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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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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七‧列傳第六十五 宋翻 辛雄 羊深 楊機 高崇
宋翻,字飛烏,廣平列人人也,吏部尚書弁族弟。少有操尚,世人以剛斷許之。世宗初,起家奉朝請,本州治中、廣平王郎中令。尋拜河陰令。
翻弟道璵,先為冀州京兆王愉法曹行參軍,愉反,逼道璵為官,翻與弟世景俱囚廷尉。道璵後棄愉歸罪京師,猶坐身死,翻、世景除名。乆之,拜翻治書侍御史、洛陽令、中散大夫、相州大中正,猶領治書。又遷左將軍、南兗州刺史。時蕭衍遣將先據荊山,規將寇竊。屬壽春淪陷,賊遂乘勢徑趨項城。翻遣將成僧達潛軍討襲,頻戰破之,自是州境帖然。
孝莊時,除司徒左長史、撫軍將軍、河南尹。初,翻為河陰令,順陽公主家奴為劫,攝而不送,翻將兵圍主宅,執主婿馮穆,步驅向縣。時正炎暑,立之日中,流汗霑地。縣舊有大枷,時人號曰「彌尾青」,及翻為縣主,吏請焚之。翻曰:「且置南牆下,以待豪家。」未幾,有內監楊小駒詣縣請事,辭色不遜,命取尾青以鎮之。既免,入訴於世宗。世宗大怒,敕河南尹推治其罪。翻具自陳狀。詔曰:「卿故違朝法,豈不欲作威以買名?」翻對:「造者非臣,買名者亦冝非臣。所以留者,非敢施於百姓,欲待凶暴之徒如小駒者耳。」於是威振京師。及為洛陽,迄於為尹,畏憚權勢,更相承接,故當世之名大致減損。永安三年,卒於位。贈侍中、衛將軍、相州刺史。出帝初,重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雍州刺史,諡曰貞烈。
子思遠,卒於司空從事中郎。
翻弟毓,字道和,敦篤有志行。平西將軍、太中大夫。
子世軌,齊文襄王大將軍府祭酒。
毓弟世景,在良吏傳。
世景弟叔集,亦有學行。征東裴衍之討葛榮也,表為員外散騎侍郎,引同戎役。及衍敗,同時遇害。
叔集弟道璵,少而敏俊。世宗初,以才學被召,與秘書丞孫惠蔚典校群書,考正同異。自太學博士轉京兆王愉法曹行參軍。臨死,作詩及輓歌詞,寄之親朋,以見怨痛。道璵又曾贈著作佐郎張始均詩,其末章云:「子深懷璧憂,余有當門病。」道璵既不免難,始均亦遇世禍,時咸怪之。無子,兄毓以第三子子叔繼。
辛雄,字世賔,隴西狄道人。父暢,字幼達,大將軍諮議參軍、汝南鄉郡二郡太守,太和中,本郡中正。雄有孝性,頗涉書史,好刑名,廉謹雅素,不妄交友,喜怒不形於色。釋褐奉朝請。父於郡遇患,雄自免歸,晨夜扶抱。及父喪居憂,殆不可識,為世所稱。
正始初,除給事中,十年不遷職,乃以病免。清河王懌為司空,辟戶曹參軍,攝田曹事。懌遷司徒,仍隨授戶曹參軍。並當煩劇,諍訟填委。雄用心平直,加以閒明政事,經其斷割,莫不恱服。懌重之,每謂人曰:「必也無訟乎,辛雄其有焉。」由是名顯。懌遷太尉,又為記室參軍。神龜中,除尚書駕部郎中,轉三公郎。其年,沙汰郎官,唯雄與羊深等八人見留,余悉罷遣,更授李琰等。
先是,御史中尉、東平王元匡復欲輿棺諫諍,尚書令、任城王澄劾匡大不敬,詔恕死為民。雄奏理匡曰:「竊惟白衣元匡,歷奉三朝,每蒙寵遇。謇諤之性,簡自帝心;鷹鸇之志,形於在昔。故高祖錫之以匡名,陛下任之以彈糾。至若茹皓昇輦,匡斥冝下之言;高肇當政,匡陳擅權之表。剛毅忠款,群臣莫及;骨鯁之跡,朝野共知。當高肇之時,匡造棺致諫,主聖臣直,卒以無咎。假欲重造,先帝已容之於前,陛下亦冝寬之於後,況其元列由緒與罪按不同也。脫終貶黜,不在朝廷,恐杜忠臣之口,塞諫者之心,乖琴瑟之至和,違鹽梅之相濟。祁奚雲,叔向之賢,可及十世,而匡不免其身,實可嗟惜。」未幾,匡除龍驤將軍、平州刺史。右僕射元欽謂左僕射蕭寶夤曰:「至如辛郎中才用,省中諸人莫出其右。」寶夤曰:「吾聞游僕射云:『得如雄者四五人共治省事,足矣。』今日之賞,何其晚哉!」
初,廷尉少卿袁翻以犯罪之人,經恩競訴,枉直難明,遂奏曾染風聞者,不問曲直,推為獄成,悉不斷理。詔令門下、尚書、廷尉議之。雄議曰:
春秋之義:不幸而失,寧僭不濫。僭則失罪人,濫乃害善人。今議者不忍罪奸吏,使出入縱情,令君子小人薰蕕不別,豈所謂賞善罰惡,殷勤隱恤者也。仰尋周公不減流言之愆,俯惟釋之不加驚馬之辟,所以小大用情,貴在得所。失之千里,差在毫釐。雄乆執按牘,數見疑訟,職掌三千,願言者六。
一曰:御史所糾,有注其逃走者。及其出訴,或為公使,本曹給過所有指,如不推檢,文按灼然者,雪之。二曰:御史赦前注獲見贓,不辨行賕主名,檢無賂以置直之主,冝應洗復。三曰:經拷不引,傍無三證,比以獄按既成,因即除削。或有據令奏復者,與奪不同,未獲為通例。又須定何如得為證人。若必須三人對見受財,然後成證,則於理太寬。若傳聞即為證,則於理太急。今請以行賕後三人俱見,物及證狀顯著,准以為驗。四曰:赦前斷事,或引律乖錯,使除復失衷,雖按成經赦,冝追從律。五曰:經赦除名之後,或邀駕訴枉,被旨重究;或訴省稱冤,為奏更檢。事付有司,未被研判,遂遇恩宥。如此之徒,謂不得異於常格,依前按為定。若不合拷究,已復之流,請不追奪。六曰:或受辭下檢反覆,使鞫獄證占分明,理合清雪,未及告按,忽逢恩赦。若從證占而雪,則違正格;如除其名,罪濫潔士。以為罪須按成,雪以占定,若拷未畢格及要證一人不集者,不得為占定。
古人雖患察獄之不精,未聞知冤而不理。今之所陳,實士師之深疑,朝夕之急務,願垂察焉。
詔從雄議。自後每有疑議,雄與公卿駁難,事多見從,於是公能之名甚盛。
又為祿養論,稱仲尼陳五孝,自天子至庶人無致仕之文。禮記:「八十,一子不從政;九十,家不從政。」鄭玄注云:「復除之。」然則,止復庶民,非公卿大夫士之謂。以為冝聽祿養,不約其年。書奏,肅宗納之。以母憂去任。卒哭,右僕射元欽奏雄起復為郎。俄兼司州別駕,加前軍將軍。
孝昌元年,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城南叛,蕭衍遣蕭綜來據彭城。時遣大都督、安豐王延明督臨淮王彧討之,盤桓不進。乃詔雄副太常少卿元誨為使,給齊庫刀,持節、乘驛催軍,有違即令斬決。肅宗謂雄曰:「誨,朕家諸子,摽以親懿。籌策機計,仗卿取勝耳。」到軍,勒令並進徐州,綜送降款。冀州刺史侯剛啟為長史,肅宗以雄長於世務,惜不許之,更除司空長史。於時,諸公皆慕其名,欲屈為佐,莫能得也。
時諸方賊盛,而南寇侵境,山蠻作逆,肅宗欲親討,以荊州為先,詔雄為行台左丞,與前軍臨淮王彧東趣葉城,別將裴衍西通路。衍稽留未進,彧師已次汝濵。北溝求救,彧以處分道別,不欲應之。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眾已集,蠻左唐突,撓亂近畿,梁汝之閒,民不安業,若不時撲滅,更為深害。王秉麾閫外,唯利是從,見可而進,何必守道,苟安社稷,理可專裁。所謂臣率義而行,不待命者也。」彧恐後有得失之責,要雄符下。雄以駕將親伐,蠻夷必懷震動,乘彼離心,無往不破,遂符彧軍,令速赴擊。賊聞之,果自走散。
在軍上疏曰:「凡人所以臨堅陳而忘身,觸白刃而不憚者,一則求榮名,二則貪重賞,三則畏刑罰,四則避禍難。非此數事,雖聖王不能勸其臣,慈父不能厲其子。明主深知其情,故賞必行,罰必信,使親疏、貴賤、勇怯、賢愚,聞鍾鼓之聲,見旌旗之列,莫不奮激,競赴敵場,豈厭乆生而樂早死也,利害懸於前,欲罷不能耳。自秦隴逆節,將歷數年;蠻左亂常,稍已多載。凡在戎役,數十萬人,三方師眾,敗多勝少,跡其所由,不明賞罰故也。陛下欲天下之早平,愍征夫之勤悴,乃降明詔,賞不移時。然兵將之勛,歷稔不決;亡軍之卒,晏然在家。致令節士無所勸慕,庸人無所畏懾。進而擊賊,死交而賞賒;退而逃散,身全而無罪。此其所以望敵奔沮,不肯進力者矣。若重發明詔,更量賞罰,則軍威必張,賊難可弭。臣聞必不得已,去食就信。以此推之,信不可斯須廢也。賞罰,陛下之所易,尚不能全而行之;攻敵,士之所難,欲其必死,寧可得也?臣既庸弱,忝當戎使,職司所見,輒敢上聞。惟陛下審其可否。」
會右丞闕,肅宗詔僕射、城陽王徽舉人,徽遙舉雄。仍除輔國將軍、尚書右丞。尋轉吏部郎中,遷平東將軍、光祿大夫,郎中如故。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於安民,安民之本,莫加於禮律。禮律既設,擇賢而行之,天下雍熙,無非任賢之功也。故虞舜之盛,穆穆標美;文王受命,濟濟以康。高祖孝文皇帝,天縱大聖,開復典謨,選三代之異禮,采二漢之典法。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治。世宗重光繼軌,每念聿修,官人有道,萬里清謐。陛下劬勞日昃,躬親庶政,求瘼恤民,無時暫憩,而黔首紛然,兵車不息。以臣愚見,可得而言。自神龜末來,專以停年為選。士無善惡,歲乆先敘;職無劇易,名到授官。執按之吏,以差次日月為功能;銓衡之人,以簡用老舊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貪鄙。委斗筲以共治之重,托碩鼠以百里之命,皆貨賄是求,肆心縱意。禁制雖煩,不勝其欲。致令徭役不均,發調違謬,箕斂盈門,囚執滿道。二聖明詔,寢而不遵;畫一之法,懸而不用。自此夷夏之民相將為亂。豈有餘憾哉?蓋由官授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當今天下黔黎,乆經寇賊,父死兄亡,子弟淪陷,流離艱危,十室而九,白骨不收,孤煢靡恤,財殫力盡,無以卒歲。冝及此時,早加慰撫。蓋助陛下治天下者,惟在守令,最須簡置,以康國道。但郡縣選舉,由來共輕,貴游俊才,莫肯居此。冝改其弊,以定官方。請上等郡縣為第一清,中等為第二清,下等為第三清。選補之法,妙盡才望,如不可並,後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竟無銓革。三載黜陟,有稱者補在京名官,如前代故事,不歷郡縣不得為內職。則人思自勉,上下同心,枉屈可申,彊暴自息,刑政日平,民俗奉化矣。復何憂於不治,何恤於逆徒也。竊見今之守令,清慎奉治,則政平訟理,有非其才,則綱維荒穢。伏願陛下暫留天心,校其利害,則臣言可驗,不待終朝。昔杜畿寬惠,河東無警;蘇則分糧,金城克復。略觀今古,風俗遷訛,罔不任賢以相化革,朝任夕治,功可立待。若遵常習故,不明選典,欲以靜民,便恐無日。」書奏,會肅宗崩。
初,蕭寶夤在雍州起逆,城人侯眾德等討逐之,多蒙爵賞。武泰中,詔雄兼尚書,為關西賞勛大使。未行之閒,會爾朱榮入洛,及河陰之難,人情未安,雄潛竄不出。莊帝欲以雄為尚書,門下奏曰:「辛雄不出,存亡未分。」莊帝曰:「寧失亡而用之,不可失存而不用也。」遂除度支尚書,加安南將軍。元顥入洛也,北中郎將楊侃從駕北出,莊帝以侃為度支尚書。及乘輿反洛,復召雄上。雄面辭曰:「臣不能死事,俛眉從賊,乃是朝廷罪人,縱陛下不賜誅罰,而北來尚書勛高義重,臣冝避賢路。」莊帝曰:「卿且還本司,朕當別有處分。」遂解侃尚書。
未幾,詔雄以本官兼侍中、關西慰勞大使。將發,請事五條。一言逋懸租調,冝悉不征。二言簡罷非時徭役,以紓民命。三言課調之際,使豐儉有殊,令州郡量檢,不得均一。四言兵起曆年,死亡者眾,或父或子,辛酸未歇,見存耆老,請假板職,恱生者之意,慰死者之魂。五言喪亂既乆,禮儀罕習,如有閨門和穆、孝悌卓然者,冝表其門閭。仍啟曰:「臣聞王者愛民之道有六,一曰利之,二曰成之,三曰生之,四曰與之,五曰樂之,六曰喜之。使民不失其時,則成之也;省刑罰,則生之也;薄賦斂,則與之也;無多徭役,則樂之也;吏靜不苛,則喜之也。伏惟陛下道邁前王,功超往代,敷春風而鼓俗,旌至德以調民。生之養之,正當茲日;恱近來遠,亦是今時。臣既忝將命,宣揚聖澤,前件六事,謂所冝行。若不除煩收疾,惠孤恤寡,便是徒乘官驛,虛號王人,往還有費於郵亭,皇恩無逮於民俗。謹率愚管,敢以陳聞,乞垂覽許。」莊帝從之,因詔民年七十者授縣,八十者授郡,九十加四品將軍,百歲從三品將軍。
三年,遷鎮南將軍、都官尚書、行河南尹。普泰時,為鎮軍將軍、殿中尚書,又加衛將軍、右光祿大夫、秦州大中正。太昌中,又除殿中尚書、兼吏部尚書。尋除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仍尚書。永熙二年三月,又兼吏部尚書。於時近習專恣,請託不已,雄懼其讒慝,不能確然守正,論者頗譏之。
出帝南狩,雄兼左僕射留守京師。永熙末,兼侍中。帝入關右,齊獻武王至洛,於永寧寺集朝士,責讓雄及尚書崔孝芬、劉欽、楊機等曰:「為臣奉主,扶危救亂,若處不諫諍,出不陪隨,緩則耽寵,急便竄避,臣節安在?」諸人默然不能對。雄對曰:「當主上信狎近臣,雄等不與謀議。及乘輿西邁,若即奔隨,便恐跡同佞黨;留待大王,便以不從蒙責。雄等進退如此,不能自委溝壑,實為慚負。」王復責曰:「卿等備位納言,當以身報國,不能盡忠,依附諂佞,未聞卿等諫諍一言,使國家之事忽至於此,罪欲何歸也!」乃誅之,時年五十。沒其家口。二子士璨、士貞,逃入關中。
雄從父兄纂,字伯將。學涉文史,溫良雅正。初為兗州安東府主簿。與秘書丞同郡李伯尚有舊,伯尚與咸陽王禧同逆,逃竄投纂。事覺,坐免官。積十餘年,除奉朝請。稍轉太尉騎兵參軍,每為府主清河王懌所賞。及欲定考,懌曰:「辛騎兵有學有才,冝為上第。」轉越騎校尉。尚書令李崇北伐蠕蠕,引為錄事參軍。臨淮王彧北征,以纂隨崇有稱,啟為長史。及廣陽王淵北伐,又引為長史。尋拜諫議大夫。雅為彧所稱嘆,屢在朝廷薦舉之。
蕭衍遣將曹義宗攻新野,詔纂持節、兼尚書左丞、南道行台,率眾赴接,至便破之。義宗等以其勁速,不敢復進。於時海內多虞,京師更無繼援,惟以二千餘兵捍禦疆埸。又詔為荊州軍司,除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纂善撫將士,人多用命,賊甚憚之。會肅宗崩諱至,咸以對敵,欲秘凶問。纂曰:「安危在人,豈關是也。」遂發喪號哭,三軍縞素。還入州城,申以盟約。尋為義宗所圍,相率固守。莊帝即位,除通直散騎常侍、征虜將軍、兼尚書,仍行台。後大都督費穆擊義宗,擒之。入城,因舉酒屬纂曰:「微辛行台之在斯,吾亦無由建此功也。」入朝,言於莊帝,稱纂固節危城,冝蒙爵賞,以勸將來。帝乃下詔慰勉之。
尋除持節、平東將軍、中郎將,賜絹五十匹,金裝刀一口。永安二年,元顥乘勝,卒至城下,爾朱世隆狼狽退還,城內空虛,遂為顥擒。及莊帝還宮,纂謝不守之罪。帝曰:「於時朕亦北巡。東軍不守,豈卿之過。」還鎮虎牢,俄轉中軍將軍、滎陽太守。民有姜洛生、康乞得者,舊是太守鄭仲明左右,豪猾偷竊,境內為患。纂伺捕擒獲,梟於郡市,百姓忻然。加鎮東將軍。太昌中,除左光祿大夫。纂僑寓洛陽,乃為河南邑中正。
永熙三年,除使持節、河內太守。齊獻武王赴洛,兵集城下,纂出城謁王曰:「纂受詔於此,本有御防。大王忠貞王室,扶獎顛危,纂敢不匍匐。」王曰:「吾志去奸佞,以康國道,河內此言,深得王臣之節。」因命前侍中司馬子如曰:「吾行途疲弊,冝代吾執河內手也。」便入洛。
九月,行西荊州事、兼尚書、南道行台,尋正刺史。時蠻酋樊五能破析陽郡,應宇文黑獺。纂議欲出軍討之,纂行台郎中李廣諫曰:「析陽四面無民,唯一城之地耳。山路深險,表里群蠻。今若少遣軍,則力不能制賊;多遣,則減徹防衛,根本虛弱。脫不如意,便大挫威名。人情一去,州城難保。」纂曰:「豈得縱賊不討,令其為患日深!」廣曰:「今日之事,唯須萬全。且慮在心腹,何暇疥癬。聞台軍已破洪威,計不乆應至。公但約勒屬城,使各修完壘壁,善撫百姓,以待救兵。雖失析陽,如棄雞肋。」纂曰:「卿言自是一途,我意以為不爾。」遂遣兵攻之,不克而敗,諸將因亡不返。城人又密招西賊,黑獺遣都督獨孤如願率軍潛至,突入州城,遂至廳閣。纂左右惟五六人,短兵接戰,為賊所擒,遂害之。贈都督定殷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司徒公、定州刺史。
子子炎,武定中,博陵太守。
雄從祖曇護,以謹厚見稱。卒於并州州都。
子熾,武定中,衛將軍、右光祿大夫。
雄族祖琛,字僧貴。父敬宗,延興中代郡太守。琛少孤,曾過友人,見其父母兄弟悉無恙,垂涕乆之。釋褐奉朝請,滎陽郡丞。太守元麗性頗使酒,琛每諫之。麗後醉,輒令閉閣,曰:「勿使丞入也。」高祖南征,麗從輿駕,詔琛曰:「委卿郡事,如太守也。」景明中,為伏波將軍、濟州輔國府長史。轉奉車都尉,出為揚州征南府長史。刺史李崇,多事產業,琛每諍折,崇不從,遂相糾舉,詔並不問。後加龍驤將軍,帶南梁太守。崇因置酒,謂琛曰:「長史後必為刺史,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對曰:「若萬一叨忝,得一方正長史,朝夕聞過,是所願也。」崇有慚色。卒於官。琛寬雅有度量,涉獵經史,喜慍不形於色,當官奉法,在所有稱。
長子悠,字元壽,早有器業。為侍御史,監揚州軍。賊平,錄勛書,時崇猶為刺史,欲寄人名,悠不許。崇曰:「我昔值其父,今復逢其子。」早卒。
悠弟俊,字叔義,有文才。東益州征虜府外兵參軍。府主魏子建為山南行台,以為郎中,有軍國機斷。還京,於滎陽為人劫害。贈征虜將軍、東秦州刺史。
俊弟術,武定末,散騎常侍。
術弟休,字季令。休弟脩,字季緒。俱有學尚,亦早卒,時人傷惜之。
琛族子珍之,少有氣力。太尉鎧曹行參軍,稍遷中堅將軍、司徒錄事參軍、廣州大中正。丁憂去任。尋起為汝北太守。永安中,司空諮議參軍、通直常侍。永熙中,襄城太守。天平初,洛州以南人情駭懼,敕為大使,持節慰諭廣洛二州。三年,除征東將軍、行陽平郡事。郡民路黑奴起逆,攻郡,為黑奴所執。諸賊勸殺之,黑奴曰:「成敗未可知,何為先殺太守也?」乃將珍之自隨,待遇以禮。右衛將軍郭瓊討平黑奴,乃得免。興和中,為衛將軍、司徒司馬。武定三年,除驃騎將軍、北海太守。還為儀同開府長史、兼光祿少卿。未幾,詔珍之持節為廣洛北荊揚雍襄六州慰勞大使、北荊鎮城、行廣州事,招納有稱。齊文襄王遣書慰勉,賜以衣帛。尋敕行平州,卒於官。贈驃騎大將軍、洛州刺史,諡曰恭。
子懿,武定末,開府鎧曹參軍。
羊深,字文淵,太山平陽人,梁州刺史祉第二子也。早有風尚,學涉經史,好文章,兼長几案。少與隴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空府記室參軍轉輕車將軍、尚書騎兵郎。尋轉駕部,加右軍將軍。於時沙汰郎官,務精才實,深以才堪見留。在公明斷,尚書僕射崔亮、吏部尚書甄琛咸敬重之。肅宗行釋奠之禮,講孝經,儕輩之中獨蒙引聽,時論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車金雀等帥羌胡反叛,高平賊宿勤明達寇豳夏諸州。北海王顥為都督、行台討之,以深為持節、通直散騎常侍、行台左丞、軍司,仍領郎中。顥敗,還京。頃之,遷尚書左丞,加平東將軍、光祿大夫。蕭寶夤反,攻圍華州。正平薛鳳賢等聚眾作逆,敕深兼給事黃門侍郎,與大行台僕射長孫稚共會潼關,規模進止。事平,以功賜爵新泰男。
靈太后曾幸邙山,集僧尼齋會,公卿盡在座。會事將終,太后引見深,欣然勞問之。深謝曰:「臣蒙國厚恩,世荷榮遇,寇難未平,是臣憂責,而隆私忽被,犬馬知歸。」太后顧謂左右曰:「羊深真忠臣也。」舉坐傾心。孝昌末,徐方多事,以深為東道慰勞使,即為二徐行台。莊帝踐祚,除安東將軍、太府卿,又為二兗行台。深處分軍國,損益隨機,亦有時譽。
初,爾朱榮殺害朝士,深第七弟侃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鄉人外托蕭衍。深在彭城,忽得侃書,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斬侃使人,並書表聞。莊帝乃下詔曰:「羊侃作逆,霧起瑕丘,擁集不逞,扇擾疆埸,傾宗之禍,侃乃自貽,累世之節,一朝毀污。羊深血誠奉國,秉操罔貳,聞弟猖勃,自劾請罪。此之丹款,實戢於懷。且叔向復位,春秋稱美,深之慷慨,氣同古人。忠烈遠彰,赤心已著。可令還朝,面受委敕。」乃歸京師,除名。乆之,除撫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元顥入洛,以深兼黃門郎。顥平,免官。後拜大鴻臚卿。普泰初,遷散騎常侍、衛將軍、右光祿大夫,監起居注。自天下多事,東西二省官員委積,前廢帝敕深與常侍盧道虔、元晏、元法壽選人補定,自奉朝請以上,各有沙汰。尋兼侍中,廢帝甚親待之。
是時膠序廢替,名敎陵遲,深乃上疏曰:
臣聞崇禮建學,列代之所修;尊經重道,百王所不易。是以均塾洞啟,昭明之頌載揚;膠序大辟,都穆之詠斯顯。伏惟大魏乘乾統物,欽若奉時,模唐軌虞,率由前訓。重以高祖繼聖垂衣,儒風載蔚,得才之盛,如彼薪楢。固以追隆周而並驅,駕炎漢而獨邁。宣皇下武,式遵舊章,用能揄揚盛烈,聿修厥美。自茲已降,世極道消,風猷稍遠,澆薄方競,退讓寂寥,馳競靡節。進必吏能,升非學藝。是使刀筆小用,計日而期榮;專經大才,甘心於陋巷。然治之為本,所貴得賢,苟值其人,豈拘常檢。三代、兩漢,異世閒出。或釋褐中林,郁登卿尹;或投竿釣渚,徑升公相。事炳丹青,義在往策。彼哉邈乎,不可勝紀。
竊以今之所用,弗修前矩。至如當世通儒,冠時盛德,見征不過四門,登庸不越九品。以此取士,求之濟治,譬猶卻行以及前,之燕而向楚。積習之不可者,其所由來漸矣。昔魯興泮宮,頌聲爰發;鄭廢學校,國風以譏。將以納民軌物,莫始於經禮;菁莪育才,義光於篇什。自兵亂以來,垂將十載,干戈日陳,俎豆斯闕。四海荒涼,民物凋弊,名敎頓虧,風流殆盡。世之陵夷,可為嘆息。
陛下中興纂歷,理運惟新,方隅稍康,實惟文德。但禮賢崇讓之科,沿世未備;還淳反朴之化,起言斯繆。夫先黃老而退六經,史遷終其成蠹;貴玄虛而賤儒術,應氏所以亢言。臣雖不敏,敢忘前載。且魏武在戎,尚修學校;宣尼確論,造次必儒。臣愚以為冝重修國學,廣延胄子,使函丈之敎日聞,釋奠之禮不闕。並詔天下郡國,興立儒敎。考課之程,咸依舊典。苟經明行修,冝擢以不次。抑斗筲喋喋之才,進大雅汪汪之德。博收鴻生,以光顧問;縶維竒異,共精得失。使區寰之內,競務仁義之風;荒散之餘,漸知禮樂之用。豈不美哉!臣誠暗短,敢慕前訓,用稽古義,上塵聽覽。伏願陛下垂就日之監,齊非煙之化,儻以臣言可采,乞特施行。
廢帝善之。
出帝初,拜中書令。頃之,轉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永熙三年六月,以深兼御史中尉、東道軍司。及出帝入關,深與樊子鵠等同逆於兗州。子鵠署深為齊州刺史,於太山博縣商王村結壘,招引山齊之民。天平二年正月,大軍討破之,於陳斬深。
子肅,武定末,儀同開府東閣祭酒。
楊機,字顯略,天水冀人。祖伏恩,郡功曹,赫連屈丐時將家奔洛陽,因以家焉。機少有志節,為士流所稱。河南尹李平、元暉並召署功曹,暉尤委以郡事。或謂暉曰:「弗躬弗親,庶人弗信,何得委事於機,高臥而已。」暉曰:「吾聞君子勞於求士,逸於任賢。故前代有坐嘯之人,主諾之守。吾既委得其才,何為不可?」由是聲名更著。
解褐奉朝請。於時皇子國官,多非其人,詔選清直之士,機見舉為京兆王愉國中尉,愉甚敬憚之。遷給事中、伏波將軍、廷尉評。延昌中,行河陰縣事。機當官正色,不避權勢,明達政事,斷獄以情,甚有聲譽。平東將軍、荊州刺史楊大眼啟為其府長史。熙平中,為涇州平西府長史。尋授河陰令,轉洛陽令,京輦伏其威風,希有干犯。凡訴訟者,一經其前,後皆識其名姓,並記事理,世咸異之。遷鎮軍將軍、司州治中,轉別駕。荊州蠻叛,兼尚書左丞、南道行台討之。還,除中散大夫,復為別駕,州牧、高陽王雍事多委機。出除清河內史,轉左將軍、河北太守,並有能名。建義初,拜平南將軍、光祿大夫、兼廷尉卿。又除安南將軍、司州別駕。未幾,行河南尹。轉廷尉卿,徙衛尉卿,出除安西將軍、華州刺史。永熙中,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尋除度支尚書。
機方直之心乆而彌厲,奉公正己,為時所稱。家貧無馬,多乘小犢車,時論許其清白。與辛雄等並誅,年五十九。
子毗羅,解褐開府參軍事,卒於鎮遠將軍。
機兄順,字元信。梁郡太守。
順子僧靜,武定中,太中大夫。
機兄子虬,少有公幹。頻為司州記室戶曹從事。早卒。
高崇,字積善,勃海蓨人。四世祖撫,晉永嘉中與兄顧避難奔於高麗。父潛,顯祖初歸國,賜爵開陽男,居遼東,詔以沮渠牧犍女賜潛為妻,封武威公主。拜駙馬都尉,加寧遠將軍,卒。崇少聰敏,以端謹見稱。征為中散,稍遷尚書三公郎。家資冨厚,僮僕千餘,而崇志尚儉素,車馬器服,充事而已。自修潔,與物無競。初崇舅氏坐事誅,公主痛本生絕胤,遂以崇繼牧犍後,改姓沮渠。景明中,啟複本姓,襲爵,遷領軍長史、伏波將軍、洛陽令。為政清斷,吏民畏其威風,每有發摘,不避彊御,縣內肅然。朝廷方有遷授,會病卒,年三十七。贈漁陽太守。永安二年,復贈征虜將軍、滄州刺史,諡曰成。初崇謂友人曰:「仲尼四科,德行為首。人能立身約己,不忘典訓,斯亦足矣。故吾諸子。闕」
子謙之,字道讓。少事後母李以孝聞,李亦撫育過於己生,人莫能辨其兄弟所出同異。論者兩重之。及長,屏絕人事,專意經史,天文算曆、圖緯之書,多所該涉,日誦數千言,好文章,留意老易。襲爵,釋褐奉朝請,加宣威將軍,轉奉車都尉、廷尉丞。
正光中,尚書左丞元孚慰勞蠕蠕,反被拘留。及蠕蠕大掠而還,置孚歸國。事下廷尉,卿及監以下謂孚無坐,惟謙之以孚辱命,□以流罪。尚書同卿執,詔可謙之奏。
孝昌初,行河陰縣令。先是,有人囊盛瓦礫,指作錢物,詐市人馬,因逃去。詔令追捕,必得以聞。謙之乃偽枷一囚立於馬市,宣言是前詐市馬賊,今欲刑之。密遣腹心察市中私議者。有二人相見忻然曰:「無復憂矣。」執送按問,具伏盜馬,徒黨悉獲。並出前後盜竊之處,資貨甚多,遠年失物之家,各來得其本物。具以狀奏。尋詔除寧遠將軍,正河陰令。在縣二年,損益治體,多為故事。弟道穆為御史,在公亦有能名,世美其父子兄弟並著當官之稱。
舊制,二縣令得面陳得失,時佞幸之輩惡其有所發聞,遂共奏罷。謙之乃上疏曰:「臣以無庸,謬宰神邑,實思奉法不撓,稱是官方,酬朝廷無貲之恩,盡人臣守器之節。但豪家支屬,戚里親媾,縲紲所及,舉目多是,皆有盜憎之色,咸起怨上之心。縣令輕弱,何能克濟。先帝昔發明詔,得使面陳所懷。臣亡父先臣崇之為洛陽令,常得入奏是非,所以朝貴斂手,無敢干政。近日以來,此制遂寢,致使神宰威輕,下情不達。今二聖遠遵堯舜,憲章高祖。愚臣望策其駑蹇,少立功名。乞新舊典,更明往制。庶奸豪知禁,頗自屏心。」詔曰:「此啟深會朕意,付外量聞。」
謙之又上疏曰:
臣聞夏德中微,少康成克復之主;周道將廢,宣王立中興之功。則知國無常安,世無恆弊,唯在明主所以變之有方,化之有道耳。
自正光已來,邊城屢擾,命將出師,相繼於路,軍費戎資,委輸不絕。至如弓格賞募,咸有出身;槊刺斬首,又蒙階級。故四方壯士,願征者多,各各為己,公私兩利。若使軍帥必得其人,賞勛不失其實,則何賊不平,何征不捷也!諸守帥或非其才,多遣親者妄稱入募,別倩他人引弓格,虛受征官。身不赴陳,惟遣奴客充數而已,對寇臨敵,曾不彎弓。則是王爵虛加,征夫多闕,賊虜何可殄除,忠貞何以勸誡也?且近習、侍臣、戚屬、朝士,請託官曹,擅作威福。如有清貞奉法不為回者,咸共譖毀,橫受罪罰。在朝顧望,誰肯申聞?蔽上擁下,虧風壞政。使讒諂甘心,忠讜息義。
況且頻年以來,多有徵發,民不堪命,動致流離,苟保妻子,競逃王役,不復顧其桑井,憚比刑書。正由還有必困之理,歸無自安之路。若聽歸其本業,徭役微甄,則還者必眾,墾田增闢,數年之後,大獲課民。今不務以理還之,但欲嚴符切勒,恐數年之後,走者更多,安業無幾。
故有國有家者,不患民不我歸,唯患政之不立,不恃敵不我攻,唯恃吾不可侮。此乃千載共遵,百王一致。且琴瑟不韻,知音改弦更張;騑驂未調,善御執轡成組。諺云:「迷而知反,得道不遠。」此言雖小,可以諭大。陛下一日萬機,事難周覽,元、凱結舌,莫肯明言。臣雖庸短,世受榮祿,竊慕前賢匪躬之義,不避斧鉞之誅,以希一言之益。伏願少垂覽察,略加推采,使朝章重舉,軍威更振,海內起惟新之歌,天下見復禹之績,則臣奏之後,笑入下泉。
靈太后得其疏,以責左右近侍。諸寵要者由是疾之,乃啟太后云:「
謙之有學藝,冝在國學,以訓胄子。」詔從之,除國子博士。
謙之與袁翻、常景、酈道元、溫子昇之徒,咸申款舊。好於贍恤,言諾無虧。居家僮隸,對其兒不撻其父母,生三子便免其一,世無髡黥奴婢,常稱俱稟人體,如何殘害。以父舅氏沮渠蒙遜曾據涼土,國書漏闕,謙之乃修涼書十卷,行於世。涼國盛事佛道,為論貶之,因稱佛是九流之一家。當世名士,競以佛理來難,謙之還以佛義對之,竟不能屈。以時所行歷,多未盡善,乃更改元修撰,為一家之法,雖未行於世,議者嘆其多能。
於時朝議鑄錢,以謙之為鑄錢都將長史。乃上表求鑄三銖錢曰:
蓋錢貨之立,本以通有無,便交易。故錢之輕重,世代不同。太公為周置九府圜法,至景王時更鑄大錢。秦兼海內,錢重半兩。漢興,以秦錢重,改鑄榆莢錢。至文帝五年,復為四銖。孝武時,悉復銷壞,更鑄三銖,至元狩中,變為五銖。又造赤仄之錢,以一當五。王莽攝政,錢有六等,大錢重十二銖,次九銖,次七銖,次五銖,次三銖,次一銖。魏文帝罷五銖錢,至明帝復立。孫權江左,鑄大錢,一當五百。權赤烏年,復鑄大錢,一當千。輕重大小,莫不隨時而變。
竊以食貨之要,八政為首;聚財之貴,詒訓典文。是以昔之帝王,乘天地之饒,御海內之冨,莫不腐紅粟於太倉,藏朽貫於泉府,儲畜既盈,民無困敝,可以寧謐四極,如身使臂者矣。昔漢之孝武,地廣財豐,外事四戎,遂虛國用。於是草萊之臣,出財助國;興利之計,納稅廟堂。市列榷酒之官,邑有告緡之令。鹽鐵既興,錢幣屢改,少府遂豐,上林饒積。外辟百蠻,內不增賦者,皆計利之由也。今群妖未息,四郊多壘,徵稅既煩,千金日費,資儲漸耗,財用將竭,誠楊氏獻說之秋,桑、兒言利之日。夫以西京之盛,錢猶屢改,並行小大,子母相權,況今寇難未除,州郡淪敗,民物凋零,軍國用少,別鑄小錢,可以冨益,何損於政,何妨於人也?且政興不以錢大,政衰不以錢小,惟貴公私得所,政化無虧,既行之於古,亦冝效之於今矣。昔禹遭大水,以歷山之金鑄錢,救民之困。湯遭大旱,以莊山之金鑄錢,贖民之賣子者。今百姓窮悴,甚於曩日,欽明之主豈得垂拱而觀之哉?
臣今此鑄,以濟交乏,五銖之錢,任使並用,行之無損,國得其益,穆公之言於斯驗矣。臣雖術愧計然,識非心算,暫充錢官,頗睹其理。苟有所益,不得不言。脫以為疑,求下公卿博議。如謂為允,即乞施行。
詔將從之,事未就,會卒。
初,謙之弟道穆,正光中為御史,糾相州刺史李世哲事,大相挫辱,其家恆以為憾。至是,世哲弟神軌為靈太后深所寵任,直謙之家僮訴良,神軌左右之,入諷尚書,判禁謙之於廷尉。時將赦,神軌乃啟靈太后發詔,於獄賜死,時年四十二。朝士莫不哀之。所著文章百餘篇,別有集錄。永安中,贈征虜將軍、營州刺史,諡曰康,又除一子出身,以明冤屈。謙之妻中山張氏,明識婦人也。敎勸諸子,從師受業。常誡之曰:「自我為汝家婦,未見汝父一日不讀書。汝等冝各修勤,勿替先業。」
謙之長子子儒,字孝禮。元顥入洛,其叔道穆從駕北巡,子儒後逾河至行宮,莊帝見之,具訪洛中事意,子儒備陳元顥敗在旦夕。帝謂道穆曰:「卿初來日,何故不與子儒俱行?」對曰:「臣家百口在洛,須其經營。且欲其今日之來,知京師後事。」帝曰:「子儒非直合卿本懷,亦大慰朕意。」仍授秘書郎中,轉通直郎。後除安東將軍、光祿大夫、司徒中兵參軍、兼祭酒。襲爵。興和初,除兼殿中侍御史。時四方多有流民,子儒為梁州、北豫、西兗三州檢戶使,所獲甚多。後以公事去官。武定六年卒,時年四十一。
子儒弟緒,字叔宗,明悟好學。謙之常謂人曰:「興吾門者,當是此兒。」及長,涉獵書傳,好文詠。司空行參軍,轉長流參軍。除鎮遠將軍、冀州儀同府中兵參軍,為府主封隆之所賞。隆之行梁州、濟州,引自隨,恆令揔攝數郡。武定三年卒,年三十二。
緒弟孝貞,武定中,司徒士曹參軍。
孝貞弟孝干,司空東閣祭酒。
謙之弟恭之,字道穆,行字於世。學涉經史,非名流俊士,不與交結。幼孤,事兄如父母。每謂人曰:「人生厲心立行,貴於見知,當使夕脫羊裘,朝佩珠玉者。若時不我知,便須退跡江海,自求其志。」
御史中尉元匡高選御史,道穆奏記於匡曰:「道穆生自蓬檐,長於陋巷。頗獵群書,無純碩之德;尚好章詠,乏雕掞之工。雖欲廁影髦徒,班名俊伍,其可得哉?然凝明獨斷之主,雄才不世之君,無藉朽株之資,求人屠釣之下,不牽暗投之誚,取士商歌之中。是以聞英風而慷慨,望雲路而低佪者,天下皆是也。若得身隸繡衣,名充直指,雖謝周生騎上之敏,實有茅氏就鑊之心。」匡大喜曰:「吾乆知其人,適欲召之。」遂引為御史。其所糾摘,不避權豪,台中事物,多為匡所顧問。道穆曾進說於匡曰:「古人有言,罰一人當取千萬人懼,犲狼當道,不問狐狸。明公荷國重寄,冝使天下知法。」匡深然之。
正光中,出使相州。刺史李世哲即尚書令崇之子,貴盛一時,多有非法,逼買民宅,廣興屋宇,皆置鴟尾,又於馬埒堠上為木人執節。道穆繩糾,悉毀去之,並發其贓貨,具以表聞。又爾朱榮討蠕蠕,道穆監其軍事,榮甚憚之。還,除奉朝請,俄除太尉鎧曹參軍。
蕭寶夤西征,以道穆為行台郎中,軍機之事,多以委之。大都督崔延伯敗後,賊勢轉彊,屢請益兵,朝廷不許。寶夤謂道穆曰:「非卿一行,兵無益理。」遂令乘傳赴洛。靈太后親問賊勢,道穆具以狀對。太后怒曰:「比來使人皆言賊弱,卿何獨雲其彊也!」道穆曰:「前使不實者,當是冀陛下恩顏,望霑爵賞。臣既忝使人,不敢虛妄。願令近臣親檢,足知虛實。」事訖當反,遇病不行。
後屬兄謙之被害,情不自安,遂託身於莊帝。帝時為侍中,特相欽重,引居第中,深相保護。俄而,帝以兄事見出。道穆懼禍,乃攜家趣濟陰,變易姓名,往來於東平畢氏,以避時難。
莊帝即位,征為尚書三公郎中,加寧朔將軍。尋兼吏部郎中,與薛曇尚書使晉陽,授爾朱榮職,賜爵龍城侯。九月,除太尉長史,領中書舍人。遭母憂去職,帝令中書舍人溫子昇就宅弔慰,詔攝本任,表辭不許。三年,加前軍將軍。
及元顥逼虎牢城,或勸帝赴關西者,帝以問道穆,道穆對曰:「
關中今日殘荒,何由可往。臣謂元顥兵眾不多,乘虛深入者,由國家將帥征捍不得其人耳。陛下若親率宿衛,高募重賞,背城一戰,臣等竭其股肱之力,破顥孤軍,必不疑矣。如恐成敗難測,非萬乘所履,便冝車駕北渡,循河東下。征大將軍天穆合於滎陽,向虎牢;別征爾朱王軍,令赴河內以掎角之。旬月之閒,何往不克。臣竊謂萬全之計,不過於此。」帝曰:「高舍人語是。」其夜到河內郡北,未有城守可依,帝命道穆秉燭作詔書數十紙,布告遠近,於是四方知乘輿所在。除中軍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安喜縣開國公,食邑千戶。於時爾朱榮欲回師待秋,道穆謂榮曰:「元顥以蕞爾輕兵,奄據京洛,使乘輿飄露,人神恨憤,主憂臣辱,良在於今。大王擁百萬之眾,輔天子而令諸侯,自可分兵河畔,縛筏造船,處處遣渡,徑擒群賊,復主宮闕,此桓文之舉也。且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今若還師,令顥重完守具,徵兵天下,所謂養虺成蛇,悔無及矣。」榮深然之,曰:「楊黃門侃已陳此計,當更議決耳。」
及莊帝反政,因宴次謂爾朱榮曰:「前若不用高黃門計,則社稷不安。可為朕勸其酒令醉。」榮對曰:「臣本北征蠕蠕,高黃門與臣作監軍,臨事能決,實可任用。」除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兼御史中尉。尋即真,仍兼黃門。道穆外秉直繩,內參機密,凡是益國利民之事,必以奏聞。諫諍極言,無所顧憚。選用御史,皆當世名輩,李希宗、李繪、陽休之、陽斐、封君義、邢子明、蘇淑、宋世良等四十人。
於時用錢稍薄,道穆表曰:「四民之業,錢貨為本,救弊改鑄,王政所先。自頃以私鑄薄濫,官司糾繩,掛網非一。在市銅價,八十一文得銅一斤,私造薄錢,斤餘二百。既示之以深利,又隨之以重刑,罹罪者雖多,奸鑄者彌眾。今錢徒有五銖之文,而無二銖之實,薄甚榆莢,上貫便破,置之水上,殆欲不沉。此乃因循有漸,科防不切,朝廷之愆,彼復何罪。昔漢文帝以五分錢小,改鑄四銖,至武帝復改三銖為半兩。此皆以大易小,以重代輕也。論今據古,冝改鑄大錢,文載年號,以記其始,則一斤所成止七十六文。銅價至賤五十有餘,其中人功、食料、錫炭、鉛沙,縱復私營,不能自潤。直置無利,自應息心,況復嚴刑廣設也。以臣測之,必當錢貨永通,公私獲允。」後遂用楊侃計,鑄永安五銖錢。
僕射爾朱世隆當朝權盛,因內見衣冠失儀,道穆便即彈糾。帝姊壽陽公主行犯清路,執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車。公主深以為恨,泣以訴帝。帝謂公主曰:「高中尉清直之人,彼所行者公事,豈可私恨責之也。」道穆後見帝,帝曰:「一日家姊行路相犯,極以為愧。」道穆免冠謝曰:「臣蒙陛下恩,守陛下法,不敢獨於公主虧朝廷典章,以此負陛下。」帝曰:「朕以愧卿,卿反謝朕。」尋敕監儀注。又詔曰:「秘書圖籍所在,內典□書,又加繕寫,緗素委積,蓋有年載。出內繁蕪,多致零落。可令御史中尉、兼給事黃門侍郎道穆揔集賬目,並牒儒學之士,編比次第。」
道穆又上疏曰:「臣聞舜命皋陶,奸宄是托;禹泣罪人,堯心為念。所以舉直措枉,事切曩賢;明德慎罰,議存先典。高祖太和之初,置廷尉司直,論刑辟是非,雖事非古始,交濟時要。所謂禮樂互興,不相沿襲者矣。臣以無庸,忝當今任,所思報效,未忘寢興。但識謝知今,業慚稽古,未能進一言以利國,說一策以興邦,索米長安,豈不知愧。至於職司其憂,猶望僶俛。竊見御史出使,悉受風聞,雖時獲罪人,亦不無枉濫。何者?得堯之罰,不能不怨。守令為政,容有愛憎。奸猾之徒,恆思報惡,多有妄造無名,共相誣謗。御史一經檢究,恥於不成,杖木之下,以虛為實,無罪不能自雪者,豈可勝道哉。臣雖愚短,守不假器,繡衣所指,冀以清肅。若仍踵前失,或傷善人,則尸祿之責,無所逃罪。所以夙夜為憂,思有悛革。如臣鄙見,請依太和故事,還置司直十人,名隸廷尉,秩以五品,選歷官有稱,心平性正者為之。御史若出糾劾,即移廷尉,令知人數。廷尉遣司直與御史俱發,所到州郡,分居別館。御史檢了,移付司直覆問,事訖與御史俱還。中尉彈聞,廷尉科按,一如舊式。庶使獄成罪定,無復稽寬;為惡取敗,不得稱枉。若御史、司直糾劾失實,悉依所斷獄罪之。聽以所檢,迭相糾發。如二使阿曲,有不盡理,聽罪家詣門下通訴,別加按檢。如此,則肺石之傍,怨訟可息;叢棘之下,受罪吞聲者矣。」詔從之,復置司直。
及爾朱榮之死也,帝召道穆付赦書,令宣於外。因謂之曰:「自今日後,當得精選御史矣。」先是,榮等常欲以其親黨為御史,故有此詔。及爾朱世隆等率其部類戰於大夏門北,道穆受詔督戰,又贊成太府卿李苗斷橋之計,世隆等於是北遁。加衛將軍、假車騎將軍、大都督、兼尚書右僕射、南道大行台。又除車騎將軍,余官如故。時雖外托征蠻,而帝恐北軍不利,欲為南巡之計。未發,會爾朱兆入洛,道穆慮禍及己,託病去官。世隆以道穆忠於前朝,遂害之,時年四十二。太昌中,贈使持節、都督雍秦二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雍州刺史。
子士鏡,襲爵。為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擁入關。
道穆弟謹之,繼沮渠氏後。卒於滄州平東府主簿,年三十五。贈通直郎。無子。
謹之弟慎之,字道密。好學,有諸兄風。年二十三,卒,無子,以兄謙之第二子緒繼焉。
史臣曰:宋翻剛鯁自立,猛而斷務。辛雄以吏能歷職,任智效官。羊深以才幹從事,聲跡可紀。楊機清斷在公。高崇明濟為用。謙之兄弟,咸政事之敏,飾學有聞,列於朝廷,豈徒然也。深失之晚節,至於顛覆,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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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八‧列傳第六十六 孫紹 張普惠
孫紹,字世慶,昌黎人。世仕慕容氏。祖志入國,卒於濟陽太守。父恊,字文和,上黨太守。紹少好學,通涉經史,頗有文才,陰陽術數,多所貫涉。初為校書郎,稍遷給事中,自長兼羽林監為門下錄事。朝廷大事,好言得失,遂為世知。曾著釋典論,雖不具美,時有可存。與常景等共修律令。
延昌中,紹表曰:
臣聞建國有計,雖危必安;施化能和,雖寡必盛;治乖人理,雖合必離;作用失機,雖成必敗。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伏惟大魏應天明命,兆啟無窮,畢世後仁,祚隆七百。今二虢京門,下無嚴防;南、北二中,復闕固守。長安、鄴城,股肱之寄;穰城、上黨,腹背所憑。四軍五校之軌,領、護分事之式,徵兵儲粟之要,舟車水陸之資,山河要害之權,緩急去來之用,持平赴救之方,節用應時之法,特冝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體,何得而忽?居安之辰,故應危懼矣。
且法開清濁,而清濁不平;申滯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懷怨。中正賣望於下里,主按舞筆於上台,真偽混淆,知而不糾,得者不欣,失者倍怨。使門齊身等,而涇渭奄殊;類應同役,而苦樂懸異。士人居職,不以為榮;兵士役苦,心不忘亂。故有競棄本出,飄藏他土。或詭名托養,散在人閒;或亡命山藪,漁獵為命;或投仗彊豪,寄命衣食。又應遷之戶,逐樂諸州;應留之徒,避寒歸暖。兼職人子弟,隨逐浮游,南北東西,卜居莫定。關禁不修,任意取適。如此之徒,不可勝數。爪牙不復為用,百工爭棄其業。混一之計,事實闕如;考課之方,責辦無日。流浪之徒,決須精校。今彊敵窺時,邊黎伺隙,內民不平,乆戍懷怨,戰國之勢,竊謂危矣。必造禍源者,北邊鎮戍之人也。
若夫一統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計也;亂離之期,縱橫作之者,行權之勢也。故道不可乆,須文質以換情;權不可恆,隨洿隆以收物。文質應世,道形自安;洿隆獲衷,權勢亦濟。然則,王者計法之趣,化物之規,圓方務得其境,人物不失其地。又先帝時,律令並議,律尋施行,令獨不出,十餘年矣。臣以令之為體,即帝王之身也,分處百揆之儀,安置九服之節,經緯三才之倫,包羅六卿之職,措置風化之門,作用賞罰之要,乃是有為之樞機,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體可觀,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議之家,太用古制。若全依古,高祖之法,復須升降,誰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爭故,乆廢不理。然律令相須,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於事甚滯。若令不班,是無典法,臣下執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無勤止,署下之日,臣乃無名。是謂農夫盡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實懷於悒。
未幾,出除濟陰太守。還,歷司徒功曹參軍,步兵、長水校尉。正光初,兼中書侍郎,使高麗。還,為鎮遠將軍、右軍將軍。乆之,為徐兗和糴使。還朝,大陳軍國利害,不報。紹又表曰:「臣聞文質互用,治道以之緝熙;洿隆得時,人物以之通濟。故能事恢三靈,仁洽九服。伏惟陛下應靈踐阼,沖明照物,宰輔忠純,伊霍均美,既致昇平之基,應成無為之業。而漠北叛命,隴右構逆,中州驚擾,民庶竊議,其故何哉?皆由上法不通,下情怨塞故也。臣雖愚短,具鑒始末。往在代都,武質而治安;中京以來,文華而政亂。故臣昔於太和,極陳得失,具論四方華夷心態,高祖垂納,文應可尋。延昌、正光,奏疏頻上,主者收錄,不蒙報問,即日事勢,乃至於此,盡微臣豫陳之驗。今東南有竊號之豎,西北有逆命之寇,豈得怨天,實尤人矣。臣今不憂荒外,正慮中畿,急須改張,以寧其意。若仍持疑,變亂尋作,肘腋一乖,大事去矣。然臣奉國四世,欣戚是同,但職在冗散,不關樞密,寧濟之計,欲陳無所,可謂經緯甚多,無機可織。夫天下者,大器也。一正難傾,一傾難正。當今之危,躡足之急,臣備肉食,痛心無已。泣血上陳,願垂采察。若得言參執事,獻可替否,寇逆獲除,社稷稱慶,雖死如生,犬馬情畢。」
紹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懇切,不憚犯忤。但天性疏脫,言乍高下,時人輕之,不見採納。紹兄世元早卒,世元善彈箏,紹後聞箏聲便涕泗嗚咽,舍之而去,世以此尚之。
除驍騎將軍,使吐谷渾。還,為太府少卿。曾因朝見,靈太后謂曰:「卿年稍老矣。」紹曰:「臣年雖老,臣卿乃少。」太后笑之。遷右將軍、太中大夫。紹曾與百僚赴朝,東掖未開,守門候旦。紹於眾中引吏部郎中辛雄於眾外,竊謂之曰:「此中諸人,尋當死盡,唯吾與卿猶享冨貴。」雄甚駭愕,不測所以。未幾有河陰之難。紹善推祿命,事驗甚多,知者異之。
建義初,除衛尉少卿,將軍如故。轉金紫光祿大夫。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參議正光壬子歷,賜爵新昌子。太昌初,遷左衛將軍、右光祿大夫。永熙二年卒,時年六十九。贈都督冀瀛滄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冀州刺史,諡曰宣。
子伯元,襲。齊受禪,例降。
伯元弟叔利,右將軍、太中大夫。
紹從父弟瑜,濟州長史。
瑜弟彝,字鳳倫。太和中,舉秀才。稍遷步兵校尉。卒於武邑太守。贈征虜將軍、營州刺史。
子伯融,出繼瑜後。武定末,□□太守。
伯融嫡弟子寬,開府田曹參軍。
張普惠,字洪賑,常山九門人。身長八尺,容貌魁偉。父曄,為齊州中水縣令,隨父之縣,受業齊土,專心墳典,克厲不息。及還鄉里,就程玄講習,精於三禮,兼善春秋,百家之說,多所窺覽,諸儒稱之。
太和十九年,為主書,帶制局監,與劉桃符、石榮、劉道斌同員共直,頗為高祖所知。轉尚書都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學業,為其聲價,僕射李沖曾至澄處,見普惠言論,亦善之。世宗初,轉積射將軍。澄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啟普惠為府錄事參軍,尋行馮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於七月七日集會文武,北園馬射。普惠奏記于澄曰:「竊聞三殺九親,別疏昵之敘;五服六術,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飾情,不易之道者也。然則莫大之痛,深於終身之外;書策之哀,除於喪紀之內。外者不可無節,故斷之以三年;內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禮,大練之日,鼓素琴。蓋推以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練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問曰:『相識有喪服,可以與於祭乎?』孔子曰:『緦不祭,又何助於人。』祭既不與,疑無宴食之道。又曰:『廢喪服,可以與於饋奠之事乎?』子曰:『脫衰與奠,非禮也。』注云:『為其忘哀疾。』愚謂除喪之始,不與饋奠,小功之內,其可觀射乎?雜記云:『大功以下,既葬適人,人食之,其黨也食之,非黨也不食。』食猶擇人,於射為惑。伏見明敎,立射會之限,將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肄武藝於北園,行揖讓於中否。時非大閱之秋,景涉妨農之節,國家縞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襲,釋而為樂,以訓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敎,忘哀戚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視子孫者也。按射儀,射者以禮樂為本,忘而從事,不可謂禮,鍾鼓弗設,不可謂樂。舍此二者,何用射為?又七日之戲,令制無之,班勞所施,慮違事體。庫府空虛,冝待新調,二三之趣,停之為便。乞至九月,備飾盡行,然後奏狸首之章,宣矍相之令,聲軒懸,建雲鉦,神民忻暢於斯時也。伏惟慈明遠被,萬民是望,舉動所書,發言唯則,願更廣訪,賜垂曲采,昭其管見之心,恕其讜言之責,則芻蕘無遺歌,輿人有獻誦矣。」澄意納其言,託辭自罷,乃荅曰:「文武之道,自昔成規;明恥敎戰,振古常軌。今雖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既不勞民損公,任其私射,復何失也?且纂文習武,人之常藝,豈可於常藝之閒,要須令制乎?比適欲依前州府相率,王務之暇,肄藝良辰,亦未言費用庫物也。禮,兄弟內除,明哀已殺;小功,客至主不絕樂。聽樂則可,觀武豈傷?直自事縁須罷,先以令停,方獲此請,深具來意。」
澄轉揚州,啟普惠以羽林監領鎮南大將軍開府主簿,尋加威遠將軍。普惠既為澄所知,歷佐二藩,甚有聲譽。旋京之日,裝束藍縷,澄賚絹二十匹以充行資。還朝,仍羽林監。
又澄遭太妃憂,臣僚為立碑頌,題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訪於普惠。荅曰:「謹尋朝典,但有王妃,而無元字。魯夫人孟子稱『元妃』者,欲下與『繼室聲子』相對。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無聲子、仲子之嫌,竊謂不假『元』字以別名位。且以氏配姓,愚以為在生之稱。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齊』,既葬,以諡配姓,故經書『葬我小君文姜氏』,又曰『來歸夫人成風之襚』。皆以諡配姓。古者婦人從夫諡。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錫,乃萬代之高事,豈容於定名之重,而不稱烈懿乎?」澄從之。
及王師大舉,重征鍾離,普惠為安樂王詮別將長史。班師,除揚烈將軍、相州安北府司馬。遷步兵校尉。後以本官領河南尹丞。世宗崩,坐與甄楷等飲酒游從,免官。驍騎將軍刁整,家有舊訓,將營儉葬。普惠以為矯時太甚,與整書論之。事在刁雍傳。故事:免官者,三載之後降一階而敘,若才優擢授,不拘此限。熙平中,吏部尚書李韶奏普惠有文學,依才優之例,冝特顯敘,敕除寧遠將軍、司空倉曹參軍。朝議以不降階為榮。時任城王澄為司空,表議書記,多出普惠。
廣陵王恭、北海王顥,疑為所生祖母服期與三年,博士執意不同,詔群僚會議。普惠議曰:「謹按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為二國太妃,可謂受命於天子,為始封之母矣。喪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傳曰:『貴父命也。』鄭注云:『大夫之妾子,父在為母大功,則士之妾子為母期。父卒則皆得申。』此大夫命其妾子,以為母所慈,猶曰貴父命,為之三年,況天子命其子為列國王,命其所生母為國太妃,反自同公子為母練冠之與大功乎?輕重顛倒,不可之甚者也。傳曰,『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則當服其親服。若魯衛列國,相為服期,判無疑矣。何以明之?喪服,『君為姑姊妹女子嫁於國君者』,傳曰:『何以大功?尊同也。尊同,則得服其親服。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不得禰先君。』然則兄弟一體。位列諸侯,自以尊同得相為服,不可還准公子,遠厭天王。故降有四品,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以厭降。名例不同,何可亂也。禮,大夫之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國,二王胙土茅社,顯錫大邦,舍尊同之高據,附不禰之公子,雖許蔡失位,亦不是過。服問曰:『有從輕而重,公子之妻為其皇姑。』公子雖厭,妻尚獲申,況廣陵、北海,論封則封君之子,語妃則命妃之孫。承妃纂重,遠別先皇,更以先後之正統,厭其所生之祖嫡,方之皇姑,不以遙乎?今既許其申服,而復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歟!經曰,『為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長子』,傳曰:『何以期?父母長子君服斬,妻則小君。父卒,然後為祖後者服斬。』今祖乃獻文皇帝,諸侯不得祖之,母為太妃,蓋二王三年之證。議者近背正經以附非類,差之毫毛,所失或遠。且天子尊則配天,莫非臣妾,何為命之為國母而不聽子服其親乎?記曰:『從服者,所從亡,則已。』又曰:不為君母之黨服,則為其母之黨服。今所從既亡,不以親服服其所生,則屬從之服於何所施?若以諸王入為公卿,便同大夫者,則當今之議,皆不須以國為言也。今之諸王,自同列國,雖不之國,別置臣僚,玉食一方,不得以諸侯言之。敢據周禮,輒同三年。」
當時議者亦有同異。國子博士李郁於議罷之後,書難普惠。普惠據禮還荅,鄭重三返,郁議遂屈。轉諫議大夫。澄謂普惠曰:「不喜君得諫議,唯喜諫議得君。」
時靈太后父司徒胡國珍薨,贈相國、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後父無「太上」之號,詣闕上疏,陳其不可,左右畏懼,莫敢為通。會聞胡家穿壙下墳有磐石,乃密表曰:
臣聞優名寶位,王者之所光錫;尊君愛親,臣子所以慎終。必使勳績相侔,號秩相可,然後能顯揚當時,傳徽萬代者矣。竊見故侍中、司徒胡公,懷道含靈,實誕聖后,載育至尊,母儀四海,近樞克唯允之寄,居槐體論道之明。故以功餘九錫,褒假鑾纛,深聖上之加隆,極慈後之至愛,憲章天下,不亦可乎?而「太上」之號,竊謂未衷。何者?易稱:「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故曰「大哉乾元」,又曰「至哉坤元」。明乾坤不可並大。禮記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嘗禘郊社,尊無二上。」明君臣不可並上。伏見詔書,以司徒為太上秦公,夫人為太上秦君。夫人蒙號於前,司徒系之於後,尊光之美盛矣。竊惟高祖受禪於獻文皇帝,故仰尊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稱令以系敕下,蓋取三從之道,遠同文母,列於十亂,則司徒之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春秋傳曰:葬稱公,臣子辭。明不可復加上也。書曰:「茲予大饗於先王,爾祖其從與饗之。」司徒位尊屬重,必當配饗先朝,稱太上以為臣,以事太上皇,恐非司徒翼翼之心。
漢祖創有天下,尊父曰「太上皇」,母曰「昭靈後」,乃帝者之事。晉有「小子侯」,尚曰僭之於天子。司徒,三公也,其可同號於帝乎?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又曰:「困於上者必反於下,故受之以井。」比克吉定兆,而以淺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靈所以垂至戒,啟聖情。伏願聖后回日月之明,察微臣之請,停司徒逼同之號,從卑下不逾之稱,畏困上之鑑,邀謙光之福,則天下幸甚。
臣聞見災修德,災變成善。此太戊所以興殷,桑谷以之自滅。況今卜遷方始,當修革之會,愚以為無上之名,不可假之,脫譏於千載,恐貽不言之咎。且君之於臣,比葬三臨之,禮也。司徒誠為後父,實人臣也。雖子尊不加於父,乃天下母以義斷恩,不可遂在室之意,故曰「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況乃應坤之載,承天之重,而朔望於司徒之殯,晨昏於郊墓之閒,雖聖思蒸蒸,其不虞冝戒。離宸極之嚴居,疲雲蹕於道路,此亦億兆蒼生,瞻仰失圖。伏願尋載馳之不歸,存靜方之光大,則草木可繁,人靈斯穆。臣職忝諫司,敢獻狂瞽,謹冒上聞,不敢宣露,乞垂省覽,昭臣微款,脫得奉謁聖顏,曲盡愚衷者,死且不朽。
太后覽表,親至國珍宅,召集王公、八座、卿尹及五品已上,博議其事,遣使召普惠與相問荅,又令侍中元叉、中常侍賈璨監觀得失。任城王澄問普惠曰:「漢高作帝,尊父為太上皇。今聖母臨朝,贈父太上公,求之故實,非為無准。且君舉作則,何必循舊。」對曰:「天子稱詔,太后稱令,故周臣十亂,文母預焉。仰思所難,竊謂非匹。」澄曰:「前代太后亦有稱詔,聖母自欲存謙光之義,故不稱耳,何得以詔令之別,而廢嚴父之孝?」對曰:「後父太上,自昔未有。前代母后豈不欲尊崇其親,王何以不遠謨古義,而近順今旨。未審太后何故謙於稱詔,而不謙於太上。竊願聖后終其謙光。」太傅、清河王懌曰:「昔在僭晉,褚氏臨朝,殷浩遺褚裒書曰『足下,今之太上皇也』,況太上公而致疑。」對曰:「褚裒以女輔政辭不入朝。淵源譏其不恭,故有太上之刺。本稱其非,不記其是。不謂殿下以此賜難。」侍中崔光曰:「張生表中引晉有小子侯,出自鄭注,非為正經。」對曰:「雖非正經之文,然述正經之旨。公好古習禮,復固斯難?」御史中尉元匡因謂崔光曰:「張表雲,晉之小子侯,以號同稱僭。今者,太上公名同太上皇,比晉小子,義似相類。但不學不敢辨其是非。」普惠對曰:「中丞既疑其是,不正其非,豈所望於三獨。」尚書崔亮曰:「諫議所見,正以太上之號不應施於人臣。然周有太公尚父,亦兼二名。人臣尊重之稱,固知非始今日。」普惠對曰:「尚父者,有德可尚;太上者,上中之上。名同義異,此亦非並。」亮又曰:「古有文王、武王,亦有文子、武子。然則,太上皇、太上公亦何嫌其同也?」普惠對曰:「文武者,德行之跡,故跡同則諡同。太上者,尊極之位,豈得通施於臣下!」廷尉少卿袁翻曰:「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數雖殊,同為上,何必上者皆是極尊?」普惠厲聲訶翻曰:「禮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與公!但今所行,以太加上,二名雙舉,不得非極。雕蟲小藝,微或相許,至於此處,豈卿所及!」翻甚有慚色,默不復言。任城王澄曰:「諫諍之體,各言所見,至於用舍,固在應時。卿向荅袁氏,聲何太厲?」普惠對曰:「所言若是,冝見採用;所言若非,懼有罪及。是非須辨,非為苟競。」澄曰:「朝廷方開不諱之門,以廣忠言之路。卿今意在向義,何雲乃慮罪罰。」議者咸以太后當朝,志相崇順,遂奏曰:「張普惠辭雖不屈,然非臣等所同。渙汗已流,請依前詔。」太后復遣元叉、賈璨宣令謂普惠曰:「朕向召卿與群臣對議,往復既終,皆不同卿表。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陳,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議,卿不得苦奪朕懷。後有所見,勿得難言。」普惠於是拜令辭還。
初,普惠被召,傳詔馳驊騮馬來,甚迅速,佇立催去,普惠諸子憂怖涕泣。普惠謂曰:「我當休明之朝,掌諫議之職,若不言所難言,諫所難諫,便是唯唯,曠官尸祿。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復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輩勿憂。」及議罷,旨勞還宅,親故賀其幸甚。時中山莊弼遺書普惠曰:「明侯淵儒碩學,身負大才,秉此公方,來居諫職,謇謇如也,諤諤如也。一昨承胡司徒第,當面折庭諍,雖問難鋒至,而應對響出,宋城之帶始縈,魯門之柝裁警,終使群後逡巡,庶僚拱默,雖不見用於一時,固已傳美於百代。聞風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書,每為口實。
普惠以天下民調,幅度長廣,尚書計奏,復征綿麻,恐其勞民不堪命,上疏曰:
伏聞尚書奏復綿麻之調,尊先皇之軌,夙宵惟度,忻戰交集。何者?聞復高祖舊典,所以忻惟新;俱可復而不復,所以戰違法。仰惟高祖廢大斗,去長尺,改重秤,所以愛萬姓,從薄賦。知軍國須綿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閒,億兆應有綿麻之利,故絹上稅綿八兩,布上稅麻十五斤。萬姓得廢大斗,去長尺,改重秤,荷輕賦之饒,不適於綿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賦,奔走以役其勤,天子信於上,億兆樂於下。故易曰:恱以使民,民忘其勞。此之謂也。
自茲以降,漸漸長闊,百姓嗟怨,聞於朝野。伏惟皇太后未臨朝之前,陛下居諒暗之日,宰輔不尋其本,知天下之怨綿麻,不察其輻廣、度長、秤重、斗大,革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綿麻之調,以恱天下之心,此所謂恱之不以道,愚臣所以未恱者也。尚書既知國少綿麻,不惟法度之□易,民言之可畏,便欲去天下之大信,棄已行之成詔,追前之非,遂後之失,奏求還復綿麻,以充國用。不思庫中大有綿麻,而群官共竊之。愚臣以為於理未盡。何者?今宮人請調度,造衣物,必度忖秤量。絹布,匹有尺丈之盈,一猶不計其廣;絲綿,斤兼百銖之剩,未聞依律罪州郡。若一匹之濫,一斤之惡,則鞭戶主,連三長,此所以敎民以貪者也。今百官請俸,人樂長闊,並欲厚重,無復准極。得長闊厚重者,便雲其州能調,絹布精闊且長,橫發美譽,以亂視聽;不聞嫌長惡廣,求計還官者。此百司所以仰負聖明也。
今若必復綿麻者,謂冝先令四海知其所由,明立嚴禁,複本幅度,新綿麻之典,依太和之稅。其在庫絹布並及絲綿,不依典制者,請遣一尚書與太府卿、左右藏令,依今官度、官秤,計其斤兩、廣長,折給請俸之人。揔常俸之數,千俸所出,以布綿麻,亦應其一歲之用。使天下知二聖之心,愛民惜法如此,則高祖之軌中興於神龜,明明慈信照布於無窮,則孰不幸甚。伏願亮臣悾悾之至,下慰蒼生之心。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時聽奉見。自此之後,月一陛見。又以肅宗不親視朝,過崇佛法,郊廟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臣聞明德恤祀,成湯光六百之祚;嚴父配天,孔子稱周公其人也。故能馨香上聞,福傳遐世。伏惟陛下重暉纂統,欽明文思,天地屬心,百神佇望,故冝敦崇祀禮,咸秩無文。而告朔朝廟,不親於明堂;嘗禘郊社,多委於有司。觀射游苑,躍馬騁中,危而非典,豈清蹕之意。殖不思之冥業,損巨費於生民。減祿削力,近供無事之僧;崇飾雲殿,遠邀未然之報。昧爽之臣,稽首於外;玄寂之眾,遨遊於內。愆禮忤時,人靈未穆。愚謂從朝夕之因,求只劫之果,未若先萬國之忻心,以事其親,使天下和平,災害不生者也。伏願淑慎威儀,萬邦作式,躬致郊廟之虔,親紆朔望之禮,釋奠成均,竭心千畝,明發不寐,潔誠禋祼。孝悌可以通神明,德敎可以光四海,則一人有喜,兆民賴之。然後精進三寶,信心如來。道由禮深,故諸漏可盡;法隨禮積,故彼岸可登。量撤僧寺不急之華,還復百官乆折之秩。已興之構,務從簡成;將來之造,權令停息。仍舊亦可,何必改作。庶節用愛人,法俗俱賴。臣學不經遠,言多孟浪,忝職其憂,不敢默爾。」尋別敕付外,議釋奠之禮。
時史官克日蝕,豫敕罷朝。普惠以逆廢非禮,上疏陳之。又表論時政得失。一曰,審法度,平斗尺,租調務輕,賦役務省。二曰,聽輿言,察怨訟,先皇舊事有不便於政者,請悉追改。三曰,進忠謇,退不肖,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四曰,興滅國,繼絕世,勛親之胤,所冝收敘。書奏,肅宗、靈太后引普惠於宣光殿,隨事難詰,延對移時。令曰:「寧有先皇之詔,一一翻改!」普惠僶俛不言。令曰:「卿似欲致諫,故以左右有人,不肯苦言。朕為卿屏左右,卿其盡陳之。」對曰:「聖人之養庶物,愛之如傷,況今二聖纂承洪緒,妻承夫,子承父,夫、父之不可,安然仍行,豈先帝傳委之本意?仰惟先帝行事,或有司之謬,或權時所行,在後以為不可者,皆追而正之。聖上忘先帝之自新,不問理之伸屈,一皆抑之,豈蒼生黎庶所仰望於聖德?」太后曰:「小小細務,一一翻動,更成煩擾。」普惠曰:「聖上之養庶物,若慈母之養赤子。今赤子幾臨危壑,將赴水火,以煩勞而不救,豈赤子所望於慈母!」太后曰:「天下蒼生,寧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親懿,莫重於太師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細之苦,何可得無?」太后曰:「彭城之苦,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復言!」普惠曰:「聖后封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陳者,凡如此枉,乞垂聖察。」太后曰:「卿云『興滅國,繼絕世』,滅國絕世,竟復誰是?」普惠曰:「昔淮南逆終,漢文封其四子,蓋骨肉之不可棄,親親故也。竊見故太尉咸陽王、冀州刺史京兆王,乃皇子皇孫,一德之虧,自貽悔戾,沉淪幽壤,緬焉弗收,豈是興滅繼絕之意?乞收葬二王,封其子孫,愚臣之願。」太后曰:「卿言有理,朕深戢之,當命公卿博議此事。」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以吏民之義,又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於禫除,雖寒暑風雨,無不必至。初澄嘉賞普惠,臨薨,啟為尚書右丞。靈太后既深悼澄,覽啟從之。詔行之後,尚書諸郎以普惠地寒,不應便居管轄,相與為約,並欲不復上省,紛紜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詔遣楊鈞送蠕蠕主阿郍瓌還國。普惠謂遣之將貽後患,上疏曰:「臣聞乾元以利貞為大,非義則不動;皇王以博施為功,非類則不從。故能始萬物而化天下者也。伏惟陛下叡哲欽明,道光虞舜,八表宅心,九服清晏。蠕蠕相害於朔垂,妖師扇亂於江外,此乃封豕長蛇,不識王度,天將悔其罪,所以奉皇魏。故荼毒之,辛苦之,令知至道之可樂也。冝安民以恱其志,恭己以懷其心。而先自勞擾,艱難下民,興師郊甸之內,遠投荒塞之外,救累世之勁敵,可謂無名之師。諺曰『唯亂門之無過』,愚情未見其可。當是邊將窺竊一時之功,不思兵為兇器,不得已而用之者也。夫白登之役,漢祖親困之。樊噲欲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季布以為不可,請斬之。千載以為美。況今旱酷異常,聖慈降膳,乃以萬五千人使楊鈞為將而欲定蠕蠕,忤時而動,其可濟乎?阿郍瓌投命皇朝,撫之可也,豈容困疲我兆民以資天喪之虜。昔莊公納子糾,以致干時之敗;魯僖以邾國,而有懸胄之恥。今蠕蠕時亂,後主繼立,雖雲散亡,奸虞難抑。脫有井陘之慮,楊鈞之肉其可食乎!高車、蠕蠕,連兵積年,饑饉相仍,須其自斃,小亡大傷,然後一舉而並之。此卞氏之高略,所以獲兩虎,不可不圖之。今土山告難,簡書相續,蓋亦無能為也,正與今舉相會,天其或者欲以告戒人,不欲使南北兩疆,並興大眾。脫狂狡構閒於其閒,而復事連中國,何以寧之?今宰輔專欲好小名,不圖安危大計,此微臣所以寒心者也。郍瓌之不還,負何信義?此機之際,北師冝停。臣言不及義,文書所經過,不敢不陳。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二虜自滅之形,可以為殷鑑。伏願輯和萬國,以靜四疆,混一之期,坐而自至矣。臣愚昧多違,必無可采,匹夫之智,願以呈獻。」表奏,詔荅曰:「夫窮鳥歸人,尚或興惻,況郍瓌嬰禍流離,遠來依庇,在情在國,何容弗矜。且納亡興喪,有國大義,皇魏堂堂,寧廢斯德。後主亂亡,似當非謬,此送彼迎,想無拒戰。國義冝表,朝算已決,卿深誠厚慮,朕用嘉戢。但此段機略,不獲相從,脫後不逮,勿憚匡言。」
時蕭衍義州刺史文僧明舉城歸順,揚州刺史長孫稚遣別駕封壽入城固守,衍將裴邃、湛僧率眾攻逼,詔普惠為持節、東道行台,攝軍司赴援之。軍始渡淮,而封壽已棄城單馬而退。軍罷還朝。蕭衍弟子西豐侯正德詐稱降款,朝廷頗事當迎,普惠上疏,請赴揚州,移還蕭氏,不從。俄而,正德果逃還。涼州刺史石士基、行台元洪超並贓貨被繩,以普惠為右將軍、涼州刺史,即為西行台。以病辭免。除光祿大夫,右丞如故。
先是,仇池武興群氐數反,西垂郡戍,租運乆絕。詔普惠以本官為持節、西道行台。給秦、岐、涇、華、雍、豳、東秦七州兵武三萬人,任其召發,送南秦、東益二州兵租,分付諸戍,其所部將統,聽於關西牧守之中隨機召遣,軍資板印之屬,悉以自隨。普惠至南秦,停岐、涇、華、雍、豳、東秦六州兵武,召秦州兵武四千人,分配四統;令送租兵連營接柵,相繼而進,運租車驢,隨機輸轉。別遣中散大夫封荅慰喻南秦,員外常侍楊公熙宣勞東益氐民。於時,南秦氐豪吳冨聚合凶類,所在邀劫。公熙既至東益州,刺史魏子建密與普惠書,言公熙舊是蕃國之胤,而諸氐與相見者,必有陰私言,冝加圖防。普惠乃符攝公熙,令赴南秦。公熙果已密遣其從兄山虎與吳冨同逆,又妄自說鄉里,紛動群氐,托雲與崔南秦有隙,拒而不赴。租達平落,吳冨等果脅車營,實公熙所潛遣也。後吳冨雖為左右所殺,而徒黨猶盛。秦□所綰武都、武階,租頗得達。東益群氐先款順,故廣業、仇鳩、河池三城粟便得入。其應入東益十萬石租,皆稽留費盡,升斗不至,鎮戍兵武,遂致飢虛,咸恨普彝經略不廣。事訖,普惠拜表按劾公熙。還朝,賜絹布一百段。
時詔訪冤屈,普惠上疏曰:
詩稱「文王孫子,本枝百世」,易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皆所以明德睦親,維城作翰。漢祖封爵之誓曰:「使黃河如帶,太山如礪,國以永存,爰及苗裔。」又申之以丹書之信,重之以白馬之盟。其以彊大分王,罪犯蹙邑者,蓋有之矣,未聞父基子構,世載忠賢,一死一削,用為恆典者也。故尚書令臣肇,未能遠稽古義,近究成旨,以初封之詔,有親王二千戶、始蕃一千戶、二蕃五百戶、三蕃三百戶,謂是親疏世減之法;又以開國五等,有所減之言,以為世減之趣。遂立格奏奪,稱是高祖本意,仍被旨可。差謬之來,亦已甚矣。遂使勛親懷屈,幽顯同冤,紛訟彌年,莫之能息。
臣輒遠研旨格,深窮其事,世變減奪,今古無據。又尋詔書,稱昔未可采,今始列辭,豈得混一,罔分乆近也。故樂良、樂安,同蕃異封;廣陽、安豐,屬別戶等。安定之嫡,邑齊親王;河閒戚近,更從蕃食。是乃太和降旨,初封之倫級,勛親兼樹,非世減之大驗者也。博陵襲爵,亦在太和之年,時不世減,以父嘗全食,足戶充本,同之始封,減從今式。如此,則減者減其所足之外,足者足其所減之內。減足之旨,乃為所貢所食耳。欲使諸王開國,弗專其民,賦役之差,貴賤有等。蓋準擬周禮公侯伯子男貢稅之法,王食其半,公食三分之一,侯、伯四分之一,子、男五分之一。是以新興得足充本,清淵吏多減戶。故始封承襲俱稱。所減謂減之以貢,食謂食之於國,斯實高祖霈然之詔。減實之理,聖明自釋,求之史帛,猶有未盡。時尚書臣琇疑減足之參差,旨又判之,以開訓所減之旨,可以不疑於世減矣。而臣肇弗稽往事,曰五等有所減之格,用為世減之法;以王封有親疏之等,謂是代削之條。妄解成旨,雷同世奪。以此毒天下,民其從乎!故太傅、任城文宣王臣澄樞弼累朝,識洞今古,為尚書之日,殷勤執請,孜孜於重議。被旨不許,於此遂停。
又律罪例減,及先帝之緦麻;令給親恤,止當世之有服。律、令相違,威澤異品。使七廟曾玄,不治未恤,嫡封則爵祿無窮,枝庶則屬內貶絕。儀刑作孚,億兆何觀。夫一人吁嗟,尚曰虧治。今諸王五等,各稱其冤;七廟之孫,並訟其切。陳訴之案,盈於省曹,朝言巷議,咸雲其苦。恐非先王所以建萬國,親諸侯,睦九族之義也。
臣猥忝今任,於茲五年,推尋旨格,謂無世減之理。請近遵高祖減食之謨,遠循百代象賢之誥,退由九伐,進從九儀,則刑罰有倫,封不虛黜。斯乃文王所以克慎,不敢侮於鰥寡,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今旨訪冤滯,愚以此為大者。求尋光錫之詔,並諸條格,所奪所請,事事窮審。諸王開國,非犯罪削奪者,並求還復。其昔嘗全食,足戶充本,減從令式者,從前則力多於親懿,全奪則減足之格不行,愚謂祿力並應依所□之食而食之。若是則力少蕃王,粟帛仍本戶邑雖盈之減。兩秦既有全食足戶之異,故不得同於新封之力耳。親恤所裒,請依律斷。伏惟親親尊賢,位必功立。尊賢以司民,可不慎乎?親親以牧族,其可棄乎?如脫蒙允,求以旨判為始,其前來吏秩,悉年乆不追。
臣又聞明德慎罰,文王所以造周;咸有一德,殷湯所以革夏。故能上令下從,風動草偃,畏之如雷電,敬之如明神。是以天子家天下,綏萬國,若天之無不覆,地之無不載。遷都之構,庶方子來,汎澤所沾,降及陪皂。寧有岳牧、二千石、縣令、丞、尉、治中、別駕及諸軍幢,受命於朝廷,而可不預乎?此之班駁,雲雨之不平,謂是當時有司出納之未允。何以明之?仰尋世宗詔書,百官普進一級,中有朝臣刺史登時褒授,則內外貴賤,莫不同澤。又覆奏稱爰及陪皂,明無不逮。自後人率其心紛綸,盈庭嫌少,誤惑視聽。限以汎前,更為年斷。六年、三年之考,以意折之;汎前、汎後之歲,隔而絕之。遂使如綸之旨,頓於一朝。汎前六年上第者全不得汎,三年上第者蒙半階而已。汎前汎後合考者隔絕而不得,無考者無折而全。汎前汎後,有考無考,並蒙全汎。與否乖違,勤舊彌屈。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其此之謂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下,可不慎歟!」言之不從,無以抑之,遂奏奪牧守外祿,全不與汎。散官改為四年之考,汎前者八年一階。政令不一,冤訟惟甚,與而復奪,其本在茲。致使邀駕擊鼓者,無理以加其罪;誹謗公聽者,無辭以抑其言。噂所由生,慢勃所由起。
夫琴瑟不調,澆而更張。善人,國之本也,其可棄乎?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堯典曰:「克明俊德。」呂刑曰:「何擇非人。」周官曰:「官弗必備惟其人。」咎繇曰:「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詩云:「人之雲亡,邦國殄悴。」又曰:「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孔子曰:「不患貧而患不均。」如此,則官必擇人,汎則冝溥。請遠遵正始元旨,近准聖明二汎,內外百官,悉同一階,不以汎前折考,不以散任增年,則同雲共澍,四海均洽。如謂未可,冝以權理折之。
易曰:「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春秋傳曰:「一曰擇人。」如此,則乃可無汎,不可無考。守宰之汎,既以追奪,則百官之汎,不應獨霑。溥澤既收,復誰敢怨!夫三載之考,興於太和;再周之陟,通於景明。閒劇祿力,自有加減。陪臣以事省降,而考則三年;朝官既祿等平曹,更四周乃陟。考祿參差,各稱其枉。且一日從軍征戍,苦於煩任終年;專使決斷,重於陪臣恆上。若通為三載之考,無汎隔折,則各盈其分,亦足以近塞群口,遠綏四方。
日昳求賢,猶有所失,況不遵擇人之訓,唯以停乆而進乎?自今已後,考黜願以三宅革心,選進願以三俊居德。書曰:「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非其人,惟爾弗任。」斯周道所以佑辟康民,敢不敬守。臣忝官樞副,毗察冤訟,寤寐惟省,謂冝追正,愚固所陳,萬無可采。
出除左將軍、東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猶因蕭衍前弊,別郡異縣之民錯雜居止。普惠乃依次括比,省減郡縣,上表陳狀。詔許之。宰守因此綰攝有方,奸盜不起,民以為便。蕭衍遣將胡廣來寇安陽,軍主陳明祖等脅白沙、鹿城二戍,衍又遣定州刺史田超秀、田僧達等竊陷石頭戍,徑據安陂城。郢州新塘之賊,近在州西數十里。普惠前後命將拒戰,並破之。
普惠不營財業,好有進舉,敦於故舊。冀州人侯堅固少時與其遊學,早終,其子長瑜,普惠每於四時請祿,無不減贍給其衣食。及為豫州,啟長瑜解褐,攜其合門拯給之。孝昌元年三月,在州卒,時年五十八。贈平北將軍、幽州刺史,諡曰宣恭。
長子榮儁,武定末,齊王相府屬。
榮儁弟龍子,揚州驃騎府長史。
史臣曰:孫紹關右之士,又能指論世務,亦其志也。張普惠明達典故,彊直從官,侃然不撓,其有王臣之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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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九‧列傳第六十七 成淹 范紹 劉桃符 劉道斌 董紹 馮元興 鹿悆 張熠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自言晉侍中粲之六世孫。祖昇,家於北海。父洪,名犯顯祖廟諱,仕劉義隆,為撫軍府中兵參軍。早卒。淹好文學,有氣尚。劉子業輔國府刑獄參軍事,劉彧以為員外郎,假龍驤將軍,領軍主,令援東陽、歷城。皇興中,降慕容白曜,赴闕,授兼著作郎。時顯祖於仲冬之月,欲巡漠北,朝臣以寒甚,固諫,並不納。淹上接輿釋游論,顯祖覽之,詔尚書李訢曰:「卿等諸人不如成淹論,通釋人意。」乃敕停行。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蕭頤遣其散騎常侍裴昭明、散騎侍郎謝竣等來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執之,云:「吊有常式,何得以朱衣入山庭!」昭明等言:「本奉朝命,不容改易。」如此者數四,執志不移。高祖敕尚書李沖,令選一學識者更與論執,沖奏遣淹。昭明言:「未解魏朝不聽朝服行禮,義出何典?」淹言:「吉凶不同,禮有成數,玄冠不弔,童孺共聞。昔季孫將行,請遭喪之禮,千載之下,猶共稱之。卿遠自江南奉慰,不能式遵成事,方謂議出何典,行人得失,何其異哉!」昭明言:「二國交和既乆,南北皆須准望。齊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於時初不素服,齊朝亦不以為疑,郍得苦見要逼。」淹言:「彪通吊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隨,而彼不遵高宗追遠之慕,乃逾月即吉,彪行吊之時,齊之君臣皆已鳴玉盈庭,貂璫曜日,百僚內外,朱服煥然,彪行人不被主人之命,復何容獨以素服閒衣冠之中?來責雖高,未敢聞命。我皇帝仁孝之性,侔於有虞,處諒暗以來,百官聽於冢宰,卿豈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搖膝而言:「三皇不同禮,亦安知得失所歸。」淹言:「若如來談,卿以虞舜、高宗為非也?」昭明遂相顧而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責,行人亦弗敢言。希主人裁以吊服,使人唯齎褶,比既戎服,不可以吊,幸借緇衣,以申國命。今為魏朝所逼,違負指授,還南之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將命折中,還南之日,應有高賞;若無君子也,但令有光國之譽,雖復非理見罪,亦復何嫌。南史、董孤,自當直筆。」既而,高祖遣李沖問淹昭明所言,淹以狀對。高祖詔沖曰:「我所用得人。」仍敕送衣給昭明等,賜淹果食。明旦引昭明等入,皆令文武盡哀。後正侍郎。高祖以淹清貧,賜絹百匹。
十六年,蕭賾遣其散騎常侍庾蓽、散騎侍郎何憲、主書邢宗慶朝貢,值朝廷有事明堂,因登靈台以觀雲物。高祖敕淹引蓽等館南矚望行禮,事畢,還外館,賜酒食。宗慶語淹言:「南北連和既乆,而比棄信絕好,為利而動,豈是大國善鄰之義?」淹言:「夫為王者,不拘小節。中原有菽,工采者獲多,豈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齊先主歷事宋朝,荷恩積世,當應便爾欺奪?」宗慶、庾蓽及行者皆相顧失色。何憲知淹昔從南入,而以手掩目曰:「卿何為不作于禁,而作魯肅?」淹言:「我舍危效順,欲追蹤陳、韓,何于禁之有!」憲亦不對。
王肅歸國也,高祖以淹曾官江表,詔觀是非。乃造肅與語,還奏言實。時議紛紜,猶謂未審。高祖曰:「明日引入,我與語,自當知之。」及鑾輿行幸,肅多扈從,敕淹將引,若有古蹟,皆使知之。行到朝歌,肅問此是何城。淹言紂都朝歌城。肅言:「故應有殷之頑民也。」淹言:「昔武王滅紂,悉居河洛,中因劉石亂華,仍隨司馬東渡。」肅知淹寓於青州,乃笑而謂淹曰:「青州閒何必無其餘種。」淹以肅本隸徐州,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閒今日重來,非所知也。」肅遂伏馬上掩口而笑,顧謂侍御史張思寧曰:「向者聊因戲言,遂致辭溺。」思寧馳馬奏聞,高祖大恱,謂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為制勝。」輿駕至洛,肅因侍宴。高祖戲肅曰:「近者行次朝歌,聞成淹共卿殊有往覆,卿試重敘之。」肅言:「臣前朝歌為淹所困,不謂此事仰聞聽覽。臣爾日失言,一之已甚,豈冝再說。」遂皆大笑。高祖又謂肅曰:「淹能制卿,其才亦不困。」肅言:「淹才詞便為難有,聖朝冝應敘進。」高祖言:「若因此進淹,恐辱卿轉甚。」肅言:「臣屈己達人,正可顯臣之美。」高祖曰:「卿既為人所屈,欲求屈己之名,復於卿太優。」肅言:「淹既蒙進,臣得屈己伸人,此所謂陛下惠而不費。」遂酣笑而止。乃賜淹龍廄上馬一匹,並鞍勒宛具、朝服一襲,轉謁者僕射。
時遷都,高祖以淹家無行資,敕給事力,送至洛陽,並賜假日與家累相隨。行次靈丘,屬蕭鸞遣使,敕驛馬征淹。車駕濟淮,淹於路左請見,高祖駕而進之。淹曰:「蕭鸞悖虐,幽明同棄,陛下俯應人神,按劔江涘,然敵不可小,蜂蠆有毒,而況國乎?深願聖明保萬全之策。」詔曰:「此前車之轍,得不慎乎!」淹曰:「伏聞發洛已來,諸有諫者,解官奪職,恐非聖明納下之義。」高祖曰:「此是我命耳,卿不得為干斧鉞。」淹曰:「昔文王詢於芻蕘,晉文聽輿人之誦,臣雖卑賤,敢同匹夫。」高祖優而容之,詔賜絹百匹。
高祖幸徐州,敕淹與閭龍駒等主舟楫,將汎泗入河,溯流還洛。軍次碻磝,淹以黃河浚急,慮有傾危,乃上疏陳諫。高祖敕淹曰:「朕以恆代無運漕之路,故京邑民貧。今移都伊洛,欲通運四方,而黃河急浚,人皆難涉。我因有此行,必須乘流,所以開百姓之心。知卿至誠,而今者不得相納。」敕賜驊騮馬一匹,衣冠一襲。除羽林監,領主客令,加威遠將軍。
於時宮殿初構,經始務廣,兵民運材,日有萬計,伊洛流澌,苦於厲涉,淹遂啟求,敕都水造浮航。高祖賞納之,意欲榮淹於眾,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賜帛百匹,知左右二都水事。世宗初,司徒、彭城王勰曰:「先帝本有成旨,淹有歸國之誠,兼歷官著稱,冝加優陟。高祖雖崩,詔猶在耳。」乃相聞選曹,加淹右軍,領左右都水,仍主客令。復授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都水、主客如故。
淹小心畏法,典客十年,四方貢聘,皆有私遺,毫釐不納,乃至衣食不充。遂啟乞外祿。景明三年,出除平陽太守,將軍如故。還朝,病卒。贈本將軍、光州刺史,諡曰定。
子霄,字景鸞。亦學涉,好為文詠,但詞彩不倫,率多鄙俗。與河東姜質等朋游相好,詩賦閒起。知音之士,共所嗤笑;閭巷淺識,頌諷成群,乃至大行於世。歷治書侍御史而卒。
范紹,字始孫,敦煌龍勒人。少而聰敏。年十二,父命就學,師事崔光。以父憂廢業,母又誡之曰:「汝父卒日,令汝遠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過期,冝遵成命。」紹還赴學。
太和初,充太學生,轉算生,頗涉經史。十六年,高祖選為門下通事令史,遷錄事,令掌奏文案,高祖善之。又為侍中李沖、黃門崔光所知,出內文奏,多以委之。高祖曾謂近臣曰:「崔光從容,范紹之力。」稍遷彊弩將軍、積弩將軍、公車令,加給事中,遷羽林監。
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請征鍾離,敕紹詣壽春,共量進止。澄曰:「須兵十萬,往還百日,渦陽、鍾離、廣陵、廬江,欲數道俱進,但糧仗軍資,須朝廷速遣。」紹曰:「計十萬之眾,往還百日,須糧百日。頃秋以向末,方欲徵召,兵仗可集,恐糧難至。有兵無糧,何以克敵?願王善思,為社稷深慮。」澄沉思良乆曰:「實如卿言。」使還,具以狀聞。後澄遂征鍾離,無功而返。
尋除長兼奉車都尉,轉右都水使者,錄事如故。丁母憂去職。值義陽初復,起紹除寧遠將軍、郢州龍驤府長史,帶義陽太守。其年冬,使還都,值朝廷有南討之計,發河北數州田兵二萬五千人,通縁淮戍兵合五萬餘人,廣開屯田。八座奏紹為西道六州營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紹勤於勸課,頻歲大獲。又詔紹詣鍾離,與都督、中山王英論攻鍾離形勢,英固言必克。紹觀其城隍防守,恐不可陷,勸令班師,英不從。紹還,具以狀聞。俄而英敗。詔以徐豫二境,民稀土曠,令紹量度處所,更立一州。紹以譙城形要之所,置州為便,遂立南兗。
入為主衣都統,加中堅將軍,轉前軍將軍。追賞營田之勤,拜游擊將軍。遷龍驤將軍、太府少卿,都統如故。轉長兼太府卿。紹量功節用,甄煩就簡,凡有賜給,千匹以上,皆別覆奏,然後出之。靈太后嘉其用心,敕紹每月入見,諸有益國利民之事,皆令面陳。出除安北將軍、并州刺史。清慎守法,頗得民和。值山胡來寇,不能擊,以此損其聲望。復入為太府卿。莊帝初,遇害河陰。
劉桃符,中山盧奴人。生不識父,九歲喪母。性恭謹,好學。舉孝廉,射策甲科,歷碎職。景明中,羽林監,領主書。蕭寶夤之降也,桃符受詔迎接。歷奉車都尉、長水校尉、游擊將軍。正始中,除征虜將軍、中書舍人,以勤明見知。乆不遷職,世宗謂之曰:「揚子云為黃門,頓歷三世。卿居此任始十年,不足辭也。」東豫州刺史田益宗居邊貪穢,世宗頻詔桃符為使慰喻之。桃符還,具稱益宗既老耄,而諸子非理處物。世宗後欲代之,恐其背叛,拜桃符征虜將軍、豫州刺史,與後軍將軍李世哲領眾襲益宗。語在益宗傳。桃符善恤蠻左,為民吏所懷。乆之,征還。病卒,年五十一。贈後將軍、洛州刺史。
子景均,殿中侍御史。
劉道斌,武邑灌津人,自雲中山靖王勝之後也。幼而好學,有器干。及長,腰帶十圍,須髯甚美。舉孝廉入京,拜校書郎,轉主書,頗為高祖所知。從征南陽,還,加積射將軍,給事中。高祖謂黃門侍郎邢巒曰:「道斌是段之舉,便異儕流矣。」世宗即位,遷謁者僕射。轉步兵校尉、廣武將軍,領中書舍人。出為武邑太守。時冀州新經元愉逆亂之後,加以連年災儉,道斌頻為表請,蠲其租賦,百姓賴之。罷郡還,除右將軍、太中大夫。又以本將軍出為恆農太守,遷岐州刺史,所在有清治之稱。正光四年,卒於州。贈平東將軍、滄州刺史,改贈濟州,諡曰康。道斌在恆農,修立學館,建孔子廟堂,圖畫形像。去郡之後,民故追思之,乃復畫道斌形於孔子像之西而拜謁焉。
子士長,武定中,碭郡太守。卒。
董紹,字興遠,新蔡鮦陽人也。少好學,頗有文義。起家四門博士,歷殿中侍御史、國子助敎、積射將軍、兼中書舍人。辯於對問,為世宗所賞。
豫州城人白早生以城南叛,詔紹慰勞。至上蔡,為賊所襲,囚送江東,仍被鎖禁。蕭衍領軍將軍呂僧珍暫與紹言,便相器重。衍聞之,遣使勞紹云:「忠臣孝子,不可無人。今當聽卿還國。」紹對曰:「老母在洛,無複方寸,既奉恩貸,實若更生。」衍又遣主書霍靈超謂紹曰:「今放卿還,令卿通兩家之好,彼此息民,豈不善也。」對曰:「通好息民,乃兩國之事,既蒙命及,輒當聞奏本朝。」衍賜紹衣物,引入見之,令其舍人周舍慰勞,並稱:「戰爭多年,民物塗炭,是以不恥先言,與魏朝通好。比亦有書,都無報旨。卿冝備申此意,故遣傳詔周靈秀送卿至國,遲有嘉問。」又令謂紹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獲卿,乃天意也。夫千人之聚,不散則亂,故須立君以治天下,不以天下養一人。凡在民上,胡不思此?若欲通好,今以宿豫還彼,彼當以漢中見歸。」先是,詔有司以所獲衍將齊苟兒等十人慾以換紹,事在司馬恱傳。及紹還,世宗愍之,永平中,除給事中,仍兼舍人。紹雖陳說和計,朝廷不許。乆之,加輕車將軍,正舍人,又除步兵校尉。
肅宗初,紹上御天馬頌,帝賞其辭,賜帛八十匹。又除龍驤將軍、中散大夫,舍人如故。加冠軍將軍,出除右將軍、洛州刺史。紹好行小惠,頗得民情。蕭衍將軍曹義宗、王玄真等寇荊州,據順陽馬圈,裴衍、王羆討之。既復順陽,進圍馬圈。城堅,裴王糧少,紹上書言其必敗。未幾,裴衍等果失利,順陽復為義宗所據。紹有氣病,啟求解州,詔不許。
蕭寶夤反於長安也,紹上書求擊之,云:「臣當出瞎巴三千,生啖蜀子。」肅宗謂黃門徐紇曰:「此巴真瞎也?」紇曰:「此是紹之壯辭,雲巴人勁勇,見敵無所畏懼,非實瞎也。」帝大笑,敕紹速行。又加平西將軍。以拒寶夤之功,賞新蔡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
永安中,代還。於是除安西將軍、梁州刺史、假撫軍將軍、兼尚書,為山南行台,頗有清稱。前廢帝以元孚代之。紹至長安,時爾朱天光為關右大行台,啟紹為大行台從事、兼吏部尚書,又除征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天光赴洛,留紹於後。天光敗,賀拔岳復請紹為其開府諮議參軍。永熙中,加車騎將軍。岳後攜紹於高平牧馬,紹悲而賦詩曰:「走馬山之阿,馬渴飲黃河,寧謂胡關下,復聞楚客歌。」後為宇文黑獺所殺。
子敏,永安中,為太尉西閣祭酒。
馮元興,字子盛,東魏郡肥鄉人也。其世父僧集,官至東清河、西平原二郡太守,贈濟州刺史。元興少有操尚,隨僧集在平原,因就中山張吾貴、常山房虬學,通禮傳,頗有文才。年二十三,還鄉敎授,常數百人。領僚孝廉,對策高第,又舉秀才。時御史中尉王顯有權寵,元興奏記於顯,召為檢校御史。尋轉殿中,除奉朝請,三使高麗。
江陽王繼為司徒,元興為記室參軍,遂為元叉所知。叉秉朝政,引元興為尚書殿中郎,領中書舍人,仍御史。元興居其腹心,預聞時事,卑身克己,人無恨焉。家素貧約,食客恆數十人,同其饑飽,曾無吝色,時人嘆尚之。及太保崔光臨薨,薦元興為侍讀。尚書賈思伯為侍講,授肅宗杜氏春秋於式干殿,元興常為摘句,儒者榮之。及叉欲解領軍,以訪元興。元興曰:「未知公意如何耳?」叉曰:「卿謂吾欲反也?」元興不敢言,因勸之。叉既賜死,元興亦被廢。乃為浮萍詩以自喻曰:「有草生碧池,無根綠水上。脆弱惡風波,危微苦驚浪。」
丞相、高陽王雍召為兼屬。未幾,去任還鄉。僕射元羅為東道大使,以元興為本郡太守。尋征赴闕。以母憂還家,頻值鄉亂,數為監軍,元興多所賞罰,鄉黨頗以此憾焉。上黨王天穆之討邢杲,引為大將軍從事中郎。元顥入洛,復為平北將軍、光祿大夫,領中書舍人。莊帝還宮,天穆以為太宰諮議參軍,加征虜將軍。普泰初,安東將軍、光祿大夫,領中書舍人。太昌初,卒於家,贈征東將軍、齊州刺史。文集百餘篇。元興世寒,因元叉之勢,托其交道,相用為州主簿,論者以為非倫。
高祖時,有譙郡曹道,頗涉經史,有干用。舉孝廉。太和中,東宮主書、門下錄事。景明中,尚書都令史,領主書。後轉中書舍人。行使,每稱旨。出除東郡太守。卒,贈儀同三司。
又有北海曹昇,亦以學識清立見知。歷治書侍御史。永安中,黃門郎、散騎常侍。出帝世,國子祭酒。不營家產,至以餒卒於鄴,時人傷嘆之。
又齊郡曹昂,有學識,舉秀才。永安中,太學博士、兼尚書郎。而常徒步上省,以示清貧。忽遇盜,大失綾縑,時人鄙其矯詐。
鹿悆,字永吉,濟陰人。父生,在良吏傳。悆好兵書、陰陽、釋氏之學。太師、彭城王勰召為館客。嘗詣徐州,馬疫,附船而至大梁。夜睡,從者上岸竊禾四束以飼其馬。船行數里,悆覺,問得禾之處,從者以告。悆大忿,即停船上岸,至取禾處,以縑三丈置禾束下而返。
初為真定公元子直國中尉,恆勸以忠廉之節。嘗賦五言詩曰:「嶧山萬丈樹,雕鏤作琵琶。由此材高遠,弦響藹中華。」又曰:「援琴起何調?幽蘭與白雪。絲管韻未成,莫使弦響絕。」子直少有令問,悆欲其善終,故以諷焉。母憂去職。服闋,仍卒任。子直出鎮梁州,悆隨之州。州有兵糧和糴,和糴者靡不潤屋,悆獨不取,子直彊之,終不從命。
莊帝為御史中尉,悆兼殿中侍御史,監臨淮王彧軍。時蕭衍遣其豫章王綜據徐州,綜密信通彧,雲欲歸款。綜時為蕭衍愛子,眾議咸謂不然。彧募人入報,驗其虛實,悆遂請行,曰:「若綜有誠心,與之盟約;如其詐也,豈惜一人命也。」時徐州始陷,邊方騷擾,綜部將成景儁、胡龍牙並揔彊兵,內外嚴固。悆遂單馬閒出,徑趣彭城。未至之閒,為綜軍主程兵潤所止,問其來狀。悆荅曰:「兵交使在,自昔通言。我為臨淮王所使,須有交易。」兵潤遂先遣人白龍牙等。綜既有誠心,聞悆被執,語景儁等曰:「我每疑元略規欲叛城,將驗其虛實,且遣左右為元略使入魏軍中,喚彼一人,其使果至。可令人詐作略身,在一深室,詭為患狀,呼使戶外,令人傳語。」時略始被衍追還。綜又遣腹心梁話迎悆,密語意狀,令善酬荅,引悆入城,詣龍牙所。
時日已暮,龍牙列仗舉火引悆曰:「元中山甚欲相見,故令喚卿。」又曰:「安豐、臨淮將少弱卒,規復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東鄙,勢在必爭,得否在天,非人所測。」龍牙曰:「當如卿言。」復詣景儁住所,停悆在外門,乆而未入。時夜已乆,星月甚明。有綜軍主姜桃來與悆語曰:「君年已長宿,又充今使,良有所達。元法僧魏之微子,拔城歸梁,梁主待物有道。」乃舉手上指:「今歲星在斗。斗,吳之分野,君何為不歸梁國,我令君冨貴。」悆荅曰:「君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法僧者,莒仆之流,而梁納之,無乃有愧於季孫也?今月建鶉首,鬥牛受破,歲星木也,逆而克之。君吳國敗喪不乆。且衣錦夜遊,有識不許。」言未及盡,引入見景儁,景儁曰:「元中山雖曰相喚,不懼而來何也?」荅曰:「昔楚伐吳,吳遣蹶由勞師,今者此行,略同於彼。」又曰:「遊歷多年,與卿先經相識。」仍敘由縁,景儁便記。引悆同坐,謂悆曰:「卿不為刺客也?」荅曰:「今者為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後圖。」為設飯食雜果,悆彊飲多食,向敵數人,微自誇矜。諸人相謂曰:「壯士哉!」乃引向元略所,一人引入戶內,指床令坐。一人別在室中,出謂悆曰:「中山有敎,與君相聞。」悆遂起立。使人謂悆曰:「君但坐。」悆曰:「家國王子,豈有坐聽敎命。」使人曰:「頓首君,我昔有以向南,旦遣相喚,欲聞鄉事。晚來患動,不獲相見。」悆曰:「旦奉音旨,冒險祇赴,不得瞻見,內懷反側。」遂辭而退。
須臾天曉,綜軍主范勗、景儁、司馬楊等競問北朝士馬多少。悆云:「秦隴既平,三方靜晏,今有高車、白眼、羌、蜀五十萬,齊王、李陳留、崔延伯、李叔仁等分為三道,徑趣江西;安樂王鑑、李神領冀、相、齊、濟、青、光羽林十萬,直向琅邪南出。」諸人相謂曰:「詎非華辭也?」悆曰:「可驗崇朝,何華之有!」日晏令還。景儁送悆上戲馬台,北望城壘,曰:「何此城之固,良非彼軍士所能圖擬,卿可語二王,回師改計。」悆曰:「金墉湯池,沖甲彌巧,貴守以人,何論險害。」還軍,於路與梁話誓盟。契約既固,未旬,綜果降。
詔曰:「日者,法僧父子,頑固自天,長惡不已,竊城外叛,職此亂階,遂使彭宋名藩,翻為賊有。雖宗臣名將,揮戈於泗濵;虎士雄卒,竦劔於汴渚。然高墉峻堞,非可易登;廣涘深隍,實為難踐。是用日昃忘食,中宵憤惋者也。而衍都督、豫章王蕭綜體運知機,欲歸有道,潛遣密信,送款於都督臨淮王。於時事同夜光,能不按劔。殿中侍御史監軍鹿悆,不憚虎口,視險若夷,便能占募,入驗虛實。誓盟既固,所圖遂果。返地復城,息我兵甲,亦是悆之力焉。若不酬以榮祿,何以勸厲將來,可封定陶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
除員外散騎常侍。俄出為青州彭城王劭府長兼司馬。尋解長兼。廣川人劉鈞、東清河人房須反,劭遣悆監州軍討之,戰於商山,頗有所捷。將統皆劭左右,擅增首級,妄請賞帛,悆面執不與,劭弗從。悆勃然作色曰:「竭志立言,為王為國,豈悆家事!」不辭而出,劭追而謝焉。竊勛者放言噂,欲加私害,悆聞而笑之,不以介意。
先是,蕭衍遣將彭群、王辯率眾七萬圍逼琅邪。自春及秋,官軍不至,而兩青士馬,裁可萬餘,師次鄖城,乆而未進。劭乃遣悆,南青州刺史胡平遣長史劉仁之,並監勒諸將,徑赴賊壘,大破之,斬群首,俘馘二千餘級。肅宗嘉之,璽書勞問。永安中,入為左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又以前賞悆入徐之功未盡,增邑二百戶,進爵為侯。雖任居通顯,志在謙退,迎送親賔,加於疇昔,而自無室宅,常假賃居止,布衣糲食,寒暑不變。莊帝嘉其清素,時復賜以錢帛。
及東徐城民呂文欣殺刺史元大賔,南引賊眾,屯柵曲術,詔悆使持節、散騎常侍、安東將軍,為六州大使,與行台樊子鵠討破之。文欣黨重以購之,文欣同逆人韓端正斬文欣送首,魁帥同死者十二人。詔書褒慰。還,拜鎮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尋詔為使持節、兼尚書左僕射、東南道三徐行台。至東郡,值爾朱仲遠陷西兗,向滑台,詔與都督賀拔勝等拒仲遠。軍敗,還京。
普泰中,加征東將軍,轉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兼度支尚書、河北五州和糴大使。天平中,除梁州刺史。時滎陽民鄭榮業等聚眾反,圍逼州城。悆不能固守,遂以城降。榮業送悆於關西。
張熠,字景世,自雲南陽西鄂人,漢侍中衡是其十世祖。熠自奉朝請為揚州車騎府錄事參軍。入除步兵校尉。
永寧寺塔大興,經營務廣,靈太后曾幸作所,凡有顧問,熠敷陳指畫,無所遺闕,太后善之。乆之,除冠軍將軍、中散大夫。後為別將,隨長孫稚西征,轉平西將軍、太中大夫,為關西都督。以功封長平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永安初,除平西將軍、岐州刺史、假安西將軍,尋加撫軍將軍。矜恤貧弱,為民所愛。代還,值元顥入洛,仍令復州,熠遂私還。莊帝還宮,出除鎮南將軍、東荊州刺史。尋加散騎常侍、征蠻大都督,轉荊州刺史。值爾朱兆入洛,不行。普泰中,衛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天平初,遷鄴草創,右僕射高隆之、吏部尚書元世儁奏曰:「南京宮殿,毀撤送都,連筏竟河,首尾大至,自非賢明一人,專委受納,則恐材木耗損,有闕經構。熠清貞素著,有稱一時,臣等輒舉為大將。」詔從之。熠勤於其事。尋轉營構左都將。興和初,衛大將軍。宮殿成,以本將軍除東徐州刺史。三年,卒於州,時年六十。贈驃騎大將軍、司空公、兗州刺史,諡曰懿。
子孝直,武定末,司空騎兵參軍。
史臣曰:成淹等身遭際會,俱得效其所能,以至於顯達,苟曰非才,亦何可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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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列傳第六十八 朱瑞 叱列延慶 斛斯椿 賈顯度 樊子鵠 賀拔勝 侯莫陳恱 侯淵
朱瑞,字元龍,代郡桑乾人。祖就,字祖成,卒於沛縣令。父惠,字僧生,行太原太守,卒。永安中,瑞貴達,就贈平東將軍、齊州刺史,惠贈使持節、冠軍將軍、恆州刺史。
瑞長厚質直,敬愛人士。孝昌末,爾朱榮引為其府戶曹參軍,又為大行台郎中,甚為榮所親任。建義初,除黃門侍郎,仍中書舍人。榮恐朝廷事意有所不知,故居之門下,為腹心之寄。錄前後勛,封陽邑縣開國公,食邑一千戶。未幾,又除散騎常侍、安南將軍,黃門如故。丁父憂,去官。詔起復任,除青州大中正。及元顥內逼,瑞啟勸北幸,乃從駕於河陽,除侍中、征南將軍、兼吏部尚書,改封北海郡開國公,增邑一千戶。莊帝還洛,加衛將軍、左光祿大夫,又改封樂陵郡開國公,仍侍中,瑞雖為爾朱榮所委,而善處朝廷之閒,莊帝亦賞遇之,曾謂侍臣曰:「為人臣當須忠實,至如朱元龍者,朕待之亦不異餘人。」
瑞啟乞三從之內並屬滄州樂陵郡,詔許之,仍轉滄州大中正。瑞始以青州樂陵有朱氏,意欲歸之,故求為青州中正;又以滄州樂陵亦有朱氏,而心好河北,遂乞移屬焉。尋加車騎將軍。
爾朱榮死,瑞與世隆俱北走。既而以莊帝待之素厚,且見世隆等並無雄才,終當敗喪,於路乃還。帝大恱,執其手曰:「社稷忠臣,當須如此。」爾朱天光擁眾關右,帝欲招納之,乃以瑞兼尚書左僕射為西道大行台以慰勞焉。既達長安,會爾朱兆入洛,復還京師。都督斛斯椿先與瑞有隙,數譖之於世隆。世隆性多忌,且以前日乖異,忿恨更甚,普泰元年七月,遂誅之,時年四十九。太昌初,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諡曰恭穆。
子孟胤,襲封。齊受禪,例降。
瑞弟珍,字多寶。太尉、上黨王天穆錄事參軍。卒。
珍弟騰,字神龍。建義初,為龍驤將軍、大都督司馬。又封涇陽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累遷中軍將軍、光祿大夫。與瑞同遇害。太昌初,贈滄州刺史。
騰弟慶賔,卒於光祿大夫。
子清,武定末,齊王開府中兵參軍。
叱列延慶,代西部人也,世為酋帥。曾祖石,世祖末從駕至瓜步,賜爵臨江伯。父億彌,襲祖爵,高祖時越騎校尉。
延慶少便弓馬,有膽力。正光末,除直後,隸大都督李崇北伐。後隨爾朱榮入洛,仍從榮討葛榮於相州。延慶,世隆姊婿也,榮親遇之。葛榮既擒,除使持節、撫軍將軍、光祿大夫、假鎮東將軍、都督、西部第一領民酋長,封永寧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永安二年,以本將軍除恆州刺史。普泰初,世隆得志,特見委重,遷散騎常侍、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又進驃騎大將軍、開府,余如故。尋除都督恆雲燕朔四州諸軍事、大都督、兼尚書左僕射、山東行台,北海郡開國公,邑五百戶。
時幽州刺史劉靈助以莊帝幽崩,遂舉兵唱義,諸州豪右咸相結附。靈助進屯於定州之安固,世隆白前廢帝,以延慶與大都督侯淵於定州相會,以討靈助。淵謂延慶曰:「靈助善於卜占,百姓信惑,所在響應,未易可圖,若萬一戰有利鈍,則大事去矣。未若還師西入,據關拒險,以待其變。」延慶曰:「劉靈助,庸人也。天道深遠,豈其所識。大兵一臨,彼皆恃其妖術,坐看符厭,寧肯戮力致死,與吾爭勝負哉。如吾計者,政欲出營城外,詭言西歸,靈助聞之,必信而自寬,潛軍往襲,可一往而擒。」淵從之,乃出頓城西,聲雲將還。簡精騎一千夜發,詰朝造靈助壘,戰於城北,遂破擒之。仍兼尚書左僕射,為恆、雲、燕、朔四州行台。又除使持節、侍中、都督恆雲燕朔定五州諸軍事、定州刺史,余如故。
與爾朱兆等拒義旗於韓陵,戰敗,延慶與爾朱仲遠走渡石濟。仲遠南竄,延慶北降齊獻武王。王與之入洛,仍從王於并州。後赴洛,出帝以為中軍大都督。延慶既爾朱親昵,又黨於權佞,出帝之西,齊獻武王入洛。以罪誅之。
延慶兄子平,武定末,儀同三司、右衛將軍、廮陶縣開國侯。
斛斯椿,字法壽,廣牧冨昌人也。父敦,肅宗時為左牧令。時河西賊起,牧民不安,椿乃將家投爾朱榮,榮以椿兼其都督府鎧曹參軍。從榮征伐有功,表授厲威將軍。稍遷中散大夫,署外兵事。椿性佞巧,甚得榮心,軍之密謀,頗亦關預。
及肅宗崩,椿從榮入洛。莊帝初,封陽曲縣開國公,食邑千戶,遷散騎常侍、平北將軍司馬,尋除爾朱榮大將軍府司馬。從平葛榮,以功除上黨太守。及元顥入洛,椿隨榮奉迎莊帝,遂從攻顥。顥敗,遷安北將軍、建州刺史,改封深澤縣,轉鎮東將軍、徐州刺史,又轉征東將軍、東徐州刺史。
及爾朱榮死,椿甚憂懼。時蕭衍以汝南王恱為魏主,資其士馬,次於境上。椿聞大喜,遂率所部棄州歸恱,恱授椿使持節、侍中、大將軍、領軍將軍、領左右、尚書左僕射、司空公,封靈丘郡開國公,邑萬戶,又為大行台前驅都督。會爾朱兆入洛,椿復率所部背恱歸兆。
爾朱世隆之立前廢帝也,椿參其謀,以定策功,拜侍中、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京畿北面大都督,改封城陽郡開國公,增邑五百戶,並前一千五百戶,尋加開府。時椿父敦先在秀容,忽有傳敦死問,請減己階以贈之,自襄威將軍超贈車騎將軍、恆州刺史。尋知其父猶在,詔復椿官,仍除其父為車騎將軍、揚州刺史。世隆之厚椿也如此。
椿與爾朱度律、仲遠等北拒齊獻武王,次陽平。會爾朱兆與度律等相疑遁還,語在兆傳。椿後復與度律等同拒義旗,敗於韓陵。椿謂都督賈顯智等曰:「若不先執爾朱,我等死無類矣。」遂與顯智等夜於桑下盟約,倍道兼行。椿入北中城,收爾朱部曲盡殺之,令長孫稚、賈顯智等率數百騎襲爾朱世隆、彥伯兄弟,斬於閶闔門外。椿入洛,懸世隆兄弟首於其門樹。椿父出見,謂椿曰:「汝與爾朱約為兄弟,今何忍懸其頭於家門,寧不愧負天地乎!」椿乃傳世隆等首,並囚度律、天光,送於齊獻武王。出帝拜椿侍中、儀同開府。
初,獻武王之入洛,頓於邙山,爾朱仲遠帳下都督橋寧、張子期自滑台而至。獻武王責寧等曰:「汝事仲遠,擅其榮利,盟契百重,許同生死。前仲遠自徐為逆,汝為戎首,今仲遠南走,汝復背之。於臣節則不忠,論事人則無信。犬馬尚識恩養,汝今犬馬之不如!」遂斬之。椿自以數為反覆,見寧等之死,意常不安。遂密構閒,勸出帝置閣內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數,自直閣已下員別數百,皆選天下輕剽者以充之。又說帝數出遊幸,號令部曲,別為行陳,椿自約勒,指麾其閒。從此以後,軍謀朝政,一決於椿。又勸帝徵兵,詭稱南討,將以伐齊獻武王,帝從之。遂陳兵城西,北接邙山,南至洛水,帝詰旦戎服與椿臨閱焉。獻武王以椿亂政,欲誅之。椿譖說既行,因此遂相恐動。出帝勒兵河橋,令椿為前軍,營於邙山北。尋遣椿率步騎數千鎮虎牢。椿弟豫州刺史元壽與都督賈顯智守滑台,獻武王令相州刺史竇泰擊破之。椿懼己不免,復啟出帝,假說游聲以劫脅。帝信之,遂入關,椿亦西走長安。椿狡猾多事,好亂樂禍,干時敗國,朝野莫不仇疾之。元壽尋為部下所殺。
賈顯度,中山無極人。父道監,沃野鎮長史。顯度形貌偉壯,有志氣。初為別將,防守薄骨律鎮。正光末,北鎮擾亂,為賊攻圍。顯度拒守多時,以賊勢轉熾,不可乆立,乃率鎮民浮河而下。既達秀容,為爾朱榮所留。尋表授直閣將軍、左中郎將。
建義初,除汲郡太守,假平東將軍。隨爾朱榮破葛榮,又除撫軍將軍、光祿大夫、都督,封石艾縣開國公,邑一千戶。從上黨王天穆破邢杲。值元顥入洛,仍與天穆渡河赴行宮於河內。顥平,以本將軍除廣州刺史、假鎮南將軍,轉南兗州刺史。爾朱榮之死也,顯度情不自安,南奔蕭衍,衍厚待之。
普泰初,還朝,授衛大將軍、儀同三司、左光祿大夫,又行濟州事。復隨爾朱度律等北拒義旗,敗於韓陵,與斛斯椿及弟顯智等率眾先據河橋,誅爾朱氏。出帝初,除尚書左僕射,尋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大中正。未幾,以本官行徐州刺史、東道大行台。永熙三年五月,轉雍州刺史、西道大行台。歿於關中。
弟智,字顯智,少有膽決。孝昌中,告毛謐等逆,靈太后嘉之,除伏波將軍、冗從僕射,領直齋。
蕭衍將夏侯夔攻郢州,以智為龍驤將軍、別將討之。至則夔退,智仍入城。及刺史元顯達以城降於蕭衍,智勒城人不欲叛者與顯達交戰,相率歸闕,後為都督,隸太宰、上黨王天穆征邢杲,臨陳流矢中胸,仍戰不已。元顥入洛,仍隨天穆渡河,朝莊帝於河內。與爾朱兆同先渡河破顥軍,以勛除持節、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封義陽縣開國伯,邑五百戶。假衛將軍,與行台樊子鵠討呂文欣於東徐州,平之。加侍中、驃騎大將軍,增邑三百戶。尋行東中郎將,加散騎常侍。
及爾朱仲遠為徐州刺史,智隸仲遠,赴彭城。爾朱榮之死也,仲遠舉兵向洛,智不從之,遂擁部下出清水東,招勒州民,與相拒擊。莊帝聞而善之,除右光祿大夫、武衛將軍,進爵為侯,增邑二百戶,通前一千,因鎮徐州。
普泰初,還洛。仲遠忿其乖背,議欲殺之。智兄顯度先為世隆所厚,世隆為解喻得全。時趙脩延起逆荊州,蕭衍遣兵接援,世隆欲令智以功自效,遣智討之,除使持節、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假驃騎大將軍、荊州大都督,進爵為公。將發,會荊州斬送脩延首,不行。
又從爾朱度律北拒義旗,合爾朱兆於陽平。兆與度律自相疑阻,退還。除驃騎大將軍。後隨度律等敗於韓陵,智與兄顯度、斛斯椿謀誅爾朱氏。椿、顯度據守北中,令智等入京,擒世隆兄弟。
出帝初,除散騎常侍、本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滄州刺史。在州貪縱,甚為民害,出帝征還京師。尋加授侍中,以本將軍除濟州刺史。率眾達東郡,仍停不進,於長壽津為相州刺史竇泰所破,還洛。天平初,赴晉陽。智去就多端,後坐事死,時年四十五。
子羅侯,秘書郎。
樊子鵠,代郡平城人。其先荊州蠻酋,被遷於代。父興,平城鎮長史,歸義侯。普泰中,子鵠貴顯,乃贈征虜將軍、荊州刺史。
子鵠值北鎮擾亂,南至并州,爾朱榮引為都督府倉曹參軍。孝昌三年冬,榮使子鵠詣京師。靈太后見之,問榮兵勢,子鵠應對稱旨,太后嘉之。除直齋,封南和縣開國子,邑三百戶,令還赴榮。榮以為行台郎中,行上黨郡。及榮向洛,以為假節、假平南將軍、都督河東正平軍事、行唐州事。刺史崔元珍閉門拒守,子鵠攻克之。
建義初,拜平北將軍、晉州刺史,封永安縣開國伯,食邑千戶,又兼尚書行台。治有威信,山胡率服。元顥入洛,薛脩義及降蜀陳雙熾等受顥處分,率眾攻州城。子鵠出與戰,大破之,又破脩義等於土門。以功拜撫軍將軍。尋征授都官尚書、西荊州大中正。後兼右僕射,為行台,督賈智等討呂文欣於東徐州,平之。還,除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進封南陽郡開國公,增戶六百,尚書如故,仍假驃騎大將軍,率所部為都督。時爾朱榮在晉陽,京師之事,子鵠頗預委寄,故在台閣,征官不解。後出除散騎常侍、本將軍、殷州刺史。屬歲旱儉,子鵠恐民流亡,乃勒有粟之家分貸貧者,並遣人牛易力,多種二麥,州內以此獲安。
及爾朱榮之死,世隆等遣書招子鵠,欲與同趣京師,子鵠不從。以母在晉陽,啟求移鎮河南。莊帝嘉之,除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假驃騎大將軍、都督二豫郢三州諸軍事、兼尚書右僕射、二豫郢潁四州行台。子鵠到相州,又敕賚絹五百匹。行達汲郡,聞爾朱兆入洛,乃渡河見仲遠,仲遠遣鎮汲郡。兆征子鵠赴洛,既見,責以乖異之意,奪其部眾,將還晉陽。及紇豆陵步藩起,以子鵠為都督,徵發糧仗。元曄以為侍中、御史中尉、中軍大都督,隨曄向洛。普泰初,仍除舊任。及趙脩延叛於荊州,詔子鵠通三道而還。遭母憂去職,前廢帝聞其在洛無宅,凶費不周,賚絹四百匹、粟五百石,以本官起之。
太昌初,兼尚書左僕射、東南道大行台,揔大都督杜德等追討爾朱仲遠。仲遠已奔蕭衍,收其兵馬甲仗。時蕭衍遣元樹入寇,陷據譙城。詔子鵠與德討之。樹屯兵梁國,欲來逆戰,見子鵠軍盛,夜退還譙。子鵠引兵追躡,樹又背城為陳。子鵠勒兵直趣城下,縱騎衝突,樹眾大敗,奔入城門,城門隘塞,多自殺害。於是斬千餘級,獲馬數百匹,大收鎧仗,遂圍城。加儀同三司。樹勒兵出戰,輒被摧衄,遂不敢出,自守而已。子鵠恐蕭衍遣救,乃分兵擊衍苞州、然州、宕州、大澗、蒙縣等五城,並望風逃散。樹既無外援,計無所出,子鵠又令人說之,樹遂請率眾歸南,以地還國。子鵠等許之,共結盟約。及樹眾半出,子鵠中擊,破之,擒樹及衍譙州刺史朱文開,俘馘甚多。班師,出帝賚馬匹。遷吏部尚書,轉尚書右僕射。尋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典選。
初,青州人耿翔聚眾反,亡奔蕭衍,衍資其兵,偷據膠州。除子鵠使持節、侍中、青膠大使,督濟州刺史蔡儁討之。師達青州,翔拔城奔走。在軍遇病,詔遣醫給藥。仍除兗州刺史,余官如故,便道之州。子鵠先遣腹心縁歷民閒,采察得失。及入境,太山太守彭穆參候失儀,子鵠責讓穆,並數其罪狀,穆皆引伏,於是州內震悚。
及出帝入關,子鵠據城為逆。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徐州人劉粹各率眾就子鵠。天平初,遣儀同三司婁昭等率眾討之。子鵠先使前膠州刺史嚴思達鎮東平郡,昭攻陷之,仍引兵圍子鵠。城乆不拔,昭以水灌城。靜帝欲招慰下之,遣散騎常侍陸琛、兼黃門郎張景征齎璽書勞子鵠,而大野拔因與相見,左右斬子鵠以降。
賀拔勝,字破胡,神武尖山人。祖爾逗,選充北防,家於武川。以窺覘蠕蠕,兼有戰功,顯祖賜爵龍城男,為本鎮軍主。父度拔,襲爵。正光末,沃野人破落汗拔陵聚眾反,度拔與三子、鄉中豪勇援懷朔鎮,殺賊王衛可瓌。度拔尋為賊所害,孝昌中,追贈安遠將軍、肆州刺史。
度拔之死也,勝與兄弟俱奔恆州刺史廣陽王淵。勝便弓馬,有武干,淵厚待之,表為彊弩將軍,充帳內軍主。恆州陷,歸爾朱榮,轉積射將軍,為別將,又兼都督。及榮入洛,以預義之勛,封易陽縣開國伯,邑四百戶,除直閣將軍,尋加通直散騎常侍、平南將軍、光祿大夫,進號安南將軍。尋除撫軍將軍,為大都督,出井陘,鎮中山。元顥入洛,勝從東路率騎三百赴行宮於河梁。榮命勝與爾朱兆先渡,破擒顥息冠受及顥大都督陳思保。莊帝還宮,以功增邑六百戶,復加通直散騎常侍、征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武衛將軍,改封真定縣開國公。尋除衛將軍,加散騎常侍。
爾朱榮之死也,勝與田怙等奔走榮第。於時宮殿之門未加嚴防,怙等議即攻門。勝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當更有竒謀,吾等眾旅不多,何可輕爾,但得出城,更為他計。」怙乃止。及世隆夜走,勝遂不從,莊帝甚嘉之。仲遠逼東郡,詔勝以本官假驃騎大將軍為東征都督,率眾會鄭先護以討之。為先護所疑,置之營外,人馬未得休息。俄而仲遠兵至,勝與交戰不利,乃降之。
普泰初,除右衛將軍,進號車騎大將軍、右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共爾朱仲遠、度律北拒義旗,相與奔退。事在爾朱兆傳。後俱敗於韓陵,勝因降齊獻武王。太昌初,拜領軍將軍,余官如故,又除侍中。出帝既納斛斯椿等讒閒之說,將謀齊獻武王,以勝弟岳擁眾關西,仍欲廣為勢援,除勝使持節、侍中、都督三荊二郢南襄南雍七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
勝將圖襄陽,攻蕭衍下迮戍,克之,擒其戍主尹道玩、戍副庫峨。又使人誘動蠻王問道期,道期率種起義。衍雍州刺史蕭續遣軍擊道期,為道期所敗,漢南大駭。勝又遣軍攻均口,擒衍將莊思延,又攻馮翊、安定、沔陽、酇陽城,並平之。續遣將柳仲禮於谷城拒守,勝攻之不克,乃班師。沔北盪為丘墟矣。衍書敕續云:「賀拔勝北閒驍將,汝冝慎之,勿與爭鋒。」其見憚如此。進爵琅邪郡公。
出帝末,詔勝統眾北赴京師。軍次汝水,出帝入關。勝率所部欲從武關趣長安。行至析陽,聞齊獻武王平潼關,擒毛鴻賔,勝懼,復走荊州,城人閉門不納。時獻武王已遣行台侯景、大都督高敖曹討之,勝戰敗,為流矢所中,乃率左右五百餘騎奔蕭衍。明年,從閒道投寶炬。勝好行小數,志大膽薄,周章南北,終無所成,致歿於賊中。
勝兄可泥,永熙中,太尉公,封燕郡王。
勝弟岳,字阿斗泥。初為太學生,長以弓馬為事。與父兄赴援懷朔,賊王衛可瓌在城西二百餘步,岳乘城射之,箭中瓌臂,賊眾大駭。後歸恆州,廣陽王淵以為帳內軍主,表為彊弩將軍。州陷,投爾朱榮,榮以為別將,進為都督。
永安初,除安北將軍、光祿大夫、武衛將軍,賜爵樊城鄉男。坐事失官爵,二年,詔並復之。尋除使持節、假衛將軍、西道都督,隸爾朱天光為左廂大都督,討万俟丑奴。天光先知岳,喜得同行,每事論訪。尋加衛將軍、假車騎將軍,余如故。岳屆長安,榮遣兵續至。時万俟丑奴遣其大行台尉遲菩薩向武功,南渡渭水,攻圍趣柵。天光遣岳率騎一千馳往赴救,菩薩攻柵已克,還向岐州。岳以輕騎八百北渡渭水擒賊,令殺掠其民,以挑菩薩。菩薩果率步騎二萬餘人至渭水北。岳以輕騎數十與菩薩隔水交言,岳稱揚國威,菩薩自言彊盛,往複數返。菩薩乃自驕,令省事傳語。岳怒曰:「我與菩薩言,卿是何人,與我對語!」省事恃水,應荅不遜。岳舉弓射之,應弦而倒。時已逼暮,於此各還。岳密於渭南傍水分置精騎,四十、五十以為一所,隨地形便,駱驛置之。明日,自將百餘騎,隔水與賊相見,並且東行。岳漸前進,先所置騎隨岳而集。騎既漸增,賊不複測其多少。行二十里許,便至淺可濟,岳便馳馬東出,以示奔遁。賊謂岳走,乃棄步兵,南渡渭水,輕騎追岳。岳東行十餘里,依橫崗伏兵以待之。賊以路險不得前進,前後繼至,半度崗東。岳乃回戰,身先士卒,急擊之,賊便退走。岳號令所部,賊下馬者皆不聽殺。賊顧見之,便悉投馬。俄而虜獲三千人,馬亦無遺。遂渡渭北,降步兵萬餘,收其輜重。其有土民,普皆勞遣。丑奴尋棄岐州,北走安定。
其後,破侯伏侯元進,降侯機長貴,擒丑奴、蕭寶夤、王慶雲、万俟道洛,走宿勤明達,事在爾朱天光傳。天光雖為元帥,而岳功效居多。加車騎將軍,增邑二千戶,進封樊城縣開國伯。尋詔岳都督涇、北豳、二夏四州諸軍事,本將軍,涇州刺史,進爵為公,改封清水郡公。
天光入洛,使岳行雍州事。元曄立,除驃騎大將軍,增邑五百戶,余如故。普泰初,都督二岐東秦三州諸軍事、儀同三司、岐州刺史。尋加侍中,給後部鼓吹,仍詔開府。俄兼尚書左僕射、隴右行台,仍停高平。後以隴中猶有土民不順,岳助侯莫陳恱所在討平。二年,加岳都督三雍、三秦、二岐、二華諸軍事,雍州刺史,關西行台,余如故。及爾朱天光率眾赴洛,將抗齊獻武王,岳與侯莫陳恱下隴赴雍,以應義旗。
永熙初,仍開府、兼僕射、大行台、雍州刺史,增邑千戶。二年,詔岳都督雍、華、北華、東雍、二岐、豳、四梁、二益、巴、二夏、蔚、寧、南益、涇二十州諸軍事,大都督。岳自詣北境,安置邊防,率部趣涇州平涼西界,布營數十里,使諸軍士田殖涇州。身將壯勇,托以牧馬,於原州北招万俟受洛乾等,並遠近州鎮聚結者。靈州刺史曹泥身詣岳軍請代,岳以前洛州刺史元季海為州。彼民不促,擊破季海部下,獨聽季海。闕三年正月,岳召侯莫陳恱會於高平,將討之,令恱前驅,北趣靈州。聞渴波隘中河水未解,將往趣之。
岳既揔大眾,據制關右,憑彊驕恣,有不臣之心。齊獻武王惡其專擅,令恱圖之。恱素服威略,既承密旨,便潛為計。時岳遣恱先行,恱乃通夜東進,達明晦日,岳行軍前與恱相見。恱誘岳入營,坐論兵事。恱詐雲腹痛,起而徐行,恱女夫元洪景抽刀斬岳。後岳部下收岳屍葬於雍州北石安原。六月,贈大將軍、太保、錄尚書事,都督、刺史、開國並如故。
侯莫陳恱,代郡人也。父婆羅門,為駞牛都尉,故恱長於河西。好田獵,便騎射。會牧子逆亂,遂歸爾朱榮,榮引為都督府長流參軍,稍遷大都督。莊帝初,除征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封柏人縣開國侯,邑五百戶。
爾朱天光之討關西,榮以恱為天光右廂大都督,本官如故。西伐克獲,皆與天光、賀拔岳略同勞效。以本將軍除鄯州刺史,余如故。爾朱榮死後,亦隨天光下隴。元曄立,除車騎大將軍、渭州刺史,進爵為公,改封白水郡,增邑五百戶。及天光向洛,使恱行華州事。普泰中,除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秦州刺史。天光之東出,將抗義旗,恱與岳下隴以應齊獻武王,至雍州,會爾朱覆敗。永熙初,加開府、都督隴右諸軍事,仍秦州刺史。
永熙三年正月,岳召恱共討靈州。恱誘岳斬之,岳左右奔散,恱遣人安慰云:「我別稟意旨,止在一人,諸君勿怖。」眾皆畏服,無敢拒違。恱心猶豫,不即撫納,乃還入隴,止水洛城。
岳之所部,聚於平涼,規還圖恱,遣追夏州刺史宇文黑獺。黑獺至,遂揔岳部眾並家口入高平城,以自安固。乃勒眾入隴征恱。恱聞之,棄城,南據山水之險,設陳候戰。黑獺至,遙望見恱,欲待明日決鬥。恱先召南秦州刺史李景和,其夜,景和遣人詣黑獺,密許翻降。至暮,景和乃勒其所部使上驢駞,云「儀同有敎,欲還秦州,守以拒賊」,令軍人嚴備。景和復紿恱帳下云:「儀同欲還秦州,汝等何不裝辦?」眾謂為實,以次相驚,人情惶惑,不可復止,皆散走而趣秦州。景和先驅至城,據門以慰輯之。
恱部眾離散,猜畏傍人,不聽左右近己,與其二弟並兒及謀殺岳者八九人棄軍迸走。數日之中,盤迴往來,不知所趣。左右勸向靈州,而恱不決,言下隴之後,恐有人所見。乃於山中令從者悉步,自乘一騾,欲向靈州。中路,追騎將及,望見之,遂縊死野中,弟、息、部下悉見擒殺,唯先謀殺岳者恱中兵參軍豆盧光走至靈州,後奔晉陽。恱自殺岳後,神情恍惚,不復如常,恆言:「我僅睡即夢見岳語我『兄欲何處去』,隨我不相置。」因此彌不自安,而致敗滅。
侯淵,神武尖山人也。機警有膽略。肅宗末年,六鎮飢亂,淵隨杜洛周南寇。後與妻兄念賢背洛周歸爾朱榮。路中遇寇,身披苫褐,榮賜其衣帽,厚待之,以淵為中軍副都督。常從征伐,屢有戰功。
孝莊即位,除領左右,封厭次縣開國子,邑四百戶。後從榮討葛榮於滏口,戰功尤多。榮啟淵為驃騎將軍、燕州刺史。時葛榮別帥韓樓、郝長等有眾數萬,屯據薊城,爾朱榮令淵與賀拔勝討之。會元顥入洛,榮征勝南赴大軍,留淵獨鎮中山。
及莊帝還宮,榮令淵進討韓樓,配卒甚少。或以為言,榮曰:「侯淵臨機設變,是其所長,若揔大眾,未必能用。今擊此賊,故當不足定也。」止給騎七百。淵遂廣張軍聲,多設供具,親率數百騎,深入樓境,欲執行人以問虛實。去薊百餘里,值賊帥陳周馬步萬餘,淵遂潛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其卒五千餘人。尋還其馬仗,縱令入城。左右諫曰:「既獲賊眾,何為復資遣之也?」淵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戰,事須為計以離隙之。」淵度其已至,遂率騎夜集,昧旦,叩其城門。韓樓果疑降卒為淵內應,遂遁走,追擒之。以勛進爵為侯,增邑八百戶。尋詔淵以本將軍為平州刺史、大都督,仍鎮范陽。
及爾朱榮之死也,范陽太守盧文偉誘淵出獵,閉門拒之。淵率部曲屯於郡南,為榮舉哀,勒兵南向。莊帝使東萊王貴平為大使,慰勞燕薊。淵乃詐降,貴平信之,遂執貴平自隨。進至中山,行台僕射魏蘭根邀擊之,為淵所敗。會元曄立,淵欲歸之。常山太守甄楷屯據井陘,淵又擊破之。曄乃授淵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定州刺史、左軍大都督、漁陽郡開國公,邑一千戶。前廢帝立,仍加開府,余如故。幽州刺史劉靈助舉義兵,屯於安國城,淵與叱列延慶等破擒之。後隨爾朱兆拒義旗於廣阿,兆既敗走,淵降齊獻武王,後從王破爾朱於韓陵。永熙初,除齊州刺史,余如故。
出帝末,淵與兗州刺史樊子鵠、青州刺史東萊王貴平密信往來,以相連結,又遣閒使通誠於獻武王。及出帝入關,復懷顧望。汝陽王暹既除齊州刺史,次於城西,淵擁部據城,不時迎納。民劉桃符等潛引暹入據西城,淵爭門不克,率騎出奔,妻兒部曲為暹所虜。行達廣里,會承制以淵行青州事。齊獻武王又遺淵書曰:「卿勿以部曲輕少,難於東邁。齊人澆薄,唯利是從,齊州城民尚能迎汝陽王,青州之人豈不能開門待卿也。但當勉之。」淵乃復還,暹始歸其部曲。而貴平自以斛斯椿黨,亦不受代。淵進襲高陽郡,克之,置部曲家累於城中,身率輕騎游掠於外。貴平使其長子率眾攻高陽,南青州刺史茹懷朗遣兵助之。時青州城人饋糧者首尾相繼。淵親率騎夜趣青州,詐饋糧人曰:「台軍已至,殺戮都盡,我是世子下人,今已走還城,汝何為復去也?」人信其言,棄糧奔走。比曉,復謂行人曰:「台軍昨夜已至高陽,我是前鋒,今始到此,頗知侯公竟在何處?」城人凶懼,遂執貴平出降。淵自惟反覆,慮不獲安,遂斬貴平,傳首京師,欲明不同於斛斯椿也。
及子鵠平,詔以封延之為青州刺史。淵既不獲州任,情又恐懼,行達廣川,遂劫光州庫兵反。遣騎詣平原,執前膠州刺史賈璐。夜襲青州南郭,劫前廷尉卿崔光韶,以惑人情。攻掠郡縣。其部下督帥叛拒之,淵率騎奔蕭衍,途中亡散,行達南青州南境,為賣漿者斬之,傳首京師,家口配沒。
史臣曰:朱瑞以背本向義,責不見原。延慶黨舊違順,常刑所及。斛斯椿奸佞為心,讒忒自口,取譬蒼蠅,交亂四國,投於犲虎,天實棄之。賈智、侯淵反覆取斃。破胡器小謀大,終於顛蹶。子鵠迷機寡算,竟以殲殄。岳負力無謀,制以一劔。恱果行慮淺,死不旋足。觀其亡滅,自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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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一‧列傳第六十九 綦儁 山偉 劉仁之 宇文忠之
綦儁,字顯,河南洛陽人也,其先代人。祖辰,并州刺史。儁,莊帝時仕累遷為滄州刺史,甚為吏人畏恱。尋除太僕卿。
及爾朱世隆等誅,齊獻武王赴洛,止於邙山。上召文武百司,下及士庶,令之曰:「爾朱暴虐,矯弄天常,孤起義信都,罪人斯翦。今將翼戴親賢,以昌魏歷,誰主社稷,允愜天人?」申令頻煩,莫有應者。儁乃避席曰:「人主之體,必須度量深遠,明哲仁恕。廣陵王遇世艱難,不言淹載,以人謀察之,雖為爾朱扶戴,當今之聖主也。」獻武王欣然是之。時黃門侍郎崔作色而前,謂儁曰:「廣陵王為主,不能紹宣魏網,布德天下,為君如此,何聖之有!若言其聖,應待大王。」時高幹邕、魏蘭根等固執言,遂立出帝。及出帝失德,齊獻武王深思儁言,常以為恨。
尋除御史中尉,於路與僕射賈顯度相逢,顯度恃勛貴,排儁騶列倒,儁忿見於色,自入奏之。尋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儁佞巧,能候當塗,斛斯椿、賀拔勝皆與友善。斛斯椿之構閒也,出帝令儁奉詔晉陽,齊獻武王集文武與儁申釋,儁辭屈而退。
性多詐。賀拔勝出鎮荊州,過儁別,因辭儁母,儁故見敗弊被,勝更遺之錢物。後兼吏部尚書,復為滄州刺史。征還,兼中尉,章武縣伯。尋除殷州刺史,薨於州。贈司空公,諡曰文貞。
子洪寔,字巨正。位尚書左右郎,魏郡邑中正。嗜酒好色,無行檢。卒官。
山偉,字仲才,河南洛陽人也,其先代人。祖彊,美容貌,身長八尺五寸,工騎射,彎弓五石。為奏事中散,從顯祖獵方山,有兩狐起於御前,詔彊射之,百步內二狐俱獲。位內行長。父稚之,營陵令。偉隨父之縣,遂師事縣人王惠,涉獵文史。稚之位金明太守。
肅宗初,元匡為御史中尉,以偉兼侍御史。入台五日,便遇正會。偉司神武門,其妻從叔為羽林隊主,撾直長於殿門,偉即劾奏。匡善之,俄然奏正。帖國子助敎,遷員外郎、廷尉評。
時天下無事,進仕路難,代遷之人,多不霑預。及六鎮、隴西二方起逆,領軍元叉欲用代來寒人為傳詔以慰恱之,而牧守子孫投狀求者百餘人。又欲杜之,因奏立勛附隊,令各依資出身。自是北人悉被收敘。偉遂奏記,贊叉德美。叉素不識偉,訪侍中安豐王延明、黃門郎元順,順等因是稱薦之。叉令僕射元欽引偉兼尚書二千石郎,後正名士郎。修起居注。僕射元順領選,表薦為諫議大夫。
爾朱榮之害朝士,偉時守直,故免禍。及莊帝入宮,仍除偉給事黃門侍郎。先是,偉與儀曹郎袁昇、屯田郎李延孝、外兵郎李奐、三公郎王延業方駕而行,偉少居後。路逢一尼,望之嘆曰:「此輩縁業,同日而死。」謂偉曰:「君方近天子,當作好官。」而昇等四人,皆於河陰遇害,果如其言。俄領著作郎。前廢帝立,除安東將軍、秘書監,仍著作。
初,爾朱兆之入洛,官守奔散,國史典書高法顯密埋史書,故不遺落。偉自以為功,訴求爵賞。偉挾附世隆,遂封東阿縣伯,而法顯止獲男爵。偉尋進侍中。孝靜初,除衛大將軍、中書令、監起居。後以本官復領著作,卒官。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幽州刺史,諡曰文貞公。
國史自鄧淵、崔琛、崔浩、高允、李彪、崔光以還,諸人相繼撰錄,綦儁及偉等諂說上黨王天穆及爾朱世隆,以為國書正應代人修緝,不冝委之餘人,是以儁、偉等更主大籍。守舊而已,初無述著。故自崔鴻死後,迄終偉身,二十許載,時事蕩然,萬不記一,後人執筆,無所憑據,史之遺闕,偉之由也。外示沉厚,內實矯競。與綦儁少甚相得,晚以名位之閒,遂若水火。與宇文忠之之徒、代人為黨,時賢畏惡之。而愛尚文史,老而彌篤。偉弟少亡,偉撫寡訓孤,同居二十餘載,恩義甚篤。不營產業,身亡之後,賣宅營葬,妻子不免飄泊,士友嘆愍之。長子昂襲爵。
劉仁之,字山靜,河南洛陽人。其先代人,徙於洛。父爾頭,在外戚傳。仁之少有操尚,粗涉書史,真草書跡,頗號工便。御史中尉元昭引為御史。前廢帝時,兼黃門侍郎,深為爾朱世隆所信用。出帝初,為著作郎,兼中書令,既非其才,在史未嘗執筆。出除衛將軍、西兗州刺史,在州有當時之譽。武定二年卒,贈衛大將軍、吏部尚書、青州刺史,諡曰敬。
仁之外示長者,內懷矯詐。其對賔客,破床弊席,粗飯冷菜,衣服故敗,乃過逼下。善候當途,能為詭激。每於稠人廣眾之中,或撾一奸吏,或縱一孤貧,大言自眩,示己高明,矜物無知。淺識皆稱其美,公能之譽,動過其實。性又酷虐,在晉陽曾營城雉,仁之統監作役,以小稽緩,遂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綽,齊獻武王大加譴責。性好文字,吏書失體,便加鞭撻,言韻微訛,亦見捶楚,吏民苦之。而愛好文史,敬重人流。與齋帥馮元興交款,元興死後積年,仁之營視其家,常出隆厚。時人以此尚之。
字文忠之,河南洛陽人也。其先南單于之遠屬,世據東部,後入居代都。祖阿生,安南將軍,巴西公。父侃,卒於治書侍御史。忠之獵涉文史,頗有筆札,釋褐太學博士。天平初,除中書侍郎。裴伯茂與之同省,常侮忽之,以忠之色黑,呼為「黑宇」。後敕修國史。元象初,兼通直散騎常侍,副鄭伯猷使蕭衍。武定初,為安南將軍、尚書右丞,仍修史。未幾,以事除名。忠之好榮利,自為中書郎,六七年矣,遇尚書省選右丞,預選者皆射策,忠之入試焉。既獲丞職,大為忻滿,志氣囂然,有驕物之色,識者笑之。既失官爵,怏怏發病卒。子君山。
史臣曰:綦儁遭逢受職;山偉位行頗爽;仁之雖內懷矯詐,而交情自篤;忠之雖文史足用,而雅道蔑聞。謂全德者,其難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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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二‧列傳第七十 李琰之 祖瑩 常景
李琰之,字景珍,小字默蠡,隴西狄道人,司空韶之族弟。早有盛名,時人號曰神童。從父司空沖雅所嘆異,每曰:「興吾宗者,其此兒乎?」恆資給所須,愛同己子。
弱冠舉秀才,不行。曾遊河內北山,便欲有隱遁意。會彭城王勰闢為行台參軍,苦相敦引。尋為侍中李彪啟兼著作郎,修撰國史。稍遷國子博士,領尚書儀曹郎中,轉中書侍郎、司農少卿、黃門郎,修國史。遷國子祭酒,轉秘書監、兼七兵尚書。遷太常卿。孝莊初,太尉元天穆北討葛榮,以琰之兼御史中尉,為北道軍司。還,除征東將軍,仍兼太常。
出為衛將軍、荊州刺史。頃之,兼尚書左僕射、三荊二郢大行台。尋加散騎常侍。琰之雖以儒素自業,而每語人言,吾家世將種,自雲猶有關西風氣。及至州後,大好射獵,以示威武。爾朱兆入洛,南陽太守趙脩延以琰之莊帝外戚,誣琰之規奔蕭衍,襲州城,遂被囚執,脩延仍自行州事。城內人斬脩延,還推琰之釐州任。出帝初,征兼侍中、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永熙二年薨。贈侍中、驃騎大將軍、司徒公、雍州刺史,諡曰文簡。
琰之少機警,善談,經史百家無所不覽,朝廷疑事多所訪質。每云:「崔博而不精,劉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學兼二子。」謂崔光、劉芳也。論者許其博,未許其精。當時物議,咸共宗之。又自誇文章,從姨兄常景笑而不許。每休閒之際,恆閉門讀書,不交人事。嘗謂人曰:「吾所以好讀書,不求身後之名,但異見異聞,心之所願,是以孜孜搜討,欲罷不能。豈為聲名勞七尺也?此乃天性,非為力彊。」前後再居史職,無所編緝。安豐王延明,博聞多識,每有疑滯,恆就琰之辨析,自以為不及也。二子綱、惠,並從出帝入關。
祖瑩,字元珍,范陽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為平原太守。太祖定中山,賜爵安固子,拜尚書左丞。卒,贈并州刺史。祖嶷,字元達。以從征平原功,進爵為侯,位馮翊太守,贈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識前言往行,位中書侍郎,卒於安遠將軍、鉅鹿太守。
瑩年八歲,能誦詩書,十二,為中書學生。好學耽書,以晝繼夜,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於灰中藏火,驅逐僮僕,父母寢睡之後,燃火讀書,以衣被蔽塞窗戶,恐漏光明,為家人所覺。由是聲譽甚盛,內外親屬呼為「聖小兒」。尤好屬文,中書監高允每嘆曰:「此子才器,非諸生所及,終當遠至。」
時中書博士張天龍講尚書,選為都講。生徒悉集,瑩夜讀書勞倦,不覺天曉。催講既切,遂誤持同房生趙郡李孝怡曲禮卷上座。博士嚴毅,不敢還取,乃置禮於前,誦尚書三篇,不遺一字。講罷,孝怡異之,向博士說,舉學盡驚。後高祖聞之,召入,令誦五經章句,並陳大義,帝嗟賞之。瑩出後,高祖戲盧昶曰:「昔流共工於幽州北裔之地,郍得忽有此子?」昶對曰:「當是才為世生。」以才名拜太學博士。征署司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參軍。高祖顧謂勰曰:「蕭賾以王元長為子良法曹,今為汝用祖瑩,豈非倫匹也。」敕令掌勰書記。瑩與陳郡袁翻齊名秀出,時人為之語曰:「京師楚楚,袁與祖;洛中翩翩,祖與袁。」再遷尚書三公郎。尚書令王肅曾於省中詠悲平城詩,云:「悲平城,驅馬入雲中。陰山常晦雪,荒松無罷風。」彭城王勰甚嗟其美,欲使肅更詠,乃失語云:「王公吟詠情性,聲律殊佳,可更為誦悲彭城詩。」肅因戲勰云:「何意悲平城為悲彭城也?」勰有慚色。瑩在座,即云:「所有悲彭城,王公自未見耳。」肅云:「可為誦之。」瑩應聲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屍積石樑亭,血流睢水裡。」肅甚嗟賞之。勰亦大恱,退謂瑩曰:「即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幾為吳子所屈。」
為冀州鎮東府長史,以貨賄事發,除名。後侍中崔光舉為國子博士,仍領尚書左戶部。李崇為都督北討,引瑩為長吏。坐截沒軍資,除名。未幾,為散騎侍郎。孝昌中,於廣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瑩與黃門侍郎李琰之令辨何世之物。瑩云:「此是于闐國王晉太康中所獻。」乃以墨塗字觀之,果如瑩言,時人稱為博物。累遷國子祭酒,領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大中正,監起居事,又監議事。元顥入洛,以瑩為殿中尚書。莊帝還宮,坐為顥作詔,罪狀爾朱榮,免官。後除秘書監,中正如故。以參議律歷,賜爵容城縣子。坐事繫於廷尉。前廢帝遷車騎將軍。初,莊帝末,爾朱兆入洛,軍人焚燒樂署,鍾石管弦,略無存者。敕瑩與錄尚書事長孫稚、侍中元孚典造金石雅樂,三載乃就,事在樂志。遷車騎大將軍。及出帝登阼,瑩以太常行禮,封文安縣子。天平初,將遷鄴,齊獻武王因召瑩議之。以功遷儀同三司,進爵為伯。薨,贈尚書左僕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瑩以文學見重,常語人云:「文章須自出機杼,成一家風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蓋譏世人好偷竊他文,以為己用。而瑩之筆札,亦無乏天才,但不能均調,玉石兼有,制裁之體,減於袁、常焉。性爽俠,有節氣,士有窮厄,以命歸之,必見存拯,時亦以此多之。其文集行於世。子珽,字孝征,襲。
常景,字永昌,河內人也。父文通,天水太守。景少聰敏,初讀論語、毛詩,一受便覽。及長,有才思,雅好文章。廷尉公孫良舉為律博士,高祖親得其名,既而用之。後為門下錄事、太常博士。正始初,詔尚書、門下於金墉中書外省考論律令,敕景參議。
世宗季舅護軍將軍高顯卒,其兄右僕射肇私托景及尚書邢巒、并州刺史高聰、通直郎徐紇各作碑銘,並以呈御。世宗悉付侍中崔光簡之,光以景所造為最,乃奏曰:「常景名位乃處諸人之下,文出諸人之上。」遂以景文刊石。肇尚平陽公主,未幾主薨,肇欲使公主家令居廬制服,付學官議正施行。尚書又以訪景,景以婦人無專國之理,家令不得有純臣之義,乃執議曰:「喪紀之本,實稱物以立情;輕重所因,亦縁情以制禮。雖理關盛衰,事經今古,而製作之本,降殺之冝,其實一焉。是故臣之為君,所以資敬而崇重;為君母妻,所以從服而制義。然而諸侯大夫之為君者,謂其有地土,有吏屬,無服文者,言其非世爵也。今王姬降適,雖加爵命,事非君邑,理異列土。何者?諸王開國,備立臣吏,生有趨奉之勤,死盡致喪之禮;而公主家令,唯有一人,其丞已下,命之屬官,既無接事之儀,實闕為臣之禮。原夫公主之貴所以立家令者,蓋以主之內事脫須關外,理無自達,必也因人。然則家令唯通內外之職,及典主家之事耳,無關君臣之理,名義之分也。由是推之,家令不得為純臣,公主不可為正君明矣。且女人之為君,男子之為臣,古禮所不載,先朝所未議。而四門博士裴道廣、孫榮乂等以公主為之君,以家令為之臣,制服以斬,乖謬彌甚。又張虛景、吾難羈等,不推君臣之分,不尋致服之情,猶同其議,准母制齊,求之名實,理未為允。竊謂公主之爵,既非食菜之君;家令之官,又無純臣之式。若附如母,則情義罔施;若准小君,則從服無據。案如經禮,事無成文;即之愚見,謂不應服。」朝廷從之。
景淹滯門下積歲,不至顯官,以蜀司馬相如、王褒、嚴君平、揚子云等四賢,皆有高才而無重位,乃托意以贊之。其贊司馬相如曰:「長卿有艷才,直致不群性。郁若春煙舉,皎如秋月映。游梁雖好仁,仕漢常稱病。清貞非我事,窮達委天命。」其贊王子淵曰:「王子挺秀質,逸氣干青雲。明珠既絕俗,白鵠信驚群。才世苟不合,遇否途自分。空枉碧雞命,徒獻金馬文。」其贊嚴君平曰:「嚴公體沉靜,立志明霜雪。味道綜微言,端蓍演妙說。才屈羅仲口,位結李彊舌。素尚邁金貞,清標陵玉徹。」其讚揚子云曰:「蜀江導清流,揚子挹余休。含光絕後彥,覃思邈前修。世輕乆不賞,玄談物無求。當途謝權寵,置酒獨閒遊。」
景在樞密十有餘年,為侍中崔光、盧昶、游肇、元暉尤所知賞。累遷積射將軍、給事中。延昌初,東宮建,兼太子屯騎校尉,錄事皆如故。其年受敕撰門下詔書,凡四十卷。尚書元萇出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請景為司馬,以景階次不及,除錄事參軍、襄威將軍,帶長安令。甚有惠政,民吏稱之。
先是,太常劉芳與景等撰朝令,未及班行。別典儀注,多所草創,未成,芳卒,景纂成其事。及世宗崩,召景赴京,還修儀注。拜謁者僕射,加寧遠將軍。又以本官兼中書舍人。後授步兵校尉,仍舍人。又敕撰太和之後朝儀已施行者,凡五十餘卷。時靈太后詔依漢世陰鄧二後故事,親奉廟祀,與帝交獻。景乃據正,以定儀注,朝廷是之。
正光初,除龍驤將軍、中散大夫,舍人如故。時肅宗行講學之禮於國子寺,司徒崔光執經,敕景與董紹、張徹、馮元興、王延業、鄭伯猷等俱為錄義。事畢,又行釋奠之禮,並詔百官作釋奠詩,時以景作為美。
是年九月,蠕蠕主阿郍瓌歸闕,朝廷疑其位次。高陽王雍訪景,景曰:「昔咸寧中,南單于來朝,晉世處之王公、特進之下。今日為班,冝在蕃王、儀同三司之閒。」雍從之。朝廷典章,疑而不決,則時訪景而行。
初,平齊之後,光祿大夫高聰徙於北京,中書監高允為之娉妻,給其資宅。聰後為允立碑,每云:「吾以此文報德,足矣。」豫州刺史常綽以未盡其美。景尚允才器,先為遺德頌,司徒崔光聞而觀之,尋味良乆,乃云:「高光祿平日每矜其文,自許報允之德,今見常生此頌,高氏不得獨擅其美也。」侍中崔光、安豐王延明受詔議定服章,敕景參修其事。尋進號冠軍將軍。
阿郍瓌之還國也,境上遷延,仍陳窘乏。遣尚書左丞元孚奉詔振恤,阿郍瓌執孚過柔玄,奔於漠北。遣尚書令李崇、御史中尉兼右僕射元纂追討,不及。乃令景出塞,經山,臨瀚海,宣敕勒眾而返。景經涉山水,悵然懷古,乃擬劉琨扶風歌十二首。
進號征虜將軍。孝昌初,兼給事黃門侍郎。尋除左將軍、太府少卿,仍舍人。固辭少卿不拜,改授散騎常侍,將軍如故。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蕭衍,衍遣其豫章王蕭綜入據彭城。時安豐王延明為大都督、大行台,率臨淮王彧等眾軍討之。既而蕭綜降附,徐州清復,遣景兼尚書,持節馳與行台、都督觀機部分。景經洛汭,乃作銘焉。是時,尚書令蕭寶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顥,都督、車騎將軍元恆芝等並各出討,詔景詣軍宣旨勞問。還,以本將軍授徐州刺史。
杜洛周反於燕州,仍以景兼尚書為行台,與幽州都督、平北將軍元譚以御之。景表求勒幽州諸縣悉入古城,山路有通賊之處,權發兵夫,隨冝置戍,以為防遏。又以頃來差兵,不盡彊壯,今之三長,皆是豪門多丁為之,今求權發為兵。肅宗皆從之。進號平北將軍。別敕譚西至軍都關,北從盧龍塞,據此二嶮,以杜賊出入之路。又詔景山中嶮路之處,悉令捍塞。景遣府錄事參軍裴智成發范陽三長之兵以守白,都督元譚據居庸下口。俄而安州石離、冗城、斛鹽三戍兵反,結洛周,有眾二萬餘落,自松岍赴賊。譚勒別將崔仲哲等截軍都關以待之。仲哲戰沒,洛周又自外應之,腹背受敵,譚遂大敗,諸軍夜散。詔以景所部別將李琚為都督,代譚征下口,降景為後將軍,解州任,仍詔景為幽安玄□四州行台。賊既南出,鈔掠薊城,景命統軍梁仲禮率兵士邀擊,破之,獲賊將御夷鎮軍主孫念恆。都督李琚為賊所攻,薊城之北軍敗而死。率屬城人御之,賊不敢逼。洛周還據上谷。授景平北將軍、光祿大夫,行台如故。洛周遣其都督王曹紇真、馬叱斤等率眾薊南,以掠人谷,乃遇連雨,賊眾疲勞。景與都督於榮、刺史王延年置兵粟園。邀其走路,大敗之,斬曹紇真。洛周率眾南趨范陽,景與延年及榮復破之。又遣別將重破之於州西虎眼泉,擒斬及溺死者甚眾。後洛周南圍范陽,城人翻降,執刺史延年及景送於洛周。洛周尋為葛榮所吞,景又入榮。榮破,景得還朝。
永安初,詔複本官,兼黃門侍郎,又攝著作,固辭不就。二年,除中軍將軍,正黃門。先是,參議正光壬子歷,至是賜爵高陽子。元顥內逼,莊帝北巡,景與侍中、大司馬、安豐王延明在禁中召諸親賔,安慰京師。顥入洛,景仍居本位。莊帝還宮,解黃門。普泰初,除車騎將軍、右光祿大夫、秘書監。以預詔命之勤,封濮陽縣子。後以例追。永熙二年,監議事。
景自少及老,恆居事任。清儉自守,不營產業,至於衣食,取濟而已。耽好經史,愛玩文詞,若遇新異之書,殷勤求訪,或復質買,不問價之貴賤,必以得為期。友人刁整每謂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業,雖儉約可尚,將何以自濟也?吾恐摯太常方餧於柏谷耳。」遂與衛將軍羊深矜其所乏,乃率刁雙、司馬彥邕、李諧、畢祖彥、畢義顯等各出錢千文而為買馬焉。
天平初,遷鄴,景匹馬從駕。是時詔下三日,戶四十萬狼狽就道,收百官馬,尚書丞郎已下非陪從者盡乘驢。齊獻武王以景清貧,特給車牛四乘,妻孥方得達鄴。後除儀同三司,仍本將軍。武定六年,以老疾去官。詔曰:「几杖為禮,安車致養,敬齒尊賢,其來尚矣。景藝業該通,文史淵洽,歷事三京,年彌五紀,朝章言歸,祿俸無餘,家徒壁立,冝從哀恤,以旌元老。可特給右光祿事力,終其身。」八年薨。
景善與人交,終始若一,其游處者,皆服其深遠之度,未曾見其矜吝之心。好飲酒,澹於榮利,自得懷抱,不事權門。性和厚恭慎。每讀書,見韋弦之事,深薄之危,乃圖古昔可以鑑戒,指事為象,贊而述之曰:
周雅云:「謂天蓋高,不敢不跼;謂地蓋厚,不敢不蹐。」有朝隱大夫監戒斯文,乃惕焉而懼曰:「夫道喪則性傾,利重則身輕。是故乘和體遜,式銘方冊;防微慎獨,載象丹青。信哉辭人之賦,文晦而理明。仰瞻高天,聽卑視諦;俯測厚地,岳峻川渟。誰其戴之,不私不畏。誰其踐之,不陷不墜。故善惡是征,物罔同異。論亢匪乆,人咸敬忌。嗟乎!唯地厚矣,尚亦兢兢。浩浩名位,孰識其親。搏之弗得,聆之無聞。故有戒於顯而急乎微。好爵是冒,聲奢是基。身陷於祿利,言溺於是非。或求欲而未厭,或知足而不辭。是故位高而勢愈迫,正立而邪愈欺。安有位極而危不萃,邪榮而正不凋。故悔多於地厚,禍甚於天高。夫悔未結,誰肯曲躬?夫禍未加,誰肯累足?固機發而後思圖,車覆而後改躅。改之無及,故狡兔失穴;思之在後,故逆鱗易觸。
君子則不然,體舒則懷卷,視溺則思濟。原夫人□之度,於無階之天;勢位之危,深於不測之地。餌厚而躬不競,爵降而心不系。守善於已成,懼愆於未敗。雖盈而戒沖,通而慮滯。以知命為遐齡,以樂天為大惠,以戢智而從時,以懷愚而游世。曲躬焉,累足焉。苟行之晝已決矣,猶夜則思其計。誦之口亦明矣,故心必賞其契。故能不同不誘,而弭謗於群小;無毀無譽,而貽信於上帝。託身與金石俱堅,立名與天壤相弊。囂競無侵,優遊獨逝。夫如是,故綺閣金門,可安其宅;錦衣玉食,可頤其形。柳下三黜,不慍其色;子文三陟,不喜其情。
而惑者見居高可以持勢,欲乘高以據榮。見直道可以修己,欲專道以邀聲。夫去聲,然後聲可立,豈矜道之所宣。慮危,然後安可固,豈假道之所全。是以君子鑒恃道不可以流聲,故去聲而懷道;鑒專道不可以守勢,故去勢以崇道。何者?履道雖高,不得無亢;求聲雖道,不得無悔。然則聲奢繁則實儉凋;功業進則身跡退。如此,則精靈遂越,驕侈自親。情與道絕,事與勢鄰。方欲役思以持勢,乘勢以求津。故利慾誘其情,禍難嬰其身。利慾交,則幽明以之變;禍難構,則智術無所陳。若然者,雖縻爵帝扃,焉得而寧之?雖結珮皇庭,焉得而榮之?故身道未究,而崇邪之徑已形。成功未立,而修正之術已生。福祿交蹇於人事,屯難頓萃於時情。忠介剖心於白日,耿節沉骨於幽靈。因斯愚智之所機,倚伏之所系,全亡之所依,其在遜順而已哉。嗚呼鑒之!嗚呼鑒之!
景所著述數百篇,見行於世,刪正晉司空張華博物志及撰儒林、列女傳各數十篇雲。
長子昶,少學識,有文才。早卒。
昶弟彪之,永安中,司空行參軍。
史臣曰:琰之好學博聞,郁為邦彥。祖瑩干能藝用,實曰時良。常景以文義見宗,著美當代。覽其遺稿,可稱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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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三上‧列傳外戚第七十一上 賀訥 劉羅辰 姚黃眉 杜超 賀迷 閭毗 馮熙李峻 李惠
夫右賢左戚,尚德尊功,有國者所以治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為佐;周成大業,未聞姒姓為輔。及於漢世,外戚尤重,殺身傾族,相繼於兩京,乃至移其鼎璽,亂其邦國。魏文深以為誡,明帝尚封頑騃。晉之楊駿,尋至夷宗。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寵要榮,繭犢引大車,弱質任厚棟,所謂愛之所以害之矣。太祖初,賀訥有部眾之業,翼成皇祚,其餘或以勞勤,或縁恩澤,咸序其跡,舉外親之盛衰云爾。
賀訥,代人,太祖之元舅,獻明後之兄也。其先世為君長,四方附國者數十部。祖紇,始有勛於國,尚平文女。父野干,尚昭成女遼西公主。昭成崩,諸部乖亂,獻明後與太祖及衛、秦二王依訥。會苻堅使劉庫仁分攝國事,於是太祖還居獨孤部。訥揔攝東部為大人,遷居大寧,行其恩信,眾多歸之,侔於庫仁。苻堅假訥鷹揚將軍。
後劉顯之謀逆,太祖聞之,輕騎北歸訥。訥見太祖,驚喜拜曰:「官家復國之後當念老臣。」太祖笑荅曰:「誠如舅言,要不忘也。」訥中弟染干粗暴,忌太祖,常圖為逆,每為皇姑遼西公主擁護,故染干不得肆其禍心。於是諸部大人請訥兄弟求舉太祖為主。染干曰:「在我國中,何得爾也!」訥曰:「帝,大國之世孫,興復先業,於我國中之福。常相持獎,立繼統勛,汝尚異議,豈是臣節!」遂與諸人勸進,太祖登代王位於牛川。
及太祖討吐突鄰部,訥兄弟遂懷異圖,率諸部救之。帝擊之,大潰,訥西遁。衛辰遣子直力鞮征訥。訥告急請降,太祖簡精騎二十萬救之。遂徙訥部落及諸弟處之東界。訥又通於慕容垂,垂以訥為歸善王。染干謀殺訥而代立,訥遂與染干相攻。垂遣子麟討之,敗染干於牛都,破訥於赤城。太祖遣師救訥,麟乃引退。訥從太祖平中原,拜安遠將軍。
其後離散諸部,分土定居,不聽遷徙,其君長大人皆同編戶。訥以元舅,甚見尊重,然無統領。以壽終於家。
訥弟盧,亦從平中原,以功賜爵遼西公。太祖遣盧會衛王儀伐鄴,而盧自以太祖之季舅,不肯受儀節度。太祖遣使責之,盧遂忿恨。與儀司馬丁建構成其嫌,彌加猜忌。會太祖敕儀去鄴,盧亦引歸,太祖以盧為廣川太守。盧性雄豪,恥居冀州刺史王輔下,襲殺輔,奔慕容德。德以為并州刺史,廣寧王。廣固敗,盧亦沒。
訥從父弟恱。初,太祖之居賀蘭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恱舉部隨從。又密為太祖祈禱天神,請成大業,出於誠至。太祖嘉之,甚見寵待。後平中原,以功賜爵鉅鹿侯,進爵北新公。卒。
子泥,襲爵,後降為肥如侯。太祖崩,京師草草,泥出舉烽於安陽城北,賀蘭部人皆往赴之。太宗即位,乃罷。詔泥與元渾等八人拾遺左右。與北新侯安同持節行並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頭等皆伏罪,州郡肅然。後從世祖征赫連昌,以功進爵為琅邪公,軍國大議,每參預焉。又征蠕蠕,為別道將,坐逐賊不進,詐增虜級,當斬,贖為庶人。乆之,拜光祿勛,為外都大官,複本爵。卒於官。子丑建襲。
劉羅辰,代人,宣穆皇后之兄也。父眷,為北部大人,帥部落歸國。羅辰有智謀,謂眷曰:「從兄顯,忍人也,願早圖之。」眷不以為意。後庫仁子顯殺眷而代立,又謀逆。及太祖即位,討顯於馬邑,追至彌澤,大破之。後奔慕容麟,麟徙之中山,羅辰率騎奔太祖。顯恃部眾之彊,每謀為逆,羅辰輒先聞奏,以此特蒙寵念。尋拜南部大人。從平中原,以前後勛賜爵永安公,以軍功除征東將軍、定州刺史。卒,諡曰敬。
子殊暉,襲爵。位并州刺史。卒。
子求引,位武衛將軍。卒,諡曰貞。
子爾頭,位魏昌、廮陶二縣令,贈鉅鹿太守。子仁之,自有傳。
姚黃眉,姚興之子,太宗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滅,黃眉閒來歸,太宗厚禮待之,賜爵隴西公,尚陽翟公主,拜駙馬都尉,賜隸戶二百。世祖即位,遷內都大官,後拜太常卿。卒,贈雍州刺史、隴西王,諡曰獻,陪葬金陵。黃眉寬和溫厚,希言得失。世祖悼惜之,故贈有加禮。
杜超,字祖仁,魏郡鄴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節操。泰常中,為相州別駕。奉使京師,時以法禁不得與後通問。始光中,世祖思念舅氏,以超為陽平公,尚南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大鴻臚卿。車駕數幸其第,賞賜巨萬。神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將軍、太宰,進爵為王,鎮鄴;追加超父豹鎮東大將軍、陽平景王,母曰鉅鹿惠君。真君五年,超為帳下所害,世祖臨其喪,哀慟者乆之。諡曰威王。
長子道生,賜爵城陽侯。後為秦州刺史,進爵河東公。
道生弟鳳皇,襲超爵,加侍中、特進。世祖追思超不已,欲以鳳皇為定州刺史,鳳皇不願違離闕庭,乃止。
鳳皇弟道儁,賜爵發乾侯,鎮枋頭,除兗州刺史。
超既薨,復授超從弟遺侍中、安南將軍、開府、相州刺史。入為內都大官,進爵廣平王。遺性忠厚,頻歷州郡,所在著稱。薨,贈太傅,諡曰宣王。
長子元寶,位司空。元寶弟胤寶,司隸校尉。元寶又進爵京兆王。及歸而父遺喪,明當入謝,元寶欲以表聞。高宗未知遺薨,怪其遲,召之。元寶將入,時人止之曰:「冝以家憂自辭。」元寶欲見其寵,不從,遂冒哀而入。未幾以謀反伏誅,親從皆斬,唯元寶子世衡逃免。時朝議欲追削超爵位,中書令高允上表理之。
後兗州故吏汲宗等以道儁遺愛在人,前從坐受誅,委骸土壤,求得收葬。書奏,詔義而聽之。贈散騎常侍、安南將軍、南康公,諡曰昭。世衡襲遺公爵。
賀迷,代人。從兄女世祖敬哀皇后,皇后生恭宗。初,後少孤,無父兄近親,唯迷以從父故蒙賜爵長鄉子。卒,贈光祿大夫、五原公。
閭毗,代人。本蠕蠕人,世祖時自其國來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皇后生高宗。高宗太安二年,以毗為平北將軍,賜爵河東公;弟紇為寧北將軍,賜爵零陵公。其年並加侍中,進爵為王。毗,征東將軍、評尚書事;紇,征西將軍、中都大官。自餘子弟賜爵為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時受拜。所以隆崇舅氏,當世榮之。和平二年,追諡後祖父延定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毗薨,贈太尉,追贈毗妻河東王妃。子惠襲。紇薨,贈司空。
子豆,後賜名莊。太和中初立三長,以莊為定戶籍大使,甚有時譽。十六年,例降爵,後為七兵尚書,卒。
紇弟染,位外都大官、冀州刺史、江夏公。卒。
先是高宗以乳母常氏有保護功,既即位,尊為保太后,後尊為皇太后。興安二年,太后兄英,字世華,自肥如令超為散騎常侍、鎮軍大將軍,賜爵遼西公。弟喜,鎮東大將軍、祠曹尚書、帶方公。三妹皆封縣君,妹夫王睹為平州刺史、遼東公。追贈英祖、父,苻堅扶風太守亥為鎮西將軍、遼西簡公,勃海太守澄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太宰、遼西獻王,英母許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盧度世持節改葬獻王於遼西,樹碑立廟,置守冢百家。
太安初,英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太宰,進爵為王。喜,左光祿大夫,改封燕郡。從兄泰為安東將軍、朝鮮侯。訢子伯夫,散騎常侍、選部尚書,次子員,金部尚書;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領太師、評尚書事、內都大官,伏、寶、泰等州刺史。五年,詔以太后母宋氏為遼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為洛州刺史。初,英事宋不能謹,而睹奉宋甚至。就食於和龍,無車牛,宋疲不進,睹負宋於笈。至是,宋於英等薄,不如睹之篤。謂太后曰:「何不王睹而黜英?」太后曰:「英為長兄,門戶主也,家內小小不順,何足追計。睹雖盡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報耳。」天安中,英為平州刺史,訢為幽州刺史,伯夫進爵范陽公。英黷貨,徙燉煌。
諸常自興安及至是,皆以親疏受爵賜田宅,時為隆盛。後伯夫為洛州刺史,以贓污欺妄征斬於京師。承明元年,征英復官。薨,諡遼西平王。始英之徵也,夢日墜其所居黃山下水中,村人以車牛挽致不能出,英獨抱載而歸,聞者異之。
後員與伯夫子禽可共為飛書,誣謗朝政。事發,有司執憲,刑及五族。高祖以昭太后故,罪止一門。訢年老,赦免歸家,恕其孫一人扶養之,給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錦布帛數萬計,賜尚書以下,宿衛以上。其女婿及親從在朝,皆免官歸本鄉。十一年,高祖、文明太后以昭太后故,悉出其家前後沒入婦女,以喜子振試守正平郡。卒。
馮熙字晉昌,長樂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文通,語在海夷傳。世祖平遼海,熙父朗內徙,官至秦雍二州刺史、遼西郡公,坐事誅。文明太后臨朝,追贈假黃鉞、太宰、燕宣王,立廟長安。
熙生於長安,為姚氏魏母所養。以叔父樂陵公邈因戰入蠕蠕,魏母攜熙逃避至氐羌中撫育。年十二,好弓馬,有勇干,氐羌皆歸附之。魏母見其如此,將還長安。始就博士學問,從師受孝經、論語,好陰陽兵法。及長,游華陰、河東二郡閒。性汎愛,不拘小節,人無士庶,來則納之。
熙姑先入掖庭,為世祖左昭儀。妹為高宗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訪,知熙所在,征赴京師,拜冠軍將軍,賜爵肥如侯。尚恭宗女博陵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出為定州刺史,進爵昌黎王。顯祖即位,為太傅,累拜內都大官。
高祖即位,文明太后臨朝,王公貴人登進者眾。高祖乃承旨皇太后,以熙為侍中、太師、中書監、領書事。熙以頻履師傅,又中宮之寵,為群情所駭,心不自安,乞轉外任。文明太后亦以為然。於是除車騎大將軍、開府、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師如故。洛陽雖經破亂,而舊三字石經宛然猶在,至熙與常伯夫相繼為州,廢毀分用,大至頹落。熙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財,在諸州鎮建佛圖精舍,合七十二處,寫一十六部一切經。延致名德沙門,日與講論,精勤不倦,所費亦不貲。而在諸州營塔寺多在高山秀阜,傷殺人牛。有沙門勸止之,熙曰:「成就後,人唯見佛圖,焉知殺人牛也。」其北邙寺碑文,中書侍郎賈元壽之詞。高祖頻登北邙寺,親讀碑文,稱為佳作。熙為州,因事取人子女為奴婢,有容色者幸之為妾。有子女數十人,號為貪縱。後求入朝,授內都大官,太師如故。熙事魏母孝謹,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發徒跣,水漿不入口三日。詔不聽服,熙表求依趙氏之孤。高祖以熙情難奪,聽服齊衰期。後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高祖納其女為後,曰:「白虎通云:王所不臣,數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謂供承宗廟不欲奪私心。然吾季著於春秋,無臣證於往牒,既許通體之一,用開至尊之敬,比長秋配極,陰政既敷,未聞有司陳奏斯式,可詔太師輟臣從禮。」又勒集書造儀付外。高祖前後納熙三女,二為後,一為左昭儀。由是馮氏寵貴益隆,賞賜累巨萬。高祖每詔熙上書不臣,入朝不拜。熙上書如舊。
熙於後遇疾,綿寢四載。詔遣醫問,道路相望,車駕亦數臨幸焉。將遷洛,高祖親與熙別,見其困篤,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王遇曰:「太師萬一,即可監護喪事。」十九年,薨於代。車駕在淮南,留台表聞,還至徐州乃舉哀。為制緦服,詔有司豫辨凶儀,並開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營送,皆公家為備。又敕代給彩帛前後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吊。將葬,贈假黃鉞、侍中、都督十州諸軍事、大司馬、太尉、冀州刺史,加黃屋左纛,備九錫,前後部羽葆鼓吹,皆依晉太宰、安平獻王故事。有司奏諡,詔曰:「可以威彊恢遠曰『武』,奉諡於公。」柩至洛七里澗,高祖服衰往迎,叩靈悲慟而拜焉。葬日,送臨墓所,親作志銘。主生二子,誕、脩。
誕字思政,脩字寶業,皆姿質妍麗。年才十餘歲,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敎誡,然不能習讀經史,故兄弟並無學術,徒整飾容儀,寬雅恭謹而已。誕與高祖同歲,幼侍書學,仍蒙親待。尚帝妹樂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侍中、征西大將軍、南平王。脩,侍中、鎮北大將軍、尚書、東平公。又除誕儀曹尚書,知殿中事。及罷庶姓王,誕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中軍將軍、特進,改封長樂郡公。誕拜官,高祖立於庭,遙受其拜,既訖還室。脩降為侯。
誕與脩雖並長宮禁,而性趣乖別。誕性淳篤,脩乃浮競。誕亦未能誨督其過,然時言於太后。高祖嚴責之,至於楚棰。由是陰懷毒恨,遂結左右有憾於誕者,求藥,欲因食害誕。事覺,高祖自詰之,具得情狀。誕引過謝,乞全脩命。高祖以誕父老,又重其意,不致於法,撻之百餘,黜為平城百姓。脩妻,司空穆亮女也,求離婚,請免官。高祖引管蔡事,皆不許。
高祖寵誕,每與誕同輿而載,同案而食,同席坐臥。彭城王勰、北海王詳,雖直禁中,然親近不及。十六年,以誕為司徒。高祖既深愛誕,除官日,親為制三讓表並啟,將拜,又為其章謝。尋加車騎大將軍、太子太師。十八年,高祖謂其無師傅獎導風,誕深自誨責。
從駕南伐。十九年,至鍾離,誕遇疾不能侍從。高祖日省問,醫藥備加。時高祖銳意臨江,乃命六軍發鍾離南轅,與誕泣訣。左右皆入,無不掩涕。時誕已惙然,彊坐,視高祖,悲而淚不能下,言夢太后來呼臣。高祖嗚咽,執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鍾離五十里許。昏時,告誕薨問,高祖哀不自勝。時崔慧景、裴叔業軍在中淮,去所次不過百里。高祖乃輕駕西還,從者數千人。夜至誕薨所,撫屍哀慟,若喪至戚,達旦聲淚不絕。從者亦迭舉音。明告蕭鸞鍾離戍主蕭惠休。惠休遣其太守奉慰。詔求棺於城中。及斂迭舉,高祖以所服衣充襚,親自臨視,撤樂去膳。宣敕六軍,止臨江之駕。高祖親北度,慟哭極哀。詔侍臣一人兼大鴻臚,送柩至京。禮物儀,徐州備造;陵兆葬事,下洛候設。喪至洛陽,車駕猶在鍾離。詔留守賜賻物布帛五千匹、谷五千斛,以供葬事。贈假黃鉞、使持節、大司馬,領司徒、侍中、都督、太師、駙馬、公如故。加以殊禮,備錫九命,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有司奏諡,詔曰:「案諡法;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昔貞惠兼美,受三諡之榮;忠武雙徽,錫兩號之茂。式准前跡,冝契具瞻。既自少綢繆,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諡曰元懿。」帝又親為作碑文及輓歌,詞皆窮美盡哀,事過其厚。車駕還京,詔曰:「馮大司馬已就墳塋,永潛幽室,宿草之哭,何能忘之。」遂親臨誕墓,停車而哭。使彭城王勰詔群官脫朱衣,服單衣介幘,陪哭司徒,貴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貞厚有禮度,產二男,長子穆。
穆,字孝和,襲熙爵。避皇子愉封,改扶風郡公。尚高祖女順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歷員外、通直散騎常侍。穆與叔輔興不和。輔興亡,贈相州刺史。祖載在庭,而穆方高車良馬,恭受職命,言宴滿堂,忻笑自若,為御史中尉東平王匡所劾。後位金紫光祿大夫,遇害河陰。贈司空、雍州刺史。
子冏,字景昭,襲爵昌黎王。尋以庶姓罷王,仍襲扶風郡公。
子峭,字子漢。齊受禪,例降。
穆弟顥,襲父誕長樂郡公。
脩弟聿,字寶興,廢后同產兄也。位黃門郎、信都伯。後坐妹廢,免為長樂百姓。世宗時卒於河南尹。
聿同產弟風,幼養於宮,文明太后特加愛念。數歲,賜爵至北平王,拜太子中庶子,出入禁闥,寵侔二兄。高祖親政後,恩寵稍衰,降爵為侯。幽後立,乃復敘用。後死,亦冗散。卒,贈青州刺史。
崔光之兼黃門也,與聿俱直。光每謂之曰:「君家冨貴太盛,終必衰敗。」聿云:「我家何負四海,乃我也。」光云:「以古推之,不可不慎。」時熙為太保,誕司徒、太子太傅,脩侍中、尚書,聿黃門。廢后在位,禮愛未弛。是後歲余,脩以罪棄,熙、誕喪亡,後廢,聿退。時人以為盛必衰也。
李峻,字珍之,梁國蒙縣人,元皇后兄也。父方叔,劉義隆濟陰太守。高宗遣閒使諭之,峻與五弟誕、嶷、雅、白、永等前後歸京師。拜峻鎮西將軍、涇州刺史、頓丘公。雅、嶷、誕等皆封公位顯。後進峻爵為王,征為太宰,薨。
李惠,中山人,思皇后之父也。父蓋,少知名,歷位殿中、都官二尚書,左將軍,南郡公。初,世祖妹武威長公主,故涼王沮渠牧犍之妻。世祖平涼州,頗以公主通密計助之,故寵遇差隆。詔蓋尚焉。蓋妻與氏,以是而出。是後,蓋加侍中,駙馬都尉,殿中、都官尚書,左僕射,卒官。贈征南大將軍、定州刺史、中山王,諡曰莊。
惠弱冠襲父爵,妻襄城王韓頹女,生二女,長即後也。惠歷位散騎常侍、侍中、征西大將軍、秦益二州刺史,進爵為王,轉雍州刺史、征南大將軍,加長安鎮大將。
惠長於思察。雍州廳事,有燕爭巢,斗已累日。惠令人掩獲,試命綱紀斷之,並辭曰:「此乃上智所測,非下愚所知。」惠乃使卒以弱竹彈兩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謂吏屬曰:「此留者自計為巢功重,彼去者既經楚痛,理無留心。」群下伏其聰察。人有負鹽負薪者,同釋重擔,息於樹陰。二人將行,爭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遣爭者出,顧謂州綱紀曰:「此羊皮可拷知主乎?」群下以為戲言,咸無荅者。惠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擊之,見少鹽屑,曰:「得其實矣。」使爭者視之,負薪者乃伏而就罪。凡所察究,多如此類。由是吏民莫敢欺犯。
後為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王如故。歷政有美績。惠素為文明太后所忌,誣惠將南叛,誅之。惠二弟,初、樂,與惠諸子同戮。後妻梁氏亦死青州。盡沒其家財。惠本無釁,故天下冤惜焉。
惠從弟鳳,為定州刺史、安樂王長樂主簿。後長樂以罪賜死,時卜筮者河閒邢瓚辭引鳳,云「長樂不軌,鳳為謀主」,伏誅。惟鳳弟道念與鳳子及兄弟之子皆逃免,後遇赦乃出。太和十二年,高祖將爵舅氏,詔訪存者。而惠諸從以再罹孥戮,難於應命。唯道念敢先詣闕,乃申後妹及鳳兄弟子女之存者。於是賜鳳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陽侯,興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從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將軍。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見,詔謂曰:「卿之先世,內外有犯,得罪於時。然官必用才,以親非興邦之選。外氏之寵,超於末葉。從今已後,自非竒才,不得復外戚謬班抽舉。既無殊能,今且可還。」後例降爵,安祖等改侯為伯,並去軍號。高祖奉馮氏過厚,於李氏過薄,舅家了無敘用。朝野人士所以竊議,太常高閭顯言于禁中。及世宗寵隆外家,並居顯位,乃惟高祖舅氏存已不霑恩澤,景明末,特詔興祖為中山太守。正始初,詔追崇惠為使持節、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中山公。太常考行,上言,案諡法武而不遂曰「莊」,諡曰莊公。興祖自中山遷燕州刺史。卒,以兄安祖子侃晞為後,襲。先封南郡王,後以庶姓罷王,改為博陵郡公。
侃晞為莊帝所親幸。拜散騎常侍、嘗食典御。帝之圖爾朱榮,侃晞與魯安等持刀于禁內,殺榮。及莊帝蒙塵,侃晞奔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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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三下‧列傳外戚第七十一下 高肇 於勁 胡國珍 李延寔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雲本勃海蓨人,五世祖顧,晉永嘉中避亂入高麗。父颺,字法脩。高祖初,與弟乘信及其鄉人韓內、冀冨等入國,拜厲威將軍、河閒子,乘信明威將軍,俱待以客禮,賜奴婢牛馬彩帛。遂納颺女,是為文昭皇后,生世宗。
颺卒。景明初,世宗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錄尚書事、北海王詳等奏:「颺冝贈左光祿大夫,賜爵勃海公,諡曰敬。其妻蓋氏冝追封清河郡君。」詔可。又詔颺嫡孫猛襲勃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顯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世宗未與舅氏相接,將拜爵,乃賜衣幘引見肇、顯於華林都亭。皆甚惶懼,舉動失儀。數日之閒,冨貴赫弈。是年,咸陽王禧誅,財物珍寶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幾,肇為尚書左僕射、領吏部、冀州大中正,尚世宗姑高平公主,遷尚書令。
肇出自夷土,時望輕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無倦,世咸謂之為能。世宗初,六輔專政,後以咸陽王禧無事構逆,由是遂委信肇。肇既無親族,頗結朋黨,附之者旬月超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詳位居其上,構殺之。又說世宗防衛諸王,殆同囚禁。時順皇后暴崩,世議言肇為之。皇子昌薨,僉謂王顯失於醫療,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軌。肇又譖殺彭城王勰。由是朝野側目,咸畏惡之。因此專權,與奪任己。又嘗與清河王懌於雲龍門外廡下,忽忿諍,大至紛紜。太尉、高陽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愈見寵信。肇既當衡軸,每事任己,本無學識,動違禮度,好改先朝舊制,出情妄作,減削封秩,抑黜勛人。由是怨聲盈路矣。延昌初,遷司徒。雖貴登台鼎,猶以去要怏怏形乎辭色。眾咸嗤笑之。父兄封贈雖乆,竟不改瘞。三年,乃詔令遷葬。肇不自臨赴,唯遣其兄子猛改服詣代,遷葬於鄉。時人以肇無識,哂而不責也。
其年,大舉征蜀,以肇為大將軍,都督諸軍為之節度。與都督甄琛等二十餘人俱面辭世宗於東堂,親奉規略。是日,肇所乘駿馬停於神虎門外,無故驚倒,轉臥渠中,鞍具瓦解,眾咸怪異。肇出,惡焉。
四年,世宗崩,赦罷征軍。肅宗與肇及征南將軍元遙等書,稱諱言,以告凶問。肇承變哀愕,非唯仰慕,亦私憂身禍,朝夕悲泣,至於羸悴。將至,宿澗驛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視。直至闕下,衰服號哭,昇太極殿,奉喪盡哀。
太尉高陽王先居西柏堂,專決庶事,與領軍於忠密欲除之。潛備壯士直寢邢豹、伊生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梓宮訖,於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懌、任城王澄及諸王等皆竊言目之。肇入省,壯士扼而拉殺之。下詔暴其罪惡,又雲刑書未及,便至自盡,自余親黨,悉無追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及昏,乃於廁門出其屍歸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車軸中折。從者皆以為不獲吉還也。靈太后臨朝,令特贈營州刺史。永熙二年,出帝贈使持節、侍中、中外諸軍事、太師、大丞相、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書侍郎為濟州刺史,率州軍討破元愉,別將有功。當蒙封賞,不受,云:「家荷重恩,為國致效是其常節,何足以應進陟之報。」懇惻發於至誠。歷青、相、朔、恆四州刺史,卒。植頻蒞五州,皆清能著稱,當時號為良刺史。贈安北將軍、冀州刺史。
肇長兄琨,早卒。襲颺封勃海郡公,贈都督五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冀州刺史。詔其子猛嗣。
猛,字豹兒。尚長樂公主,即世宗同母妹也。拜駙馬都尉,歷位中書令。出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為殿中尚書。卒,贈司空、冀州刺史。出帝時,復贈太師、大丞相、錄尚書事。公主無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臨終方言之,年幾三十矣。乃召為喪主,尋卒,無後。
琨弟偃,字仲游。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贈安東將軍、都督、青州刺史,諡曰莊侯。景明四年,世宗納其女為貴嬪。及於順皇后崩,永平元年立為皇后。二年,八座奏封后母王氏為武邑郡君。
偃弟壽,早卒。壽弟即肇也。
肇弟顯,侍中、高麗國大中正,早卒。
於勁,字鍾葵,太尉拔之子。頗有武略。以功臣子,又以功績,位沃野鎮將,賜爵冨昌子,拜征虜將軍。世宗納其女為後,封太原郡公。妻劉氏,為章武郡君。後拜征北將軍、定州刺史。卒,贈司空,諡曰恭莊公。自栗磾至勁,累世貴盛,一皇后,四贈公,三領軍,二尚書令,三開國公。勁雖以後父,但以順後早崩,竟不居公輔。
子暉,字宣明,後母弟也。少有氣干。襲爵,位汾州刺史。暉善事人,為爾朱榮所親,以女妻其子長孺。歷侍中、河南尹,後兼尚書僕射、東南道行台。與齊獻武王討平羊侃於兗州。元顥入洛,害之。
勁弟天恩,位內行長、遼西太守。卒,贈平東將軍、燕州刺史。
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
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將。卒。
胡國珍,字世玉,安定臨涇人也。祖略,姚興渤海公姚逵平北府諮議參軍。父淵,赫連屈丐給事黃門侍郎。世祖克統萬,淵以降款之功賜爵武始侯。後拜河州刺史。
國珍少好學,雅尚清儉。太和十五年襲爵,例降為伯。女以選入掖庭,生肅宗,即靈太后也。肅宗踐祚,以國珍為光祿大夫。靈太后臨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給甲第,賜帛布綿縠奴婢車馬牛甚厚。追崇國珍妻皇甫氏為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戶。尚書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屬尊望重,親賢群矚,冝出入禁中,參咨大務。詔可。乃令入決萬幾。尋進位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賞賜累萬。又賜絹歲八百匹,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兄弟各有差,皆極豐贍。國珍與太師、高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太保、廣平王懷,入居門下,同釐庶政。詔依漢車千秋、晉安平王故事,給步挽一乘,自掖門至於宣光殿得以出入,並備几杖。後與侍中崔光俱授帝經,侍直禁中。國珍尋上表,陳刑政之冝。詔皆施行。熙平初,加國珍使持節、都督、雍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靈太后以國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遷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靈太后、肅宗率百僚幸其第,宴會極歡。又追京兆郡君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於洛陽,於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墳瘞卑局,更增廣,為起塋域門闕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案漢高祖母始諡曰昭靈夫人,後為昭靈後,薄太后母曰靈文夫人,皆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諡,陵寢孤立,即秦君名,冝上終稱,兼設掃衛,以慰情典。請上尊諡曰孝穆,權置園邑三十戶,立長丞奉守。」太后從之。封國珍繼室梁氏為趙平郡君,元叉妻拜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徙封馮翊君。國珍子祥妻長安縣公主,即清河王懌女也。
國珍年雖篤老,而雅敬佛法,時事齋潔,自彊禮拜。至於出入侍從,猶能跨馬據鞍。神龜元年四月七日,步從所建佛像,發第至閶闔門四五里。八日,又立觀像,晚乃肯坐。勞熱增甚,因遂寢疾。靈太后親侍藥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給東園溫明秘器、五時朝服各一具、衣一襲,贈布五千匹、錢一百萬、蠟千斤。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太后還宮,成服於九龍殿,遂居九龍寢室。肅宗服小功服,舉哀於太極東堂。又詔自始薨至七七,皆為設千僧齋,令七人出家;百日設萬人齋,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覡言將有凶,勸令為厭勝之法。國珍拒而不從,雲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臨死與太后訣云:「母子善治天下,以萬人之心,勿視大臣面也。」殷勤至於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後勿如比來威抑之。」靈太后以其好戲,時加威訓。國珍故以為言。
始國珍欲就祖父西葬舊鄉,後縁前世諸胡多在洛葬,有終洛之心。崔光嘗對太后前問國珍:「公萬年後為在此安厝,為歸長安?」國珍言當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請以後事,竟言還安定,語遂昏忽。太后問清河王懌與崔光等,議去留。懌等皆以病亂,請從先言。太后猶記崔光昔與國珍言,遂營墓於洛陽。太后雖外從眾議,而深追臨終之語,云:「我公之遠慕二親,亦吾之思父母也。」
追崇假黃鉞、使持節、侍中、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太尉公、司州牧,號太上秦公,加九錫。葬以殊禮,給九旒鑾輅,虎賁、班劔百人,前後部羽葆鼓吹,轀輬車;諡文宣公;賜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詔贈國珍祖父兄、父兄,下逮從子,皆有封職。持節就安定監護喪事。靈太后迎太上君神柩還第,與國珍俱葬,贈襚一與國珍同。及國珍神主入廟,詔太常權給以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初國珍無男,養兄真子僧洗為後,後納趙平君,生子祥。
祥,字元吉,襲封。故事,世襲例皆減邑,唯祥獨得全封。趙平君薨,給東園秘器,肅宗服小功服,舉哀於東堂。靈太后服齊衰期。葬於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歷位殿中尚書、中書監、侍中,改封東平郡公。薨,贈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諡曰孝景。
僧洗,字湛輝。封爰德縣公,位中書監、侍中,改封濮陽郡公。僧洗自永安後廢棄,不預朝政。天平四年薨,詔給東園秘器,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雍州刺史,諡曰孝。
真長子寧,字惠歸。襲國珍先爵,改為臨涇伯,後進為公。歷岐涇二州刺史。卒,諡曰孝穆。女為清河王亶妃,生孝靜皇帝。武定初,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諡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叉之廢靈太后,虔時為千牛備身,與備身張車渠等謀殺叉。事發,叉殺車渠等,虔坐遠徙。靈太后反政,征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禮與親族宴戲,虔常致諫,由是後宴謔多不預焉。出為涇州刺史,封安陽縣侯。興和三年,以帝元舅超遷司空公。薨,贈太傅、太尉公、尚書僕射、徐州刺史,諡曰宣。葬日,百官會葬,乘輿送於郭外。子長粲。
李延寔,字禧,隴西人,尚書僕射沖之長子。性溫良,少為太子舍人。世宗初,襲父爵清泉縣侯。累遷左將軍、光州刺史。莊帝即位,以元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陽郡王。延寔以太保犯祖諱,又以王爵非庶姓所冝,抗表固辭。徙封濮陽郡公,改授太傅。尋轉司徒公,出為使持節、侍中、太傅、錄尚書事、青州刺史。爾朱兆入洛,乘輿幽縶,以延寔外戚,見害於州館。出帝初,歸葬洛陽。贈使持節、侍中、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都督、雍州刺史,諡曰孝懿。
長子彧,字子文,尚莊帝姊豐亭公主。封東平郡公,位侍中、左光祿大夫、中書監、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廣州刺史。彧任俠交遊,輕薄無行。爾朱榮之死也,武毅之士皆彧所進。孝靜初,以罪棄市。
史臣曰:三五哲王,深防遠慮。舅甥之國,罕執鈞衡;母后之家,無聞傾敗。爰及後世,顛覆繼軌。蓋由進不以禮,故其斃亦速。其閒或不泯舊基,弗虧先構者,蓋處之以道,遠權之所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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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四‧列傳儒林第七十二   梁越 盧丑 張偉 梁祚 平恆 陳竒 常爽 劉獻之 張吾貴 劉蘭 孫惠蔚 徐遵明 董征 刁沖 盧景裕 李同軌 李業興
自晉永嘉之後,運鍾喪亂,宇內分崩,群凶肆禍,生民不見俎豆之容,黔首唯睹戎馬之跡,禮樂文章,掃地將盡。而契之所感,斯道猶存。高才有德之流,自彊蓬蓽;鴻生碩儒之輩,抱器晦己。太祖初定中原,雖日不暇給,始建都邑,便以經術為先,立太學,置五經博士生員千有餘人。天興二年春,增國子太學生員至三千。豈不以天下可馬上取之,不可以馬上治之,為國之道,文武兼用,毓才成務,意在茲乎?聖達經猷,蓋為遠矣。四年春,命樂師入學習舞,釋菜於先聖、先師。太宗世,改國子為中書學,立敎授博士。世祖始光三年春,別起太學於城東,後征盧玄、高允等,而令州郡各舉才學。於是人多砥尚,儒林轉興。顯祖天安初,詔立鄉學,郡置博士二人,助敎二人,學生六十人。後詔: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敎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敎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敎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敎一人,學生四十人。太和中,改中書學為國子學,建明堂辟雍,尊三老五更,又開皇子之學。及遷都洛邑,詔立國子太學、四門小學。高祖欽明稽古,篤好墳典,坐輿據鞍,不忘講道。劉芳、李彪諸人以經書進,崔光、邢巒之徒以文史達,其餘涉獵典章,關歷詞翰,莫不縻以好爵,動貽賞眷。於是斯文郁然,比隆周漢。世宗時,復詔營國學,樹小學於四門,大選儒生,以為小學博士,員四十人。雖黌宇未立,而經術彌顯。時天下承平,學業大盛。故燕齊趙魏之閒,橫經着錄,不可勝數。大者千餘人,小者猶數百。州舉茂異,郡貢孝廉,對揚王庭,每年逾眾。神龜中,將立國學,詔以三品已上及五品清官之子以充生選。未及簡置,仍復停寢。正光二年,乃釋奠於國學,命祭酒崔光講孝經,始置國子生三十六人。暨孝昌之後,海內淆亂,四方校學所存無幾。永熙中,復釋奠於國學;又於顯陽殿詔祭酒劉廞講孝經,黃門李郁說禮記,中書舍人盧景宣講大戴禮夏小正篇;復置生七十二人。及遷都於鄴,國子置生三十六人。至於興和、武定之世,寇難既平,儒業復光矣。
漢世鄭玄並為眾經註解,服虔、何休各有所說。玄易、書、詩、禮、論語、孝經,虔左氏春秋,休公羊傳,大行於河北。王肅易亦閒行焉。晉世杜預注左氏,預玄孫坦、坦弟驥於劉義隆世並為青州刺史,傳其家業,故齊地多習之。自梁越以下傳受講說者甚眾。今舉其知名者附列於後雲。
梁越,字玄覽,新興人也。少而好學,博綜經傳,無所不通。性純和篤信,行無擇善。國初為禮經博士。太祖以其謹厚,舉動可則,拜上大夫,命授諸皇子經書。太宗即祚,以師傅之恩賜爵祝阿侯。後出為雁門太守,獲白雀以獻,拜光祿大夫。卒。子弼,早卒。
弼子恭,襲。降為雲中子。無子,爵除。
盧丑,昌黎徒河人,襄城王魯元之族也。世祖之為監國,丑以篤學博聞入授世祖經。後以師傅舊恩賜爵濟陰公。除鎮軍將軍,拜尚書,加散騎常侍,出為河內太守。延和二年冬卒。闕初,中山襲爵,太和中,以老疾自免。
子升頭,襲爵,後例降。
張偉,字仲業,小名翠螭,太原中都人也。高祖敏,晉秘書監。偉學通諸經,講授鄉里,受業者常數百人。儒謹汎納,勤於敎訓,雖有頑固不曉,問至數十,偉告喻殷勤,曾無慍色。常依附經典,敎以孝悌,門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性恬平,不以夷嶮易操,清雅篤慎,非法不言。世祖時,與高允等俱被辟命,拜中書博士。轉侍郎、大將軍樂安王范從事中郎、馮翊太守。還,仍為中書侍郎、本國大中正。使酒泉,慰勞沮渠無諱。還,遷散騎侍郎。聘劉義隆還,拜給事中、建威將軍,賜爵成皋子。出為平東將軍、營州刺史,進爵建安公。卒,贈征南將軍、并州刺史,諡曰康。在州郡以仁德為先,不任刑罰,清身率下,宰守不敢為非。
子仲慮,太和初,假給事中、高麗副使,尋假散騎常侍、高麗使。後出為章武太守,加寧遠將軍。
仲慮弟仲繼,學尚有父風,善倉、雅、林說。太和中,官至侍御長,坐事徙西裔,道死。
梁祚,北地泥陽人。父劭,皇始二年歸國,拜吏部郎,出為濟陽太守。至祚居趙郡。祚篤志好學,歷治諸經,尤善公羊春秋、鄭氏易,常以敎授。有儒者風,而無當世之才。與幽州別駕平恆有舊,又姊先適范陽李氏,遂攜家人僑居於薊。積十餘年,雖羈旅貧窘而著述不倦。恆時相請屈,與論經史。辟秘書中散,稍遷秘書令。為李訢所排,擯退為中書博士。後出為統萬鎮司馬,征為散令。撰並陳壽三國志,名曰國統。又作代都賦,頗行於世。清貧守素,不交勢貴。年八十七,太和十二年卒。
子元吉,有父風。
少子重,歷碎職,後為相州鎮北府參軍事。
平恆,字繼叔,燕國薊人。祖視,父儒,並仕慕容為通宦。恆耽勤讀誦,研綜經籍,鈎深致遠,多所博聞。自周以降,暨於魏世,帝王傳代之由,貴臣升降之緒,皆撰錄品第,商略是非,號曰略注,合百餘篇。好事者覽之,咸以為善焉。安貧樂道,不以屢空改操。征為中書博士。乆之,出為幽州別駕。廉貞寡慾,不營資產,衣食至常不足,妻子不免饑寒。後拜著作佐郎,遷秘書丞。
時高允為監,河閒邢祐、北平陽嘏、河東裴定、廣平程駿、金城趙元順等為著作佐郎,雖才學互有短長,然俱為稱職,並號長者。允每稱博通經籍無過恆也。
恆即劉彧將軍王玄謨舅子。恆三子,並不率父業,好酒自棄。恆常忿其世衰,植杖巡舍側崗而哭,不為營事婚宦,任意官娶,故仕聘濁碎,不得及其門流。恆婦弟鄧宗慶及外生孫玄明等每以為言。恆曰:「此輩會是衰頓,何煩勞我。」乃別構精廬,並置經籍於其中,一奴自給,妻子莫得而往,酒食亦不與同。時有珍美,呼時老東安公刁雍等共飲啖之,家人無得嘗焉。太和十年,以恆為秘書令,而恆固請為郡,未授而卒,時年七十六。贈平東將軍、幽州刺史、都昌侯,諡曰康。
子壽昌,太和初,秘書令史。稍遷荊州征虜府錄事參軍。
陳竒,字脩竒,河北人也,自雲晉涼州刺史驤之八世孫。祖刃,仕慕容垂。竒少孤,家貧,而奉母至孝。齠齔聰識,有夙成之美。性氣剛亮,與俗不群。愛玩經典,博通墳籍,常非馬融、鄭玄解經失旨,志在著述五經。始注孝經、論語,頗傳於世,為搢紳所稱。
與河閒邢祐同召赴京。時秘書監游雅素聞其名,始頗好之,引入秘省,欲授以史職。後與竒論典誥及詩書,雅贊扶馬鄭。至於易訟卦天與水違行,雅曰:「自蔥嶺以西,水皆西流,推此而言,易之所及自蔥嶺以東耳。」竒曰:「易理綿廣,包含宇宙。若如公言,自嶺以西,豈東向望天哉?」竒執義非雅,每如此類,終不苟從。雅性護短,因以為嫌。嘗眾辱竒,或爾汝之,或指為小人。竒曰:「公身為君子,竒身且小人耳。」雅曰:「君言身且小人,君祖父是何人也?」竒曰:「祖,燕東部侯釐。」雅質竒曰:「侯釐何官也?」竒曰:「三皇不傳禮,官名豈同哉?故昔有雲師、火正、鳥師之名。以斯而言,世革則官異,時易則禮變。公為皇魏東宮內侍長,侍長竟何職也?」由是雅深憾之。先是敕以竒付雅,令銓補秘書,雅既惡之,遂不復敘用焉。
竒冗散數年,高允與竒仇溫古籍,嘉其遠致,稱竒通識,非凡學所窺。允微勸雅曰:「君朝望具瞻,何為與野儒辨簡牘章句?」雅謂允有私於竒,曰:「君寧黨小人也!」乃取竒所注論語、孝經焚於坑內。竒曰:「公貴人,不乏樵薪,何乃燃竒論語?」雅愈怒,因告京師後生不聽傳授。而竒無降志,亦評雅之失。雅制昭皇太后碑文,論後名字之美,比諭前魏之甄后。竒刺發其非,遂聞於上。詔下司徒檢對碑史事,乃郭后,雅有屈焉。
有人為謗書,多怨時之言,頗稱竒不得志。雅乃諷在事云:「此書言竒不遂,當是竒假人為之。如依律文,造謗書者皆及孥戮。」遂抵竒罪。時司徒、平原王陸麗知竒見枉,惜其才學,故得遷延經年,冀有寬宥。但執以獄成,竟致大戮,遂及其家。竒於易尤長,在獄嘗自筮卦,未及成,乃攬破而嘆曰:「吾不度來年冬季!」及竒受害,如其所占。
竒初被召,夜夢星墜壓腳,明而告人曰:「星則好風,星則好雨,夢星壓腳,必無善征。但時命峻切,不敢不赴耳。」竒妹適常氏,有子曰矯之,仕歷郡守。神龜中,上書陳時政所冝,言頗忠至,清河王懌稱美之。竒所注論語,矯之傳掌,未能行於世,其義多異鄭玄,往往與司徒崔浩同。
常爽,字仕明,河內溫人,魏太常卿林六世孫也。祖珍,苻堅南安太守,因世亂遂居涼州。父坦,乞伏世鎮遠將軍、大夏鎮將、顯美侯。爽少而聰敏,嚴正有志概,雖家人僮隸未嘗見其寬誕之容。篤志好學,博聞彊識,明習緯候,五經百家多所研綜。州郡禮命皆不就。
世祖西征涼土,爽與兄仕國歸款軍門,世祖嘉之。賜仕國爵五品,顯美男;爽為六品,拜宣威將軍。是時戎車屢駕,征伐為事,貴遊子弟未遑學術,爽置館溫水之右,敎授門徒七百餘人,京師學業,翕然復興。爽立訓甚有勸罰之科,弟子事之若嚴君焉。尚書左僕射元贊、平原太守司馬真安、著作郎程靈虬,皆是爽敎所就。崔浩、高允並稱爽之嚴敎,獎厲有方。允曰:「文翁柔勝,先生剛克,立敎雖殊,成人一也。」其為通識嘆服如此。
因敎授之暇,述六經略注,以廣製作,甚有條貫。其序曰:「傳稱:『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然則仁義者人之性也,經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鑄神情,啟悟耳目,未有不由學而能成其器,不由習而能利其業。是故季路勇士也,服道以成忠烈之概;甯越庸夫也,講藝以全高尚之節。蓋所由者習也,所因者本也,本立而道生,身文而德備焉。昔者先王之訓天下也,莫不導以詩書,敎以禮樂,移其風俗,和其人民。故恭儉莊敬而不煩者,敎深於禮也;廣博易良而不奢者,敎深於樂也;溫柔敦厚而不愚者,敎深於詩也;疏通知遠而不誣者,敎深於書也;潔靜精微而不賊者,敎深於易也;屬辭比事而不亂者,敎深於春秋也。夫樂以和神,詩以正言,禮以明體,書以廣聽,春秋以斷事,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而易為之源。故曰:「易不可見則乾坤其幾乎息矣。」由是言之,六經者先王之遺烈,聖人之盛事也。安可不游心寓目,習性文身哉!頃因暇日,屬意藝林,略撰所聞,討論其本,名曰六經略注以訓門徒焉。」其略注行於世。
爽不事王侯,獨守閒靜,講肄經典二十餘年,時人號為「儒林先生」。年六十三,卒於家。
子文通,歷官至鎮西司馬、南天水太守、西翼校尉。文通子景,別有傳。
劉獻之,博陵饒陽人也。少而孤貧,雅好詩、傳,曾受業於勃海程玄,後遂博觀眾籍。見名法之言,掩卷而笑曰:「若使楊墨之流不為此書,千載誰知其小也!」曾謂其所親曰:「觀屈原離騷之作,自是狂人,死其冝矣,何足惜也!吾常謂濯纓洗耳,有異人之跡;哺糟歠醨,有同物之志。而孔子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誠哉斯言,實獲我心。」
時人有從獻之學者,獻之輒謂之曰:「人之立身,雖百行殊途,准之四科,要以德行為首。君若能入孝出悌,忠信仁讓,不待出戶,天下自知。儻不能然,雖復下帷針股,躡屩從師,正可博聞多識,不過為土龍乞雨,眩惑將來,其於立身之道有何益乎?孔門之徒,初亦未悟,見皋魚之嘆,方歸而養親。嗟乎先達,何自覺之晚也!束脩不易,受之亦難,敢布心腹,子其圖之。」由是四方學者莫不高其行義而希造其門。
獻之善春秋、毛詩,每講左氏,盡隱公八年便止,雲義例已了,不復須解。由是弟子不能究竟其說。後本郡舉孝廉,非其好也,逼遣之,乃應命,至京,稱疾而還。高祖幸中山,詔征典內校書,獻之喟然嘆曰:「吾不如莊周散木遠矣!一之謂甚,其可再乎。」固以疾辭。時中山張吾貴與獻之齊名,海內皆曰儒宗。吾貴每一講唱,門徒千數,其行業可稱者寡。獻之着錄,數百而已,皆經通之士。於是有識者辨其優劣。魏承喪亂之後,五經大義雖有師說,而海內諸生多有疑滯,咸決於獻之。六藝之文,雖不悉注,然所標宗旨,頗異舊義,撰三禮大義四卷,三傳略例三卷,注毛詩序義一卷,今行於世,並章句疏三卷。注涅槃經未就而卒。有四子,放古、爰古、參古、脩古。
放古,幼有人才。為州從事,早亡。
爰古、參古,並傳父詩而不能精通也。
張吾貴,字吳子,中山人。少聰惠口辯,身長八尺,容貌竒偉。年十八,本郡舉為太學博士。吾貴先未多學,乃從酈詮受禮,牛天祐受易。詮、祐粗為開發,而吾貴覽讀一遍,便即別構戶牖。世人競歸之。曾在夏學,聚徒千數而不講傳,生徒竊雲張生之於左氏似不能說。吾貴聞之,謂其徒曰:「我今夏講暫罷,後當說傳,君等來日皆當持本。」生徒怪之而已。吾貴謂劉蘭云:「君曾讀左氏,為我一說。」蘭遂為講。三旬之中,吾貴兼讀杜、服,隱括兩家,異同悉舉。諸生後集,便為講之,義例無窮,皆多新異。蘭乃伏聽。學者以此益竒之。而以辯能飾非,好為詭說,由是業不乆傳,而氣陵牧守,不屈王侯,竟不仕而終。
劉蘭,武邑人。年三十餘,始入小學,書急就篇。家人覺其聰敏,遂令從師,受春秋、詩、禮於中山王保安。家貧無以自資,且耕且學。三年之後,便白其兄:「蘭欲講書。」其兄笑而聽之,為立黌舍,聚徒二百。蘭讀左氏,五日一遍,兼通五經。先是張吾貴以聰辨過人,其所解說,不本先儒之旨。唯蘭推經、傳之由,本注者之意,參以緯候及先儒舊事,甚為精悉。自後經義審博,皆由於蘭。蘭又明陰陽,博物多識,為儒者所宗。瀛州刺史裴植征蘭講書於州城南館,植為學主,故生徒甚盛,海內稱焉。又特為中山王英所重。英引在館,令授其子熙、誘、略等。蘭學徒前後數千,成業者眾,而排毀公羊,又非董仲舒,由是見譏於世。永平中,為國子助敎。延昌中,靜坐讀書,有人叩門,門人通焉,蘭命引入。其人葛巾單衣,入與蘭坐,謂蘭曰:「君自是學士,何為每見毀辱,理義長短,竟知在誰,而過無禮見陵也。今欲相召,當與君正之。」言終而出。出後,蘭告家人。少時而患卒。
孫惠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也,小字陀羅。自言六世祖道恭為晉長秋卿,自道恭至惠蔚世以儒學相傳。惠蔚年十三,粗通詩、書及孝經、論語;十八,師董道季講易;十九,師程玄讀禮經及春秋三傳。周流儒肆,有名於冀方。
太和初,郡舉孝廉,對策於中書省。時中書監高閭宿聞惠蔚,稱其英辯,因相談,薦為中書博士。轉皇宗博士。閭被敕理定雅樂,惠蔚參其事。及樂成,閭上疏請集朝貴於太樂,共研是非。秘書令李彪自以才辯,立難於其閒,閭命惠蔚與彪抗論,彪不能屈。黃門侍郎張彝常與游處,每表疏論事,多參訪焉。十七年,高祖南征,上議告類之禮。及太師馮熙薨,惠蔚監其喪禮,上書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人之服。惠蔚與李彪以儒學相知,及彪位至尚書,惠蔚仍太廟令。高祖曾從容言曰:「道固既登龍門而孫蔚猶沉涓澮,朕常以為負矣。」雖乆滯小官,深體通塞,無孜孜之望,儒者以是尚焉。
二十二年,侍讀東宮。先是七廟以平文為太祖,高祖議定祖宗,以道武為太祖。祖宗雖定,然昭穆未改。及高祖崩,祔神主於廟,時侍中崔光兼太常卿,以太祖既改,昭穆以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黃門侍郎邢巒以為太祖雖改,昭穆仍不應易,乃立彈草欲按奏光。光謂惠蔚曰:「此乃禮也,而執法欲見彈劾,思獲助於碩學。」惠蔚曰:「此深得禮變。」尋為書以與光,贊明其事。光以惠蔚書呈宰輔,乃召惠蔚與巒庭議得失,尚書令王肅又助巒,而巒理終屈,彈事遂寢。
世宗即位之後,仍在左右敷訓經典,自冗從僕射遷秘書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入東觀,見典籍未周,乃上疏曰:「臣聞聖皇之御世也,必幽贊人經,參天二地,憲章典故,述遵鴻猷。故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六經、百氏,圖書秘籍,乃承天之正術,治人之貞范。是以溫柔疏遠,詩書之敎;恭儉易良,禮樂之道。爻彖以精微為神,春秋以屬辭為化。故大訓炳於東序,藝文光於麟閣。斯實太平之樞宗,勝殘之要道,有國之靈基,帝王之盛業。安上靖民,敦風美俗,其在茲乎?及秦棄學術,禮經泯絕。漢興求訪,典文載舉,先王遺訓,燦然復存。暨光武撥亂,日不暇給,而入洛之書二千餘兩。魏晉之世,尤重典墳,收亡集逸,九流咸備。觀其鳩閱史篇,訪購經論,紙竹所載,略盡無遺。臣學闕通儒,思不及遠,徒循章句,片義無立。而慈造曲覃,廁班秘省,忝官承乏,唯書是司。而觀、閣舊典,先無定目,新故雜糅,首尾不全。有者累帙數十,無者曠年不寫。或篇第褫落,始末淪殘;或文壞字誤,謬爛相屬。篇目雖多,全定者少。臣今依前丞臣盧昶所撰甲乙新錄,欲裨殘補闕,損並有無,校練句讀,以為定本,次第均寫,永為常式。其省先無本者,廣加推尋,搜求令足。然經記浩博,諸子紛綸,部帙既多,章篇紕繆,當非一二校書,歲月可了。今求令四門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書省專精校考,參定字義。如蒙聽許,則典文允正,群書大集。」詔許之。
又兼黃門侍郎,遷中散大夫,仍兼黃門。乆之,正黃門侍郎,代崔光為著作郎,才非文史,無所撰著,唯自披其傳注數行而已。遷國子祭酒、秘書監,仍知史事。延昌二年,追賞侍講之勞,封棗彊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肅宗初,出為平東將軍、濟州刺史。還京,除光祿大夫。魏初已來,儒生寒宦,惠蔚最為顯達。先單名蔚,正始中,侍講禁內,夜論佛經,有愜帝旨,詔使加「惠」,號惠蔚法師焉。神龜元年卒於官,時年六十七。賜帛五百匹,贈大將軍、瀛州刺史,諡曰戴。
子伯禮,襲封。伯禮善隸書。拜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寧朔將軍、步兵校尉、國子博士。卒,贈輔國將軍、巴州刺史。
子產同,襲。少有才學,早亡,時人惜之。
徐遵明,字子判,華陰人也。身長八尺,幼孤好學。年十七,隨鄉人毛靈和等詣山東求學。至上黨,乃師屯留王聰,受毛詩、尚書、禮記。一年,便辭聰詣燕趙,師事張吾貴。吾貴門徒甚盛,遵明伏膺數月,乃私謂其友人曰:「張生名高而義無檢格,凡所講說,不愜吾心,請更從師。」遂與平原田猛略就範陽孫買德受業。一年,復欲去之。猛略謂遵明曰:「君年少從師,每不終業,千里負帙,何去就之甚。如此用意,終恐無成。」遵明曰:「吾今始知真師所在。」猛略曰:「何在?」遵明乃指心曰:「正在於此。」乃詣平原唐遷,納之,居於蠶舍。讀孝經、論語、毛詩、尚書、三禮,不出門院,凡經六年,時彈箏吹笛以自娛慰。又知陽平館陶趙世業家有服氏春秋,是晉世永嘉舊本,遵明乃往讀之。復經數載,因手撰春秋義章,為三十卷。
是後敎授,門徒蓋寡,乆之乃盛。遵明每臨講坐,必持經執疏,然後敷陳,其學徒至今浸以成俗。遵明講學於外二十餘年,海內莫不宗仰。頗好聚斂,有損儒者之風。
後廣平王懷聞而征焉。至而尋退,不好京輦。孝昌末,南渡河,客於任城。以兗州有舊,因徙居焉。永安初,東道大使元羅表薦之,竟無禮辟。二年,元顥入洛,任城太守李湛將舉義兵,遵明同其事。夜至民閒,為亂兵所害,時年五十五。
永熙二年,遵明弟子通直散騎常侍李業興表曰:「臣聞行道樹德,非求利於當年;服義履仁,豈邀恩於沒世。但天爵所存,果致式閭之禮;民望攸屬,終有祠墓之榮。伏見故處士兗州徐遵明生在衡泌,弗因世族之基;長於原野,匪乘雕鏤之地。而托心淵曠,置情恬雅,處靜無悶,居約不憂。故能垂簾自精,下帷獨得,鑽經緯之微言,研聖賢之妙旨。莫不入其門戶,踐其堂奧,信以稱大儒於海內,擅明師於日下矣。是故眇眇四方,知音之類,延首慕德,跂踵依風。每精廬暫辟,杖策不遠千里;束脩受業,編錄將逾萬人。固已企盛烈於西河,擬高蹤於北海。若慕竒好士,愛客尊賢,罷吏游梁,紛而成列。遵明以碩德重名,首蒙禮命,曳裾雅步,眷同置醴。黃門李郁具所知明,方申薦奏之恩,處心守壑之志,潛居樂道,遂往不歸。故北海王入洛之初,率土風靡,遵明確然守志,忠潔不渝,遂與太守李湛將誅叛逆。時有邂逅,受斃兇險。至誠高節,堙沒無聞,朝野人士,相與嗟悼。伏惟陛下遠應龍序,俯執天衷,每端聽而忘昃,常坐思而候曉。雖微功小善,片言一行,莫不衣裳加室,玉帛在門。況遵明冠蓋一時,師表當世,溘焉冥沒,旌紀寂寥。逝者長辭,無論榮價,文明敘物,敦厲斯在。臣托跡諸生,親承顧眄,惟伏膺之義,感在三之重,是以越分陳愚,上諠幄座。特乞加以顯諡,追以好爵,仰申朝廷尚德之風,下示學徒稽古之利。若宸鑒昭回,曲垂矜采,則荒墳千載,式貴生平。」卒無贈諡。
董征,字文發,頓丘衛國人也。祖英,高平太守。父虬,郡功曹。征身長七尺二寸,好古,學尚雅素。年十七,師清河監伯陽,受論語、毛詩、春秋、周易,就河內高望崇受周官,後於博陵劉獻之遍受諸經。數年之中,大義精練,講授生徒。太和末,為四門小學博士。後世宗詔征入琁華宮,令孫惠蔚問以六經,仍詔征敎授京兆、清河、廣平、汝南四王,後特除員外散騎侍郎。清河王懌之為司空、司徒,引征為長流參軍。懌遷太尉,征為倉曹參軍。出為沛郡太守,加揚烈將軍。入為太尉司馬,俄加輔國將軍。未幾,以本將軍除安州刺史。征因述職,路次過家,置酒高會,大享邑老,乃言曰:「腰龜返國,昔人稱榮;仗節還家,雲胡不樂。」因誡二三子弟曰:「此之冨貴,匪自天降,乃勤學所致耳。」時人榮之。入為司農少卿、光祿大夫。征出州入卿,匪唯學業所致,亦由汝南王恱以其師資之義,為之啟請焉。永安初,加平東將軍,尋以老解職。永熙二年卒。出帝以征昔授父業,故優贈散騎常侍、都督相殷滄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相州刺史,諡曰文烈。
子仲曜,武定末,儀同開府屬。
刁沖,字文朗,勃海饒安人也,鎮東將軍雍之曾孫。十三而孤,孝慕過人。其祖母司空高允女,聰明婦人也,哀其早孤,撫養尤篤。沖免喪後便志學他方,高氏泣涕留之,沖終不止。雖家世貴達,乃從師於外,自同諸生。於時學制,諸生悉日直監廚,沖雖有僕隸,不令代己,身自炊爨。每師受之際,發情精專,不舍晝夜,殆忘寒暑。學通諸經,偏修鄭說,陰陽、圖緯、算數、天文、風氣之書莫不關綜,當世服其精博。刺史郭祚聞其盛名,訪以疑義,沖應機解辯,無不祛其乆惑。後太守范陽盧尚之、刺史河東裴植並征沖為功曹、主簿,非所好也,受署而已,不關事務。惟以講學為心,四方學徒就其受業者歲有數百。
沖雖儒生,而執心壯烈,不畏彊御。延昌中,世宗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權,沖乃抗表極言其事,辭旨懇直,文義忠憤。太傅、清河王懌覽而嘆息。
先是沖曾祖雍作行孝論以誡子孫,稱:「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後世聖人易之棺槨。其有生則不能致養,死則厚葬過度。及於末世,至蘧蒢裹屍,而葬者。確而為論,並非折衷。既知二者之失豈冝同之。當令所存者棺厚不過三寸,高不過三尺,弗用繒彩,斂以時服。車止用白布為幔,不加畫飾,名為清素車。又去輓歌、方相,並盟器雜物。」及沖祖遵將卒,敕其子孫令奉雍遺旨。河南尹丞張普惠謂為太儉,貽書於沖叔整議其進退。整令與通學議之,沖乃致書國學諸儒以論其事,學官竟不能荅。
沖以嫡傳祖爵東安侯。京兆王繼為司空也,並以高選頻辟記室參軍。肅宗將親釋奠,於是國子助敎韓神固與諸儒詣國子祭酒崔光、吏部尚書甄琛,舉其才學,奏而征焉。及卒,國子博士高涼及范陽盧道侃、盧景裕等復上狀陳沖業行,議奏諡曰安憲先生,祭以太牢。子欽,字志儒。早亡。
盧景裕,字仲儒,小字白頭,范陽涿人也。章武伯同之兄子。少聰敏,專經為學。居拒馬河,將一老婢作食,妻子不自隨從。又避地大寧山,不營世事,居無所業,惟在註解。其叔父同職居顯要,而景裕止於園舍,情均郊野,謙恭守道,貞素自得。由是世號居士。
前廢帝初,除國子博士,參議正聲,甚見親遇,待以不臣之禮。永熙初,以例解。天平中,還鄉里,與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征赴鄴。景裕寓托僧寺,講聽不已。未幾,歸本郡。
河閒邢摩納與景裕從兄仲禮據鄉作逆,逼其同反,以應元寶炬。齊獻武王命都督賀拔仁討平之。聞景裕經明行着,驛馬特徵,既而舍之,使敎諸子。在館十日一歸家,隨以鼎食。景裕風儀言行,雅見嗟賞。先是景裕注周易、尚書、孝經、論語、禮記、老子,其毛詩、春秋左氏未訖。齊文襄王入相,於第開講,招延時俊,令景裕解所注易。景裕理義精微,吐發閒雅。時有問難,或相詆訶,大聲厲色,言至不遜,而景裕神彩儼然,風調如一,從容往復,無際可尋。由是士君子嗟美之。
初,元顥入洛,以為中書郎。普泰初,復除國子博士。進退其閒,未曾有得失之色。性清靜,淡於榮利,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終日端嚴,如對賔客。興和中,補齊王開府屬,卒於晉陽,齊獻武王悼惜之。
景裕雖不聚徒敎授,所注易大行於世。又好釋氏,通其大義。天竺胡沙門道悕每論諸經論,輒托景裕為之序。景裕之敗也。系晉陽獄,至心誦經,枷鎖自脫。是時又有人負罪當死,夢沙門敎講經,覺時如所夢,默誦千遍,臨刑刀折,主者以聞,赦之。此經遂行於世,號曰高王觀世音。
李同軌,趙郡高邑人,陽夏太守義深之弟。體貌魁岸,腰帶十圍,學綜諸經,多所治誦,兼讀釋氏,又好醫術。年二十二,舉秀才,射策,除奉朝請,領國子助敎。轉著作郎,典儀注,修國史,遷國子博士,加征虜將軍。永熙二年,出帝幸平等寺,僧徒講法,敕同軌論難,音韻閒朗,往復可觀,出帝善之。三年春,釋菜,詔延公卿學官於顯陽殿,敕祭酒劉廞講孝經,黃門李郁講禮記,中書舍人盧景宣解大戴禮夏小正篇。時廣招儒學,引令預聽。同軌經義素優,辯析兼美,而不得執經,深為慨恨。天平中,轉中書侍郎。興和中,兼通直散騎常侍,使蕭衍。衍深耽釋學,遂集名僧於其愛敬、同泰二寺,講涅盤大品經,引同軌預席。衍兼遣其朝臣並共觀聽。同軌論難乆之,道俗咸以為善。盧景裕卒,齊獻武王引同軌在館敎諸公子,甚加禮之。每旦入授,日暮始歸。緇素請業者,同軌夜為說解,四時恆爾,不以為倦。武定四年夏卒,年四十七。時人傷惜之,齊獻武王亦殊嗟悼,贈襚甚厚。贈驃騎大將軍、瀛州刺史,諡曰康。
李業興,上黨長子人也。祖虬,父玄紀,並以儒學舉孝廉。玄紀卒於金鄉令。業興少耿介,志學精力,負帙從師,不憚勤苦。耽思章句,好覽異說。晚乃師事徐遵明於趙魏之閒。時有漁陽鮮于靈馥亦聚徒敎授,而遵明聲譽未高,着錄尚寡。業興乃詣靈馥黌舍,類受業者。靈馥乃謂曰:「李生乆逐羌博士,何所得也?」業興默爾不言。及靈馥說左傳,業興問其大義數條,靈馥不能對。於是振衣而起曰:「
羌弟子正如此耳!」遂便徑還。自此靈馥生徒傾學而就遵明。遵明學徒大盛,業興之為也。
後乃博涉百家,圖緯、風角、天文、占候無不詳練,尤長算曆。雖在貧賤,常自矜負,若禮待不足,縱於權貴,不為之屈。後為王遵業門客。舉孝廉,為校書郎。以世行趙歷,節氣後辰下算,延昌中,業興乃為戊子元歷上之。於時屯騎校尉張洪、蕩寇將軍張龍祥等九家各獻新曆,世宗詔令共為一歷。洪等後遂共推業興為主,成戊子歷,正光三年奏行之。事在律曆志。累遷奉朝請。臨淮王彧征蠻,引為騎兵參軍。後廣陵王淵北征,復為外兵參軍。業興以殷曆甲寅,黃帝辛卯,徒有積元,術數亡缺,業興又修之,各為一卷,傳於世。
建義初,敕典儀注,未幾除著作佐郎。永安二年,以前造歷之勛,賜爵長子伯。遭憂解任,尋起複本官。元曄之竊號也,除通直散騎侍郎。普泰元年,沙汰侍官,業興仍在通直,加寧朔將軍。又除征虜將軍、中散大夫,仍在通直。太昌初,轉散騎侍郎,仍以典儀之勤,特賞一階,除平東將軍、光祿大夫,尋加安西將軍。後以出帝登極之初,預行禮事,封屯留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轉中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永熙三年二月,出帝釋奠,業興與魏季景、溫子昇、竇瑗為摘句。後入為侍讀。
遷鄴之始,起部郎中辛術奏曰:「今皇居徙御,百度創始,營構一興,必冝中制。上則憲章前代,下則模寫洛京。今鄴都雖舊,基址毀滅,又圖記參差,事冝審定。臣雖曰職司,學不稽古,國家大事非敢專之。通直散騎常侍李業興碩學通儒,博聞多識,萬門千戶,所冝訪詢。今求就之披圖案記,考定是非,參古雜今,折中為制,召畫工並所須調度,具造新圖,申奏取定。庶經始之日,執事無疑。」詔從之。天平二年,除鎮南將軍,尋為侍讀。於時尚書右僕射、營構大將高隆之被詔繕治三署樂器、衣服及百戲之屬,乃奏請業興共參其事。
四年,與兼散騎常侍李諧、兼吏部郎盧元明使蕭衍。衍散騎常侍朱異問業興曰:「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邪?」業興曰:「委粟是圓丘,非南郊。」異曰:「北閒郊、丘異所,是用鄭義。我此中用王義。」業興曰:「然,洛京郊、丘之處專用鄭解。」異曰:「若然,女子逆降傍親亦從鄭以不?」業興曰:「此之一事,亦不專從。若卿此閒用王義,除禫應用二十五月,何以王儉喪禮禫用二十七月也?」異遂不荅。業興曰:「我昨見明堂四柱方屋,都無五九之室,當是裴頠所制。明堂上圓下方,裴唯除室耳。今此上不圓何也?」異曰:「圓方之說,經典無文,何怪於方?」業興曰:「圓方之言,出處甚明,卿自不見。見卿錄梁主孝經義亦云上圓下方,卿言豈非自相矛盾!」異曰:「若然,圓方竟出何經?」業興曰:「出孝經援神契。」異曰:「緯候之書,何用信也!」業興曰:「卿若不信,靈威仰、恊光紀之類經典亦無出者,卿覆信不?」異不荅。
蕭衍親問業興曰:「聞卿善於經義,儒、玄之中何所通達?」業興曰:「少為書生,止讀五典,至於深義,不辨通釋。」衍問:「詩周南,王者之風,系之周公;邵南,仁賢之風,系之邵公。何名為系?」業興對曰:「鄭注儀禮云:昔大王、王季居於岐陽,躬行邵南之敎,以興王業。及文王行今周南之敎以受命。作邑於酆,分其故地,屬之二公。名為系。」衍又問:「若是故地,應自統攝,何由分封二公?」業興曰:「文王為諸侯之時所化之本國,今既登九五之尊,不可復守諸侯之地,故分封二公。」衍又問:「乾卦初稱『潛龍』,二稱『見龍』,至五『飛龍』。初可名為虎。」問意小乖。業興對:「
學識膚淺,不足仰酬。」衍又問:「尚書『正月上日受終文祖』,此是何正?」業興對:「此是夏正月。」衍言何以得知。業興曰:「案尚書中候運行篇云『日月營始』,故知夏正。」衍又問:「堯時以何月為正?」業興對:「自堯以上,書典不載,實所不知。」衍又云:「『寅賔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堯典,何得雲堯時不知用何正也?」業興對:「雖三正不同,言時節者皆據夏時正月。周禮,仲春二月會男女之無夫家者。雖自周書,月亦夏時。堯之日月,亦當如此。但所見不深,無以辨析明問。」衍又曰:「禮,原壤之母死,孔子助其沐槨。原壤叩木而歌曰:『乆矣夫,予之不託於音也。狸首之班然,執女手之卷然。』孔子聖人,而與原壤為友?」業興對:「孔子即自解,言親者不失其為親,故者不失其為故。」又問:「原壤何處人?」業興對曰:「鄭注云:原壤,孔子幼少之舊。故是魯人。」衍又問:「孔子聖人,所存必可法。原壤不孝,有逆人倫,何以存故舊之小節,廢不孝之大罪?」業興對曰:「原壤所行,事自彰著。幼少之交,非是今始,既無大故,何容棄之?孔子深敦故舊之義,於理無失。」衍又問:「孔子聖人,何以書原壤之事,垂法萬代?」業興對曰:「此是後人所錄,非孔子自製。猶合葬於防,如此之類,禮記之中動有百數。」衍又問:「易曰太極,是有無?」業興對:「所傳太極是有,素不玄學,何敢輒酬。」
還,兼散騎常侍,加中軍大將軍。後罷議事省,詔右僕射高隆之及諸朝士與業興等在尚書省議定五禮。興和初,又為甲子元歷,時見施用。復預議麟趾新制。武定元年,除國子祭酒,仍侍讀。三年,出除太原太守。齊獻武王每出征討,時有顧訪,五年,齊文襄王引為中外府諮議參軍。後坐事禁止。業興乃造九宮行棋歷,以五百為章,四千四十為部,九百八十七為斗分,還以己未為元,始終相維,不復移轉,與今曆法術不同。至於氣序交分,景度盈縮,不異也。七年,死于禁所,年六十六。
業興愛好墳籍,鳩集不已,手自補治,躬加題帖,其家所有,垂將萬卷。覽讀不息,多有異聞,諸儒服其淵博。性豪俠,重意氣。人有急難,委之歸命,便能容匿。與其好合,傾身無吝。若有相乖忤,便即疵毀,乃至聲色,加以謗罵。性又躁隘,至於論難之際,高聲攘振,無儒者之風。每語人云:「但道我好,雖知妄言,故勝道惡。」務進忌前,不顧後患,時人以此惡之。至於學術精微,當時莫及。
子崇祖,武定中,太尉外兵參軍。
崇祖弟遵祖,太昌中,業興傳其長子伯以授之。齊受禪,例降。
史臣曰:古語云:容體不足觀,勇力不足恃,族姓不足道,先祖不足稱,然而顯聞四方,流聲後裔者,其惟學乎。信哉斯言也。梁越之徒,篤志不倦,自求諸己,遂能聞道下風,稱珍席上,或聚徒千百,或服冕乘軒,咸稽古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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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五‧列傳文苑第七十三   袁躍 裴敬憲 盧觀 封肅 邢臧 裴伯茂 邢昕 溫子昇
夫文之為用,其來日乆。自昔聖達之作,賢哲之書,莫不統理成章,蘊氣標緻,其流廣變,諸非一貫,文質推移,與時俱化。淳于出齊,有雕龍之目;靈均逐楚,著嘉禍之章。漢之西京,馬揚為首稱;東都之下,班張為雄伯。曹植信魏世之英,陸機則晉朝之秀,雖同時並列,分途爭遠。永嘉之後,天下分崩,夷狄交馳,文章殄滅。昭成、太祖之世,南收燕趙,網羅俊乂。逮高祖馭天,銳情文學,蓋以頡頏漢徹,掩踔曹丕,氣韻高艷,才藻獨構。衣冠仰止,咸慕新風。肅宗歷位,文雅大盛,學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
袁躍,字景騰,陳郡人,尚書翻弟也。博學俊才,性不矯俗,篤於交友。翻每謂人曰:「躍可謂我家千里駒也。」釋褐司空行參軍,歷位尚書都兵郎中,加員外散騎常侍。將立明堂,躍乃上議,當時稱其博洽。蠕蠕主阿郍瓌亡破來奔,朝廷矜之,送復其國。既而每使朝貢,辭旨頗不盡禮。躍為朝臣書與瓌,陳以禍福,言辭甚美。後遷車騎將軍、太傅、清河王懌文學,雅為懌所愛賞。懌之文表多出於躍。卒,贈冠軍將軍、吏部郎中。所制文集行於世。無子,兄翻以子聿脩繼。
聿脩,字叔德,七歲遭喪,居處禮若成人。九歲,州辟主簿。性深沉,有鑑識,清靖寡慾,與物無競。姨夫尚書崔休深所知賞。年十八,領本州中正,兼尚書度支郎中。齊受禪,除太子庶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
裴敬憲,字孝虞,河東聞喜人也。益州刺史宣第二子。少有志行,學博才清,撫訓諸弟,專以讀誦為業。澹於榮利,風氣俊遠,郡征功曹不就,諸府辟命,先進其弟,世人嘆美之。司州牧、高陽王雍舉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學博士。性和雅,未嘗失色於人。工隸草,解音律,五言之作,獨擅於時。名聲甚重,後進共宗慕之。中山王將之部,朝賢送於河梁,賦詩言別,皆以敬憲為最。其文不能贍逸,而有清麗之美。少有氣病,年三十三卒,人物甚悼之。敬憲世有仁義於鄉里。孝昌中,蜀賊陳雙熾所過殘暴,至敬憲宅,輒相約束,不得焚燒。為物所伏如此。永興三年,贈中書侍郎,諡曰文。
盧觀,字伯舉,范陽涿人也。少好學,有俊才,舉秀才,射策甲科,除太學博士、著作佐郎。與太常少卿李神俊、光祿大夫王誦等在尚書上省撰定朝儀,拜尚書儀曹郎中。孝昌元年卒。
封肅,字元邕,勃海人,尚書回之兄子也。早有文思,博涉經史,太傅崔光見而賞焉。位太學博士,修起居注,兼廷尉監。為還園賦,其辭甚美。正光中,京兆王西征,引為大行台郎中,委以書記。還,除尚書左中兵郎中,卒。肅性恭儉,不妄交遊,唯與崔勵、勵從兄鴻尤相親善。所制文章多亡失,存者十餘卷。
邢臧,字子良,河閒人,光祿少卿虬長孫也。幼孤,早立操尚,博學有藻思。年二十一,神龜中,舉秀才,問策五條,考上第,為太學博士。正光中,議立明堂,臧為裴頠一室之議,事雖不行,當時稱其理博。出為本州中從事,雅為鄉情所附。永安初,征為金部郎中,以疾不赴,轉除東牟太守。時天下多事,在職少能廉白,臧獨清慎奉法,吏民愛之。隴西李延寔,莊帝之舅,以太傅出除青州,啟臧為屬,領樂安內史,有惠政。後除濮陽太守,尋加安東將軍。臧和雅信厚,有長者之風,為時人所愛敬。為特進甄琛行狀,世稱其工。與裴敬憲、盧觀兄弟並結交分,曾共讀回文集,臧獨先通之。撰古來文章,並敘作者氏族,號曰文譜,未就,病卒,時賢悼惜之。其文筆凡百餘篇。贈鎮北將軍、定州刺史,諡曰文。子恕,涉學有識悟。
裴伯茂,河東人,司空中郎叔義第二子。少有風望,學涉群書,文藻冨贍。釋褐奉朝請。大將軍、京兆王繼西討,引為鎧曹參軍。南討絳蜀陳雙熾,為行台長孫承業行台郎中。承業還京師,留伯茂仍知行台事。以平薛鳳賢等賞平陽伯。再遷散騎常侍,典起居注。太昌初,為中書侍郎。永熙中,出帝兄子廣平王贊盛選賔僚,以伯茂為文學,後加中軍大將軍。
伯茂好飲酒,頗涉疏傲,乆不徙官,曾為豁情賦,其序略曰:「余攝養舛和,服餌寡術,自春徂夏,三嬰湊疾。雖桐君上藥,有時致效;而草木下性,實縈衿抱。故復究覽莊生,具體齊物,物我兩忘,是非俱遣,斯人之達,吾所師焉。故作是賦,所以託名豁情,寄之風謠矣。」天平初遷鄴,又為遷都賦,文多不載。
二年,因內宴,伯茂侮慢殿中尚書、章武王景哲,景哲遂申啟,稱:「伯茂棄其本列,與監同行;以梨擊案,傍污冠服;禁庭之內,令人挈衣。」詔付所司,後竟無坐。伯茂先出後其伯仲規,與兄景融別居。景融貧窘,伯茂了無賑恤,殆同行路,世以此貶薄之。卒年三十九,知舊嘆惜焉。
伯茂末年劇飲不已,乃至傷性,多有愆失。未亡前數日,忽云:「吾得密信,將被收掩。」乃與婦乘車西逃避。後因顧指壁中,言有官人追逐,其妻方知其病。卒後,殯於家園,友人常景、李渾、王元景、盧元明、魏季景、李騫等十許人於墓傍置酒設祭,哀哭涕泣,一飲一酹曰:「裴中書魂而有靈,知吾曹也。」乃各賦詩一篇。李騫以魏收亦與之友,寄以示收。收時在晉陽,乃同其作,論敘伯茂,其十字云:「臨風想玄度,對酒思公榮。」時人以伯茂性侮傲,謂收詩頗得事實。贈散騎常侍、衛將軍、度支尚書、雍州刺史,重贈吏部尚書,諡曰文。伯茂曾撰晉書,竟未能成。無子,兄景融以第二子孝才繼。
邢昕,字子明,河閒人,尚書巒弟偉之子。幼孤,見愛於祖母李氏。好學,早有才情。蕭寶夤以車騎大將軍開府討關中,以子明為東閣祭酒,委以文翰。在軍解褐蕩寇將軍,累遷太尉記室參軍。吏部尚書李神俊奏昕修起居注。太昌初,除中書侍郎,加平東將軍、光祿大夫。時言冒竊官級,為中尉所劾,免官,乃為述躬賦。未幾,受詔與秘書監常景典儀注事。出帝行釋奠禮,昕與校書郎裴伯茂等俱為錄義。永熙末,昕入為侍讀,與溫子昇、魏收參掌文詔。遷鄴,乃歸河閒。天平初,與侍中從叔子才、魏季景、魏收同征赴都。尋還鄉里。既而復征。時蕭衍使兼散騎常侍劉孝儀等來朝貢,詔昕兼正員郎迎於境上。司徒孫騰引為中郎。尋除通直常侍,加中軍將軍。既有才藻,兼長几案。自孝昌之後,天下多務,世人競以吏工取達,文學大衰。司州中從事宋游道以公斷見知,時與昕嘲謔。昕謂之曰:「世事同知文學外。」游道有慚色。興和中,以本官副李象使於蕭衍。昕好忤物,人謂之牛。是行也,談者謂之牛象斗於江南。齊文襄王攝選,擬昕為司徒右長史,未奏,遇疾卒,士友悲之。贈車騎將軍、都官尚書、冀州刺史,諡曰文。所著文章,自有集錄。
溫子昇,字鵬舉,自雲太原人,晉大將軍嶠之後也。世居江左。祖恭之,劉義隆彭城王義康戶曹,避難歸國,家於濟陰冤句,因為其郡縣人焉。家世寒素。父暉,兗州左將軍府長史,行濟陰郡事。
子昇初受學於崔靈恩、劉蘭,精勤,以夜繼晝,晝夜不倦。長乃博覽百家,文章清婉。為廣陽王淵賤客,在馬坊敎諸奴子書。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見而善之,故詣淵謝之。景曰:「頃見溫生。」淵怪問之,景曰:「溫生是大才士。」淵由是稍知之。
熙平初,中尉、東平王匡博召辭人,以充御史,同時射策者八百餘人,子昇與盧仲宣、孫搴等二十四人為高第。於時預選者爭相引決,匡使子昇當之,皆受屈而去。搴謂人曰:「朝來靡旗亂轍者,皆子昇逐北。」遂補御史,時年二十二。台中文筆皆子昇為之。以憂去任,服闋,還為朝請。後李神俊行荊州事,引兼錄事參軍。被征赴省,神俊表留不遣。吏部郎中李獎退表不許,曰:「昔伯瑜之不應留,王朗所以發嘆,冝速遣赴,無踵彥雲前失。」於是還省。
正光末,廣陽王淵為東北道行台,召為郎中,軍國文翰皆出其手。於是才名轉盛。黃門郎徐紇受四方表啟,荅之敏速,於淵獨沉思曰:「彼有溫郎中,才藻可畏。」高車破走,珍實盈滿,子昇取絹四十匹。及淵為葛榮所害,子昇亦見羈執。榮下都督和洛興與子昇舊識,以數十騎潛送子昇,得達冀州。還京,李楷執其手曰:「卿今得免,足使夷甫慚德。」自是無復宦情,閉門讀書,厲精不已。
建義初,為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黨王天穆時錄尚書事,將加捶撻,子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莊帝曰:「當世才子不過數人,豈容為此,便相放黜。」乃寢其奏。及天穆將討邢杲,召子昇同行,子昇未敢應。天穆謂人曰:「吾欲收其才用,豈懷前忿也。今復不來,便須南走越,北走胡耳!」子昇不得已而見之。加伏波將軍,為行台郎中,天穆深加賞之。元顥入洛,天穆召子昇問曰:「即欲向京師,為隨我北渡?」對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狽。元顥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討之,必有徵無戰。王若克復京師,奉迎大駕,桓文之舉也。舍此北渡,竊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子昇還洛,顥以為中書舍人。莊帝還宮,為顥任使者多被廢黜,而子昇復為舍人。天穆每謂子昇曰:「恨不用卿前計。」除正員郎,仍舍人。
及帝殺爾朱榮也,子昇預謀,當時赦詔,子昇詞也。榮入內,遇子昇,把詔書問是何文書,子昇顏色不變,曰「敕」。榮不視之。爾朱兆入洛,子昇懼禍逃匿。永熙中,為侍讀兼舍人、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散騎常侍、中軍大將軍,後領本州大中正。
蕭衍使張皋寫子昇文筆,傳於江外。衍稱之曰:「曹植、陸機復生於北土。恨我辭人,數窮百六。」陽夏太守傅標使吐谷渾,見其國主床頭有書數卷,乃是子昇文也。濟陰王暉業嘗云:「江左文人,宋有顏延之、謝靈運,梁有沈約、任昉,我子昇足以陵顏轢謝,含任吐沈。」楊遵彥作文德論,以為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澆薄險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昇彬彬有德素。
齊文襄王引子昇為大將軍府諮議參軍。子昇前為中書郎,嘗詣蕭衍客館受國書,自以不修容止,謂人曰:「詩章易作,逋峭難為。」文襄館客元僅曰:「諸人當賀。」推子昇合陳辭。子昇乆忸怩,乃推陸操焉。及元僅、劉思逸、荀濟等作亂,文襄疑子昇知其謀。方使之作獻武王碑文,既成,乃餓諸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太尉長史宋游道收葬之,又為集其文筆為三十五卷。子昇外恬靜,與物無競,言有準的,不妄毀譽,而內深險。事故之際,好預其閒,所以終致禍敗。又撰永安記三卷。無子。
史臣曰:古之人所貴名不朽者,蓋重言之尚存,又加之以才名,其為貴顯,固其冝也。自余或位下人微,居常亦何能自達。及其靈蛇可握,天網俱頓,並編緗素,咸貫儒林,雖其位可下,其身可殺,千載之後,貴賤一焉。非此道也,孰雲能致。凡百士子,可不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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