官。拜太常少卿,仍兼資善堂翊善。權工部侍郎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
遷工部侍郎,時暫兼禮部侍郎,兼權吏部尚書。加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差兼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同知樞密院事,拜參知政事。落職予祠,起居郎林存請加竄削,從之。未踰年,復端明殿學士、提舉洞霄宮。乞致仕。轉一官,守本官職致仕。卒,謚文簡,以犯祖諱,更謚文肅。
張磻字渭老,褔州人。嘉定四年進士。歷官辟點檢贍軍激賞酒庫所主管文字,差主管尚書吏部架閣。遷太常博士、宗正丞兼權兵部郎官。遷國子祭酒,時暫兼權禮部侍郎,尋為真,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加集英殿修撰,差知婺州。復為禮部侍郎、權兵部尚書,時暫兼權吏部尚書。以右補闕程元鳳論罷。寶祐三年,復權刑部尚書兼侍讀,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升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五年,拜參知政事。進封長樂郡公,轉三官,守參知政事致仕。九月,卒。遺表上,贈少師。
馬天驥字德夫,衢州人。紹定二年進士,補簽書領南判官廳公事。遷祕書省正字兼沂靖惠王府教授。遷祕書省校書郎,升著作佐郎。輪對,假司馬光五規之名,條上時敝,詞旨切直。遷考功郎官,入對,言:「周世宗當天下四分五裂之餘,一念振刷,猶能轉弱為強。陛下有能致之資,乘可為之勢,一轉移間耳。」
遷祕書監、直祕閣、知吉州。遷宗正少卿,以祕閣修撰知紹興府,主管浙東安撫司公事兼提舉常平。權兵部侍郎,授沿海制置使,差知慶元府。改知池州兼江東提舉常平。改知廣州兼廣東經略安撫使。
寶祐四年,遷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兼侍讀,兼國子祭酒。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封信安郡侯。五年,以殿中侍御史朱熠、右正言戴慶炣、監察御史吳衍翁應弼等論罷,依舊職提舉洞霄宮。
景定元年,知衢州,以兵部侍郎章鑑論罷。有旨,依舊職予祠。起知褔州、褔建安撫使,以職事修舉,升大學士。改知平江府。又改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提舉洞霄宮。褫職罷祠。咸淳三年,追奪執政恩數,送信州居住。四年,放令自便。後卒于家。
朱熠,溫州平陽人。端平二年,武舉第一。遷閤門舍人,差知沅州,改橫州,復為閤門舍人、知雷州。入對,為監察御史陳垓論罷;臣僚復論,降一官,久之,授帶御器械兼幹辦皇城司,差知興國軍。遷度支郎官,拜監察御史兼崇政殿說書。擢右正言,殿中侍御史兼侍講,遷侍御史。寶祐六年,遷左諫議大夫。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同知樞密院事。開慶元年,拜參知政事兼權知樞密院事。
景定元年,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兼太子賓客。以舊職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奉祠。為監察御史胡用虎論罷。久之,監察御史張桂、常楙相繼糾劾,送處州居住。咸淳四年,詔令自便。五年,侍御史章鑑復以為言,驅之還鄉,尋卒。熠居言路彈劾最多,一時名士若徐清叟、呂中、尤焴、馬廷鸞,亦皆不免云。
饒虎臣字宗召,寧國人。嘉定七年進士。歷官遷將作監主簿,差知徽州。遷祕書郎,升著作郎兼權右司郎官。遷兵部郎官兼權左司郎官,特授左司郎中。遷司農少卿兼左司,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司農卿、直龍圖閤、褔建轉運判官,浙東提點刑獄。拜太府卿兼中書門下檢正諸房公事。以祕閣修撰、兩浙轉運使權禮部侍郎,尋為真。時暫兼權侍右侍郎。寶祐六年,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暫通攝吏部尚書。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開慶元年,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
景定元年,拜參知政事。殿中侍御史何夢然論罷,以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夢然再劾之,褫職罷祠。四年,敘復元官,提舉太平興國宮。卒。德祐元年,禮部侍郎王應麟、右史徐宗仁乞追復元官,守資政殿學士致仕。
戴慶炣字彥可,溫州永嘉人。淳祐十年進士。歷官差主管戶部架閣文字。召試館職,遷祕書省正字兼史館校勘。升校書郎,遷右正言、左司諫、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開慶元年,拜右諫議大夫。尋加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未幾,守本官致仕。卒,贈特進、資政殿大學士。
皮龍榮字起霖,一字季遠,潭州醴陵人。淳祐四年進士。歷官主管吏部架閣文字,遷宗學諭,授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兼資善堂直講。入對,請「以改過之實,易運化之名,一過改而一善著,百過改而百善融。」遷祕書郎,升著作郎。入對,因及真德秀、崔與之廉,龍榮曰:「今天下豈無廉者,願陛下崇奬之以風天下,執賞罰之公以示勸懲。」帝以為然。兼兵部郎官、差知嘉興府。
召赴闕,遷侍右郎官兼資善堂贊讀。又遷吏部員外郎兼直講。入對,言:「忠王之學,願陛下身教之於內。」帝嘉納。遷將作監兼尚右郎官,祕書少監兼吏部郎中,宗正少卿、起居郎兼權侍左侍郎,兼給事中,吏部侍郎兼贊讀,封醴陵縣男。遷集賢殿脩撰、提舉太平興國宮。召見,進刑部侍郎,加寶章閣待制、荊湖南路轉運使,權刑部尚書兼翊善。景定元年四月,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進封伯。權參知政事兼太子賓客。二年,拜參知政事,仍兼太子賓客,封壽沙郡公。三年,罷為湖南安撫使,判潭州。四年,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以右正言曹孝慶論罷。
咸淳元年,以舊職奉祠。殿中侍御史陳宗禮、監察御史林拾先後論劾,削一官。它日,帝偶問龍榮安在,賈似道恐其召用,陰諷湖南提點刑獄李雷應劾之。雷應至官,謁龍榮,龍榮託故不出;既退,又斥罵之。或以語雷應,不能平,遂疏其罪,又謂「每對人言,有『吾擁至尊于膝上』之語。」詔徙衡州居住。湖南提刑治衡州,龍榮恐不為雷應所容,未至而歿。
龍榮少有志略,精于春秋學,有文集三十卷。性伉直,似道當國,不肯降志。又以度宗舊學,卒為似道所擯。德祐元年,復其官致仕。二年,太府卿柳岳乞加贈謚,未及行而宋亡。
沈炎字若晦,嘉興人。寶慶二年進士。調嵊縣主簿,廣西經略司准備差遣,湖南安撫司幹辦公事。討郴寇有功,改知金華縣,沿江制置司幹官。通判和州,沿江制置主管機宜文字。監三省、樞密院門,樞密院編修官。為監察御史、右正言、左司諫、殿中侍御史、侍御史。
景定元年,拜右諫議大夫。加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二年,拜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以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三年,進大學士,致仕。卒,贈少保。炎居言路,嘗按劾褔建轉運使高斯得、觀文殿學士李曾伯、沿江制置司參謀官劉子澄、左丞相吳潛。然論罷右丞相丁大全及其黨與,則為公論也。
論曰:王伯大立朝直諒。鄭寀、沈炎居言路,不辨君子小人,皆彈拄之,吾不知其何說也。應清慎沒世。徐清叟風采凜乎班行之間。李曾伯之治邊,短于才者也。王埜得名父師,而其學問益光。蔡抗號為君子,史闕其事。若張磻、馬天驥、饒虎臣未見卓然有可稱道者。戴慶炣、皮龍榮登第皆未久而位至執政,龍榮不附權臣,為所擯斥而死,猶為可取,慶炣無所稱迹焉。朱熠在臺察如狂猘,遇人輒噬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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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一‧列傳第一百八十  楊棟 姚希得 包恢 常挺 陳宗禮 常楙 家鉉翁 李庭芝
  楊棟字元極,眉州青城人。紹定二年進士第二。授簽書劍南西川節度判官廳公事。未上,丁母憂。服除,遷荊南制置司,改辟西川,入為太學正。丁父憂,服除,召試授祕書省正字兼吳益王府教授,遷校書郎、樞密院編修官。入對,言:「飛蝗蔽天,願陛下始終一德,庶幾感格天心,消弭災咎。」又言:「邇來中外之臣,如主兵理財,聽其言無非可用,跡其實類皆欺誣,上下相蒙,無一可信。陛下先之以至誠,而後天下之事可為也。」又言:「祖宗立國,不恃兵財法,惟恃民心固結而已。願陛下常存忠厚之意,勿用峻急之人。」理宗悅,以臣僚言奉祠。
起知興化軍。孔子之裔有居 23dc9.gif 頭鎮者,棟為建廟闢田,訓其子弟。遷福建提點刑獄,尋加直祕閣兼權知褔州,兼本路安撫使,遷都官郎官,又遷左司郎官,尋為右司郎官兼玉牒所檢討官,除宗正少卿。進對,帝曰:「止是正心修身之說乎?」棟對曰:「臣所學三十年,止此一說。用之事親取友,用之治凋郡、察冤獄,至為簡易。」時有女冠出入宮禁,頗通請謁,外廷多有以為言者。棟上疏曰:「陛下何惜一女冠,天下所側目而不亟去之乎?」帝不謂然。棟曰:「此人密交小人,甚可慮也。」又言:「京、襄、兩淮、四川殘破郡縣之吏,多是兵將權攝,科取無藝,其民可矜,非陛下哀之,誰實哀之。」帝從之。
遷太常少卿、起居郎,差知滁州,以殿中侍御史周坦論罷。起直龍圖閣、知建寧府,不拜。提舉千秋鴻禧觀,遷起居郎兼權侍左侍郎、崇政殿說書,繼遷吏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以集英殿修撰兼中書舍人兼侍講,出知太平州,以右補闕蕭泰來論罷,依舊職提舉太平興國宮。起知婺州。召奏事,以舊職奉祠。度宗立為太子,帝親擢棟太子詹事。遷工部侍郎,仍為詹事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權刑部尚書兼國子祭酒,遷禮部尚書,加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進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拜參知政事。
台州守王華甫建上蔡書院,言于朝,乞棟為山主,詔從之。因卜居于台。尋授資政殿學士、知建寧府,不拜。以舊職提舉洞霄宮,復依舊職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以監察御史胡用虎言罷,仍奉祠。加觀文殿學士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又不拜,仍奉祠。乃以資政殿大學士充萬壽觀使。卒,遺表上,帝輟朝,特贈少保。
棟之學本諸周、程氏,負海內重望。方賈似道入相,登用故老,列之從官,棟亦預焉。及彗星見,棟乃言蚩尤旗,非彗也,故為世所少云。或謂棟姑為是言,陰告于帝,謀逐似道,似道覺之,遂蒙疑而去。所著有崇道集、平舟文集。
姚希得字逢原,一字叔剛,潼川人。嘉定十六年進士。授小溪主簿,待次三年,朝夕討論六經、諸子百家之言。調盤石令。會蜀有兵難,軍需調度不擾而集,更調嘉定府司理參軍。改知蒲江縣。巨室挾勢,邑號難治。希得綏彊扶弱,聲聞著聞。同知樞密院事游似以希得名聞,召審察,遷行在都進奏院,通判太平州,改褔州,徒步至候官,吏不知為通判也。
召為國子監丞,遷太府寺丞,時暫書擬金部文字兼沂靖王府教授。時帝斥逐權姦,收召名德,舉朝相慶。希得以為外觀形狀,似若清明之朝;內察脈息,有類危亡之證。乃上疏言:「堯、舜、三代之時,無危亡之事,而常喜危亡之言;秦、漢以來,多危亡之事,而常諱危亡之言。夫危亡之事不可有,而危亡之言不可亡。後世人主乃履危如履坦,諱言如諱病。」又言:「君子非不收召,而意向猶未調一;小人非不斥逐,而根株猶未痛斷。大權若操握,而不能無旁蹊曲逕之疑;大勢若更張,而未見有長治久安之道。廷臣之所諷諫,封囊之所奏陳,非不激切,而陛下固不之罪,亦不之行。自古甘蹈危亡之機,非獨闇主,而明君亦有焉,此臣之所甚懼。朝廷者,萬化之所自出也,實根於人君之一心。夫何大明當天,猶有可議者?內小學之建,人皆知陛下有意建儲也。然歲月逾邁,未覩施行,人心危疑,無所係屬。秦、漢而下,嗣不蚤定,事出倉卒,或宮闈出令,或宦寺主謀,或姦臣首議,此皆足以危人之國也。陛下何憚而不蚤定大計?邸第之盛,人皆知篤於親愛也。然依馮者衆,輕視王法,請託之行,捷於影響。楊干,晉侯弟也,亂行於曲梁,而魏絳戮其僕,晉侯始怒而終悔,晉卒以霸。平原君,趙王弟也,不出租稅,而趙奢刑其用事者,趙王賢而用之,趙卒以彊。皆足以興人之國也。陛下何為而不少伸國法?今女冠者流,衆所指目;近璫小臣,時竊威褔。此皆陛下之心乍明乍晦之所致,豈不謂之危乎?國有善類,猶人有元氣,善類一敗一消,元氣一病一衰。善類能幾,豈堪數消,消極則國隨之矣。陛下明於知人,公於用人,固無權姦再用之意。然道路之人往往竊議,此元祐、紹聖將分之機也。禍根猶伏而未去,不幾於安其危乎?」帝改容曰:「朕决不用史嵩之。」
遷知大宗正丞兼權金部郎官。李韶以病告,十上疏欲去。希得言:「韶有德望,雖以病告,曷若留奉內祠,侍經幄,亦足為朝廷重。」又言:「財用困竭,民生憔悴,移此不急之費,以實軍儲,以厚民生,敬天莫大於此,豈在崇大宮宇,莊嚴設像哉!」又條救錢楮三策,請置惠民局,帝皆以為可行。
進祕書丞,尋遷著作郎,授江西提舉常平。役法久壞,臨川富室有賂吏求免者,希得竟罪之。遂提點刑獄,加直祕閣。未幾,加度支員外郎,尋直寶章閣,移治贛州。盜有偽號「崔太尉」者,據石壁,連結數郡;劉老龍等聚衆焚掠,一方繹騷。希得指授方略,不五旬平之。以直寶謨閣、廣西轉運判官兼權靜江府。尋授直徽猷閣、知靜江府、主管廣西經略安撫司公事兼轉運判官。母喪,免。召為祕書少監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入對,言君子小人邪正之辯,且曰:「君子犯顏敢諫,拂陛下之意,退甘家食,此乃為國計,非為身計也。小人自植朋黨,擠排正人,甘言佞語,一切順陛下之意,遂取陛下官爵,此乃為身計,非為國計也。」遷宗正少卿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權給事中,兼權刑部侍郎、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時西方用兵,有為嵩之復出計者,謂非此人不能辦。帝有意再用,知希得必執之,出旨諭意,希得毅然具疏密奏,不報。又繳鄧泳予祠之命。右正言邵澤、監察御史吳衍、殿中侍御史朱熠相繼論罷。
久之,以集英殿修撰提點千秋鴻禧觀。未幾,依舊職兩淮宣撫使司判官,俄加寶謨閣待制,移京西、湖南北、四川。詔敘復元官。護江陵有功,召為戶部侍郎。帝曰:「姚希得才望可為閫帥。」乃進煥章閣待制、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繼升敷文閣待制。詔增沿海舟師,希得為之廣募水軍,造戰艦,蓄糧食,蠲米一萬二千石、舊逋一百萬。去官,庫餘羨悉以代民輸。召為工部尚書兼侍讀。入侍經筵,帝問慶元之政甚悉。以華文閣直學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行宮留守。希得按行江上,慰勞士卒,衆皆歡說。溧陽饑,發廩勸分,全活者衆。剏寧江軍,自建康、太平至池州列砦置屋二萬餘間,屯戍七千餘人。帝聞之,一再降詔奬諭。加寶章閣學士,尋加刑部尚書,依舊任兼淮西總領。
景定五年,召為兵部尚書兼侍讀。乃言用人才、修政事、治兵甲、惜財用四事。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會星變,上疏引咎,乞解機務。兼權參知政事。度宗即位,授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尋授參知政事。以言罷,授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起知潭州、湖南安撫使,以疾甚,辭,乃仍舊職奉祠。請致仕,詔不許,力請,以資政殿大學士、金紫光祿大夫、依舊潼川郡公致仕。咸淳五年,卒。遺表聞,帝輟朝,贈少保。
希得忠亮平實,清儉自將,好引善類,不要虛譽,蓋有誦薦于上而其人莫之知者。廣西官署以錦為帟幕,希得曰:「吾起身書生,安用此!」命以繒纈易之。蜀之親族婣舊相依者數十家,希得廩之終身,昏喪悉損己力,晚年計口授田,各有差。所著有續言行錄、奏稿、橘州文集。
包恢字宏父,建昌人。自其父揚、世父約、叔父遜從朱熹、陸九淵學。恢少為諸父門人講大學,其言高明,諸父驚焉。嘉定十三年,舉進士。調金谿主簿。邵武守王遂辟光澤主簿,平寇亂。建寧守袁甫薦為府學教授,監虎翼軍,募土豪討唐石之寇。授掌故,改沿海制置司幹官。會歲饑,盜起金壇、溧陽之間,恢部諸將為十誅夷之。沿江制置使陳韡辟為機宜,復有平寇功,改知吉州永豐縣,未行,差發運幹官。褔建安撫使陳塏檄平寇,遷武學諭、宗正寺主簿,添差通判台州。徐鹿卿討溫寇,辟兼提點刑獄司主管文字,議收捕。改通判臨安府,遷宗正寺主簿、知台州。有妖僧居山中,號「活佛」,男女爭事之,因為姦利,豪貴風靡,恢誅其僧。
進左司郎官,未行,改湖北提點刑獄,未行,移褔建兼知建寧。閩俗以九月祠「五王」生日,靡金帛,傾市奉之。恢曰:「彼非犬豕,安得一日而五子同生,非不祥者乎?而尊畏之若是。」衆感悟,為之衰止。兼轉運判官,以侍御史周坦論罷。光州布衣陳景夏上書云:「包恢剛正不屈之臣,言者汙衊之耳。」又四年,起為廣東轉運判官,權經略使,遷侍右郎官,尋為大理少卿,即日除直顯文閣、浙西提點刑獄。是時海寇為亂,恢單車就道,調許、澉浦分屯建砦,一旦集諸軍討平之。嘉興吏因和糴受賕百萬,恢被旨慮囚,曰:「吾用此消沴氣。」乃減死,斷其手。
進直龍圖閣、權發運,升祕閣修撰,知隆興府兼江西轉運。沈妖妓於水,化為狐,人皆神之。有母愬子者,年月後狀作「疏」字,恢疑之,呼其子至,泣不言。及得其情,母孀居,與僧通,惡其子諫,以不孝坐之,狀則僧為之也。因責子侍養跬步不離,僧無由至。母乃託夫諱日,入寺作佛事,以籠盛衣帛,因納僧於內以歸。恢知之,使人要之,置籠公庫,逾旬,吏報籠中臭達于外,恢命沉於江,語其子曰:「為汝除此害矣。」又姑死者假子婦棺以斂,家貧不能償,婦愬于恢,恢怒,買一棺,紿其婦臥棺中以試,就掩而葬之。改湖南轉運使,罷。
景定初,拜大理卿、樞密都承旨兼侍講,權禮部侍郎,尋為中書舍人。林希逸奏恢守法奉公,其心如水。權刑部侍郎,進華文閣直學士、知平江府兼發運。豪有奪民包舉田寄公租誣上者,恢上疏,指為以小民祈天永命之一事,帝覽奏惻然,罪任事者,即歸民田。召赴闕,辭,改知紹興,又辭。度宗即位,召為刑部尚書,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封南城縣侯。郊祀禮成,還,以資政殿學士致仕。
恢歷仕所至,破豪猾,去姦吏,治蠱獄,課盆鹽,理銀欠,政聲赫然。嘗因輪對曰:「此臣心惻隱所以深切為陛下告者,陛下惻隱之心如天地日月,其閉而食之者曰近習、曰外戚耳。」參知政事董槐見而歎曰:「吾等有慚色矣。」他日講官因稱恢疏剴切,願容納。理宗欣然曰:「其言甚直,朕何嘗怒直言!」經筵奏對,誠實懇惻,至身心之要,未嘗不從容諄至。度宗至比恢為程顥、程頤。恢侍其父疾,滌濯拚除之役不命僮僕。年八十有七,臨終,舉盧懷慎臥簀窮約事戒諸子斂以深衣,作書別親戚而後卒,有光隕其地。遺表聞,帝輟朝,贈少保,謚文肅,賻銀絹五百。
常挺字方叔,褔州人。嘉熙二年進士。歷官為太學錄,召試館職,遷祕書省正字兼莊文府教授,升校書郎。輪對,乞以李若水配享高宗。改祕書郎兼考功郎官,出知衢州,拜監察御史兼崇政殿說書。疏言邊閫三事:曰辟實才,曰奏實功,曰招實兵。朝廷二事:曰選良吏,曰擢正人。又言:「願陛下深思宏遠之規模,奮發清明之志氣,立綱陳紀必為萬世之法程,昭德塞違以示百官之憲度。」遷太常少卿兼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直舍人院。遷起居郎,權工部侍郎兼直學士院。遷工部侍郎、給事中。右諫議大夫陳堯道論罷。以寶章閣直學士知漳州,改知泉州,權兵部尚書兼侍讀,權禮部尚書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進帝學發題,遷吏部尚書。咸淳三年,授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封合沙郡公,拜參知政事。四年,致仕,尋卒,贈少保。
陳宗禮字立之。少貧力學,袁甫為江東提點刑獄,宗禮往問學焉。淳祐四年,舉進士。調邵武軍判官,入為國子正,遷太學博士、國子監丞,轉祕書省著作佐郎。入對,言火不循軌。帝以星變為憂,宗禮曰:「上天示戒,在陛下脩德布政以回天意。」又曰:「天下方事於利欲之中,士大夫奔競趨利,惟至公可以遏之。」兼考功郎官,兼國史實錄院校勘,兼景獻府教授,升著作郎,遷尚左郎官兼右司。時丁大全擅國柄,以言為諱。宗禮歎曰:「此可一日居乎!」陛對,言:「願為宗社大計,毋但為倉廩府庫之小計;願得天下四海之心,毋但得左右便嬖戚畹之心;願寄腹心於忠良,毋但寄耳目於卑近;願四通八達以來正人,毋但旁蹊曲逕類引貪濁。」拜太常少卿,以直寶謨閣、廣東提點刑獄進直煥章閣,遷祕書監。以監察御史虞虙言追兩官,送永州居住。
景定四年,拜侍御史,直龍圖閣、淮西轉運判官,遷刑部尚書。以起居舍人曹孝慶言罷。度宗即位,兼侍講,拜殿中侍御史。疏言:「恭儉之德自上躬始,清白之規自宮禁始,左右之言利者必斥,蹊隧之私獻者必誅。」以詩進講,因奏:「帝王舉動,無微不顯,古人所以貴於慎獨也。」權禮部侍郎兼給事中。進讀孝宗聖訓,因奏:「安危治亂,常起於一念慮之間,念慮少差,禍亂隨見。天下之亂未有不起於微而成於著。」又言:「不以私意害公法,乃國家之褔。」帝曰:「孝宗家法,惟賞善罰惡為尤謹。」宗禮言:「有功不賞,有罪不罰,雖堯舜不能治天下,信不可不謹也。」
遷禮部侍郎,尋權禮部尚書,乞奉祠,帝曰:「豈朕不足與有為耶?」以華文閣直學士知隆興府,再辭,依舊職與待次差遣。逾年,依舊職廣東經略安撫使兼知廣州,加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尋兼權參知政事。疏奏:「國所以立,曰天命人心。因其警而君敬畏,天命未有不可回也;因其未墜而加綏定,人心未嘗不可回也。」卒官,遺表上,贈開府儀同三司、盱江郡侯,謚文定。所著有寄懷斐藁、曲轅散木集、兩朝奏議、經筵講義、經史明辨、經史管見、人物論。
常楙字長孺,顯謨閣直學士同之曾孫。入太學。淳祐七年,舉進士。調常熟尉。公廉自持,不畏彊禦,部使者交薦之。調婺州推官。疏决滯訟,以剸繁裁劇稱。臨安府尹馬光祖又薦於朝,辟差平江府百萬倉檢察,不受和糴事例,戢吏卒苛取。發運使趙與 25c85.gif 兼提點刑獄,屬楙檢覆,雪無錫翟氏冤獄。監江淮茶鹽所蕪湖局,不受商稅贏,光祖益敬之。改知嘉定縣。歲大水,勸分和糴,按籍均敷。發運使王爚、提點刑獄孫子秀俱特薦于朝,簽書臨安府判官,不為權勢撓。有為淮東提舉常平,辟楙提管,楙知其不可與共事。笑而卻之。未幾,政府強楙行,遂拂衣去,朝野高之。主管城南廂,聽訟嚴明,豪右益憚之。都城火後,瓦礫充斥,差民船徙運,在籍者百五十家,惟二十有五家應役,餘率為勢要宦官所庇。楙悉追之,不服者杖其人,械于他所,無不聽命。又力拒戶部科買。葉夢鼎、陳昉深期奬焉。添差臨安通判。朝命鞫封樁庫吏范成獄,不肯承廟堂風旨,無辜者悉出之。
知廣德軍。郡有水災,發社倉粟以活饑民,官吏難之,楙先發而後請專命之罪。置慈幼局,立先賢祠。故事,郡守秋苗例可得米千石,乃以代屬縣償大農綱欠。拜監察御史,知無不言。嘗論天變及賈似道家爭田事,論繼皇子竑嗣,觸度宗怒,遷司農卿,尋為兩浙轉運使。禁戢吏姦,不以急符督常賦。海鹽歲為鹹潮害稼,楙請于朝,捐金發粟,復輟己帑,大加修築新塘三千六百二十五丈,名曰海晏塘。是秋,風濤大作,塘不浸者尺許,民得奠居,歲復告稔,邑人德之。
遷戶部侍郎。受四方民詞,務通下情。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兼刑部侍郎。極論檢覆之敝。上進故事,首論雷雪非時之變,帝意不悅。匃祠,不許,以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值旱。故事,郡守合得緡錢十五萬,悉以為民食、軍餉助。蠲苗九萬、稅十三萬、版帳十六萬,又蠲新苗二萬八千,大寬公私之力。飛蝗幾及境,疾風飄入太湖。節浮費,修府庫。既代,有送還事例,自給吏卒外,餘金萬楮,楙悉不受。吏驚曰:「人言常侍郎不愛錢,果然。」改浙東安撫使。值水災,捐萬楮以振之,復請糴于朝,得米萬石,蠲新苗三萬八千。又以諸暨被水尤甚,給二萬楮付縣折運,民食不至乏絕。民各祀于家。兩浙及會稽、山陰死者暴露與貧而無以為殮者,乃以十萬楮置普惠庫,取息造棺以給之。尋以刑部侍郎召。申明期赦敘改法,與廟堂爭可否,辨偽關獄,救八倉虧欠免死罪,平反天井巷殺人獄,全活者甚衆。兼給事中,封還隆國夫人從子黃進觀察使錄黃。帝怒,似道以御書令委曲書行,楙迄不奉命。以寶章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
德祐元年,拜吏部尚書,以老病辭,累詔不許,專官趣行甚峻。楙入見,首言「霅川之變,非其本心,置之死,過矣,不與立後,又過矣。巴陵帝王之冑,生不得正命,死不得血食,沉冤幽憤,鬱結四五十年之久,不為妖為札於冥冥中者幾希。願陛下勿搖浮議,特發神斷,宗社幸甚」。於是詔國史院討論典故以聞。明堂禮成,進端明殿學士、提領戶部財用,特與執政恩數。楙以國步方艱,非臣子貪榮之時,力辭恩數。與廟堂議事不合,以疾謁告。二年春,拜參知政事,為夏士林繳駁,拜疏出關,後六年卒。
家鉉翁,眉州人。以廕補官。累官知常州,政譽翕然。遷浙東提點刑獄,入為大理少卿,直華文閣,以祕閣修撰充紹興府長史,遷樞密都丞旨,知建寧府兼褔建轉運副使,權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遷戶部侍郎,權侍右侍郎,仍兼樞密都丞旨。賜進士出身,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大元兵次近郊,丞相吳堅、賈餘慶檄告天下守令以城降,鉉翁獨不署。元帥遣使至,欲加縛,鉉翁曰:「中書省無縛執政之理。」堅奉表祈請于大元,以鉉翁介之,禮成不得命,留館中。聞宋亡,旦夕哭泣不食飲者數月。大元以其節高欲尊官之,以示南服。鉉翁義不二君,辭無詭對。宋三宮北還,鉉翁再率故臣迎謁,伏地流涕,頓首謝奉使無狀,不能感動上衷,無以保存其國。見者莫不歎息。文天祥女弟坐兄故,繫奚官,鉉翁傾橐中裝贖出之,以歸其兄璧。
鉉翁狀貌奇偉,身長七尺,被服儼雅。其學邃於春秋,自號則堂。改館河間,乃以春秋教授弟子,數為諸生談宋故事及宋興亡之故,或流涕太息。大元成宗皇帝即位,放還,賜號「處士」,錫賚金幣,皆辭不受。又數年以壽終。
李庭芝字祥甫。其先汴人,十二世同居,號「義門李氏」。後徙隨之應山縣。金亡,襄、漢被兵,又徙隨。然特以武顯。
庭芝生時,有芝產屋棟,鄉人聚觀,以為生男祥也,遂以名之。少穎異,日能誦數千言,而智識恆出長老之上。王旻守隨,庭芝生十八,告其諸父曰:「王公貪而不恤下,下多怨之,隨必亂,請徙家德安以避。」諸父勉強從之,未浹旬,旻果為部曲挾之以叛,隨民死者甚衆。嘉熙末,江防甚急,庭芝得鄉舉不行,以策干荊帥孟珙請自效。珙善相人,且夜夢車騎稱李尚書謁己,明日庭芝至。珙見其魁偉,顧諸子曰:「吾相人多,無如李生者,其名位當過我。」時四川有警,即以庭芝權施之建始縣。庭芝至,訓農治兵,選壯士雜官軍教之。期年,民皆知戰守,善馳逐,無事則植戈而耕,兵至則悉出而戰。夔帥下其法於所部行之。淳祐初始去,舉進士,中第。辟珙幕中,主管機宜文字。珙卒,遺表舉賈似道自代,而薦庭芝於似道。庭芝感珙知己,扶其柩葬之興國,即棄官歸,為珙行三年喪。
似道鎮京湖,起為制置司參議,移鎮兩淮,與似道議柵清河五河口,增淮南烽百二十。繼知濠州,復城荊山以備淮南。皆切中機會。開慶元年,似道宣撫京湖,留庭芝權揚州。尋以大兵在蜀,奏知峽州,以防蜀江口。朝廷以趙與為淮南制置,李應庚為參議官。應庚發兩路兵城南城,大暑中暍死者數萬。李璮窺其無謀,奪漣水三城,渡淮奪南城。鄂兵解,庭芝丁母憂去。朝議擇守揚者,帝曰:「無如李庭芝。」乃奪情主管兩淮制置司事。庭芝再破璮兵,殺璮將厲元帥,夷南城而歸。明年,復敗璮于喬村,破東海、石圃等城。又明年,璮降,徙三城民於通、泰之間。又破蘄縣,殺守將。
庭芝初至揚時,揚新遭火,廬舍盡燬。州賴鹽為利,而亭戶多亡去,公私蕭然。庭芝悉貸民負逋,假錢使為屋,屋成又免其假錢,凡一歲,官民居皆具。鑿河四十里入金沙餘慶場,以省車運。兼浚他運河,放亭戶負鹽二百餘萬。亭民無車運之勞,又得免所負,逃者皆來歸,鹽利大興。始,平山堂瞰揚城,大元兵至,則構望樓其上,張車弩以射城中。庭芝乃築大城包之,城中募汴南流民二萬人以實之,有詔命為武銳軍。又大修學,為詩書、俎豆,與士行習射禮。郡中有水旱,即命發廩,不足則以私財振之。揚民德之如父母。劉槃自淮南入朝,帝問淮事,槃對曰:「李庭芝老成謹重,軍民安之。今邊塵不驚,百度具舉,皆陛下委任得人之效也。」
咸淳五年,北兵圍襄陽急,夏貴入援,大敗虎尾州;范文虎總諸兵再入,又敗,文虎以輕舠遁,兵亂,士卒溺漢水死者甚衆,。冬,命庭芝以京湖制置大使督師援襄陽。文虎聞庭芝至,貽書似道曰:「吾將兵數萬入襄陽,一戰可平,但無使聽命於京閫,事成則功歸恩相矣。」似道喜,即除文虎褔州觀察使,其兵從中制之。文虎日攜美妾,走馬擊毬軍中為樂。庭芝屢欲進兵,曰:「吾取旨未至也。」明年六月,漢水溢,文虎不得已始一出師,未至鹿門,中道遁去。庭芝數自劾請代,不允,竟失襄陽。陳宜中請誅文虎,似道芘之,止降一官知安慶府,而貶庭芝及部將蘇劉義、范友信廣南。庭芝罷居京口。
未幾,大元兵圍揚州,制置印應雷暴死,即起庭芝制置兩淮。庭芝請分淮西夏貴,而己得專力淮東,從之。十年,築清河口,詔以為清河軍。十二月,大元兵破鄂,詔天下勤王,庭芝首遣兵為諸道倡。德祐元年春,似道兵潰蕪湖,沿江諸郡或降或遁,無一人能守者。庭芝率所部郡縣城守。有李虎者持招降榜入揚州,庭芝誅虎,焚其榜。總制張俊出戰,持孟之縉書來招降,庭芝焚書,梟俊五人於市。而日調苗再成戰其南,許文德戰其北,姜才、施忠戰其中。時出金帛牛酒燕犒將士,人人為之死鬬。朝廷亦以督府金勞之,加庭芝參知政事。七月,以知樞密院事徵入朝,徙夏貴知揚州,貴不至,事遂已。
十月,大元丞相伯顏入臨安,留元帥阿朮軍鎮江以遏淮兵。阿朮攻揚久不拔,乃築長圍困之。冬,城中食盡,死者滿道。明年二月,饑益甚,赴濠水死者日數百,道有死者,衆爭割啖之立盡。宋亡,謝太后及瀛國公為詔諭之降,庭芝登城曰:「奉詔守城,未聞有詔諭降也。」已而兩宮入朝,至瓜洲,復詔庭芝曰:「比詔卿納款,日久未報,豈未悉吾意,尚欲固圉邪?今吾與嗣君既已臣伏,卿尚為誰守之?」庭芝不答,命發弩射使者,斃一人,餘皆退去。姜才出兵奪兩宮,不克,復閉城守。三月,夏貴以淮西降,阿朮驅降兵至城下以示之,旌旗蔽野,幕客有以言覘庭芝者,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朮使者持詔來招降,庭芝開壁納使者,斬之,焚詔陴上。已而知淮安州許文德、知盱眙軍張思聰、知泗州劉興祖皆以糧盡降。庭芝猶括民間粟以給兵,粟盡,令官人出粟,粟又盡,令將校出粟,雜牛皮、麴糵以給之。兵有烹子而食者,猶日出苦戰。七月,阿朮請赦庭芝焚詔之罪,使之降,有詔從之。庭芝亦不納。是月,益王遣使以少保、左丞相召庭芝,庭芝以朱煥守揚,與姜才將兵七千人東入海,至泰州,阿朮將兵追圍之。朱煥既以城降,驅庭芝將士妻子至泰州城下,陴將孫貴、胡惟孝等開門降。庭芝聞變,赴蓮池,水淺不得死。被執至揚州,朱煥請曰:「揚自用兵以來,積骸滿野,皆庭芝與才所為,不殺之何俟?」於是斬之。死之日,揚之民皆泣下。
有宋應龍者為泰州諮議官,泰守孫良臣之弟舜臣自軍中來說降,良臣召應龍與計,應龍極陳國家恩澤,君臣大義,請殺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殺之。及泰州降,應龍夫婦自經死。提刑司諮議褚一正置司高郵,督戰被創,沒水死。知興化縣胡拱辰,城破亦死。
論曰:楊棟學本伊、洛,而尼於權臣,速謗召尤,誰之過歟?姚希得藹然君子。包恢以嚴為治,抑以衰世之民非可以縱弛待之耶?常挺、陳宗禮咸通濟,著聲望。常楙晚訟皇子竑事,光明正大,公義炳然。家鉉翁義不二君,足為臣軌。李庭芝死於國難,其可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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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二‧列傳第一百八十一  林勳 劉才邵 許忻 應孟明 曾三聘 徐僑 度正 程珌 牛大年 陳仲微 梁成大 李知孝
  林勳,賀州人。政和五年進士,為廣州教授。建炎三年八月,獻本政書十三篇,言:「國家兵農之政,率因唐末之故。今農貧而多失職,兵驕而不可用,是以饑民竄卒,類為盜賊。宜倣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畝,其有羨田之家,毋得市田,其無田與游惰末作者,皆驅之使為隸農,以耕田之羨者,而雜紐錢穀,以為十一之稅。宋二稅之數,視唐增至七倍。今本政之制,每十六夫為一井,提封百里,為三千四百井,率稅米五萬一千斛、錢萬二千緡;每井賦二兵、馬一匹,率為兵六千八百人、馬三千四百匹,歲取五之一以為上番之額,以給征役。無事則又分為四番,以直官府,以給守衞。是民凡三十五年而役使一遍也。悉上則歲食米萬九千餘斛,錢三千六百餘緡,無事則減四分之三,皆以一同之租稅供之。匹婦之貢,絹三尺,綿一兩。百里之縣,歲收絹四千餘疋,綿三千四百斤。非蠶鄉則布六尺、麻二兩,所收視絹綿率倍之。行之十年,則民之口算,官之酒酤,與凡茶、鹽、香、礬之榷,皆可弛以予民。」其說甚備。書奏,以勳為桂州節度掌書記。
其後,勳又獻比校書二篇,大略謂:「桂州地東西六百里,南北五百里,以古尺計之,為方百里之國四十,當墾田二百二十五萬二千八百頃,有田夫二百四萬八千,出米二十四萬八千斛,祿卿大夫以下四千人,祿兵三十萬人。今桂州墾田約萬四十二頃,丁二十一萬六千六百一十五,稅錢萬五千餘緡,苗米五萬二百斛有奇,州縣官不滿百員,官兵五千一百人。蓋土地荒蕪而遊手末作之人衆,是以地利多遺,財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朱熹甚愛其書。東陽陳亮曰:「勳為此書,考古驗今,思慮周密,可謂勤矣。世之為井地之學者,孰有加於勳者乎?要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於一變之後,成順致利,則民不駭而可以善其後矣。」
劉才邵字美中,吉州廬陵人。其上世鶚,太宗召見,未及用而卒。嘗憤五季文辭卑弱,倣楊雄法言,著法語八十一篇行於世。才邵以大觀二年上舍釋褐,為贛、汝二州教授,復為湖北提舉學事管幹文字。宣和二年,中宏詞科,遷司農寺丞。靖康元年,遷校書郎。
高宗即位,以親老歸侍,居閒十年。御史中丞廖剛薦之,召見,遷祕書丞,歷薦部員外郎,遷吏部員外郎,典侍右選事。先是,宗室注宮觀、岳廟,例須赴部,遠者或難於行。才邵言許經所屬以聞于部,依條注擬,行之而便。遷軍器監,既而遷起居舍人,未幾,為中書舍人兼權直學士院。帝稱其能文,時宰忌之,出知漳州。即城東開渠十有四,為牐與斗門以瀦匯決,溉田數千畝,民甚德之。兩奉祠。紹興二十五年,召拜工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尋權吏部尚書。以疾請祠,加顯謨閣直學士。卒,贈通奉大夫。才邵氣和貌恭,方權臣用事之時,雍容遜避,以保名節。所著檆溪居士集行世。
許忻,拱州人。宣和三年進士。高宗時,為吏部員外郎,有旨引見。是時,金國使人張通古在館,忻上疏極論和議不便,曰:
臣兩蒙召見,擢寘文館,今茲復降睿旨引對。今見陛下於多故之時,欲采千慮一得之說以廣聰明,是臣圖報萬分之秋也,故敢竭愚而效忠。臣聞金使之來,陛下以祖宗陵寢廢祀,徽宗皇帝、顯肅皇后梓宮在遠,母后春秋已高,久闕晨昏之奉,淵聖皇帝與天族還歸無期,欲屈己以就和,遣使報聘。茲事體大,固已詔侍從、臺諫各具所見聞矣,不知侍從、臺諫皆以為可乎?抑亦可否雜進,而陛下未有所擇乎?抑亦金已恭順,不復邀我以難行之禮乎?是數者,臣所不得而聞也。請試別白利害,為陛下詳陳之。
夫金人始入寇也,固嘗云講和矣。靖康之初,約肅王至大河而返,已而挾之北行,訖無音耗。河朔千里,焚掠無遺,老稚係纍而死者億萬計,復破威勝、隆德等州。淵聖皇帝嘗降詔書,謂金人渝盟,必不可守。是歲又復深入,朝廷制置失宜,都城遂陷。敵情狡甚,懼我百萬之衆必以死爭也,止我諸道勤王之師,則又曰講和矣。乃邀淵聖出郊,次邀徽宗繼往,追取宗族,殆無虛日,傾竭府庫,靡有孑遺,公卿大臣類皆拘執,然後偽立張邦昌而去。則是金人所謂「講和」者,果可信乎?
此已然之禍,陛下所親見。今徒以王倫繆悠之說,遂誘致金人責我以必不可行之禮,而陛下遂已屈己從之,臣是以不覺涕泗之橫流也。而彼以「詔諭江南」為名而來,則是飛尺書而下本朝,豈講和之謂哉?我躬受之,真為臣妾矣。陛下方寢苫枕塊,其忍下穹廬之拜乎?臣竊料陛下必不忍為也。萬一奉其詔令,則將變置吾之大臣,分部吾之諸將,邀求無厭,靡有窮極。當此之時,陛下欲從之則無以立國,不從之則復責我以違令,其何以自處乎?况犬羊之羣,驚動我陵寢,戕毀我宗廟,劫遷我二帝,據守我祖宗之地,塗炭我祖宗之民,而又徽宗皇帝、顯肅皇后鑾輿不返,遂致萬國痛心,是謂不共戴天之讎。彼意我之必復此讎也,未嘗頃刻而忘圖我,豈一王倫能平哉?方王倫之為此行也,雖閭巷之人,亦知其取笑外夷,為國生事。今無故誘狂敵悖慢如此,若猶倚信其說而不寢,誠可慟哭,使賈誼復生,謂國有人乎哉,無人乎哉?
古之外夷,固有不得已而事之以皮幣、事之以珠玉、事之以犬馬者,曷嘗有受其詔,惟外夷之欲是從,如今日事哉!脫或包羞忍恥,受其詔諭,而彼所以許我者不復如約,則徒受莫大之辱,貽萬世之譏;縱使如約,則是我今日所有土地,先拱手而奉外夷矣,祖宗在天之靈,以謂如何?徽宗皇帝、顯肅皇后不共戴天之讎,遂不可復也,豈不痛哉!陛下其審思之,斷非聖心所能安也。自金使入境以來,內外惶惑,儻或陛下終以王倫之說為不妄,金人之詔為可從,臣恐不惟墮外夷之姦計,而意外之虞,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此衆所共曉,陛下亦嘗慮及於此乎?
國家兩嘗敗外夷於淮甸,雖未能克復中原之地,而大江之南亦足支吾。軍聲粗震,國勢粗定,故金人因王倫之往復,遣使來嘗試朝廷。我若從其所請,正墮計中;不從其欲,且厚攜我之金幣而去,亦何適而非彼之利哉!為今之計,獨有陛下幡然改慮,布告中外,以收人心,謂祖宗陵寢廢祀,徽宗皇帝、顯肅皇后梓宮在遠,母后、淵聖、宗枝族屬未還,故遣使迎請,冀遂南歸。今敵之來,邀朝廷以必不可從之禮,實王倫賣國之罪,當行誅責,以釋天下之疑。然後激厲諸將,謹捍邊陲,無墮敵計,進用忠正,黜遠姦衺,以振紀綱,以修政事,務為實效,不事虛名,夕慮朝謀,以圖興復,庶乎可矣。
今金使雖已就館,謂當別議區處之宜。臣聞萬人所聚,必有公言。今在廷百執事之臣,與中外一心,皆以金人之詔為不可從,公言如此,陛下獨不察乎?若夫謂粘罕之已死,外夷內亂,契丹林牙復立,故今金主復與我平等語,是皆行詐款我師之計,非臣所敢知也。或者又謂金使在館,今稍恭順。如臣之所聞,又何其悖慢於前,而遽設恭順於後?敵情變詐百出,豈宜惟聽其甘言,遂忘備豫之深計,待其禍亂之已至,又無所及?此誠切於事情。今日之舉,存亡所繫,愚衷感發,不能自已,望鑒其惓惓之忠,特垂采納,更與三二大臣熟議其便,無貽異時之悔,社稷天下幸甚。
疏入,不省。後忻託故乞從外補,乃授荊湖南路轉運判官。謫居撫州,起知邵陽,卒。
應孟明字仲實,婺州永康人。少入太學,登隆興元年進士第。試中教官,調臨安府教授,繼為浙東安撫司幹官、樂平縣丞。侍御史葛邲、監察御史王藺薦為詳定一司勑令所刪定官。
輪對,首論:「南北通好,疆埸無虞,當選將練兵,常如大敵之在境,而可以一日忽乎?貪殘苛酷之吏未去,吾民得無不安其生者乎?賢士匿於下僚,忠言壅於上聞,無乃衆正之門未盡開,而兼聽之意未盡孚乎?君臣之間,戒懼而不自持,勤勞而不自寧,進君子,退小人,以民隱為憂,以邊陲為警,則政治自修,紀綱自張矣。」孝宗曰:「朕早夜戒懼,無頃刻忘,退朝之暇,亦無它好,正恐臨朝或稍晏,則萬幾之曠自此始矣。」次乞申嚴監司庇貪吏之禁,薦舉狥私情之禁,帝嘉奬久之。它日,宰相進擬,帝出片紙於掌中,書二人姓名,曰:「卿何故不及此?」其一則孟明也。乃拜大理寺丞。
故大將李顯忠之子家僮溺死,有司誣以殺人,逮繫幾三百家。孟明察其冤,白於長官,釋之。出為褔建提舉常平,陛辭,帝曰:「朕知卿愛百姓,惡贓吏,事有不便于民,宜悉意以聞。」因問當世人才,孟明對曰:「有才而不學,則流為刻薄,惟上之教化明,取舍正,使回心向道,則成就必倍於人。」帝曰:「誠為人上者之責。」孟明至部,具以臨遣之意咨訪之。帝一日御經筵,因論監司按察,顧謂講讀官曰:「朕近日得數人,應孟明,其最也。」尋除浙東提點刑獄,以鄉部引嫌,改使江東。
會廣西謀帥,帝謂輔臣曰:「朕熟思之,無易應孟明者。」即以手筆賜孟明曰:「朕聞廣西鹽法利害相半,卿到任,自可詳究事實。」進直祕閣、知靜江府兼廣西經略安撫。初,廣西鹽易官般為客鈔,客戶無多,折閱逃避,遂抑配於民。行之六年,公私交病,追逮禁錮,民不聊生。孟明條具驛奏除其弊,詔從之。禁卒朱興結集黨侶,弄兵雷、化間,聲勢漸長,孟明遣將縛致轅門斬之。
光宗即位,遷浙西提點刑獄,尋召為吏部員外郎,改左司,遷右司,再遷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寧宗即位,拜太府卿兼吏部侍郎。慶元初,權吏部侍郎,卒。
孟明以儒學奮身受知人主,官職未嘗倖遷。韓侂冑嘗遣其密客誘以諫官,俾誣趙汝愚,孟明不答,士論以此重之。
曾三聘字無逸,臨江新淦人。乾道二年進士。調贛州司戶參軍,累遷軍器監主簿。有旨造划車弩,三聘謂:「划車弩六人挽之,而箭之所及止二百六十步。今所用克敵弓較之,工費不及十之三,一人挽之而射可及三百六十步,利害曉然。」乃不果造。
光宗不朝重華宮,中外疑懼,三聘以書抵丞相留正。正未及言,會以它事不合求去。三聘謂:「丞相今泯默而退耶,亦將取今日所難言者別白言之而後退?凡今闕庭之內,閨門衽席之間,父子夫婦之際,羣臣莫敢深言者,避嫌遠罪耳。丞相身退計決,言之何嫌乎?」遷祕書郎。帝欲幸玉津園,三聘上疏言:「今人心既離,大亂將作,小大之臣震怖請命,而陛下安意肆志而弗聞知,萬一敵人諜知,馳一介之使,問安北宮,不知何以答之?姦宄窺間,傳一紙之檄,指斥乘輿,不知何以禦之?望亟備法駕朝謁,不然,臣實未知死所也。」
孝宗病革,復上疏言:「道路流言,洶洶日甚,臣恐不幸而有狂夫姦人,託忠憤以行詐,假曲直以動衆,至此而後悔之,則恐無及矣。」帝意為動。及孝宗崩,帝疾不能執喪,朝論益震洶。三聘謂今日事勢,莫若建儲。或戒之曰:「前日臺諫諸公謂汝奪其職,今復有疏耶?」三聘曰:「此何時而可避煩言也。」
寧宗立,兼考功郎,後知郢州。會韓侂冑為相,指三聘為故相趙汝愚腹心,坐追兩官。久之,復元官與祠。差知郴州,改提點廣西、湖北刑獄,皆辭不赴。侂冑誅,諸賢遭竄斥者相繼召用,三聘祿不及,終不自言。嘉熙間,三聘已卒,有旨特贈三官,直龍圖閣,賜謚忠節。
徐僑字崇甫,婺州義烏人。蚤從學於呂祖謙門人葉邽。淳熙十四年,舉進士。調上饒主簿,始登朱熹之門,熹稱其明白剛直,命以「毅」名齋。入為祕書省正字、校書郎兼吳、益王府教授。直寶謨閣、江東提點刑獄,以迕丞相史彌遠劾罷。寶慶初,葛洪、喬行簡代為請祠,迄不受祿。紹定中,告老,得請。
端平初,與諸賢俱被召,遷祕書少監、太常少卿。趣入覲,手疏數千言,皆感憤剴切,上劘主闕,下逮羣臣,分別黑白,無所回隱。帝數慰諭之,顧見其衣履垢敝,愀然謂曰:「卿可謂清貧。」僑對曰:「臣不貧,陛下迺貧耳。」帝曰:「朕何為貧?」僑曰:「陛下國本未建,疆宇日蹙;權幸用事,將帥非材;旱蝗相仍,盜賊並起;經用無藝,帑藏空虛;民困於橫斂,軍怨於掊克;羣臣養交而天子孤立,國勢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貧,陛下乃貧耳。」又言:「今女謁、閹宦相為囊橐,誕為二豎,以處國膏肓,而執政大臣又無和、緩之術,陛下此之不慮而耽樂是從,世有扁鵲,將望見而卻走矣。」時貴妃閻氏方有寵,而內侍董宋臣表裏用事,故僑論及之。帝為之感動改容,咨嗟太息。明日,手詔罷邊帥之尤無狀者,申儆羣臣以朋黨為之戒,命有司裁節中外浮費,而賜僑金帛甚厚。僑固辭不受。
侍講,開陳友愛大義,用是復皇子竑爵,請從祀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朱熹,以趙汝愚侑食寧宗,帝皆如其請。金使至,僑以無國書宜館之於外,如叔向辭鄭故事,迕丞相意,力丐休致,帝諭留甚勤。遷工部侍郎,辭益堅,遂命以內祠侍讀,不得已就職。遇事盡言。以疾申前請,乃以寶謨閣待制奉祠。卒,謚文清。
僑嘗言:「比年熹之書滿天下,不過割裂掇拾,以為進取之資,求其專精篤實,能得其所言者蓋鮮。」故其學一以真踐實履為尚。奏對之言,剖析理欲,因致勸懲,弘益為多。若其守官居家,清苦刻厲之操,人所難能也。
度正字周卿,合州人。紹熙元年進士。歷官為國子監丞。時士大夫無賢愚,皆策李全必反而不敢言,正獨上疏極言之,且獻斃全之策有三,其言鯁亮激切。
遷軍器少監。輪對,言:「陛下推行聖學,當自正家始。」進太常少卿。適太廟災,為二說以獻,其一則用朱熹之議,其一則因宋朝廟制而參以熹之議:「自西徂東為一列,每室之後為一室,以藏祧廟之主。如僖祖廟以次祧主則藏之,昭居左,穆居右,後世穆之祧主藏太祖廟,昭之祧主藏太宗廟。仁宗為百世不遷之宗,後世昭之祧主則藏之。高宗為百世不遷之宗,後世穆之祧主則藏之。室之前為兩室,三年祫享,則帷帳幕之通為一室,盡出諸廟主及祧廟主並為一列,合食其上。往者此廟為一室,凡遇祫享合祭於室,名為合享,而實未嘗合享。合增此三室,後有藏祧主之所,前有祖宗合食之地,於本朝之制初無更革,而頗已得三年大祫之義。」
遷權禮部侍郎兼侍右郎官,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遷禮部侍郎,轉一官,守禮部侍郎致仕。卒,贈四官,賻銀絹三百。所著有性善堂文集。
程珌字懷古,徽州休寧人。紹熙四年進士。授昌化主簿,調建康府教授,改知富陽縣,遷主管官告院。歷宗正寺主簿、樞密院編修官,權右司郎官、祕書監丞,江東轉運判官。陛辭,寧宗謂宰臣曰:「程珌豈可容其補外?」遂復舊職。
遷浙西提舉常平,又遷祕書丞,升祕書省著作郎,尋為軍器少監兼權左司郎官。遷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權直舍人院,遷起居舍人,兼職依舊。權吏部侍郎,直學士院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權中書舍人。遷禮部侍郎仍兼侍讀,權刑部尚書,封休寧縣男。授禮部尚書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權吏部尚書,拜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修玉牒官,進封子。五上疏丐祠,以煥章閣學士、知建寧府,授福建路招捕使。以舊職提舉玉隆萬壽宮,進封伯。進敷文閣學士、知寧國府,改知贛州,皆不赴。進封新安郡侯,加寶文閣學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再奉祠,又加龍圖閣學士。以端明殿學士致仕,卒,年七十有九,贈特進、少師。
珌十歲詠冰,語出驚人。直學士院時,寧宗崩,丞相史彌遠夜召珌,舉家大驚。珌妻丞相王淮女也,泣涕,疑有不測,使人瞷之,知彌遠出迎,而後收涕。彌遠與珌同入禁中草矯詔,一夕為制誥二十有五。初許珌政府,楊皇后緘金一囊賜珌,珌受之不辭,歸視之,其直不貲。彌遠以是銜之,卒不與共政云。
牛大年字隆叟,揚州人。慶元二年進士。歷官將作監主簿。入對,言:「人主所當先者,要以天命人心之所繫致念焉。夫以人主居富貴崇高之位,重而承宗社之托,尊而為臣辟之戴,一指意而衆莫敢違,一動作而人孰敢議,然而天心靡常,則可畏也。」又言:「今日士氣亦久靡矣,宜體立國之意以振起之。夫有扶持作興之意,而後縉紳無貪名嗜利之習;無貪名嗜利之習,而後有持正秉義之操。國家之休戚,在士大夫之風俗,而風俗之善惡在朝廷。惟陛下為之振起,機括一運,天下轉移,而風俗易矣。」
遷軍器監主簿、大宗正丞、四川提舉茶馬兼權總領、知黎州兼管內安撫司公事、節制黎雅州屯戍軍馬,加直寶章閣,為工部郎官。入對,請懲貪吏。遷侍左郎中,進直華文閣、浙東提點刑獄,遷守祕書少監、宗正少卿,升祕書監,遷起居舍人,升起居郎兼崇政殿說書。以寶章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卒,特贈四官。大年清操凜然,所至以廉潔自將。
陳仲微字致廣,瑞州高安人。其先居江州,旌表義門。嘉泰二年,舉進士。調莆田尉,會守令闕,通判又罷輭不任,臺閫委以縣事。時歲凶,部卒并饑民作亂,仲微立召首亂者戮之。籍閉糶,抑強糴,一境以肅。囊山浮屠與郡學爭水利,久不決,仲微按法曰:「曲在浮屠。」它日沿檄過寺,其徒久揭其事鐘上以為冤,旦暮祝詛,然莫省為仲微也。仲微見之曰:「吾何心哉?吾何心哉?」質明,首僧無疾而死。寓公有誦仲微於當路而密授以薦牘者,仲微受而藏之。踰年,其家負縣租,竟逮其奴。寓公有怨言,仲微還其牘,緘封如故,其人慚謝,終其任不敢撓以私。
遷海鹽丞。鄰邑有疑獄十年,郡命仲微按之,一問立決。改知崇陽縣,寢食公署旁,日與父老樵豎相爾汝,下情畢達,吏無所措手。通判黃州,職兼餉餽,以身律下,隨事檢柅,軍興賴以不乏。制置使上其最,辭曰:「職分也,何最之有?」復通判江州,遷幹辦諸司審計事,知贛州、江西提點刑獄,迕丞相賈似道,監察御史舒有開言罷。久之,起知惠州,遷太府寺丞兼權侍右郎官。輪對,言;「祿餌可以釣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嘗天下之豪傑;名航可以載天下之猥士,而不可以陸沉天下之英雄。」似道怒,又諷言者罷奪其官。久之,敘復。
時國勢危甚,仲微上封事,其略曰:「誤襄者,老將也。夫襄之罪不專在於庸閫、疲將、孩兵也,君相當分受其責,以謝先皇帝在天之靈。天子若曰罪在朕躬,大臣宜言咎在臣等,宣布十年養安之往繆,深懲六年玩寇之昨非,救過未形,固已無極,追悔既往,尚愈於迷。或謂覆護之意多,剋責之辭少;或謂陛下乏哭師之誓,師相飾分過之言,甚非所以慰恤死義,祈天悔禍之道也。往往代言乏知體之士,翹館鮮有識之人,吮旨茹柔,積習成痼,君道相業,兩有所虧。方今何時,而在廷無謀國之臣,在邊無折衝之帥。監之先朝宣和未亂之前、靖康既敗之後,凡前日之日近冕旒,朱輪華轂,俛首吐心,奴顏婢膝,即今日奉賊稱臣之人也;彊力敏事,捷疾快,即今日畔君賣國之人也。為國者亦何便於若人哉!迷國者進慆憂之欺以逢其君,託國者護恥敗之局而莫敢議,當國者昧安危之機而莫之悔。臣嘗思之,今之所少不止於兵。閫外之事,將軍制之,而一級半階,率從中出,斗粟尺布,退有後憂,平素無權,緩急有責,或請建督,或請行邊,或請京城,創聞駭聽。因諸閫有辭於緩急之時,故廟堂不得不掩惡於敗闕之後,有謀莫展,有敗無誅,上下包羞,噤無敢議。是以下至器仗甲馬,衰颯厖涼,不足以肅軍容;壁壘堡柵,折樊駕漏,不足以當衝突之騎。號為帥閫,名存實亡也。城而無兵,以城與敵;兵不知戰,以將與敵;將不知兵,以國與敵。光景蹙近目睫矣!惟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為也。轉敗為成,在君相一念間耳。」乃出仲微江東提點刑獄。
德祐元年,遷祕書監,尋拜右正言、左司諫、殿中侍御史。益王即位海上,拜吏部尚書、給事中。厓山兵敗,走安南。越四年卒,年七十有二。
其子文孫與安南王族人益稷出降,鄉導我師南征。安南王憤,伐仲微墓,斧其棺。
仲微天稟篤實,雖生長富貴,而惡衣菲食,自同窶人。故能涵飫六經,精研理致,於諸子百家、天文、地理、醫藥、卜筮、釋老之學,靡不搜獵云。
梁成大字謙之,福州人。開禧元年進士。素苟賤亡恥,作縣滿秩,諂事史彌遠家幹萬昕,昕言真德秀當擊,成大曰:「某若入臺,必能辨此事。」昕為達其語。通判揚州,尋遷宗正寺簿。
寶慶元年冬,轉對,首言:「大佞似忠,大辨若訥,或好名以自鬻,或立異以自詭,或假高尚之節以要君,或飾矯偽之學以欺世。言若忠鯁,心實回衺,一不察焉,薰蕕同器,涇、渭雜流矣。言不達變,謀不中機,或巧辨以為能,或詭訐以市直,或設奇險之說以駴衆聽,或肆妄誕之論以惑士心。所行非所言,所守非所學,一不辨焉,枘鑿不侔,矛盾相激矣。」
越六日,拜監察御史。尋奏:「魏了翁已從追竄,人猶以為罪大罰輕。真德秀狂僭悖繆,不減了翁,相羊家食,宜削秩貶竄,一等施行。」章既上,不下者兩月,或傳德秀有衡陽之命,時宰於帝前及之。帝曰:「仲尼不為已甚。」遂止鐫三秩。明年三月,又奏楊長孺寢新命,徐瑄追三秩移象州居住,胡夢昱移欽州編管。是冬,拜右正言。紹定元年,進左司諫。四年正月,遷宗正少卿。五年二月,權刑部侍郎。明年十月,帝夜降旨黜之,提舉千秋鴻禧觀。莫澤時兼給事中,急於別異,上疏駁之,遂寢祠命。端平初,洪咨夔、吳泳交章論駁,鐫兩秩。泳復上疏,送泉州居住。會王遂論亦上,再鐫秩,徙潮州。
成大天資暴狠,心術嶮巇,凡可賊忠害良者,率多攘臂為之。四方賂遺,列寘堂廡,賓至則導之使觀,欲其效尤也。尤嗜豪奪,冒占宇文氏賜第。既擯歸,訟之者不下百數。竄之日,朝命毀其廬,雖小人如李知孝亦曰:「所不堪者,他日與成大同傳耳。」
李知孝字孝章,參知政事光之孫。嘉定四年進士。嘗為右丞相府主管文字,不以為恥。差充幹辦諸司審計司,拜監察御史。
寶慶元年八月,上疏:「士大夫汲汲好名,正救之力少而附和沽激之意多,扶持之意微而詆訾扇搖之意勝。既慮君上之或不能用,又恐朝廷之或不能容,姑為激怒之辭,退俟斥逐之命。始則慷慨而激烈,終則懇切而求去,將以樹奇節而求令名,此臣之所未解。」蓋陰詆真德秀等。又奏洪咨夔鐫三秩、放罷,胡夢昱追毀、除名、勒停,羈管象州。知孝猶語魏了翁曰:「此所論咨夔等,乃府第付出全文。」其情狀變詐如此。
越月,復言:「近年以來,諸老凋零,後學晚出,不見前輩,不聞義理,不講綱常,識見卑陋,議論偏詖,更唱迭和,蠱惑人心,此風披扇,為害實深。乞下臣章,風厲內外,各務靖共,以杜亂萌。」拜右正言。又言:「德秀節改聖語,繆謄牒示,導信邪說,簧鼓同流,其或再有妄言,當追削流竄,以正典刑。」疏既上,遂鏤榜播告天下。又言:「趣召之人,率皆遲回,久而不至,以要君為高致,以共命為常流,可行而固不行,不疾而稱有疾,比比皆是,相扇成風,欲求難進易退之名,殊失尊君親上之義。願將趣召之人計其程途,限以時日,使之造朝;其有衰病者,早與改命。」時召傅伯成、楊簡、劉宰等皆不至,故知孝詆之。又奏張忠恕落職、鐫秩、罷郡。
知孝拜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紹定元年,遷右司諫,進右諫議大夫。五年,遷工部尚書兼侍讀。越月,進兵部。明年,理宗親政,以寶謨閣直學士出知寧國,後省駁之,令提舉嵩山崇福宮。端平初,監察御史洪咨夔、權直舍人院吳泳交章論駁,鐫秩罷祠。泳復封駁,繼送婺州居住。殿中侍御史王遂且論之,再鐫秩,徙瑞州。
知孝起自名家,苟於仕進,領袖庶頑,懷諼迷國,排斥諸賢殆盡。時乘小輿,謁醉從官之家,侵欲斂積,不知紀極。紹定末,猶自乞為中丞。世指知孝及梁成大、莫澤為三凶。卒以貶死,天下快之。
論曰:讀本政書,然後知林勳之於井地,可謂密矣。劉才邵能全名節於權姦之時。許忻之論和議,最為忠懇,卒以是去國,尤足悲夫。應孟明、曾三聘之不污韓侂冑,孔子所謂「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徐僑之清節,度正之淳敏,牛大年之廉正,陳仲微之忠實,然皆不至於大用,非可惜哉!若乃程珌之竊取富貴,梁成大、李知孝甘為史彌遠鷹犬,遺臭萬年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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