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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休竹客

[二十四史] 南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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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三十九‧列傳第二十 劉瓛弟璡 陸澄
劉瓛字子珪,沛國相人,晉丹陽尹惔六世孫也。祖弘之,給事中。父惠,治書御史。
瓛初州辟祭酒主簿。宋大明四年,舉秀才,兄璲亦有名,先應州舉,至是別駕東海王元曾與瓛父惠書曰:「比歲賢子充秀,州閭可謂得人。」除奉朝請,不就。
少篤學,博通五經。聚徒教授,常有數十人。丹陽尹袁粲於後堂夜集,瓛在座,粲指庭中柳樹謂瓛曰:「人謂此是劉尹時樹,每想高風;今復見卿清德,可謂不衰矣。」薦為祕書郎,不見用。除邵陵王郡主簿,安陸王國常侍,安成王撫軍行參軍,公事免。瓛素無宦情,自此不復仕。除車騎行參軍,南彭城郡丞,尚書祠部郎,竝不拜。袁粲誅,瓛微服往哭,竝致賻助。
太祖踐阼,召瓛入華林園談語,謂瓛曰:「吾應天革命,物議以為何如?」瓛對曰:「陛下誡前軌之失,加之以寬厚,雖危可安;若循其覆轍,雖安必危矣。」旣出,帝顧謂司徒褚淵曰:「方直乃爾!學士故自過人。」敕瓛使數入,而瓛自非詔見,未甞到宮門。
上欲用瓛為中書郎,使吏部尚書何戢喻旨。戢謂瓛曰:「上意欲以鳳池相處,恨君資輕,可且就前除,少日當轉國子博士,便即後授。」瓛曰:「平生無榮進意,今聞得中書郎而拜,豈本心哉!」後以母老闕養,重拜彭城郡丞。謂司徒褚淵曰:「自省無廊廟之才,所願唯保彭城丞耳。」上又以瓛兼揔明觀祭酒,除豫章王驃騎記室參軍,丞如故,瓛終不就。武陵王曅為會稽太守,上欲令瓛為曅講,除會稽郡丞,學徒從之者轉衆。
永明初,竟陵王子良請為征北司徒記室。瓛與張融王思遠書曰:「奉教使恭召,會當停公事,但念生平素抱,有乖恩顧。吾性拙人閒,不習仕進,昔甞為行佐,便以不能及公事免黜,此皆眷者所共知也。量己審分,不敢期榮。夙嬰貧困,加以疏懶,衣裳容髮,有足駭者。中以親老供養,褰裳徒步,脫爾逮今,二代一紀。先朝使其更自脩正,勉厲於階級之次,見其襤縷,或復賜以衣裳,袁、褚諸公咸加勸勵,終不能自反也。一不復為,安可重為哉?昔人有以冠一免不重加於首,每謂此得進止之儀。古者以賢制爵,或有秩滿而辭老,以庸制禄,或有身病而求歸者,永瞻前良,在己何若。又上下年尊,益不願居官次,廢晨昏也。先朝為此,曲申從許,故得連年不拜榮授,而帶帖薄禄。旣習此歲久,又齒長疾侵,豈宜攝齋河閒之聽,廁迹東平之僚?本無絕俗之操,亦非能偃蹇為高,此又諸賢所當深察者也。近奉初教,便自希得託迹於客遊之末,而固辭榮級,其故何耶?以古之王侯大人,或以此延四方之士,甚美者則有輻湊燕路,慕君王之義,驤鑣魏闕,高公子之仁,繼有追申、白而入楚,羨鄒枚而遊梁,吾非敢叨夫曩賢,庶欲從九九之遺蹤。旣於聞道集泮不殊,而幸無職司拘礙,可得奉溫凊,展私計,志在此爾。」除步兵校尉,竝不拜。
瓛姿狀纖小,儒學冠於當時,京師士子貴遊莫不下席受業。性謙率通美,不以高名自居。遊詣故人,唯一門生持胡床隨後,主人未通,便坐問答。住在檀橋,瓦屋數閒,上皆穿漏。學徒敬慕,不敢指斥,呼為青溪焉。竟陵王子良親往脩謁。七年,表世祖為瓛立館,以揚烈橋故主第給之,生徒皆賀。瓛曰:「室美為人災,此華宇豈吾宅邪?幸可詔作講堂,猶恐見害也。」未及徙居,遇病,子良遣從瓛學者彭城劉繪、從陽范縝將曅於瓛宅營齋。及卒,門人受學者竝弔服臨送。時年五十六。
瓛有至性,祖母病疽經年,手持膏藥,漬指為爛。母孔氏甚嚴明,謂親戚曰:「阿稱便是今世曾子。」阿稱,瓛小名也。年四十餘,未有婚對。建元中,太祖與司徒褚淵為瓛娶王氏女。王氏椓壁掛履,土落孔氏床上,孔氏不悅,瓛即出其妻。及居父喪,不出廬,足為之屈,杖不能起。今上天監元年,下詔為瓛立碑,諡曰貞簡先生。所著文集,皆是禮義,行於世。
初,瓛講月令畢,謂學生嚴植曰:「江左以來,陰陽律數之學廢矣。吾今講此,曾不得其髣彿。」時濟陽蔡仲熊禮學博聞,謂人曰:「凡鍾律在南,不容復得調平。昔五音金石,本在中土;今旣來南,土氣偏陂,音律乖爽。」瓛亦以為然。仲熊歷安西記室,尚書左丞。
瓛弟璡。
璡字子璥。方軌正直。宋泰豫中,為明帝挽郎。舉秀才,建平王景素征北主簿,深見禮遇。邵陵王征虜安南行參軍。建元初,為武陵王曅冠軍征虜參軍。曅與僚佐飲,自割鵝炙。璡曰:「應刃落俎,膳夫之事,殿下親執鸞刀,下官未敢安席。」因起請退。與友人孔澈同舟入東,澈留目觀岸上女子,璡舉席自隔,不復同坐。豫章王太尉板行佐。兄瓛夜隔壁呼璡共語,璡不答,方下床著衣立,然後應。瓛問其久,璡曰:「向束帶未竟。」其立操如此。文惠太子召璡入侍東宮,每上事,輙削草。尋署中兵,兼記室參軍大司馬軍事,射聲校尉,卒官。
陸澄字彥淵,吳郡吳人也。祖邵,臨海太守。父瑗,州從事。
澄少好學,博覽無所不知,行坐眠食,手不釋卷。起家太學博士,中軍衞軍府行佐,太宰參軍,補太常丞,郡主簿,北中郎行參軍。
宋泰始初,為尚書殿中郎,議皇后諱及下外,皆依舊稱姓。左丞徐爰案司馬孚議皇后不稱姓,春秋逆王后于齊,澄不引典據明,而以意立議,坐免官,白衣領職。郎官舊有坐杖,有名無實,澄在官積前後罰,一日并受千杖。轉通直郎,兼中書郎,尋轉兼左丞。
泰始六年,詔皇太子朝賀服衮冕九章,澄與儀曹郎丘仲起議:「服冕以朝,實著經文。秦除六冕,漢明還備。魏晉以來,不欲令臣下服衮冕,故位公者加侍官。今皇太子禮絕羣后,宜遵聖王盛典,革近代之制。」尋轉著作正員郎,兼官如故。除安成太守,轉劉韞撫軍長史,加綏遠將軍、襄陽太守,竝不拜。仍轉劉秉後軍長史、東海太守。遷御史中丞。
建元元年,驃騎諮議沈憲等坐家奴客為劫,子弟被劾,憲等晏然。左丞任遐奏澄不糾,請免澄官。澄上表自理曰:
周稱舊章,漢言故事,爰自河雒,降逮淮海,朝之憲度,動尚先准。若乃任情違古,率意專造,豈謂酌諸故實,擇其茂典?
案遐啟彈新除諮議參驃騎大將軍軍事沈憲、太子庶子沈曠并弟息,敕付建康,而憲被使,曠受假,俱無歸罪事狀。臣以不糾憲等為失。伏尋晉、宋左丞案奏,不乏於時,其及中丞者,從來殆無。王獻之習達朝章,近代之宗,其為左丞,彈司徒屬王濛憚罰自解,屬疾遊行,初不及中丞。桓祕不奔山陵,左丞鄭襲不彈祕,直彈中丞孔欣時,又云別攝蘭臺檢校,此徑彈中丞之謂。唯左丞庾登之奏鎮北檀道濟北伐不進,致虎牢陷沒,蕃岳宰臣,引咎謝諐,而責帥之劾,曾莫奏聞,請收治道濟,免中丞何萬歲。夫山陵情敬之極,北伐專征之大,祕霸季之貴,道濟元勳之盛,所以咎及南司,事非常憲,然祕事猶非及中丞也。今若以此為例,恐人之貴賤,事之輕重,物有其倫,不可相方。
左丞江奧彈段景文,又彈裴方明;左丞甄法崇彈蕭珍,又彈杜驥,又彈段國,又彈范文伯;左丞羊玄保又彈蕭汪;左丞殷景熙彈張仲仁;兼左丞何承天彈呂萬齡。竝不歸罪,皆為重劾。凡茲十彈,差是憲、曠之比,悉無及中丞之議。左丞荀萬秋、劉藏、江謐彈王僧朗、王雲之、陶寶度,不及中丞,最是近例之明者。謐彈在今龕 286eb.gif 之後,事行聖照。遠取十奏,近徵二案,自宜依以為體,豈得捨而不遵?
臣竊此人乏,謬奉國憲。今遐所糾,旣行一時,若默而不言,則向為來准,後人被繩,方當追請,素餐之責,貽塵千載。所以備舉顯例,弘通國典,雖有愚心,不在微躬。請出臣表付外詳議。若所陳非謬,裁由天鑒。
詔委外詳議。尚書令褚淵奏:「宋世左丞荀伯子彈彭城令張道欣等,坐界劫累發不禽,免道欣等官;中丞王准不糾,亦免官。左丞羊玄保彈豫州刺史管義之譙梁羣盜,免義之官;中丞傅隆不糾,亦免隆官。左丞羊玄保又彈兖州刺史鄭從之濫上布及加課租綿,免從之官;中丞傅隆不糾,免隆官。左丞陸展彈建康令丘珍孫、丹陽尹孔山士劫發不禽,免珍孫、山士官;中丞何勗不糾,亦免勗官。左丞劉矇彈青州刺史劉道隆失火燒府庫,免道隆官;中丞蕭惠開不糾,免惠開官。左丞徐爰彈右衞將軍薛安都屬疾不直,免安都官;中丞張永結免。澄謏聞膚見,貽撓後昆,上掩皇明,下籠朝識,請以見事免澄所居官。」詔曰:「澄表據多謬,不足深劾,可白衣領職。」
明年,轉給事中,祕書監,遷吏部。四年,復為祕書監,領國子博士。遷都官尚書。出為輔國將軍、鎮北鎮軍二府長史,廷尉,領驍騎將軍。永明元年,轉度支尚書。尋領國子博士。時國學置鄭王易,杜服春秋,何氏公羊,麋氏穀梁,鄭玄孝經。澄謂尚書令王儉曰:「孝經,小學之類,不宜列在帝典。」乃與儉書論之曰:
易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彌天地之道,通萬物之情。自商瞿至田何,其閒五傳。年未為遠,無訛雜之失;秦所不焚,無崩壞之弊。雖有異家之學,同以象數為宗。數百年後,乃有王弼。王濟云弼所悟者多,何必能頓廢前儒。若謂易道盡於王弼,方須大論,意者無乃仁智殊見。易道無體不可以一體求,屢遷不可以一遷執也。晉太興四年,太常荀崧請置周易鄭玄注博士,行乎前代,于時政由王、庾,皆俊神清識,能言玄遠,捨輔嗣而用康成,豈其妄然。太元立王肅易,當以在玄、弼之閒。元嘉建學之始,玄、弼兩立。逮顏延之為祭酒,黜鄭置王,意在貴玄,事成敗儒。今若不大弘儒風,則無所立學,衆經皆儒,惟易獨玄,玄不可棄,儒不可缺。謂宜竝存,所以合無體之義。且弼於注經中已舉繫辭,故不復別注。今若專取弼易,則繫說無注。
左氏太元取服虔,而兼取賈逵經,由服傳無經,雖在注中,而傳又有無經者故也。今留服而去賈,則經有所闕。案杜預注傳,王弼注易,俱是晚出,竝貴後生。杜之異古,未如王之奪實,祖述前儒,特舉其違。又釋例之作,所弘惟深。
穀梁太元舊有麋信注,顏益以范寧,麋猶如故。顏論閏分范注,當以同我者親。常謂穀梁劣;公羊為注者又不盡善。竟無及公羊之有何休,恐不足兩立。必謂范善,便當除麋。
世有一孝經,題為鄭玄注,觀其用辭,不與注書相類。案玄自序所注衆書,亦無孝經。
儉答曰:「易體微遠,實貫羣籍,施、孟異聞,周、韓殊旨,豈可專據小王,便為該備?依舊存鄭,高同來說。元凱注傳,超邁前儒,若不列學官,其可廢矣。賈氏注經,世所罕習,穀梁小書,無俟兩注,存麋略范,率由舊式。凡此諸義,竝同雅論。疑孝經非鄭所注,僕以此書明百行之首,實人倫所先,七略、藝文竝陳之六藝,不與蒼頡、凡將之流也。鄭注虛實,前代不嫌,意謂可安,仍舊立置。」
儉自以博聞多識,讀書過澄。澄曰:「僕年少來無事,唯以讀書為業。且年已倍令君,令君少便鞅掌王務,雖復一覽便諳,然見卷軸未必多僕。」儉集學士何憲等盛自商略,澄待儉語畢,然後談所遺漏數百千條,皆儉所未睹,儉乃歎服。儉在尚書省,出巾箱机案雜服飾,令學士隷事,事多者與之,人人各得一兩物,澄後來,更出諸人所不知事復各數條,并奪物將去。
轉散騎常侍,祕書監,吳郡中正,光禄大夫。加給事中,中正如故。尋領國子祭酒。以竟陵王子良得古器,小口方腹而底平,可將七八升,以問澄,澄曰:「北名服匿,單于以與蘇武。」子良後詳視器底,有字髣彿可識,如澄所言。隆昌元年,以老疾,轉光禄大夫,加散騎常侍,未拜,卒。年七十。諡靖子。
澄當世稱為碩學,讀易三年不解文義,欲撰宋書竟不成,王儉戲之曰:「陸公,書廚也。」家多墳籍,人所罕見。撰地理書及雜傳,死後乃出。
澄弟鮮,得罪宋世,當死。澄於路見舍人王道隆,叩頭流血,以此見原。揚州主簿顧測以兩奴就鮮質錢,鮮死,子誣為賣券,澄為中丞,測與書相往反,後又牋與太守蕭緬云:「澄欲遂子弟之非,未近義方之訓,此趨販所不為,況搢紳領袖,儒宗勝達乎?」測遂為澄所排抑,世以此少之。
時東海王摛,亦史學博聞,歷尚書左丞。竟陵王子良校試諸學士,唯摛問無不對。永明中,天忽黃色照地,衆莫能解。摛云是榮光。世祖大悅,用為永陽郡。
史臣曰:儒風在世,立人之正道;聖哲微言,百代之通訓。洙泗旣往,義乖七十;稷下橫論,屈服千人。自後專門之學興,命氏之儒起,石渠朋黨之事,白虎同異之說,六經五典,各信師言,嗣守章句,期乎勿失。西京儒士,莫有獨擅;東都學術,鄭賈先行。康成生炎漢之季,訓義優洽,一世孔門,褒成竝軌,故老以為前脩,後生未之敢異。而王肅依經辯理,與碩相非,爰興聖證,據用家語,外戚之尊,多行晉代。江左儒門,參差互出,雖於時不絕,而罕復專家。晉世以玄言方道,宋氏以文章閒業,服膺典藝,斯風不純,二代以來,為教衰矣。建元肇運,戎警未夷,天子少為諸生,端拱以思儒業,載戢干戈,遽詔庠序。永明纂襲,克隆均校,王儉為輔,長於經禮,朝廷仰其風,冑子觀其則,由是家尋孔教,人誦儒書,執卷欣欣,此焉彌盛。建武繼立,因循舊緒,時不好文,輔相無術,學校雖設,前軌難追。劉瓛承馬、鄭之後,一時學徒以為師範。虎門初闢,法駕親臨,待問無五更之禮,充庭闕蒲輪之御,身終下秩,道義空存,斯故進賢之責也。其餘儒學之士,多在卑位,或隱世辭榮者,別見他篇云。
贊曰:儒宗義肆,紛綸子珪。升堂受業,事越關西。璡居闇室,立操無攜。彥淵書史,疑問窮稽。
「徐令上文」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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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列傳第二十一 武十七王
武帝二十三男:穆皇后生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子良;張淑妃生廬陵王子卿、魚復侯子響;周淑儀生安陸王子敬、建安王子真;阮淑媛生晉安王子懋、衡陽王子峻;王淑儀生隨郡王子隆;蔡婕妤生西陽王子明;樂容華生南海王子罕;傅充華生巴陵王子倫;謝昭儀生邵陵王子貞;江淑儀生臨賀王子岳;庾昭容生西陽王子文;荀昭華生南康王子琳;顏婕妤生永陽王子珉;宮人謝生湘東王子建;何充華生南郡王子夏;第六、十二、十五、二十二皇子早亡。子珉建武中繼衡陽元王後。
竟陵文宣王子良字雲英,世祖第二子也。初,沈攸之難,隨世祖在盆城,板寧朔將軍。仍為宋邵陵王左軍行參軍,轉主簿,安南記室參軍,邵陵王友,王名友,不廢此官。遷安南長史。
昇明三年,為使持節、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五郡、輔國將軍、會稽太守。宋世元嘉中,皆責成郡縣;孝武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臺使,自此公役勞擾。太祖踐阼,子良陳之曰:
前臺使督逋切調,恒聞相望於道。及臣至郡,亦殊不疏。凡此輩使人,旣非詳慎懃順,或貪險崎嶇,要求此役。朝辭禁門,情態即異;暮宿村縣,威福便行。但令朱鼓裁完,鈹槊微具,顧眄左右,叱吒自專。擿宗斷族,排輕斥重,脅遏津埭,恐喝傳郵。破崗水逆,商旅半引,逼令到下,先過己船。浙江風猛,公私畏渡,脫舫在前,驅令俱發。呵蹙行民,固其常理。侮折守宰,出變無窮。旣瞻郭望境,便飛下嚴符,但稱行臺,未顯所督。先訶彊寺,却攝羣曹,開亭正,便振荊革。其次絳標寸紙,一日數至;徵村切里,俄刻十催。四郷所召,莫辨枉直,孩老士庶,具令付獄。或尺布之逋,曲以當匹;百錢餘稅,且增為千。或誑應質作尚方,寄繫東冶,萬姓駭迫,人不自固。遂漂衣敗力,競致兼漿。值今夕酒諧肉飫,即許附申赦格;明日禮輕貨薄,便復不入恩科。筐貢微闕,箠撻肆情,風塵毀謗,隨忿而發。及其蒜轉積,鵝栗漸盈,遠則分鬻他境,近則託貿吏民。反請郡邑,助民申緩,回刺言臺,推信在所。如聞頃者令長守牧,離此每實,非復近歲。愚謂凡諸檢課,宜停遣使,密畿州郡,則指賜敕令,遙外鎮宰,明下條源,旣各奉別旨,人競自罄。雖復臺使盈湊,會取正屬所辦,徒相疑僨,反更淹懈。
凡預衣冠,荷恩盛世,多以闇緩貽諐,少為欺猾入罪。若類以宰牧乖政,則觸事難委,不容課逋上綱,偏覺非才。但賒促差降,各限一期。如乃事速應緩,自依違糾坐之。坐之之科,不必須重,但令必行,期在可肅。且兩裝之船,充擬千緒;三坊寡役,呼訂萬計。每一事之發,彌晨方辦,粗計近遠,率遣一部,職散人領,無減二十,舟船所資,皆復稱是。長江萬里,費固倍之。較略一年,脫得省者,息船優役,寔為不少。兼折姦減竊,遠近蹔安。
封聞喜縣公,邑千五百戶。
子良敦義愛古。郡民朱百年有至行,先卒,賜其妻米百斛,蠲一民給其薪蘇。郡閤下有虞翻舊床,罷任還,乃致以歸。後於西邸起古齋,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夏禹廟盛有禱祀,子良曰:「禹泣辜表仁,菲食旌約,服翫果粽,足以致誠。」使歲獻扇簟而已。
建元二年,穆妃薨,去官。仍為征虜將軍、丹陽尹。開私倉賑屬縣貧民。明年,上表曰:「京尹雖居都邑,而境壤兼跨,廣袤周輪,幾將千里。縈原抱隰,其處甚多,舊遏古塘,非唯一所。而民貧業廢,地利久蕪。近啟遣五官殷濔、典籤劉僧瑗到諸縣循履,得丹陽、溧陽、永世等四縣解,并村耆辭列,堪墾之田,合計荒熟有八千五百五十四頃,脩治塘遏,可用十一萬八千餘夫,一春就功,便可成立。」上納之。會遷官,事寢。
是年,始制東宮官僚以下官敬子良。世祖即位,封竟陵郡王,邑二千戶。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兖二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永明元年,徙為侍中、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征北將軍、南兖州刺史,持節如故。給油絡車。明年,入為護軍將軍,兼司徒,領兵置佐,侍中如故。鎮西州。三年,給鼓吹一部。四年,進號車騎將軍。
子良少有清尚,禮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傾意賓客,天下才學皆遊集焉。善立勝事,夏月客至,為設瓜飲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貴辭翰,皆發教撰錄。
是時上新親政,水旱不時。子良密啟曰:
臣思水潦成患,良田沃壤,變為汙澤;農政告祥,因高肆務,播植旣周,繼以旱虐。黔庶呼嗟,相視褫氣。夫國資於民,民資於食,匪食匪民,何以能政?臣每一念此,寢不便席。本始中,郡國大旱,宣帝下詔除民租。今聞所在逋餘尚多,守宰嚴期,兼夜課切,新稅力尚無從,故調於何取給?政當相驅為盜耳。愚謂逋租宜皆原除,少降停恩,微紓民命。
自宋道無章,王風陵替,竊官假號,駢門連室。今左民所檢,動以萬數,漸漬之來,非復始適,一朝洗正,理致沸騰。小人之心,罔思前咎,董之以威,反怨後罰,獸窮則觸,事在匪輕。齊有天下日淺,恩洽未布,一方或飢,當加優養。愚謂自可依源削除,未宜便充猥役。且部曹檢校,誠存精密,令史奸黠,鮮不容情。情旣有私,理或枉謬。耳目有限,羣狡無極。變易是非,居然可見。詳而後取,於事未遲。
明詔深矜獄圄,恩文累墜。今科網嚴重,稱為峻察。負罪離諐,充積牢戶。暑時鬱蒸,加以金鐵。聚憂之氣,足感天和。民之多怨,非國福矣。
頃土木之務,甚為殷廣,雖役未及民,勤費已積。炎旱致災,或由於此。皇明載遠,書軌未一,緣淮帶江,數州地耳,以魏方漢,猶一郡之譬,以今比古,復為遠矣。何得不愛其民,緩其政,救其危,存其命哉?
湘區奧密,蠻寇熾彊,如聞南師未能挫戮。百姓齊民,積年塗炭,疽食侵淫,邊虞方重。交州敻絕一垂,寔惟荒服,恃遠後賓,固亦恒事。自青德啟運,款關受職,置之度外,不足絓言。今縣軍遠伐,經途萬里,衆寡事殊,客主勢異,以逸待勞,全勝難必。又緣道調兵,以足軍力,民丁烏合,事乖習銳。廣州積歲無年,越州兵糧素乏,加以發借,必致恇擾。愚謂叔獻所請,不宜聽從;取亂侮亡,更俟後會。雖緩歲月,必有可禽之理,差息發動費役之勞。劉楷見甲以助湘中,威力旣舉,蟻寇自服。詔折租布,二分取錢。子良又啟曰:
臣一月入朝,六登玫陛,廣殿稠人,裁奉顏色,縱有所懷,豈敢自達。比天眚亟見,地孽亟臻,民下妖訛,好生噂 20d32.gif 。穀價雖和,比室飢嗛;縑纊雖賤,駢門躶質。臣一念此,每入心骨。三吳奧區,地惟河、輔,百度所資,罕不自出,宜在蠲優,使其全富。而守宰相繼,務在裒剋,圍桑品屋,以准貲課。致令斬樹發瓦,以充重賦,破民財產,要利一時。東郡使民,年無常限,在所相承,准令上直。每至州臺使命,切求懸急,應充猥役,必由窮困。乃有畏失嚴期,自殘軀命,亦有斬絕手足,以避傜役。生育弗起,殆為恒事。守長不務先富民,而唯言益國,豈有民貧於下,而國富於上邪?
又泉鑄歲遠,類多翦鑿,江東大錢,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須輪郭完全,遂買本一千,加子七百,猶求請無地,棰革相繼。尋完者為用,旣不兼兩,回復遷貿,會非委積,徒令小民每嬰困苦。且錢帛相半,為制永久,或聞長宰須令輸直,進違舊科,退容姦利。
八屬近縣,旣在京畿,發借徵調,寔煩他邑,民特尤貧,連年失稔,草衣藿食,稍有流亡。今農政就興,宜蒙賑給,若逋課未上,許以申原。
兖豫二藩,雖曰舊鎮,往屬兵虞,累棄郷土。密邇寇庭,下無安志。編草結菴,不違敘暑;扶淮聚落,靡有生向。俱廩人靈,獨絕溫飽,而賦斂多少,尚均沃實。謂凡在荒民,應加蠲減。
又司市之要,自昔所難。頃來此役,不由才舉,竝條其重貲,許以賈衒。前人增估求俠,後人加稅請代,如此輪回,終何紀極?兼復交關津要,共相脣齒,愚野未閑,必加陵誑,罪無大小,橫沒貲載。凡求試穀帛,類非廉謹,未解在事所以開容?
夫獄訟惟平,畫一在制,雖恩家得罪,必宜申憲,鼎姓貽諐,最合從網。若罰典惟加賤下,辟書必蠲世族,懼非先王立理之本。
尚書列曹,上應乾象。如聞命議所出,先諮於都,都旣下意,然後付郎,謹寫關行。愚謂郎官尤宜推擇。
宋運告終,戎車屢駕,寄名軍牒,動竊數等。故非分充朝,資奉殷積。廣、越邦宰,梁、益郡邑,參差調補,寔允事機。且此徒冗雜,罕遵王憲,嚴加廉視,隨違彈斥,一二年閒,可減太半。
五年,正位司徒,給班劔二十人,侍中如故。移居雞籠山邸,集學士抄五經、百家,依皇覽例為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僧,講語佛法,造經唄新聲,道俗之盛,江左未有也。
世祖好射雉,子良諫曰:
鑾轝亟動,天蹕屢巡,陵犯風煙,驅馳野澤。萬乗至重,一羽甚微。從甚微之懽,忽至重之誡。頃郊郛以外,科禁嚴重,匪直芻牧事罷,遂乃窀掩殆廢。且田月向登,桑時告至,士女呼嗟,易生噂議,棄民從欲,理未可安。曩時巡幸,必盡威防,領軍景先、詹事赤斧堅甲利兵,左右屯衞。今馳騖外野,交侍疏闊,晨出晚還,頓遺清道,此實愚臣最所震迫。
狡虜玩威,甫獲款關,二漢全富,猶加曲待。如聞使臣,頻亦怨望,前會東宮,遂形言色。昔宋氏遣使,舊列階下,劉銜使,始登朝殿。今旣反命,宜賜優禮。
伏謂中堂雲構,實惟峻絕,檐陛深嚴,事隔敘暑,而別為一室,如或有疑。邊帶廣途,訛言孔熾,毀立之易,過於轉圓,若依舊制通敞,實允觀聽。
頃市司驅扇,租估過刻,吹毛求瑕,廉察相繼,被以小罪,責以重備。愚謂宜敕有司,更詳優格。
臣年方朝賢,齒未相及,以管窺天,猶知失得,廊廟之士,豈闇是非。未聞一人開一說為陛下憂國家,非但面從,亦畏威耳。臣若不啟,陛下於何聞之?
先是六年,左衞、殿中將軍邯鄲超上書諫射雉,世祖為止。久之,超竟被誅。永明末,上將射雉。子良諫曰:
忽聞外議,伏承當更射雉。臣下情震越,心懷憂悚,猶謂疑妄,事不必然。伏度陛下以信心明照,所以傾金寶於禪靈,仁愛廣洽,得使禽魚養命於江澤,豈惟國慶民懽,乃以翱翔治樂。夫衞生保命,人獸不殊;重軀愛體,彼我無異。故禮云「聞其聲不食其肉,見其生不忍其死」。且萬乗之尊,降同匹夫之樂,夭殺無辜,傷仁害福之本。菩薩不殺,壽命得長。施物安樂,自無恐怖。不惱衆生,身無患苦。臣見功德有此果報,所以日夜劬懃,厲身奉法,實願聖躬康御若此。每至寢夢,脫有異見,不覺身心立就燋爛。陛下常日捨財脩福,臣私心顒顒,尚恨其少,豈可今日有見此事?一損福業,追悔便難。臣此啟聞,私心實切。若是大事,不可易改,亦願陛下照臣此誠,曲垂三思。況此嬉遊之閒,非關當否,而動輙傷生,實可深慎。
臣聞子孝奉君,臣忠事主,莫不靈祇通感,徵祥證登。臣近段仰啟,賜希受戒,天心洞遠,誠未達勝善之途,而聖恩遲疑,尚未垂履曲降尊極,豈可今月復隨此事?臣不隱心,即實上啟。
雖不盡納,而深見寵愛。
又與文惠太子同好釋氏,甚相友悌。子良敬信尤篤,數於邸園營齋戒,大集朝臣衆僧,至於賦食行水,或躬親其事,世頗以為失宰相體。勸人為善,未甞厭倦,以此終致盛名。尋代王儉領國子祭酒,辭不拜。八年,給三望車。九年,京邑大水,吳興偏劇,子良開倉賑救貧病不能立者,於第北立廨收養,給衣及藥。十年,領尚書令。尋為使持節、都督揚州諸軍事、揚州刺史,本官如故。尋解尚書令,加中書監。
文惠太子薨,世祖檢行東宮,見太子服御羽儀,多過制度,上大怒,以子良與太子善,不啟聞,頗加嫌責。
世祖不豫,詔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醫藥。子良啟進沙門於殿戶前誦經,世祖為感夢見優曇缽華,子良按佛經宣旨使御府以銅為華,插御床四角。日夜在殿內,太孫閒日入參承。世祖暴漸,內外惶懼,百僚皆已變服,物議立子良,俄頃而蘇,問太孫所在,因召東宮器甲皆入。遺詔使子良輔政,高宗知尚書事。子良素仁厚,不樂世務,乃推高宗。詔云:「事無大小,悉與鸞參懷。」子良所志也。太孫少養於子良妃袁氏,甚著慈愛,旣懼前不得立,自此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極殿,子良居中書省,帝使虎賁中郎將潘敞領二百人仗屯太極西階防之。成服後,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許。
進位太傅,增班劔為三十人,本官如故。解侍中。隆昌元年,加殊禮,劔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進督南徐州。其年疾篤,謂左右曰:「門外應有異。」遣人視,見淮中魚萬數,皆浮出水上向城門。尋薨,時年三十五。帝常慮子良有異志,及薨,甚悅。詔給東園溫明秘器,斂以袞冕之服。東府施喪位,大鴻臚持節監護,太官朝夕送祭。又詔曰:「褒崇明德,前王令典,追遠尊親,沿情所隆。故使持節、都督揚州諸軍事、中書監、太傅、領司徒、揚州刺史、竟陵王、新除督南徐州,體睿履正,神鑒淵邈。道冠民宗,具瞻允集。肇自弱齡,孝友光備。爰及贊契,協升景業。燮曜台陛,五教克宣。敷奏朝端,百揆惟穆。寄重先顧,任均負圖。諒以齊暉二南,同規往哲。方憑保祐,永翼雍熙。天不憖遺,奄焉薨逝。哀慕抽割,震于厥心。今龜謀襲吉,先遠戒期。宜崇嘉制,式弘風烈。可追崇假黃鉞、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宰、領大將軍、揚州牧,綠綟綬,備九服錫命之禮。使持節、中書監、王如故。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轀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虎賁班劔百人,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初,豫章王嶷葬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夾石,子良臨送,望祖硎山,悲感歎曰:「北瞻吾叔,前望吾兄,死而有知,請葬茲地。」旣薨,遂葬焉。
所著內外文筆數十卷,雖無文采,多是勸戒。建武中,故吏范雲上表為子良立碑,事不行。子昭冑嗣。
昭冑字景胤。汎涉有父風。永明八年,自竟陵王世子為寧朔將軍、會稽太守。鬱林初,為右衞將軍,未拜,遷侍中,領右軍將軍。建武三年,復為侍中,領驍騎將軍,轉散騎常侍,太常。以封境邊虜,永元元年,改封巴陵王。
先是王敬則事起,南康侯子恪在吳郡,高宗慮有同異,召諸王侯入宮。晉安王寶義及江陵公寶覽等住中書省,高、武諸孫住西省,敕人各兩左右自隨,過此依軍法,孩抱者乳母隨入。其夜太醫煮藥,都水辦數十具棺材,須三更當悉殺之。子恪奔歸,二更達建陽門刺啟。時刻已至,而帝眠不起,中書舍人沈徽孚與帝所親左右單景雋共謀少留其事,須臾帝覺,景雋啟子恪已至,驚問曰:「未邪?」景雋具以事荅。明日悉遣王侯還第。建武以來,高、武王侯居常震怖,朝不保夕,至是尤甚。
及陳顯達起事,王侯復入宮。昭冑懲往時之懼,與弟永新侯昭穎逃奔江西,變形為道人。崔慧景舉兵,昭冑兄弟出投之。慧景事敗,昭冑兄弟首出投臺軍主胡松,各以王侯還第。不自安,謀為身計。子良故防閤桑偃為梅蟲兒軍副,結前巴西太守蕭寅,謀立昭冑。昭冑許事克用寅為尚書左僕射、護軍將軍。以寅有部曲,大事皆委之。時胡松領軍在新亭,寅遣人說之,云「須昏人出,寅等便率兵奉昭冑入臺,閉城號令。昏人必還就將軍,將軍但閉壘不應,則三公不足得也。」松又許諾。會東昏新起芳樂苑,月許日不復出遊,偃等議募健兒百餘人從萬春門入突取之,昭冑以為不可。偃同黨王山沙慮事久無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 3b3a.gif 中得其事迹,昭冑兄弟與同黨皆伏誅。昭穎官至寧朔將軍、彭城太守。梁王定京邑,追贈昭冑散騎常侍、撫軍將軍,昭穎黃門郎。梁受禪,降封昭冑子周監利侯。
廬陵王子卿字雲長,世祖第三子也。建元元年,封臨汝縣公,千五百戶。兄弟四人同封。世祖即位,為持節、都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軍事、冠軍將軍、郢州刺史。永明元年,徙都督荊湘益寧梁南北秦七州、安西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如故。始興王鑑為益州,子卿解督。
子卿在鎮,營造服飾,多違制度。上敕之曰:「吾前後有敕,非復一兩過,道諸王不得作乖體格服飾,汝何意都不憶吾敕邪?忽作玳瑁乗具,何意?已成不須壞,可速送下。純銀乗具,乃復可爾,何以作鐙亦是銀?可即壞之。忽用金薄裹箭脚,何意?亦速壞去。凡諸服章,自今不啟吾知復專輙作者,後有所聞,當復得痛杖。」又曰:「汝比在都,讀學不就,年轉成長,吾日冀汝美,勿得敕如風過耳,使吾失氣。」
五年,入為侍中、撫軍將軍,未拜,仍為中護軍,侍中如故。六年,遷秘書監,領右衞將軍,尋遷中軍將軍,侍中竝如故。十年,進號車騎將軍。俄遷使持節、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軍事、驃騎將軍、南豫州刺史,侍中如故。子卿之鎮,道中戲部伍為水軍,上聞之,大怒,殺其典籤。遣宜都王鏗代之。子卿還第,至崩,不與相見。
鬱林即位,復為侍中、驃騎將軍。隆昌元年,轉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置兵佐。鄱陽王鏘見害,以子卿代為司徒,領兵置佐。尋復見殺,時年二十七。
魚復侯子響字雲音,世祖第四子也。豫章王嶷無子,養子響,後有子,表留為嫡。世祖即位,為輔國將軍、南彭城臨淮二郡太守,見諸王不致敬。子響勇力絕人,關弓四斛力,數在園池中帖騎馳走竹樹下,身無虧傷。旣出繼,車服異諸王,每入朝,輙忿怒,拳打車壁。世祖知之,令車服與皇子同。
永明三年,遷右衞將軍。仍出為使持節、都督豫州郢州之西陽司州之汝南二郡軍事、冠軍將軍、豫州刺史。明年,進號右將軍。進督南豫州之歷陽、淮南、潁川、汝陽四郡。入為散騎常侍,右衞將軍。六年,有司奏:「子響體自聖明,出繼宗國。大司馬臣嶷昔未有胤,所以因心鞠養。陛下弘天倫之愛,臣嶷深猶子之恩,遂乃繼體扶疏,世祚垂改,茅蔣菴蔚,冢嗣莫移,誠欣惇睦之風,實虧立嫡之教。臣等參議,子響宜還本。」乃封巴東郡王,遷中護軍,常侍如故。尋出為江州刺史,常侍如故。
七年,遷使持節、都督荊湘雍梁寧南北秦七州軍事、鎮軍將軍、荊州刺史。子響少好武,在西豫時,自選帶仗左右六十人,皆有膽幹。至鎮,數在內齋殺牛置酒,與之聚樂。令內人私作錦袍絳襖,欲餉蠻交易器仗。長史劉寅等連名密啟,上敕精檢。寅等懼,欲秘之。子響聞臺使至,不見敕,召寅及司馬席恭穆、諮議參軍江愈、殷曇粲、中兵參軍周彥、典籤吳脩之、王賢宗、魏景淵於琴臺下詰問之。寅等無言。脩之曰:「旣以降敕旨,政應方便答塞。」景淵曰:「故應先檢校。」子響大怒,執寅等於後堂殺之。以啟無江愈名,欲釋之,而用命者已加戮。上聞之怒,遣衞尉胡諧之、游擊將軍尹略、中書舍人茹法亮領齋仗數百人,檢捕羣小。敕:「子響若束首自歸,可全其性命。」
諧之等至江津,築城燕尾洲,遣傳詔石伯兒入城慰勞。子響曰:「我不作賊,長史等見負,今政當受殺人罪耳。」乃殺牛具酒饌,餉臺軍。而諧之等疑畏,執錄其吏。子響怒,遣所養數十人收集府州器仗,令二千人從靈溪西渡,克明旦與臺軍對陣南岸。子響自與百餘人袍騎,將萬鈞弩三四張,宿江堤上。明日,凶黨與臺軍戰,子響於堤上放弩,亡命王充天等蒙楯陵城,臺軍大敗,尹略死之,官軍引退。上又遣丹陽尹蕭順之領兵繼至,子響部下恐懼,各逃散,子響乃白服降,賜死。時年二十二。
臨死,啟上曰:「劉寅等入齋檢仗,具如前啟。臣罪旣山海,分甘斧鉞。奉敕遣胡諧之、茹法亮賜重勞,其等至,竟無宣旨,便建旗入津,對城南岸築城守。臣累遣書信喚法亮渡,乞白服相見,其永不肯,羣小懼怖,遂致攻戰,此臣之罪也。臣此月二十五日束身投軍,希還天闕,停宅一月,臣自取盡,可使齊代無殺子之譏,臣免逆父之謗。旣不遂心,今便命盡,臨啟哽塞,知復何陳。」有司奏絕子響屬籍,削爵土,收付廷尉法獄治罪。賜為蛸氏。諸所連坐,別下考論。贈劉寅侍中,席恭穆輔國將軍、益州刺史,江愈、殷曇粲黃門郎,周彥驍騎將軍。寅字景蕤,高平人也。有文義而學不閑世務。席恭穆,安定焉氏人,關隴豪族。
上憐子響死,後遊華林園,見猿對跳子鳴嘯,上留目久之,因嗚咽流涕。豫章王嶷上表曰:「臣聞將而必戮,炳自春秋,罄于甸人,著於經禮,猶懷不忍之言,尚有如倫之痛。豈不事因法往,情以恩留。故庶人蛸子響,識懷靡樹,見淪不逞,肆憤一朝,取陷凶德,遂使迹隣非孝,事近無君,身膏草野,未云塞釁。但韔矢倒戈,歸罪司戮,即理原心,亦旣迷而知返。釁骨不收,辜魂莫赦,撫事惟往,載傷心目。昔閔榮伏○,愴動墳園;思荊就辟,側懷丘墓。皆兩臣釁結於明時,二主議加於盛世,積代用之為美,歷史不以云非。伏願一下天矝,爰詔蛸氏,使得安兆末郊,旋窆餘麓,微列葦輤之容,薄申封樹之禮。豈伊窮骸被德,實且天下歸仁。臣屬忝皇枝,偏留友睦,以臣繼別未安,子響言承出命,提攜鞠養,俯見成人,雖輟胤蕃條,歸體琁萼,循執之念不移,傅訓之憐何已。敢冒宸嚴,布此悲乞。」上不許。先是貶為魚復侯。
安陸王子敬字雲端,世祖第五子也。初封應城縣公。永明二年,出為持節、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北中郎將、南兖州刺史。四年,進號右軍。明年,徙都督荊湘梁雍南北秦六州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如故。尋進號安西將軍。七年,徵侍中,護軍將軍。十年,轉散騎常侍、撫軍將軍、丹陽尹。十一年,進車騎將軍。尋給鼓吹一部。隆昌元年,遷使持節、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征北大將軍、南兖州刺史。延興元年,加侍中。高宗除諸蕃王,遣中護軍王玄邈、江州刺史王廣之襲殺子敬,時年二十三。
晉安王子懋字雲昌,世祖第七子也。初封江陵公。永明三年,為持節、都督南豫豫司三州、南中郎將、南豫州刺史。魚復侯子響為豫州,子懋解督。四年,進號征虜將軍。南豫新置,力役寡少,加子懋領宣城太守。明年,為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軍事、後將軍、南兖州刺史,持節如故。六年,徙監湘州、平南將軍、湘州刺史。明年,加持節、都督。八年,進號鎮南將軍。撰春秋例苑三十卷奏之,世祖嘉之,敕付秘閣。九年,親府州事。十年,入為侍中,領右衞將軍。十一年,遷散騎常侍,中書監。未拜,仍為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軍事、征北將軍、雍州刺史,給鼓吹一部。豫章王喪服未畢,上以邊州須威望,許得奏之。
鬱林即位,即本號為大將軍。子懋見幼主新立,密懷自全之計。令作部造器仗。陳顯達時為征虜,屯襄陽,欲脅取以為將帥。顯達密啟,高宗徵顯達還。隆昌元年,遷子懋為都督江州刺史,留西楚部曲助鎮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顯達入別,子懋謂曰:「朝廷令身單身而反,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猶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便是大違敕旨,其事不輕。且此閒人亦難可收用。」子懋默然,顯達因辭出便發去,子懋計未立,還鎮尋陽。
延興元年,加侍中。聞鄱陽隨郡二王見殺,欲起兵赴難。母阮在都,遣書欲密迎上,阮報其兄于瑤之為計,瑤之馳告高宗。於是纂嚴,遣平西將軍王廣之南北討,使軍主裴叔業與瑤之先襲尋陽,聲云為郢州行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盆城。叔業泝流直上,至夜回下襲盆城。城局參軍樂賁開門納之。子懋率府州兵力,先已具船於稽亭渚,聞叔業得盆城,乃據州自衞。子懋部曲多雍土人,皆踊躍願奮,叔業畏之,遣于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政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子懋旣不出兵攻叔業,衆情稍沮。中兵參軍于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請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琳之從二百人拔白入齋,子懋罵曰:「小人何忍行此事。」琳之以袖鄣面,使人害之。時年二十三。
初,子懋鎮雍,世祖敕以邊略曰:「吾比連得諸處啟,所說不異,虜必無敢送死理,然為其備,不可蹔懈。今秋犬羊輩越逸者,其亡滅之徵。吾今亦行密纂集,須有分明指的,便當有大處分。今普敕鎮守,竝部偶民丁,有事即便應接運,已敕更遣,想行有至者,汝共諸人量覔,可使人數往南陽舞陰諸要處參覘。糧食最為根本,更不憂人仗,常行視驛亭馬,不可有廢闕。并約語諸州,當其堺皆爾,不如法,即問事。」又曰:「吾敕荊、郢二鎮,各作五千人陣,本擬應接彼耳。賊若送死者,更即呼取之。已敕子真,魚繼宗、殷公愍至鎮,可以公愍為城主,三千人配之便足。汝可好以階級在意,勿得人求,或超五三階。及文章詩筆,乃是佳事,然世務彌為根本,可常憶之。汝所啟仗,此悉是吾左右御仗也,云何得用之。品格不可乖,吾自當優量覔送。」先是啟求所好書,上又曰:「知汝常以書讀在心,足為深欣也。」賜子懋杜預手所定左傳及古今善言。
隨郡王子隆字雲興,世祖第八子也。有文才。初封枝江公。永明三年,為輔國將軍、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明年,遷江州刺史,未拜,唐宇之賊平,遷為持節、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東中郎將、會稽太守。遷長兼中書令。
子隆娶尚書令王儉女為妃,上以子隆能屬文,謂儉曰:「我家東阿也。」儉曰:「東阿重出,實為皇家蕃屏。」未及拜,仍遷中護軍,轉侍中、左衞將軍。八年,代魚復侯子響為使持節、都督荊雍梁寧南北秦六州、鎮西將軍、荊州刺史,給鼓吹一部。其年,始興王鑑罷益州,進號督益州。九年,親府州事。十一年,晉安王子懋為雍州,子隆復解督。鬱林立,進號征西將軍。隆昌元年,為侍中、撫軍將軍,領兵置佐。延興元年,轉中軍大將軍,侍中如故。
子隆年二十一,而體過充壯,常服蘆茹丸以自銷損。高宗輔政,謀害諸王,世祖諸子中,子隆最以才貌見憚,故與鄱陽王鏘同夜先見殺。文集行於世。
建安王子真字雲仙,世祖第九子也。永明四年,為輔國將軍、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遷持節、督南豫司二州軍事、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領宣城太守。進號南中郎將。六年,以府州稍實,表解領郡。七年,進號右將軍,遷丹陽尹,將軍如故。轉左衞將軍。七年,遷中護軍,仍出為持節、都督郢司二州軍事、平西將軍、郢州刺史。鬱林立,進號安西將軍。隆昌元年,為散騎常侍、護軍將軍。延興元年,轉鎮軍將軍,領兵置佐,常侍如故。其年見殺,年十九。
西陽王子明字雲光,世祖第十子也。永明元年,封武昌王。三年,失國璽,改封西陽。六年,為持節、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軍事、冠軍將軍、南兖州刺史。八年,進號征虜將軍。十年,進左將軍,仍為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五郡軍事、會稽太守,將軍如故。子明風姿明淨,士女觀者,咸嗟嘆之。鬱林初,進號平東將軍。隆昌元年,為右將軍、中書令。延興元年,遷侍中,領驍騎將軍,右軍如故。建武元年,轉撫軍將軍,領兵置佐。二年,誅蕭諶,誣子明及弟子罕子貞與諶同謀,見害。年十七。
南海王子罕字雲華,世祖第十一子也。永明六年,為北中郎將、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上初以白下地帶江山,徙琅邪郡自金城治之,子罕始鎮此城。十年,為持節、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軍事、征虜將軍、南兖州刺史。鬱林即位,進號後將軍。隆昌元年,遷散騎常侍、右衞將軍。建武元年,轉護軍將軍。二年,見殺。年十七。
巴陵王子倫字雲宗,世祖第十三子也。永明七年,為持節、都督南豫司二州軍事、南中郎將、南豫州刺史。十年,遷北中郎將、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鬱林即位,以南彭城禄力優厚,奪子倫與中書舍人綦母珍之,更以南蘭陵代之。隆昌元年,遷散騎常侍、左將軍。延興元年,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子倫,子倫正衣冠出受詔,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先朝昔滅劉氏,今日之事,理數固然。君是身家舊人,今銜此使,當由事不獲已。」法亮不敢荅而退。年十六。
邵陵王子貞字雲松,世祖第十四子也。永明十年,為東中郎將、吳郡太守。鬱林即位,進號征虜將軍,還為後將軍。建武二年,見誅。年十五。
臨賀王子岳字雲嶠,世祖第十六子也。永明七年封。高宗誅世祖諸子,唯子岳及弟六人在後,世呼為七王。朔望入朝,上還後宮,輙嘆息曰:「我及司徒諸兒子皆不長,高、武子孫日長大。」永泰元年,上疾甚,絕而復蘇。於是誅子岳等。延興建武中,凡三誅諸王,每一行事,高宗輙先燒香火,嗚咽涕泣,衆以此輙知其夜當相殺戮也。子岳死時,年十四。
西陽王子文字雲儒,世祖第十七子也。永明七年,封蜀郡王。建武中,改封西陽王。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四。
衡陽王子峻字雲嵩,世祖第十八子也。永明七年,封廣漢郡王。建武中,改封。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四。
南康王子琳字雲璋,世祖第十九子也。母荀氏,盛寵。子琳鍾愛。永明七年,封宣城王。明年,上改南康公褚蓁以封子琳。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四。
湘東王子建字雲立,世祖第二十一子也。母謝氏,無寵,世祖度為尼。高宗即位,使還母。子建永泰元年見殺,年十三。
南郡王子夏字雲廣,世祖第二十三子也。上春秋高,子夏最幼,寵愛過諸子。初,世祖夢金翅鳥下殿庭,搏食小龍無數,乃飛上天。永泰元年,子夏誅。年七歲。
史臣曰:民之勞逸,隨所遭遇,習以成性,有識斯同。帝王子弟,生長尊貴,薪禽之道未知,富厚之圖已極。齠年稚齒,養器深宮,習趨拜之儀,受文句之學,坐躡搢紳,傍絕交友,情偽之事,不經耳目,憂懼之道,未涉胷衿,雖卓爾天悟,自得懷抱,孤寡為識,所陋猶多。朝出閫閨,暮司方岳,帝子臨州,親民尚小,年序次第,宜屏皇家,防驕剪逸,積代恒典,平允之情,操捶貽慮。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為主帥,州國府第,先令後行,飲食遊居,動應聞啟,端拱守禄,遵承法度,張弛之要,莫敢厝言,行事執其權,典籤掣其肘,苟利之義未申,專違之咎已及。處地雖重,行己莫由,威不在身,恩未接下,倉卒一朝,艱難揔集,望其釋位扶危,不可得矣。路溫舒云:「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斯宋氏之餘風,在齊而彌弊也。
贊曰:武十七王,文宣令望,愛才悅古,仁信溫良,宗英是寄,遺惠未忘。廬陵犯色,安陸括囊。晉安早悟,隨郡雕章。建賀湘海,二陵二陽,幼蕃盛寵,南郡南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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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一‧列傳第二十二 張融 周顒
張融字思光,吳郡吳人也。祖褘,晉琅邪王國郎中令。父暢,宋會稽太守。
融年弱冠,道士同郡陸脩靜以白鷺羽麈尾扇遺融,曰:「此旣異物,以奉異人。」宋孝武聞融有早譽,解褐為新安王北中郎參軍。孝武起新安寺,僚佐多儭錢帛,融獨儭百錢。帝曰:「融殊貧,當序以佳禄。」出為封溪令。從叔永出後渚送之,曰:「似聞朝旨,汝尋當還。」融曰:「不患不還,政恐還而復去。」廣越嶂嶮,獠賊執融,將殺食之,融神色不動,方作洛生詠,賊異之而不害也。浮海至交州,於海中作海賦曰:
蓋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內敷,情敷外寅者,言之業也。吾遠職荒官,將海得地,行關入浪,宿渚經波,傅懷樹觀,長滿朝夕,東西無里,南北如天,反覆懸烏,表裏菟色。壯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壯也。故古人以之頌其所見,吾問翰而賦之焉。當其濟興絕感,豈覺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分渾始地,判氣初天。作成萬物,為山為川。揔川振會,導海飛門。爾其海之狀也,之相也:則窮區沒渚,萬里藏岸,控會河、濟,朝揔江、漢。回混浩潰,巔倒發濤。浮天振遠,灌日飛高。摐麤江撞則八紘摧隤,鼓怒則九紐折裂。 22d92.gif 於活長風以舉波,漷音郭天地而為勢。 24101.gif 音盩澤于及涾音沓洽音合,來往相 25a5d.gif 麤合。汨子突湥音突 23ef7.gif 於渤渤, 25975.gif 紆狀石成窟。西衝虞淵之曲,東振湯谷之阿。若木於是乎倒覆,折扶桑而為渣在牙。濩 24136.gif 音藥 23daf.gif 音門渾,涫於官 23dd3.gif 於和碨於磊雍,渤非勃淬音卒淪音崙澊音尊,灡淺壟嵷于拱。湍轉則日月似驚,浪動而星河如覆。旣烈太山與崑崙相壓而共潰,又盛雷車震漢破天以折轂。
○於員漣涴於卵瀨於嬾,輾轉縱橫。揚珠起玉,流鏡飛明。是其回堆曲浦,欹關弱渚之形勢也。沙嶼相接,洲島相連。東西南北,如滿于天。梁禽楚獸,胡木漢草之所生焉。長風動路,深雲暗道之所經焉。苕苕蔕蔕,窅窅翳翳。晨烏宿音秀於東隅,落河浪其西界。茫沆于剛汴無河,汨于突磈于磊漫無官桓。旁踞委岳,橫竦危巒。重彰岌岌,攢嶺聚立。嵂呂兀 2559a.gif 音窟 21e47.gif 呂今嶔欽,架石相陰。○○徒罪陁陁,橫出旁入。嵬嵬支罪磊磊,若相追而下及。峰勢縱橫,岫形參錯。或如前而未進,乍非遷而已却。天抗暉於東曲,日倒麗於西阿。嶺集雪以懷鏡,巖照春而自華。
江洚許江 23d41.gif 許百,漈于曷巖拍芬百嶺。觸山 40f6.gif 石,汙湂于各 23f6c.gif 音寒況于朗。碨於磊泱於朗○○音阿,流柴磹五感反 21d50.gif 五窟。頓浪低波, 26d16.gif 苦降 40ad.gif 苦交硄苦江,折嶺挫峰,窂浪硠音郎拉,崩山相 2553d.gif 苦合。萬里藹藹,極路天外。電戰雷奔,倒地相磕。獸門象逸,魚路鯨奔。水遽龍魄,陸振虎 4c1f.gif 。却瞻無後,向望何前。長尋高眺,唯水與天。若乃山橫蹴浪,風倒摧波。磊若驚山竭嶺以竦石,鬱若飛煙奔雲以振霞。連瑤光而交綵,接玉繩以通華。
爾乎夜滿深霧,晝密長雲,高河滅景,萬里無文。山門幽暖,岫戶葐蒀。九天相掩,玉地交氛。汪汪橫橫音皇,沆沆于剛浩浩音害。淬麤貴潰大人之表,泱於朗蕩君子之外。風沬相排,日閉雲開。浪散波合,岳起山隤。
若乃漉沙構白,熬波出素。積雪中春,飛霜暑路。爾其奇名出錄,詭物無書。高岸乳鳥,橫門產魚。則何 39ac.gif 音羅鱅音容鮨音詣, 29e49.gif 音非魜音人 29ee7.gif 音果 4c7b.gif 音滑。哄日吐霞,吞河漱月。氣開地震,聲動天發。噴灑噦於月噫於戒,流雨而揚雲。喬髗壯脊,架岳而飛墳。 28057.gif 音挺動崩五山之勢,瞷矣簡睔矣鮌煥七曜之文。脚蠵瑁蛑,綺貝繡螺。玄珠互綵,綠紫相華。遊風秋瀨,泳景登春。伏鱗漬綵,昇魵洗文。
若乃春代秋緒,歲去冬歸。柔風麗景,晴雲積暉。起龍塗於靈步,翔螭道之神飛。浮微雲之如瞢,落輕雨之依依。觸巧塗而 40ed.gif 去紺遠,抵欒木以激揚。浪相礡傍各而起千狀,波獨湧乎驚萬容。蘋藻留映,荷芰提陰。扶容曼綵,秀遠華深。明藕移玉,清蓮代金。眄芬芳於遙渚,汎灼爍於長潯。浮艫雜軸,遊舶交艘。帷軒帳席,方遠連高。入驚波而箭絕,振排天之雄飆。越湯谷以逐景,渡虞淵以追月。遍萬里而無時,浹天地於揮忽。雕隼飛而未半,鯤龍趠貪教而不逮。舟人未及復其喘,已周流宇宙之外矣。
陰鳥陽禽,春毛秋羽。遠翅風遊,高翮雲舉。翔歸棲去,連陰日路。瀾漲波渚,陶玄浴素。長紘四斷,平表九絕。雉翥成霞,鴻飛起雪。合聲鳴侶,竝翰翻羣。飛關溢繡,流浦照文。
爾夫人微亮氣,小白如淋。敘空澄遠,增漢無陰。照天容於鮷渚,鏡河色於魦潯。括蓋餘以進廣,浸夏洲以洞深。形每驚而義維靜,跡有事而道無心。於是乎山海藏陰,雲塵入岫。天英遍華,日色盈秀。則若士神中,琴高道外。袖輕羽以衣風,逸玄裾於雲帶。筵秋月於源潮,帳春霞於秀瀨。曬蓬萊之靈岫,望方壺之妙闕。樹遏日以飛柯,嶺回峰以蹴月。空居無俗,素館何塵。谷門風道,林路雲真。
若乃幽崖 28e5d.gif 於夾 28ead.gif 倉夾,隈隩之窮,駿波虎浪之氣,激勢之所不攻。有卉有木,為灌為叢。絡糅網雜,結葉相籠。通雲交拂,連韻共風。蕩洲礉去角岸,而千里若崩,衝崖沃島,其萬國如戰。振駿氣以擺雷,飛雄光以倒電。
若夫增雲不氣,流風斂聲。瀾文復動,波色還驚。明月何遠,沙裏分星。至其積珍全遠,架寶諭深。瓊池玉壑,珠岫 3ec1.gif 岑。合日開夜,舒月解陰。珊瑚開繢,琉璃竦華。丹文鏡色,雜照冰霞。洪洪潰潰,浴干日月。淹漢星墟,滲河天界。風何本而自生,雲無從而空滅。籠麗色以拂煙,鏡懸暉以照雪。
爾乃方員去我,混然落情。氣暄而濁,化靜自清。心無終故不滯,志不敗而無成。旣覆舟而載舟,固以死而以生。弘芻狗於人獸,導至本以充形。雖萬物之日用,諒何緯其何經。道湛天初,機茂形外。亡有所以而有,非膠有於生末。亡無所以而無,信無心以入太。不動動是使山岳相崩,不聲聲故能天地交泰。行藏虛於用舍,應感亮於圓會。仁者見之謂之仁,達者見之謂之達。咶者幾於上善,吾信哉其為大矣。
融文辭詭激,獨與衆異。後還京師,以示鎮軍將軍顧覬之,覬之曰:「卿此賦實超玄虛,但恨不道鹽耳。」融即求筆注之曰:「漉沙構白,熬波出素。積雪中春,飛霜暑路。」此四句,後所足也。
覬之與融兄有恩好,覬之卒,融身負墳土。在南與交阯太守卞展有舊,展於嶺南為人所殺,融挺身奔赴。
舉秀才,對策中第,為尚書殿中郎,不就,為儀曹郎。泰始五年,明帝取荊、郢、湘、雍四州射手,叛者斬亡身及家長者,家口沒奚官。元徽初,郢州射手有叛者,融議家人家長罪所不及,亡身刑五年。
尋請假奔叔父喪,道中罰幹錢敬道鞭杖五十,寄繫延陵獄。大明五年制,二品清官行僮幹杖,不得出十。為左丞孫緬所奏,免官。尋復位,攝祠、倉部二曹。領軍劉勉戰死,祠曹議「上應哭勉不」,融議「宜哭」。於是始舉哀。倉曹又以「正月俗人所忌,太倉為可開不」,融議「不宜拘束小忌」。尋兼掌正廚,融見宰殺,回車徑去,自表解職。
為安成王撫軍倉曹參軍,轉南陽王友。融父暢先為丞相長史,義宣事難,暢為王玄謨所錄,將殺之。玄謨子瞻為南陽王前軍長史,融啟求去官,不許。
融家貧願禄,初與從叔征北將軍永書曰:「融昔稱幼學,早訓家風,雖則不敏,率以成性。布衣葦席,弱年所安,簞食瓢飲,不覺不樂。但世業清貧,民生多待,榛栗棗脩,女贄旣長,束帛禽鳥,男禮已大。勉身就官,十年七仕,不欲代耕,何至此事。昔求三吳一丞,雖屢舛錯。今聞南康缺守,願得為之。融不知階級,階級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復求丞。」又與吏部尚書王僧虔書曰:「融,天地之逸民也。進不辨貴,退不知賤,兀然造化,忽如草木。實以家貧累積,孤寡傷心,八姪俱孤,二弟頗弱,撫之而感,古人以悲。豈能山海陋禄,申融情累。阮籍愛東平土風,融亦欣晉平閑外。」時議以融非治民才,竟不果。
辟太祖太傅掾,歷驃騎豫章王司空諮議參軍,遷中書郎,非所好,乞為中散大夫,不許。融風止詭越,坐常危膝,行則曳步,翹身仰首,意制甚多。隨例同行,常稽遲不進。太祖素奇愛融,為太尉時,時與融款接,見融常笑曰:「此人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即位後,手詔賜融衣曰:「見卿衣服麤故,誠乃素懷有本;交爾藍縷,亦虧朝望。今送一通故衣,意謂雖故,乃勝新也。是吾所著,已令裁減稱卿之體。并履一量。」
融與吏部尚書何戢善,往詣戢,誤通尚書劉澄。融下車入門,乃曰:「非是。」至戶外,望澄,又曰:「非是。」旣造席,視澄曰:「都自非是。」乃去。其為異如此。
又為長沙王鎮軍、竟陵王征北諮議,竝領記室,司徒從事中郎。永明二年,揔明觀講,敕朝臣集聽。融扶入就榻,私索酒飲之,難問旣畢,乃長嘆曰:「嗚呼!仲尼獨何人哉!」為御史中丞到撝所奏,免官,尋復。融形貌短醜,精神清澈。王敬則見融革帶垂寬,殆將至骼,謂之曰:「革帶太急。」融曰:「旣非步吏,急帶何為?」
融假東出,世祖問融住在何處?融答曰:「臣陸處無屋,舟居非水。」後日上以問融從兄緒,緒曰:「融近東出,未有居止,權牽小船,於岸上住。」上大笑。虜中聞融名,上使融接北使李道固,就席,道固顧之而言曰:「張融是宋彭城長史張暢子不?」融嚬蹙久之,曰:「先君不幸,名達六夷。」豫章王大會賓僚,融食炙始行畢,行炙人便去,融欲求鹽蒜,口終不言,方搖食指,半日乃息。出入朝廷皆拭目驚觀之。八年,朝臣賀衆瑞公事,融扶入拜起,復為有司所奏,見原。遷司徒右長史。
竟陵張欣時為諸暨令,坐罪當死。欣時父興世宋世討南譙王義宣,官軍欲殺融父暢,興世以袍覆暢而坐之,以此得免。興世卒,融著高履負土成墳。至是融啟竟陵王子良,乞代欣時死。子良答曰:「此乃是長史美事,恐朝有常典,不得如長史所懷。」遷黃門郎,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長史。融有孝義,忌月三旬不聽樂,事嫂甚謹。宋丞相義宣起事,父暢以不同將見殺,司馬竺超民諫免之。暢臨終謂諸子曰:「昔丞相事難,吾緣竺司馬得活,爾等必報其子弟。」後超民孫微冬月遭母喪,居貧,融往弔之,悉脫衣以為賻,披牛被而反。常以兄事微。豫章王嶷、竟陵王子良薨,自以身經佐吏,哭輙盡慟。
建武四年,病卒。年五十四。遺令建白旌無旒,不設祭,令人捉麈尾登屋復魂。曰:「吾生平所善,自當凌雲一笑。」三千買棺,無製新衾。左手執孝經、老子,右手執小品法華經。妾二人,哀事畢,各遣還家。又曰:「以吾平生之風調,何至使婦人行哭失聲,不須暫停閨閤。」
融玄義無師法,而神解過人,白黑談論,鮮能抗拒。永明中,遇疾,為門律自序曰:「吾文章之體,多為世人所驚,汝可師耳以心,不可使耳為心師也。夫文豈有常體,但以有體為常,政當使常有其體。丈夫當刪詩書,制禮樂,何至因循寄人籬下。且中代之文,道體闕變,尺寸相資,彌縫舊物。吾之文章,體亦何異,何甞顛溫敘而錯寒暑,綜哀樂而橫歌哭哉?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然其傳音振逸,鳴節竦韻,或當未極,亦已極其所矣。汝若復別得體者,吾不拘也。吾義亦如文,造次乗我,顛沛非物。吾無師無友,不文不句,頗有孤神獨逸耳。義之為用,將使性入清波,塵洗猶沐。無得釣聲同利,舉價如高,俾是道場,險成軍路。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辯,此盡遊乎言笑,而汝等無幸。」又云:「人生之口,正可論道說義,惟飲與食。此外如樹網焉。吾每以不爾為恨,爾曹當振綱也。」
臨卒,又戒其子曰:「手澤存焉,父書不讀!況父音情,婉在其韻。吾意不然,別遺爾音。吾文體英絕,變而屢奇,旣不能遠至漢魏,故無取嗟晉宋。豈吾天挺,蓋不隤家聲。汝若不看,父祖之意欲汝見也。可號哭而看之。」融自名集為玉海。司徒褚淵問玉海名,融答:「玉以比德,海崇上善。」文集數十卷行於世。
張氏知名,前有敷、演、鏡、暢,後有充、融、卷、稷。
周顒字彥倫,汝南安城人。晉左光禄大夫顗七世孫也。祖虎頭,員外常侍。父恂,歸郷相。
顒少為族祖朗所知。解褐海陵國侍郎。益州刺史蕭惠開賞異顒,攜入蜀,為厲鋒將軍,帶肥郷、成都二縣令。轉惠開輔國府參軍,將軍、令如故。仍為府主簿。常謂惠開性太險峻,每致諫,惠開不悅,答顒曰:「天險地險,王公設險,但問用險何如耳。」隨惠開還都。
宋明帝頗好言理,以顒有辭義,引入殿內,親近宿直。帝所為慘毒之事,顒不敢顯諫,輙誦經中因緣罪福事,帝亦為之小止。轉安成王撫軍行參軍。元徽初,出為剡令,有恩惠,百姓思之。還歷邵陵王南中郎三府參軍。太祖輔政,引接顒。顒善尺牘,沈攸之送絕交書,太祖口授令顒裁答。轉齊臺殿中郎。
建元初,為長沙王參軍,後軍參軍,山陰令。縣舊訂滂民,以供雜使。顒言之於太守聞喜公子良曰:「竊見滂民之困,困實極矣。役命有常,祗應轉竭,蹙迫驅催,莫安其所。險者或竄避山湖,困者自經溝瀆爾。亦有摧臂斮手,苟自殘落,販傭貼子,權赴急難。每至滂使發動,遵赴常促,輙有柤杖被錄,稽顙階垂,泣涕告哀,不知所振。下官未甞不臨食罷箸,當書偃筆,為之久之,愴不能已。交事不濟,不得不就加捶罰,見此辛酸,時不可過。山陰邦治,事倍餘城;然略聞諸縣,亦處處皆躓。唯上虞以百戶一滂,大為優足,過此列城,不無凋罄。宜應有以普救倒懸,設流開便,則轉患為功,得之何遠。」還為文惠太子中軍錄事參軍,隨府轉征北。文惠在東宮,顒還正員郎,始興王前軍諮議。直侍殿省,復見賞遇。
顒音辭辯麗,出言不窮,宮商朱紫,發口成句。汎涉百家,長於佛理。著三宗論。立空假名,立不空假名。設不空假名難空假名,設空假名難不空假名。假名空難二宗,又立假名空。西涼州智林道人遺顒書曰:「此義旨趣似非始開,妙聲中絕六七十載。貧道年二十時,便得此義,竊每歡喜,無與共之。年少見長安耆老,多云關中高勝乃舊有此義,當法集盛時,能深得斯趣者,本無多人。過江東略是無一。貧道捉麈尾來四十餘年,東西講說,謬重一時,餘義頗見宗錄,唯有此塗白黑無一人得者,為之發病。非意此音猥來入耳,始是真實行道第一功德。」其論見重如此。
顒於鍾山西立隱舍,休沐則歸之。轉太子僕,兼著作,撰起居注。遷中書郎,兼著作如故。常遊侍東宮。少從外氏車騎將軍臧質家得衞恒散隷書法,學之甚工。文惠太子使顒書玄圃茅齋壁,國子祭酒何胤以倒薤書求就顒換之,顒笑而答曰:「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每賓友會同,顒虛席晤語,辭韻如流,聽者忘倦。兼善老、易,與張融相遇,輙以玄言相滯,彌日不解。清貧寡欲,終日長蔬食,雖有妻子,獨處山舍。衞將軍王儉謂顒曰:「卿山中何所食?」顒曰:「赤米白鹽,綠葵紫蓼。」文惠太子問顒:「菜食何味最勝?」顒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時何胤亦精信佛法,無妻妾。太子又問顒:「卿精進何如何胤?」顒曰:「三塗八難,共所未免。然各有其累。」太子曰:「所累伊何?」對曰:「周妻何肉。」其言辭應變,皆如此也。
轉國子博士,兼著作如故。太學諸生慕其風,爭事華辯。後何胤言斷食生,猶欲食肉、白魚、 4c49.gif 之就脯,驟於屈伸,蟹之將糖,躁擾彌甚。仁人用意,深懷如怛。至於車螯蚶蠣,眉目內闕,慚渾沌之奇,礦殼外緘,非金人之慎。不悴不榮,曾草木之不若;無馨無臭,與瓦礫其何算。故宜長充庖廚,永為口實。」竟陵王子良見岏議,大怒。
胤兄點,亦遁節清信。顒與書,勸令菜食。曰:「丈人之所以未極遐蹈,或在不近全菜邪?脫灑離析之討,鼎俎網罟之興,載之簡策,其來寔遠。誰敢干議?觀聖人之設膳脩,仍復為之品節,蓋以茹毛飲血,與生民共始,縱而勿裁,將無畔。善為士者,豈不以恕己為懷?是以各靜封疆,罔相陵軼。況乃變之大者,莫過死生;生之所重,無踰性命。性命之於彼極切,滋味之在我可賒,而終身朝晡,資之以永歲,彼就冤殘,莫能自列,我業久長,吁哉可畏。且區區微卵,脆薄易矝,歂彼弱麑,顧步宜衄。觀其飲喙飛沈,使人憐悼,況可心心撲褫,加復恣忍吞嚼。至乃野牧盛羣,閉豢重圈,量肉揣毛,以俟枝剝,如土委地,僉謂常理,可為愴息,事豈一塗。若云三世理誣,則幸矣良快,如使此道果然,而受形未息,則一往一來,一生一死,輪迴是常事。雜報如家,人天如客,遇客日尠,在家日多,吾儕信業,未足長免,則傷心之慘,行亦自及。丈人於血氣之類,雖無身踐,至於晨鳧夜鯉,不能不取備屠門。財貝之一經盜手,猶為廉士所棄;生性之一啟鸞刀,寧復慈心所忍。騶虞雖飢,非自死之草不食,聞其風豈不使人多愧。衆生之稟此形質,以畜肌膋,皆由其積壅癡迷,沈流莫反,報受穢濁,歷苦酸長,此甘與肥,皆無明之報聚也。何至復引此滋腴,自汙腸胃。丈人得此有素,聊復寸言發起耳。」
顒卒官時,會王儉講孝經未畢,舉曇濟自代,學者榮之。官為給事中。
史臣曰:弘毅存容,至仁表貌,汲黯剛戇,崔琰聲姿,然後能不憚雄桀,亟成譏犯。張融標心託旨,全等塵外,吐納風雲,不論人物,而干君會友,敦義納忠,誕不越檢,常在名教。若夫奇偉之稱,則虞飜、陸績不得獨擅於前也。
贊曰:思光矯矯,萬里千仞。升同應諧,黜同解擯。務在連衡,不謀銷印。彥倫辭辯,苦節清韻。白馬橫擒,雲梯獨振。
張融海賦文多脫誤,諸本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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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二‧列傳第二十三 王晏 蕭諶 蕭坦之 江祏
王晏字士彥,琅邪臨沂人也。祖弘之,通直常侍。父普曜,祕書監。
晏,宋大明末起家臨賀王國常侍,員外郎,巴陵王征北板參軍,安成王撫軍板刑獄,隨府轉車騎。
晉熙王燮為郢州,晏為安西主簿。世祖為長史,與晏相遇。府轉鎮西,板晏記室諮議。沈攸之事難,鎮西職僚皆隨世祖鎮盆城,上時權勢雖重,而衆情猶有疑惑,晏便專心奉事,軍旅書翰皆委焉。性甚便僻,漸見親侍。乃留為上征虜撫軍府板諮議,領記室。從還都,遷領軍司馬,中軍從事中郎。常在上府,參議機密。建元初,轉太子中庶子。世祖在東宮,專斷朝事,多不聞啟,晏慮及罪,稱疾自疏。尋領射聲校尉,不拜。世祖即位,轉長兼侍中,意任如舊。
永明元年,領步兵校尉,遷侍中祭酒,校尉如故。遭母喪,起為輔國將軍、司徒左長史。晏父普曜藉晏勢宦,多歷通官。晏尋遷左衞將軍,加給事中。未拜,而普曜卒,居喪有稱。起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濟陽太守,未拜,遷衞尉,將軍如故。四年,轉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六年,轉丹陽尹,常侍如故。晏位任親重,朝夕進見,言論朝事,自豫章王嶷、尚書令王儉皆降意以接之,而晏每以疏漏被上呵責,連稱疾久之。上以晏須禄養,七年,轉為江州刺史,晏固辭不願出外,見許,留為吏部尚書,領太子右衞率。終以舊恩見寵。時尚書令王儉雖貴而疏,晏旣領選,權行臺閣,與儉頗不平。儉卒,禮官議諡,上欲依王導諡為「文獻」,晏啟上曰:「導乃得此諡,但宋以來,不加素族。」出謂親人曰:「平頭憲事已行矣。」八年,改領右衞將軍,陳疾自解。
上欲以高宗代晏領選,手敕問之。晏啟曰:「鸞清幹有餘,然不諳百氏,恐不可居此職。」上乃止。明年,遷侍中,領太子詹事,本州中正,又以疾辭。十年,改授散騎常侍、金紫光禄大夫,給親信二十人,中正如故。十一年,遷右僕射,領太孫右衞率。
世祖崩,遺旨以尚書事付晏及徐孝嗣,令久於其職。鬱林即位,轉左僕射,中正如故。隆昌元年,加侍中。高宗謀廢立,晏便響應推奉。延興元年,轉尚書令,加後將軍,侍中、中正如故。封曲江縣侯,邑千戶。給鼓吹一部,甲仗五十人入殿。高宗與晏宴於東府,語及時事,晏扺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何如?」建武元年,進號驃騎大將軍,給班劔二十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加兵百人,領太子少傅,進爵為公,增邑為二千戶。以虜動,給兵千人。
晏為人篤於親舊,為世祖所稱。至是自謂佐命惟新,言論常非薄世祖故事,衆始怪之。高宗雖以事際須晏,而心相疑斥,料簡世祖中詔,得與晏手敕三百餘紙,皆是論國家事,以此愈猜薄之。初即位,始安王遙光便勸誅晏,帝曰:「晏於我有勳,且未有罪。」遙光曰:「晏尚不能為武帝,安能為陛下。」帝默然變色。時帝常遣心腹左右陳世範等出塗巷採聽異言,由是以晏為事。晏輕淺無防慮,望開府,數呼相工自視,云當大貴。與賓客語,好屏人清閒,上聞之,疑晏欲反,遂有誅晏之意。傖人鮮于文粲與晏子德元往來,密探朝旨,告晏有異志。世範等又啟上云:「晏謀因四年南郊,與世祖故舊主帥於道中竊發。」會虎犯郊壇,帝愈懼。未郊一日,敕停行。元會畢,乃召晏於華林省誅之。下詔曰:「晏閭閻凡伍,少無持操,階緣人乏,班齒官途。世祖在蕃,搜揚擢用,棄略疵瑕,遂升要重。而輕跳險銳,在貴彌著,猜忌反覆,觸情多端。故以兩宮所弗容,十手所共指。旣內愧于心,外懼憲牘,掩迹陳痾,多歷年載。頻授蕃任,輙辭請不行,事似謙虛,情實詭伏。隆昌以來,運集艱難,匡贊之功,頗有心力。迺爵冠通侯,位登元輔,綢繆恩寄,朝莫均焉。谿壑可盈,無厭將及。視天畫地,遂懷異圖。廣求卜相,取信巫覡。論薦黨附,遍滿臺府。令大息德元淵藪亡命,同惡相濟,劔客成羣。弟詡凶愚,遠相脣齒,信驛往來,密通要契。去歲之初,奉朝請鮮于文粲備告姦謀。朕以信必由中,義無與貳,推誠委任,覬能悛改。而長惡易流,構扇彌大,與北中郎司馬蕭毅、臺隊主劉明達等剋期竊發。以河東王鉉識用微弱,可為其主,得志之日,當守以虛器。明達諸辭列,炳然具存。昔漢后以反脣致討,魏臣以虯鬚為戮,況無君之心旣彰,陵上之迹斯著,此而可容,誰寘刑辟。竝可收付廷尉,肅明國典。」
晏未敗數日,於北山廟答賽,夜還,晏旣醉,部伍人亦飲酒,羽儀錯亂,前後十餘里中,不復相禁制,識者云「此勢不復久也」。
晏子德元,有意尚。至車騎長史。德元初名湛,世祖謂晏曰:「劉湛、江湛,竝不善終,此非佳名也。」晏乃改之。至是與弟晉安王友德和俱被誅。
晏弟詡,永明中為少府卿。六年,敕位未登黃門郎,不得畜女妓。詡與射聲校尉陰玄智坐畜妓免官,禁錮十年。敕特原詡禁錮。後出為輔國將軍、始興內史。廣州刺史劉為奴所殺,詡率郡兵討之。延興元年,授詡持節廣州刺史。詡亦篤舊。晏誅,上又遣南中郎司馬蕭季敞襲詡殺之。
蕭諶字彥孚,南蘭陵蘭陵人也。祖道清,員外郎。父仙伯,桂陽國參軍。
諶初為州從事,晉熙國侍郎,左常侍。諶於太祖為絕服族子,元徽末,世祖在郢州,欲知京邑消息,太祖遣諶就世祖宣傳謀計,留為腹心。昇明中,為世祖中軍刑獄參軍,東莞太守。以勳懃封安復縣男,三百戶。建元初,為武陵王冠軍、臨川王前軍參軍,除尚書都官郎,建威將軍,臨川王鎮西中兵。世祖在東宮,諶領宿衞。太祖殺張景真,世祖令諶口啟乞景真命,太祖不悅,諶懼而退。世祖即位,出諶為大末令,未之縣,除步兵校尉,領射陽令,轉帶南濮陽太守,領御仗主。
永明二年,為南蘭陵太守,建威將軍如故。復除步兵校尉,太守如故。世祖齋內兵仗悉付之,心膂密事,皆使參掌。除正員郎,轉左中郎將,後軍將軍,太守如故。世祖卧疾延昌殿,敕諶在左右宿直。上崩,遺敕諶領殿內事如舊。鬱林即位,深委信諶,諶每請急出宿,帝通夕不得寐,諶還乃安。轉衞軍司馬,兼衞尉,加輔國將軍。丁母憂,敕還復本任,守衞尉。高宗輔政,有所匡諫,帝旣在後宮不出,唯遣諶及蕭坦之遙進,乃得聞達。諶回附高宗,勸行廢立,密召諸王典籤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諶親要日久,衆皆憚而從之。鬱林被廢日,初聞外有變,猶密為手敕呼諶,其見信如此。諶性險進無計略,及廢帝日,領兵先入後宮,齋內仗身素隷服諶,莫有動者。
海陵立,轉中領軍,進爵為公,二千戶。甲仗五十人。入直殿內,月十日還府。建武元年,轉領軍將軍,左將軍,南徐州刺史,給扶,進爵衡陽郡公,食邑三千戶。高宗初許事克用諶為揚州,及有此授,諶恚曰:「見炊飯熟,推以與人。」王晏聞之曰:「誰復為蕭諶作甌箸者。」諶恃勳重,干豫朝政,諸有選用,輙命議尚書使為申論。上新即位,遣左右要人於外聽察,具知諶言,深相疑阻。
二年六月,上幸華林園,宴諶及尚書令王晏等數人盡歡。坐罷,留諶晚出,至華林閤,仗身執還入省,上遣左右莫智明數諶曰:「隆昌之際,非卿無有今日。今一門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報,政可極此。卿恒懷怨望,乃云炊飯已熟,合甑與人邪?今賜卿死。」諶謂智明曰:「天去人亦復不遠,我與至尊殺高、武諸王,是君傳語來去。我今死,還取卿。」於省殺之,至秋而智明死,見諶為祟。詔曰:「蕭諶擢自凡庸,識用輕險,因藉倖會,早預驅馳。永明之季,曲頒恩紀。鬱林昏悖,頗立誠效。寵靈優渥,期遇兼隆,內揔戎柄,外暢蕃威,兄弟榮貴,震灼朝野。曾不感佩殊荷,少答萬一。自以勳高伊、霍,事均難賞,才冠當時,恥居物後。矯制王權,與奪由己。空懷疑懼,坐構嫌猜。覘候宮掖,希覬非望。蔽上罔下之心,誣君不臣之迹,固以彰暴民聽,喧聒遐邇。遂潛散金帛,招集不逞,交結禁衞,互為脣齒,密契戚邸,將肆姦逆。朕以其任寄旣重,爵列河山,每加彌縫,弘以大信,庶能懷音,翻然悛改。而豺狼其性,凶謀滋甚。夫無將必戮,陽秋明義,況釁積禍盈,若斯之大。可收付廷尉,速正刑書。罪止元惡,餘無所問。」
諶好左道,吳興沈文猷相諶云:「相不減高帝。」諶喜曰:「感卿意,無為人言也。」至是文猷伏誅。
諶兄誕,字彥偉,初為殿中將軍。永明中為建康令,與秣陵令司馬迪之同乗行,車前導四卒,左丞沈昭略奏:「凡有鹵簿官,共乗不得兼列騶寺。請免誕等官。」詔贖論。延興元年,自輔國徐州為持節督司州剌史,將軍如故。明帝立,封安德侯,五百戶。進號冠軍。建武二年春,虜攻司州,誕盡力拒守,虜退。增封四百戶。徵左衞將軍。上欲殺諶,以誕在邊鎮拒虜,故未及行。虜退六旬,諶誅,遣黃門郎梁王為司州別駕,使誅誕,束身受戮,家口繫尚方。
諶弟誄,與諶同豫廢立,為寧朔將軍、東莞太守,轉西中郎司馬。建武初,封西昌侯,千戶。轉太子左率。領軍解司州圍還,同伏誅。諶伯父仙民,官至太中大夫,卒。
蕭坦之,南蘭陵蘭陵人也。祖道濟,太中大夫。父欣祖,有勳於世祖,至武進令。
坦之與蕭諶同族。初為殿中將軍,累至世祖中軍板刑獄參軍。以宗族見驅使。除竟陵王鎮北征北參軍,東宮直閤,以懃直為世祖所知。除給事中,淮陵令,又除蘭陵令,給事中如故。尚書起部郎,司徒中兵參軍。世祖崩,坦之隨太孫文武度上臺,除射聲校尉,令如故。未拜,除正員郎、南魯郡太守。
少帝以坦之世祖舊人,親信不離,得入內見皇后。帝於宮中及出後堂雜戲狡獪,坦之皆得在側。或值醉後袒,坦之輙扶持諫喻。見帝不可奉,乃改計附高宗,密為耳目。除晉安王征北諮議。隆昌元年,追錄坦之父勳,封臨汝縣男,食邑三百戶。徙征南諮議。
高宗謀廢少帝,旣與蕭諶及坦之定謀。帝腹心直閤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密有處分,諶未能發。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竝應還都,諶欲待二蕭至,藉其勢力以舉事。高宗慮事變,以告坦之,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朱隆之等轉已猜疑。衞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復及。弟有百歲母,豈能坐聽禍敗,政應作餘計耳!」諶遑遽,明日遂廢帝,坦之力也。
海陵即位,除黃門郎、兼衞尉卿、進爵伯,增邑為六百戶。建武元年,遷散騎常侍,右衞將軍,進爵侯,增邑為千五百戶。明年,虜動,假坦之節,督徐州征討軍事。虜圍鍾離,春斷淮洲,坦之擊破之。還加領太子中庶子,未拜,遷領軍將軍。永泰元年,為侍中、領軍。
東昏立,為侍中、領軍將軍。永元元年,遭母喪,起復職,加右將軍,置府。江祏兄弟欲立始安王遙光,密謂坦之,坦之曰:「明帝取天下,已非次第,天下人至今不服。今若復作此事,恐四海瓦解。我其不敢言。」持喪還宅。宅在東府城東,遙光起事,遣人夜掩取坦之,坦之科頭著褌踰牆走,從東冶僦渡南渡,間道還臺,假節督衆軍討遙光,屯湘宮寺。事平,遷尚書右僕射,丹陽尹,右將軍如故。進爵公,增邑千戶。
坦之肥黑無鬚,語聲嘶,時人號為「蕭瘂」。剛佷專執,羣小畏而憎之。遙光事平二十餘日,帝遣延明主帥黃文濟領兵圍坦之宅,殺之。子賞,祕書郎。亦伏誅。
坦之從兄翼宗,為海陵郡,將發。坦之謂文濟曰:「從兄海陵宅故應無他?」文濟曰:「海陵宅在何處?」坦之告。文濟曰:「應得罪。」仍遣收之。檢家赤貧,唯有質錢帖子數百,還以啟帝,原死,繫尚方。
和帝中興元年,追贈坦之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江祏字弘業,濟陽考城人也。祖遵,寧朔參軍。父德隣,司徒右長史。
祏姑為景皇后,少為高宗所親,恩如兄弟。宋末,解褐晉熙國常侍,太祖徐州西曹,員外郎,高宗冠軍參軍,帶灄陽令,竟陵王征北參軍,尚書水部郎。高宗為吳興,以祏為郡丞,加宣威將軍,廬陵王中軍功曹記室,安陸王左軍諮議,領錄事,帶京兆太守。除通直郎,補南徐州別駕。
高宗輔政,委以心腹。隆昌元年,自正員郎補丹陽丞,中書郎。高宗為驃騎,鎮東府,以祏為諮議參軍,領南平昌太守,與蕭誄對直東府省內。時新立海陵,人情未服,高宗胛上有赤誌,常祕不傳,祏勸帝出以示人。晉壽太守王洪範罷任還,上袒示之,曰:「人皆謂此是日月相。卿幸無泄言。」洪範曰:「公日月之相在軀,如何可隱。轉當言之公卿。」上大悅。會直後張伯、尹瓚等屢謀竊發,祏、誄憂虞無計,每夕輙託事外出。及入纂議定,加祏寧朔將軍。高宗為宣城王,太史密奏圖緯云「一號當得十四年」。祏入,帝喜以示祏曰:「得此復何所望。」及即位,遷守衞尉,將軍如故。封安陸縣侯,邑千戶。祏祖遵,以后父贈金紫光禄大夫;父德隣,以帝舅亦贈光禄大夫。
建武二年,遷右衞將軍,掌甲仗廉察。四年,轉太子詹事。祏以外戚親要,勢冠當時,遠致餉遺,或取諸王第名書好物。然家行甚睦,待子姪有恩意。
上寢疾,永泰元年,轉祏為侍中、中書令,出入殿省。上崩,遺詔轉右僕射,祏弟衞尉祀為侍中,敬皇后弟劉暄為衞尉。東昏即位,參掌選事。高宗雖顧命羣公,而意寄多在祏兄弟。至是更直殿內,動止關諮。永元元年,領太子詹事。劉暄遷散騎常侍,右衞將軍。祏兄弟與暄及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領軍蕭坦之六人,更日帖敕,時呼為「六貴」。
帝稍欲行意,孝嗣不能奪,坦之雖時有異同,而祏堅意執制,帝深忿之。帝失德旣彰,祏議欲立江夏王寶玄。劉暄初為寶玄郢州行事,執事過刻。有人獻馬,寶玄欲看之,暄曰:「馬何用看。」妃索煮肫,帳下諮暄,暄曰:「旦已煮鵝,不煩復此。」寶玄恚曰:「舅殊無渭陽之情。」暄聞之亦不悅。至是不同祏議,欲立建安王寶夤,密謀於遙光。遙光自以年長,屬當鼎命,微旨動祏。祏弟祀以少主難保,勸祏立遙光。暄以遙光若立,己失元舅之望,不肯同。故祏遲疑久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於清溪橋道中刺殺暄,曇慶見暄部伍人多,不敢發。事覺,暄告祏謀,帝處分收祏兄弟。祀時直在內殿,疑有異,遣信報祏曰:「劉暄似有異謀,今作何計?」祏曰:「政當靜以鎮之耳。」俄而召祏入見,停中書省。初,直齋袁文曠以王敬則勳當封,祏執不與。帝使文曠取祏,以刀環築其心曰:「復能奪我封否?」祏、祀同日見殺。
祀字景昌,初為南郡王國常侍,歷高祖驃騎東閤祭酒,祕書丞,晉安王鎮北長史,南東海太守,行府州事。治下有宣尼廟,久廢不脩,祀更開掃構立。祀弟禧,居喪早卒。有子廞,字偉卿,年十二,聞收至,謂家人曰:「伯旣如此,無心獨存。」赴井死。後帝於後堂騎馬致適,顧謂左右曰:「江祏若在,我當復能騎此不?」
暄字士穆,出身南陽國常侍。遙光起事,以討暄為名。事平,暄遷領軍將軍,封平都縣侯,千戶。其年,又見殺。和帝中興元年,贈祏衞將軍,暄散騎常侍、撫軍將軍,竝開府儀同三司,祀散騎常侍、太常卿。
史臣曰:士死知己,蓋有生所共情,雖愚智之品有二,而逢迎之運唯一。夫懷可知之才,受知人之眄,無慚外物,此固天理,其猶藏在中心,銜恩念報。況乎義早蕃僚,道同遇合,踰越勝己,顧邁先流,棄子如遺,曾微舊德,使狗之喻,人致前譏,慚包疚心,我無其事。嗚呼!陸機所以賦豪士也。
贊曰:王蕭提契,世祖基之。樂羊食子,里克無辭。江、劉后戚,明嗣是維。廢興異論,終用乖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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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三‧列傳第二十四 江斆 何昌宇 謝 24162.gif  王思遠
江斆字叔文,濟陽考城人也。祖湛,宋左光禄大夫、儀同三司。父恁,著作郎,為太初所殺。斆母文帝女淮陽公主。幼以戚屬召見,孝武謂謝莊曰:「此小兒方當為名器。」
少有美譽。桂陽王休範臨州,辟迎主簿,不就。尚孝武女臨汝公主,拜駙馬都尉。除著作郎,太子舍人,丹陽丞。時袁粲為尹,見斆歎曰:「風流不墜,政在江郎。」數與晏賞,留連日夜。遷安成王撫軍記室,祕書丞,中書郎。斆庶祖母王氏老疾,斆視膳甞藥,七十餘日不解衣。及累居內官,每以侍養陳請,朝廷優其朝直。尋轉安成王驃騎從事中郎。初,湛娶褚秀之女,被遣,褚淵為衞軍,重斆為人,先通音意,引為長史。加寧朔將軍。從帝立,府轉司空長史,領臨淮太守,將軍如故。轉太尉從事中郎。齊臺建,為吏部郎。太祖即位,斆以祖母久疾連年,臺閣之職,永廢溫凊,啟乞自解。
初,宋明帝敕斆出繼從叔愻,為從祖淳後。於是僕射王儉啟:「禮無後小宗之文,近世緣情,皆由父祖之命,未有旣孤之後,出繼宗族也。雖復臣子一揆,而義非天屬。江忠簡胤嗣所寄,唯斆一人,傍無眷屬。斆宜還本。若不欲江愻絕後,可以斆小兒繼愻為孫。」尚書參議,謂「閒世立後,禮無其文。荀顗無子立孫,墜禮之始。何琦又立此論,義無所據」。於是斆還本家,詔使自量立後者。
出為寧朔將軍、豫章內史,還除太子中庶子,領驍騎將軍。未拜,門客通贓利,世祖遣信撿覈,斆藏此客而躬自引咎,上甚有怪色。王儉從容啟上曰:「江斆若能治郡,此便是具美耳。」上意乃釋。永明初,仍為豫章王太尉諮議,領錄事,遷南郡王友,竟陵王司徒司馬。斆好文辭,圍棋第五品,為朝貴中最。遷侍中,領本州中正。司徒左長史,中正如故。五年,遷五兵尚書。明年,出為輔國將軍、東海太守,加秩中二千石,行南徐州事。
七年,徙為侍中,領驍騎將軍,尋轉都官尚書,領驍騎將軍。王晏啟世祖曰:「江斆今重登禮閣,兼掌六軍,慈渥所覃,寔有優忝。但語其事任,殆同閑輩。天旨旣欲升其名位,愚謂以侍中領驍騎,望實清顯,有殊納言。」上曰:「斆常啟吾,為其鼻中惡。今旣以何胤、王瑩還門下,故有此回換耳。」鬱林即位,遷掌吏部。隆昌元年,為侍中,領國子祭酒。鬱林廢,朝臣皆被召入宮,斆至雲龍門,託藥醉吐車中而去。明帝即位,改領祕書監,又改領晉安王師。
建武二年,卒,年四十四。遺令儉約葬,不受賻贈。詔賻錢三萬,布百匹。子蒨啟遵斆令,讓不受。詔曰:「斆貽厥之訓,送終以儉,立言歸善,益有嘉傷,可從所請。」贈散騎常侍、太常,謚曰敬子。
何昌宇字儼望,廬江灊人也。祖叔度,吳郡太守。父佟之,太常。
昌宇少而淹厚,為伯父司空尚之所遇。宋建安王休仁為揚州,辟昌宇州主簿。遷司徒行參軍,太傅五官,司徒東閤祭酒,尚書儀曹郎。建平王景素為征北南徐州,昌宇又為府主簿,以風素見重。母老求禄,出為湘東太守,加秩千石。
為太祖驃騎功曹。昌宇在郡,景素被誅,昌宇痛之。至是啟太祖曰:
伏尋故建平王,因心自遠,忠孝基性,徽和之譽,早布國言,勝素之情,夙洽民聽。世祖綢繆,太宗眷異,朝中貴人,野外賤士,雖聞見有殊,誰不悉斯事者?
元徽之間,政關羣小,構扇異端,共令傾覆。慇懃之非,古人所悼,況蒼梧將季,能無衒惑。一年之中,藉者再三,有必巔之危,無蹔立之安,行路寒心,往來跼蹐。而王夷慮坦然,委之天命,惟謙惟敬,專誠奉國,閨無執戟之衞,門闕衣介之夫,此五尺童子所見,不假闊曲言也。一淪疑似,身名頓滅,冤結淵泉,酷貫穹昊。時經隆替,歲改三元,曠蕩之惠亟申,被枉之澤未流。俱沐溫光,獨酸霜露。
明公鋪天地之施,散雲雨之潤,物無巨細,咸被慶渥。若今日不蒙照滌,則為萬代冤魂。昌宇非敢慕慷慨之士,激揚當世,實義切於心,痛入骨髓。瀝腸紓憤,仰希神照,辯明枉直,亮王素行,使還名帝籍,歸靈舊塋,死而不泯,豈忘德於黃壚。分軀碎首,不足上謝。
又與司空褚淵書曰:
天下之可哀者有數,而埋冤於黃泉者為甚焉。何者?百年之壽,同於朝露,揮忽去留,寧足道哉!政欲闔棺之日,不隕令名,竹帛傳芳烈,鐘石紀清英。是以昔賢甘心於死所者也。若懷忠抱義,而負枉冥冥之下,時主未之矜,卿相不為言,良史濡翰,將被以惡名,豈不痛哉!豈不痛哉!
竊尋故建平王,地屬親賢,德居宗望,道心惟沖,睿性天峻。散情風雲,不以塵務嬰衿,明發懷古,惟以琴書娛志。言忠孝,行惇慎,二公之所深鑒也。前者阮、楊連黨,搆此紛紜,雖被明於朝貴,愈結怨於羣醜。覘察繼蹤,疑防重著,小人在朝,詩史所歎,少一句清識飲涕。王每永言終日,氣淚交橫。旣推信以期物,故日去其備衞,朱門蕭條,示存典刑而已。求解徐州,以避北門要任,苦乞會稽,貪處東甌閑務,此竝彰於事迹。與公道味相求,期心有素,方共經營家國,劬勞王室,何圖時不我與,契闊屯昏,忠誠弗亮,罹此百殃。
歲朔亟流,已經四載。皇命惟新,人沾天澤,而幽然深酷。未蒙照明。封殯卑雜,窮魂莫寄,昭穆不序,松柏無行。事傷行路,痛結幽顯。吾等叩心泣血,實有望於聖時。公以德佐世,欲物得其所,豈可令建平王枉直不分邪?田叔不言梁事,袁絲諫止淮南,以兩國舋禍,尚回帝意,豈非親親之義,寧從敦厚。而今疑似未辨,為世大戮。若使王心迹得申,亦示海內理冤枉,明是非。夫存亡國,繼絕世,周漢之通典,有國之所急也。昔叔向之理,恃祁大夫而獲亮,戾太子之冤,資車丞相而見察。幽靈有知,豈不眷眷於明顧?碎首抽脅,自謂不殞。
淵答曰:「追風古人,良以嘉歎。但事旣昭晦,理有逆從。建平初阻,元徽未悖,專欲委咎阮、楊,彌所致疑。于時正亦謬參此機,若審如高論,其愧特深。」太祖嘉其義,轉為記室,遷司徒左西、太尉戶曹屬,中書郎,王儉衞軍長史。儉謂昌宇曰:「後任朝事者,非卿而誰?」
永明元年,竟陵王子良表置友、學官,以昌宇為竟陵王文學,以清信相得,意好甚厚。轉揚州別駕,豫章王又善之。遷太子中庶子,出為臨川內史。除廬陵王中軍長史,未拜,復為太子中庶子,領屯騎校尉。遷吏部郎,轉侍中。
臨海王昭秀為荊州,以昌宇為西中郎長史、輔國將軍、南郡太守,行荊州事。明帝遣徐玄慶西上害蕃鎮諸王,玄慶至荊州,欲以便宜從事。昌宇曰:「僕受朝廷意寄,翼輔外蕃,何容以殿下付君一介之使。若朝廷必須殿下還,當更聽後旨。」昭秀以此得還京師。
建武二年,為侍中,領長水校尉,轉吏部尚書。復為侍中,領驍騎將軍。四年,卒。年五十一。贈太常,謚簡子。
昌宇不雜交遊,通和汎愛。歷郡皆清白,士君子多稱之。
謝四兄颺、朏、顥、嵷,世謂謝莊名兒為風、月、景、山、水。顥字仁悠,少簡靜。解褐祕書郎,累至太祖驃騎從事中郎。建元初,為吏部郎,至太尉從事中郎。永明初,高選友、學,以顥為竟陵王友。至北中郎長史。卒。
年少清正不惡,以女結婚,厚為資送。
解褐車騎行參軍,遷祕書郎,司徒祭酒,丹陽丞,撫軍功曹。世祖為中軍,引為記室。齊臺建,遷太子中舍人。建元初,轉桂陽王友。以母老須養,出為安成內史。還為中書郎。衞軍王儉引為長史,雅相禮遇。除黃門郎,兼掌吏部。尋轉太子中庶子,領驍騎將軍,轉長兼侍中。以晨昏有廢,固辭不受。世祖敕令速拜,別停朝直。
遷司徒左長史,出為吳興太守。長城縣民盧道優家遭劫,誣同縣殷孝悌等四人為劫,又使典藥吏煮湯,失火,燒郡外齋南廂屋五閒。又輙鞭除身,為有司所奏,詔竝贖論。在郡稱為美績。母喪去官。
服闋,為吏部尚書。高宗廢鬱林,領兵入殿,左右驚走報謂之曰:「身家太傅裁得六人。君亦何事一朝至此。」晏甚憚之。
加領右軍將軍。兄朏在吳興,論啟公事稽晚,輙代為啟,上見非其手迹,被問,見原。轉侍中,領太子中庶子,豫州中正。永泰元年,轉散騎常侍,太子詹事。其年卒。年四十五。贈金紫光禄大夫。謚簡子。
初,兄朏為吳興,建武之初,專以長酣為事,與劉瑱沈昭略以觴酌交飲,各至數斗。
世祖甞問王儉,當今誰能為五言詩?儉對曰:「謝朏得父膏腴;江淹有意。」上起禪靈寺,敕撰碑文。
王思遠,琅邪臨沂人。尚書令晏從弟也。父羅雲,平西長史。思遠八歲,父卒,祖弘之及外祖新安太守羊敬元,竝栖退高尚,故思遠少無仕心。
宋建平王景素辟為南徐州主簿,深見禮遇。景素被誅,左右離散,思遠親視殯葬,手種松柏。與廬江何昌宇、沛郡劉璡上表理之,事感朝廷。景素女廢為庶人,思遠分衣食以相資贍,年長,為備笄揔,訪求素對,傾家送遣。
除晉熙王撫軍行參軍,安成王車騎參軍。建元初,為長沙王後軍主簿,尚書殿中郎,出補竟陵王征北記室參軍,府遷司徒,仍為錄事參軍。遷太子中舍人,文惠太子與竟陵王子良素好士,竝蒙賞接。思遠求出為遠郡,除建安內史。長兄思玄卒,思遠友于甚至,表乞自解,不許。及祥日,又固陳,世祖乃許之。除中書郎,大司馬諮議。
世祖詔舉士,竟陵王子良薦思遠及吳郡顧暠之、陳郡殷叡。邵陵王子貞為吳郡,世祖除思遠為吳郡丞,以本官行郡事,論者以為得人。以疾解職,還為司徒諮議參軍,領錄事,轉黃門郎。出為使持節、都督廣交越三州諸軍事、寧朔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高宗輔政,不之任,仍遷御史中丞。臨海太守沈昭略贓私,思遠依事劾奏,高宗及思遠從兄晏、昭略叔父文季請止之,思遠不從,案事如故。
建武中,遷吏部郎。思遠以從兄晏為尚書令,不欲竝居內臺權要之職,上表固讓。曰:「近頻煩歸啟,實有微概。陛下矜遇之厚,古今罕儔。臣若孤恩,誰當戮力。旣自誓輕軀命,不復以塵黷為疑,正以臣與晏地惟密親,必不宜俱居顯要。慺慺丹赤,守之以死。臣實庸鄙,無足獎進。陛下甄拔之旨,要是許其一節。臣果不能以理自固,有乖則哲之明。犯冒之尤,誅責在己,謬賞之私,惟塵聖鑒。權其輕重,寧守福心。且亦緣陛下以德御下,故臣可得以禮進退。伏願思垂拯宥,不使零墜。今若祗膺所忝,三公不足為泰,犯忤之後,九泉未足為劇。而臣苟求刑戮,自棄富榮,愚夫不為,臣亦庶免。此心此志,可怜可矜。如其上命必行,請罪非理,聖恩方置之通塗,而臣固求擯壓,自愍自悼,不覺涕流。謹冒鈇鉞,悉心以請。窮則呼天,仰祈一照。」上知其意,乃改授司徒左長史。
初,高宗廢立之際,思遠與晏閑言,謂晏曰:「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贊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權計相須,未知兄將來何以自立。若及此引決,猶可不失後名。」晏不納。及拜驃騎,集會子弟,謂思遠兄思微曰:「隆昌之末,阿戎勸吾自裁,若從其語,豈有今日。」思遠遽應曰:「如阿戎所見,猶未晚也。」及晏敗,故得無他。
思遠清脩,立身簡潔。衣服床筵,窮治素凈,賓客來通,輙使人先密覘視,衣服垢穢,方便不前,形儀新楚,乃與促膝。雖然,旣去之後,猶令二人交帚拂其坐處。上從祖弟季敞性甚豪縱,上心非之。謂季敞曰:「卿可數詣王思遠。」
上旣誅晏,遷為侍中,掌優策及起居注。永元二年,遷度支尚書。未拜,卒。年四十九。贈太常,謚貞子。
思遠與顧暠之友善。暠之卒後家貧,思遠迎其兒子,經卹甚至。
暠之字士明。少孤,好學有義行。初舉秀才,歷宦府閤。永明末,為太子中舍人,兼尚書左丞。隆昌初,為安西諮議,兼著作,與思遠竝屬文章。建武初,以疾歸家,高宗手詔與思遠曰:「此人殊可惜。」就拜中散大夫。卒,年四十九。
思微,永元中為江州長史,為陳伯之所殺。
史臣曰:德成為上,藝成為下。觀夫二三子之治身,豈直清體雅業,取隆基構;行禮蹈義,可以勉物風規云。君子之居世,所謂美矣!
贊曰:江纂世業,有聞時陂。何申舊主,辭出乎義。謝獻壽觴,載色載刺。思遠退食,沖心篤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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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四‧列傳第二十五 徐孝嗣 沈文季
徐孝嗣字始昌,東海郯人也。祖湛之,宋司空;父聿之,著作郎:竝為太祖所殺。孝嗣在孕得免。幼而挺立,風儀端簡。八歲,襲爵枝江縣公,見宋孝武,升階流涕,迄于就席。帝甚愛之。尚康樂公主。泰始二年,西討解嚴,車駕還宮,孝嗣登殿不著 2939f.gif ,為治書御史蔡准所奏,罰金二兩。拜駙馬都尉,除著作郎,母喪去官。為司空太尉二府參軍,安成王文學。孝嗣姑適東莞劉舍,舍兄藏為尚書左丞,孝嗣往詣之。藏退語舍曰:「徐郎是令僕人,三十餘可知矣。汝宜善自結。」
昇明中,遷太祖驃騎從事中郎,帶南彭城太守,隨府轉為太尉諮議參軍,太守如故。齊臺建,為世子庶子。建元初,國除。出為晉陵太守,還為太子中庶子,領長水校尉。未拜,為寧朔將軍、聞喜公子良征虜長史,遷尚書吏部郎,太子右衞率,轉長史。善趨步,閑容止,與太宰褚淵相埒。世祖深加待遇。尚書令王儉謂人曰:「徐孝嗣將來必為宰相。」轉充御史中丞。世祖問儉曰:「誰可繼卿者?」儉曰:「臣東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出為吳興太守,儉贈孝嗣四言詩曰:「方軌叔茂,追清彥輔。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時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狀也。在郡有能名。會王儉亡,上徵孝嗣為五兵尚書。
其年,上敕儀曹令史陳淑、王景之、朱玄真、陳義民撰江左以來儀典,令諮受孝嗣。明年,遷太子詹事。從世祖幸方山。上曰:「朕經始此山之南,復為離宮之所。故應有邁靈丘。」靈丘山湖,新林苑也。孝嗣答曰:「繞黃山,款牛首,乃盛漢之事。今江南未曠,民亦勞止,願陛下少更留神。」上竟無所脩立。竟陵王子良甚善之。子良好佛法,使孝嗣及廬江何胤掌知齋講及衆僧。轉吏部尚書。尋加右軍將軍,轉領太子左衞率。臺閣事多以委之。
世祖崩,遺詔轉右僕射。隆昌元年,遷散騎常侍、前將軍、丹陽尹。高宗謀廢鬱林,以告孝嗣,孝嗣奉旨無所釐贊。高宗入殿,孝嗣戎服隨後。鬱林旣死,高宗須太后令,孝嗣於袖中出而奏之,高宗大悅。以廢立功,封枝江縣侯,食邑千戶。給鼓吹一部,甲仗五十人入殿。轉左僕射,常侍如故。明帝即位,加侍中、中軍大將軍,定策勳,進爵為公,增封二千戶。給班劔二十人,加兵百人。舊拜三公乃臨軒,至是帝特詔與陳顯達、王晏竝臨軒拜授。
北虜動,詔孝嗣假節頓新亭。時王晏為令,民情物望,不及孝嗣也。晏誅,轉尚書令,領本州中正,餘悉如故。孝嗣愛好文學,賞託清勝。器量弘雅,不以權勢自居,故見容建武之世。恭己自保,朝野以此稱之。
初,孝嗣在率府,晝卧齋北壁下,夢兩童子遽云「移公床」。孝嗣驚起,聞壁有聲,行數步而壁崩壓床。建武四年,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孝嗣聞有詔,斂容謂左右曰:「吾德慚古人,位登袞職,將何以堪之。明君可以理奪,必當死請。若不獲命,正當角巾丘園,待罪家巷耳。」固讓不受。
是時連年虜動,軍國虛乏。孝嗣表立屯田曰:「有國急務,兵食是同,一夫輟耕,於事彌切。故井陌疆里,長轂盛於周朝,屯田廣置,勝戈富於漢室。降此以還,詳略可見。但求之自古,為論則賒;即以當今,宜有要術。竊尋緣淮諸鎮,皆取給京師,費引旣殷,漕運艱澀。聚糧待敵,每苦不周,利害之基,莫此為急。臣比訪之故老及經彼宰守,淮南舊田,觸處極目,陂遏不脩,咸成茂草。平原陸地,彌望尤多。今邊備旣嚴,戍卒增衆,遠資餽運,近廢良疇,士多飢色,可為嗟歎。愚欲使刺史二千石躬自履行,隨地墾闢。精尋灌溉之源,善商肥确之異。州郡縣戍主帥以下,悉分番附農。今水田雖晚,方事菽麥,菽麥二種,益是北土所宜,彼人便之,不減粳稻。開創之利,宜在及時。所啟允合,請即使至徐、兖、司、豫,爰及荊、雍,各當境規度,勿有所遺。別立主曹,專司其事。田器耕牛,臺詳所給。歲終言殿最,明其刑賞。此功克舉,庶有弘益。若緣邊足食,則江南自豐,權其所饒,略不可計。」事御見納。時帝已寢疾,兵事未已,竟不施行。
帝疾甚,孝嗣入居禁中,臨崩受遺託重,申開府之命。加中書監。永元初輔政,自尚書下省出住宮城南宅,不得還家。帝失德稍彰,孝嗣不敢諫諍。及江祏見誅,內懷憂恐,然未甞表色。始安王遙光反,衆情遑惑,見孝嗣入,宮內乃安。然羣小用事,亦不能制也。進位司空,固讓。求解丹陽尹,不許。
孝嗣文人,不顯同異,名位雖大,故得未及禍。虎賁中郎將許准有膽力,領軍隷孝嗣,陳說事機,勸行廢立。孝嗣遲疑久之,謂必無用干戈理,須少主出遊,閉城門召百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懷,終不能決。羣小亦稍憎孝嗣,勸帝召百僚集議,因誅之。冬,召孝嗣入華林省,遣茹法珍賜藥,孝嗣容色不異,少能飲酒,藥至斗餘,方卒。乃下詔曰:「周德方熙,『三監』迷叛,漢歷載昌,宰臣構戾,皆身膏斧鉞,族同煙燼。殷鑒上代,垂戒後昆。徐孝嗣憑藉世資,早蒙殊遇,階緣際會,遂登台鉉。匡翼之誠無聞,諂黷之迹屢著。沈文季門世原闕」
沈文季字仲達,吳興武康人。父慶之,宋司空。
文季少以寬雅正直見知。孝建二年,起家主簿,徵祕書郎。以慶之勳重,大明五年,封文季為山陽縣五等伯。轉太子舍人,新安王北中郎主簿,西陽王撫軍功曹,江夏王太尉東曹掾,遷中書郎。慶之為景和所殺,兵仗圍宅,收捕諸子。文季長兄文叔謂文季曰:「我能死,爾能報。」遂自縊。文季揮刀馳馬去,收者不敢追,遂得免。
明帝立,起文季為寧朔將軍、遷太子右衞率,建安王司徒司馬。赭圻平,為宣威將軍,廬江王太尉長史。出為寧朔將軍、征北司馬、廣陵太守。轉黃門郎,領長水校尉。明帝宴會朝臣,以南臺御史賀臧為柱下史,糾不醉者。文季不肯飲酒,被驅下殿。
晉平王休祐為南徐州,帝問褚淵須幹事人為上佐,淵舉文季。轉寧朔將軍、驃騎長史、南東海太守。休祐被殺,雖用薨禮,僚佐多不敢至。文季獨往省墓展哀。出為臨海太守。元徽初,遷散騎常侍,領後軍將軍,轉祕書監。出為吳興太守。文季飲酒至五斗,妻王氏,王錫女,飲酒亦至三斗。文季與對飲竟日,而視事不廢。
昇明元年,沈攸之反,太祖加文季為冠軍將軍,督吳興錢塘軍事。攸之先為景和銜使殺慶之。至是文季收殺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誅其宗族。加持節,進號征虜將軍,改封略陽縣侯,邑千戶。明年,遷丹陽尹,將軍如故。齊國初建,為侍中,領祕書監。建元元年,轉太子右衞率,侍中如故。改封西豐縣侯,食邑千二百戶。
文季風采稜岸,善於進止。司徒褚淵當世貴望,頗以門戶裁之,文季不為之屈。世祖在東宮,於玄圃宴會朝臣。文季數舉酒勸淵,淵甚不平,啟世祖曰:「沈文季謂淵經為其郡,數加淵酒。」文季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豈如明府亡國失土,不識枌榆。」遂言及虜動,淵曰:「陳顯達、沈文季當今將略,足委以邊事。」文季諱稱將門,因是發怒,啟世祖曰:「褚淵自謂是忠臣,未知身死之日,何面目見宋明帝?」世祖笑曰:「沈率醉也。」中丞劉休舉其事,見原。後豫章王北宅後堂集會,文季與淵并善琵琶,酒闌,淵取樂器,為明君曲。文季便下席大唱曰:「沈文季不能作伎兒。」豫章王嶷又解之曰:「此故當不損仲容之德。」淵顏色無異,曲終而止。
文季尋除征虜將軍,侍中如故。遷散騎常侍,左衞將軍,征虜如故。世祖即位,轉太子詹事,常侍如故。永明元年,出為左將軍、吳郡太守。三年,進號平東將軍。四年,遷會稽太守,將軍如故。是時連年檢籍,百姓怨望。富陽人唐宇之僑居桐廬,父祖相傳圖墓為業。宇之自云其家墓有王氣,山中得金印,轉相誑惑。三年冬,宇之聚黨四百人,於新城水斷商旅,黨與分布近縣。新城令陸赤奮、桐廬令王天愍棄縣走。宇之向富陽,抄略人民,縣令何洵告魚浦子邏主從係公,發魚浦村男丁防縣。永興遣西陵戍主夏侯曇羨率將吏及戍左右埭界人起兵赴救。宇之遂陷富陽。會稽郡丞張思祖遣臺使孔矜、王萬歲、張繇等配以器仗將吏白丁,防衞永興等十屬。文季亦遣器仗將吏救援錢塘。宇之至錢塘,錢塘令劉彪、戍主聶僧貴遣隊主張玕於小山拒之,力不敵,戰敗。宇之進抑浦登岸,焚郭邑,彪棄縣走。文季又發吳、嘉興、海鹽、鹽官民丁救之。賊分兵出諸縣,鹽官令蕭元蔚、諸暨令陵琚之竝逃走,餘杭令樂琰戰敗乃奔。是春,宇之於錢塘僭號,置太子,以新城戍為天子宮,縣廨為太子宮。弟紹之為揚州刺史。錢塘富人柯隆為尚書僕射、中書舍人,領太官令。獻鋌數千口為宇之作仗,加領尚方令。分遣其黨高道度徐寇東陽,東陽太守蕭崇之、長山令劉國重拒戰見害。崇之字茂敬,太祖族弟。至是臨難,貞正果烈。追贈冠軍將軍,太守如故。賊遂據郡。又遣偽會稽太守孫泓取山陰,時會稽太守王敬則朝正,故宇之謂乗虛可襲。泓至浦陽江,郡丞張思祖遣浹口戍主湯休武拒戰,大破之。上在樂遊苑,聞宇之賊,謂豫章王嶷曰:「宋明初,九州同反,鼠輩但作,看蕭公雷汝頭。」遣禁兵數千人,馬數百匹東討。賊衆烏合,畏馬。官軍至錢塘,一戰便散,禽斬宇之,進兵平諸郡縣。
臺軍乗勝,百姓頗被抄奪。軍還,上聞之,收軍主前軍將軍陳天福棄市,左軍將軍中宿縣子劉明徹免官削爵付東冶。天福,上寵將也,旣伏誅,內外莫不震肅。天福善馬槊,至今諸將法之。
御史中丞徐孝嗣奏曰:「風聞山東羣盜,剽掠列城,雖匪日而殄,要蹔干王略。郡縣闕攻守之宜,倉府多侵秏之弊,舉善懲惡,應有攸歸。吳郡所領鹽官令蕭元蔚、桐廬令王天愍、新城令陸赤奮等,縣為白劫破掠,竝不經格戰,委職散走。元蔚、天愍還臺,赤奮不知所在。又錢塘令劉彪、富陽令何洵,乃率領吏民拒戰不敵,未委歸臺。餘建德、壽昌,在劫斷上流,不知被劫掠不?吳興所領餘杭縣被劫破,令樂琰乃率吏民徑戰不敵,委走出都。會稽所領諸暨縣,為劫所破,令陵琚之不經格戰,委城奔走,不知所在。案元蔚等妄藉天私,作司近服,昧斯隱慝,職啟虔劉。會稽郡丞張思祖謬因承乏,揔任是尸,涓誠芻效,終焉無紀。平東將軍吳郡太守文季、征虜將軍吳興太守西昌侯鸞,任屬關、河,威懷是寄。輙下禁止彪、琰、洵,思祖、文季視事如故,鸞等結贖論。」詔元蔚等免,思祖、鸞、文季原。
文季固讓會稽之授,轉都官尚書,加散騎常侍。出為持節、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諸軍事、左將軍、郢州刺史。還為散騎常侍,領軍將軍。世祖謂文季曰:「南士無僕射,多歷年所。」文季對曰:「南風不競,非復一日。」文季雖不學,發言必有辭采,當世稱其應對。尤善簺及彈棊,簺用五子。
以疾遷金紫光禄大夫,加親信二十人,常侍如故。轉侍中,領太子詹事,遷中護軍,侍中如故。以家為府。隆昌元年,復為領軍將軍,侍中如故。豫廢鬱林,高宗欲以文季為江州,遣左右單景雋宣旨,文季口自陳讓,稱年老不願外出,因問右執法有人未,景雋還具言之。延興元年,遷尚書右僕射。
明帝即位,加領太子詹事,增邑五百戶。尚書令王晏甞戲文季為吳興僕射。文季答曰:「琅邪執法,似不出卿門。」尋加散騎常侍,僕射如故。建武二年,虜寇壽春,豫州刺史豐城公遙昌嬰城固守,數遣輕兵相抄擊,明帝以為憂,詔文季領兵鎮壽春。文季入城,止游兵不聽出,洞開城門,嚴加備守,虜軍尋退,百姓無所傷損。增封為千九百戶。尋加護軍將軍,僕射、常侍如故。
王敬則反,詔文季領兵屯湖頭,備京路。永元元年,轉侍中、左僕射,將軍如故。始安王遙光反,其夜,遣三百人於宅掩取文季,欲以為都督,而文季已還臺。明日,與尚書令徐孝嗣守衞宮城,戎服共坐南掖門上。時東昏已行殺戮,孝嗣深懷憂慮,欲與文季論世事,文季輙引以他辭,終不得及。事寧,加鎮軍將軍,置府。侍中、僕射如故。
文季見世方昏亂,託以老疾,不豫朝機。兄子昭略謂文季曰:「阿父年六十為員外僕射,欲求自免,豈可得乎?」文季笑而不答。同孝嗣被害。其日先被召見,文季知敗,舉動如常,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也。」於華林省死,時年五十八。朝野冤之。中興元年,贈侍中、司空,謚忠憲。
兄子昭略,有剛氣。昇明末,為相國西曹掾,太祖賞之,及即位,謂王儉曰:「南士中有沈昭略,何職處之?」儉曰:「臣已有擬。」奏轉前軍將軍,上不欲違,可其奏。尋遷為中書郎。永明初,歷太尉大司馬從事中郎,驃騎司馬,黃門郎。南郡王友、學華選,以昭略為友,尋兼左丞。元年,出為臨海太守,御史中丞。昭略建武世甞酣酒以自晦,與謝 24162.gif 善。累遷侍中,冠軍將軍,撫軍長史。永元元年,始安王遙光起兵東府,執昭略於城內。昭略潛自南出,濟淮還臺。至是與文季俱被召入華林省。茹法珍等進藥酒,昭略怒罵徐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擲面破,曰「作破面鬼」。死時年四十餘。
弟昭光,聞收至,家人勸逃去,昭光不忍捨母,遂見獲,殺之。中興元年,贈昭略太常,昭光廷尉。
史臣曰:為邦之訓,食惟民天,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屯田之略,實重戰守。若夫充國耕殖,用殄羌戎,韓浩、棗祇,亦建華夏置典農之官,興大佃之議。金城布險,峻壘綿疆,飛芻輓粒,事難支繼。一夫不耕,或鍾飢餒,緣邊戍卒,坐甲千羣。故宜盡收地利,因兵務食。緩則躬耕,急則從戰。歲有餘糧,則紅食可待。前世達治,言之已詳。江左以來,不暇遠策,王旅外出,未甞宿飽,四郊嬰守,懼等松芻。縣兵所救,經歲引日,淩風泙水,轉漕艱長。傾窖底之儲,盡倉敖之粟,流馬木牛,尚深前弊,田積之要,唯在江淮。郡國同興,遠不周急。故吳氏列戍南濱,屯農水右,魏世淮北大佃,而石橫開漕,皆輔車相資,易以待敵。孝嗣當蹙境之晨,薦希行之計,王無外略,民困首領,觀機而動,斯議殆為空陳,惜矣!
贊曰:文忠作相,器範先標。有容有業,可以立朝。豐城歷仕,音儀孔昭。為舟等溺,在運同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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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五‧列傳第二十六  宗室 衡陽元王道度 始安貞王道生遙光 遙欣 遙昌 安陸昭王緬
衡陽元王道度,太祖長兄也。與太祖俱受學雷次宗。宣帝問二兒學業,次宗答曰:「其兄外朗,其弟內潤,皆良璞也。」隨宣帝征伐,仕至安定太守,卒於宋世。建元二年,追加封謚。無子,太祖以第十一子鈞繼道度後。
鈞字宣禮。永明四年,為江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母區貴人卒,居喪盡禮。六年,遷為征虜將軍。八年,遷驍騎將軍,常侍如故。仍轉左衞將軍。鈞有好尚,為世祖所知。兄弟中意遇次鄱陽王鏘。十年,轉中書令,領石頭戍事。遷散騎常侍,祕書監,領驍騎如故。不拜。隆昌元年,改加侍中,給扶。海陵立,轉撫軍將軍,侍中如故。尋遇害,年二十二。
明帝即位,以永陽王子珉仍本國,繼元王為孫。
子珉字雲璵,世祖第二十子也。永明七年,封義安王,後改永陽。永泰元年見害,年十四。復以武陵昭王曄第三子子坦奉元王後。
始安貞王道生字孝伯,太祖次兄也。宋世為奉朝請,卒。建元元年,追封謚。建武元年,追尊為景皇,妃江氏為后。立寢廟於御道西,陵曰脩安。生子鳳、高宗、安陸昭王緬。
鳳字景慈,官至正員郎。卒於宋世。謚靖世子。明帝建武元年,贈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始安靖王。改華林鳳莊門為望賢門,太極東堂畫鳳鳥,題為神鳥,而改鸞鳥為神雀。子遙光嗣。
遙光字元暉。生有躄疾,太祖謂不堪奉拜祭祀,欲封其弟,世祖諫,乃以遙光襲爵。初為員外郎,轉給事郎,太孫洗馬,轉中書郎,豫章內史,不拜。高宗輔政,遙光好天文候道,密懷規贊。隆昌元年,除驍騎將軍、冠軍將軍、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仍除南彭城太守,將軍如故。又除輔國將軍、吳興太守。高宗廢鬱林,又除冠軍將軍、南蠻校尉、西中郎長史、南郡太守。一歲之內,頻五除,竝不拜。是時高宗欲即位,誅賞諸事唯遙光共謀議。
建武元年,以為持節、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前將軍、揚州刺史。晉安王寶義為南徐州,遙光求解督,見許。二年,進號撫軍將軍,加散騎常侍,給通幰車鼓吹。遙光好吏事,稱為分明。頗多慘害。足疾不得同朝列,常乗輿自望賢門入。每與上久清閑,言畢,上索香火,明日必有所誅殺。上以親近單少,憎忌高、武子孫,欲竝誅之,遙光計畫參議,當以次施行。永泰元年,即本位為大將軍,給油絡車。帝不豫,遙光數入侍疾,帝漸甚,河東王鉉等七王一夕見殺,遙光意也。
帝崩,遺詔加遙光侍中、中書令,給扶。永元元年,給班劔二十人,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遙光旣輔政,見少主即位,潛與江祏兄弟謀自樹立。弟遙欣在荊楚,擁兵居上流,密相影響。遙光當據東府號令,使遙欣便星速急下。潛謀將發,而遙欣病死。江祏被誅,東昏侯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還省便陽狂號哭,自此稱疾不復入臺。先是遙光行還入城,風飄儀繖出城外。
遙光弟遙昌先卒壽春,豫州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葬武進,停東府前渚,荊州衆力送者甚盛。帝誅江祏後,慮遙光不自安,欲轉為司徒還第,召入喻旨。遙光慮見殺,八月十二日晡時,收集二州部曲,於東府門聚人衆,街陌頗怪其異,莫知指趣也。遙光召親人丹陽丞劉渢及諸傖楚,欲以討劉暄為名。夜遣數百人破東冶出囚,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便至,勸遙光令率城內兵夜攻臺,輦萩燒城門,曰:「公但乗轝隨後,反掌可得。」遙光意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停轝處分上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望臺內自有變。
至日中,臺軍稍至,尚書符遙光曰:「逆從之數,皎然有徵,干紀亂常,刑茲罔赦。蕭遙光宗室蚩庸,才行鄙薄,緹裙可望,天路何階。受遇自昔,恩加猶子,禮絕帝體,寵越皇季。旗章車服,窮千乗之尊;闉隍爽闓,踰百雉之制。及聖后在天,親受顧託,話言在耳,德音猶存,侮蔑天明,罔畏不義,無君之心,履霜有日。遂乃稱兵內犯,竊發京畿,自古巨舋,莫斯為甚。今便分命六師,弘宣九伐。皇上當親御戎軒,弘此廟略。信賞必罰,有如大江。」於是戒嚴,曲赦京邑。領軍蕭坦之屯湘宮寺,鎮軍司馬曹虎屯清溪大橋,太子右衞率左興盛屯東府東籬門。
衆軍圍東城三面,燒司徒二府。遙光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臺軍屢北,殺軍主桑天愛。初,遙光起兵,問諮議參軍蕭暢,暢正色拒折不從,十五日,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潛自南出,濟淮還臺,人情大沮。十六日,垣歷生從南門出戰,因棄槊降曹虎軍,虎命斬之。遙光大怒,於床上自竦踊,使殺歷生兒。
其晚,臺軍射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帢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齋閤皆重關。左右竝踰屋散出。臺軍主劉國寶、時當伯等先入,遙光聞外兵至,吹滅火,扶匐下床,軍人排閤入,於暗中牽出斬首,時年三十二。遙光未敗一夕,城內皆夢羣蛇緣城四出,各各共說之,咸以為異。臺軍入城,焚燒屋宇且盡。
遙光府佐司馬端為掌書記,曹虎謂之曰:「君是賊非?」端曰:「僕荷始安厚恩,今死甘心。」虎不殺,執送還臺,徐世 3bf9.gif 殺之。劉渢遁走還家園,為人所殺。端,河內人。渢,南陽人,事繼母有孝行,弟溓事渢亦謹。
詔斂葬遙光屍,原其諸子。追贈桑天愛輔國將軍、梁州刺史。以江陵公寶覽為始安王,奉靖王後。永元二年,為持節、督湘州、輔國將軍、湘州刺史。
遙欣字重暉。宣帝兄西平太守奉之無後,以遙欣繼為曾孫。除祕書郎,太子舍人,巴陵王文學,中書郎。延興元年,高宗樹置,以遙欣為持節、督兖州緣淮軍事、寧朔將軍、兖州刺史。仍為督豫州郢州之西陽司州之汝南二郡、輔國將軍、豫州刺史,持節如故。未之任。建武元年,進號西中郎將,封聞喜縣公。遷使持節、都督荊雍益寧梁南北秦七州軍事、右將軍、荊州刺史。改封曲江公。高宗子弟弱小,晉安王寶義有廢疾,故以遙光為揚州居中,遙欣居陝西在外,權勢竝在其門。遙欣好勇,聚畜武士,以為形援。四年,進號平西將軍。永泰元年,以雍州虜寇,詔遙欣以本官領刺史,寧蠻校尉,移鎮襄陽,虜退不行。永元元年卒,年三十一。贈侍中、司空,謚康公。葬用王禮。
遙昌字季暉。解褐祕書郎,太孫舍人,給事中,祕書丞。延興元年,除黃門侍郎,未拜,仍為持節、督郢司二州軍事、寧朔將軍、郢州刺史。建武元年,進號冠軍將軍。封豐城縣公,千五百戶。未之鎮,徙督豫州郢州之西陽司州之汝南二郡軍事、征虜將軍、豫州刺史,持節如故。
二年,虜主元宏寇壽春,遣使呼城內人,遙昌遣參軍崔慶遠、朱選之詣宏。慶遠曰:「旌蓋飄颻,遠涉淮、泗,風塵慘烈,無乃上勞?」宏曰:「六龍騰躍,倏忽千里,經途未遠,不足為勞。」慶遠曰:「川境旣殊,遠勞軒駕。屈完有言:『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宏曰:「故當有故。卿欲使我含瑕依違;為欲指斥其事?」慶遠曰:「君包荒之德,本施北政,未承來議,無所含瑕。」宏曰:「朕本欲有言,會卿來問。齊主廢立,有其例不?」慶遠曰:「廢昏立明,古今同揆。中興克昌,豈唯一代?主上與先武帝,非唯昆季,有同魚水。武皇臨崩,託以後事。嗣孫荒迷,廢為鬱林,功臣固請,爰立明聖。上逼太后之嚴令,下迫羣臣之稽顙,俯從億兆,踐登皇極。未審聖旨,獨何疑怪?」宏曰:「聞卿此言,殊解我心。但哲婦傾城,何足可用。果如所言,武帝子弟今皆何在?」慶遠曰:「七王同惡,皆伏管、蔡之誅,其餘列蕃二十餘國,內升清階,外典方牧。哲婦之戒,古人所惑;然十亂盈朝,實唯文母。」宏曰:「如我所聞,靡有孑遺。卿言美而乖實,未之全信。」
宏又曰:「雲羅所掩,六合宜一。故往年與齊武有書,言今日之事,書似未達齊主,命也。南使旣反,情有愴然,朕亦休兵。此段猶是本意,不必專為問罪。若如卿言,便可釋然。」慶遠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聖人奇兵。今旨欲憲章聖人,不失舊好,豈不善哉!」宏曰:「卿為欲朕和親?為欲不和?」慶遠曰:「和親則二國交歡,蒼生再賴;不和則二國交怨,蒼生塗炭。和與不和,裁由聖衷。」宏曰:「朕來為復遊行鹽境,北去洛都,率爾便至。亦不攻城,亦不伐塢,卿勿以為慮。」宏設酒及羊炙雜果,又謂慶遠曰:「聽卿主克黜凶嗣,不違忠孝。何以不立近親,如周公輔成王,而苟欲自取?」慶遠答曰:「成王有亞聖之賢,故周公得輔而相之。今近蕃雖無悖德,未有成王之賢。霍光亦捨漢蕃親而遠立宣帝。」宏曰:「若爾,霍光嚮自立為君,當復得為忠臣不?」慶遠曰:「此非其類,乃可言宣帝立與不立義當云何。皇上豈得與霍光為匹?若爾,何以不言『武王伐紂,何意不立微子而輔之,苟貪天下?』」宏大笑。明日引軍向城東,遣道登道人進城內施衆僧絹五百匹,慶遠、選之各褶絡帶。
遙昌,永泰元年卒。上愛遙昌兄弟如子,甚痛惜之。贈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帝以問徐孝嗣,孝嗣曰:「豐城本資尚輕,贈以班台,如為小過。」帝曰:「卿乃欲存萬代准則,此我孤兄子,不得與計。」謚憲公。
安陸昭王緬字景業。善容止。初為祕書郎,宋邵陵王文學,中書郎。建元元年,封安陸侯,邑千戶。轉太子中庶子,遷侍中。世祖即位,遷五兵尚書,領前軍將軍,仍出為輔國將軍、吳郡太守,少時,大著風績。竟陵王子良與緬書曰:「竊承下風,數十年來未有此政。」世祖嘉其能,轉持節、都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軍事、冠軍將軍、郢州刺史。
永明五年,還為侍中,領驍騎將軍,仍遷中領軍。明年,轉散騎常侍,太子詹事。出為會稽太守,常侍如故。遷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軍事、左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緬留心辭訟,親自隱卹,劫抄度口,皆赦遣許以自新,再犯乃加誅,為百姓所畏愛。
九年,卒。詔賻錢十萬,布二百匹。喪還,百姓緣沔水悲泣設祭,於峴山為立祠。贈侍中、衞將軍,持節、都督、刺史如故。給鼓吹一部。謚昭侯。年三十七。高宗少相友愛,時為僕射,領衞尉,表求解衞尉,私第展哀,詔不許。每臨緬靈,輙慟哭不成聲。建武元年,贈侍中,司徒,安陸王,邑二千戶。
子寶晊嗣,為持節、督湘州軍事、輔國將軍、湘州刺史。弟寶覽為江陵公,寶宏汝南公,邑各千五百戶。二年,寶晊進號冠軍將軍。三年,寶宏改封宵城。永元元年,以安陸郡邊虜,寶晊改封湘東王。進號征虜將軍。二年,為左衞將軍。高宗兄弟一門皆尚吏事,寶晊粗好文章。義師下,寶晊在城內,東昏廢,寶晊望物情歸己,坐待法駕,旣而城內送首詣梁王。宣德太后臨朝,以寶晊為太常。寶晊不自安,謀反,兄弟皆伏誅。
史臣曰:太祖膺期御世,二昆夙殞,慶命傍流,追序蕃胙。安陸王緬以宗子戚屬,弱年進仕,典郡臨州,去有餘迹,遺愛在民。蓋因情而可感,學以從政,夫豈必然。
贊曰:太祖二昆,追樹雙蕃。元託繼胤,貞興子孫。竝用威福,自取亡存。安陸稱美,事表西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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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六‧列傳第二十七 王秀之 王慈 蔡約 陸慧曉 顧憲之 蕭惠基
王秀之字伯奮,琅邪臨沂人也。祖裕,宋左光禄大夫、儀同三司。父瓚之,金紫光禄大夫。
秀之幼時,裕愛其風采。起家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父卒,為菴舍於墓下持喪,服闋復職。吏部尚書褚淵見秀之正潔,欲與結婚,秀之不肯,以此頻轉為兩府外兵參軍。遷太子洗馬,司徒左西屬,桂陽王司空從事中郎。秀之知休範將反,辭疾不就。出為晉平太守。至郡期年,謂人曰:「此邦豐壤,禄俸常充。吾山資已足,豈可久留以妨賢路。」上表請代,時人謂「王晉平恐富求歸」。
還為安成王驃騎諮議,轉中郎。又為太祖驃騎諮議。昇明二年,轉左軍長史、尋陽太守,隨府轉鎮西長史、南郡太守。府主豫章王嶷旣封王,秀之遷為司馬、河東太守,辭郡不受。加寧朔將軍,改除黃門郎,未拜,仍遷豫章王驃騎長史。於荊州立學,以秀之領儒林祭酒。遷寧朔將軍、南郡王司馬。復為黃門郎,領羽林監。遷長沙王中軍長史。世祖即位,為太子中庶子,吏部郎,出為義興太守,遷侍中祭酒,轉都官尚書。
初,秀之祖裕,性貞正。徐羨之、傅亮當朝,裕不與來往。及致仕隱吳興,與子瓚之書曰:「吾欲使汝處不競之地。」瓚之歷官至五兵尚書,未甞詣一朝貴。江湛謂何偃曰:「王瓚之今便是朝隱。」及柳元景、顏師伯令僕貴要,瓚之竟不候之。至秀之為尚書,又不與令王儉款接。三世不事權貴,時人稱之。轉侍中,領射聲校尉。
出為輔國將軍、隨王鎮西長史、南郡內史。州西曹苟 353b.gif 上書自申。
秀之尋徵侍中,領游擊將軍。未拜,仍為輔國將軍、吳興太守。秀之常云位至司徒左長史,可以止足矣。吳興郡隱業所在,心願為之。到郡脩治舊山,移置輜重。隆昌元年,卒官。年五十三。謚曰簡子。
秀之宗人僧祐,太尉儉從祖兄也。父遠,光禄勳。宋世為之語曰:「王遠如屏風,屈曲從俗,能蔽風露。」而僧祐負氣不羣,儉常候之,辭不相見。世祖數閱武,僧祐獻講武賦,儉借觀,僧祐不與。竟陵王子良聞僧祐善彈琴,於座取琴進之,不肯從命。永明末,為太子中舍人,在直屬疾,代人未至,僧祐委出,為有司所奏,贖論。官至黃門郎。時衞軍掾孔逭亦抗直,著三吳決錄,不傳。
王慈字伯寶,琅邪臨沂人,司空僧虔子也。年八歲,外祖宋太宰江夏王義恭迎之內齋,施寶物恣聽所取,慈取素琴石研,義恭善之。少與從弟儉共書學。除祕書郎,太子舍人,安成王撫軍主簿,轉記室。遷祕書丞,司徒左西屬,右長史,試守新安太守,黃門郎,太子中庶子,領射聲校尉,安成王冠軍,豫章王司空長史,司徒左長史,兼侍中。出為輔國將軍、豫章內史,父憂去官。起為建武將軍、吳郡太守。遷寧朔將軍,大司馬長史,重除侍中,領步兵校尉。
慈以朝堂諱榜,非古舊制,上表曰:「夫帝后之德,綢繆天地,君人之亮,蟬聯日月。至於名族不著,昭自方策,號謚聿宣,載伊篇籍。所以魏臣據中以建議,晉主依經以下詔。朝堂榜誌,諱字懸露,義非綿古,事殷中世,空失資敬之情,徒乖嚴配之道。若乃式功鼎臣,贊庸元吏,或以勳崇,或由姓表。故孔悝見銘,謂標叔舅,子孟應圖,稱題霍氏。況以處一之重,列尊名以止仁;無二之貴,夤沖文而止敬。昔東平即世,孝章巡宮而灑泣;新野云終,和熹見似而流涕。感循舊類,尚或深心;矧觀徽迹,能無惻隱?今扃禁嶔邃,動延車蓋,若使鑾駕紆覽,四時臨閱,豈不重增聖慮,用感宸衷?愚謂空彪簡第,無益於匪躬;直述朝堂,寧虧於夕惕。伏惟陛下保合萬國,齊聖羣生,當刪前基之弊軌,啟皇齊之孝則。」詔付外詳議。博士李撝議:「據周禮,凡有新令,必奮鐸以警衆,乃退以憲之于王宮。注『憲,表懸之也』。」太常丞王僩之議:「尊極之名,宜率土同諱。目可得睹,口不可言。口不可言,則知之者絕,知之者絕,則犯觸必衆。」儀曹郎任昉議:「撝取證明之文,僩之即情惟允。直班諱之典,爰自漢世,降及有晉,歷代無爽。今之諱榜,兼明義訓,『邦』之字『國』,實為前事之徵。名諱之重,情敬斯極,故懸諸朝堂,搢紳所聚,將使起伏晨昏,不違耳目,禁避之道,昭然易從。此乃敬恭之深旨,何情典之或廢?尊稱霍氏,理例乖方。居下以名,故以不名為重,在上必諱,故以班諱為尊。因心則理無不安,即事則習行已久,謂宜式遵,無所創革。」慈議不行。
慈患脚,世祖敕王晏曰:「慈在職未久,旣有微疾,不堪朝,又不能騎馬,聽乗車在仗後。」江左來少例也。以疾從閑任,轉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慈妻劉秉女。子觀,尚世祖長女吳縣公主,脩婦禮,姑未甞交答。江夏王鋒為南徐州,妃,慈女也,以慈為冠軍將軍、東海太守,加秩中二千石,行南徐州府事。還為冠軍將軍、廬陵王中軍長史,未拜,永明九年,卒。年四十一。
謝超宗甞謂慈曰:「卿書何當及虔公?」慈曰:「我之不得仰及,猶雞之不及鳳也。」時人以為名答。追贈太常,謚懿子。
蔡約字景撝,濟陽考城人也。祖廓,宋祠部尚書。父興宗,征西、儀同。
約少尚宋孝武女安吉公主,拜駙馬都尉,祕書郎,不拜。從帝車騎驃騎行參軍,通直郎,不就。遷太祖司空東閤祭酒,太尉主簿。齊臺建,為世子中舍人,仍隨度東宮。轉鄱陽王友,竟陵王鎮北征北諮議,領記室,中書郎,司徒右長史,黃門郎,領本州中正。出為新安太守,復為黃門郎,領射聲校尉,通直常侍,領驍騎將軍,太子中庶子,領屯騎校尉。永明八年八月合朔,約脫武冠,解劔,於省眠,至下鼓不起,為有司所奏,贖論。太孫立,領校尉如故。
出為宜都王冠軍長史、淮南太守,行府州事。世祖謂約曰:「今用卿為近蕃上佐,想副我所期。」約曰:「南豫密邇京師,不治自理。臣亦何人,爝火不息。」時諸王行事多相裁割,約在任,主佐之間穆如也。
遷司徒左長史。高宗為錄尚書輔政,百僚屣履到席,約躡屐不改。帝謂江祏曰:「蔡氏故是禮度之門,故自可悅。」祏曰:「大將軍有揖客,復見於今。」建武元年,遷侍中。明年,遷西陽王撫軍長史,加冠軍將軍,徙廬陵王右軍長史,將軍如故。轉都官尚書,遷邵陵王師,加給事中,江夏王車騎長史,加征虜將軍,竝不拜。好飲酒,夷淡不與世雜。遷太子詹事。永元二年,卒。年四十四。贈太常。
陸慧曉字叔明,吳郡吳人也。祖萬載,侍中。父子真,元嘉中為海陵太守。時中書舍人秋當親幸,家在海陵,假還葬父,子真不與相聞。當請發民治橋,又以妨農不許。彭城王義康聞而賞焉。自臨海太守眼疾歸,為中散大夫,卒。
慧曉清介正立,不雜交游。會稽內史同郡張暢見慧曉童幼,便嘉異之。張緒稱之曰:「江東裴、樂也。」初應州郡辟,舉秀才,衞尉史,歷諸府行參軍。以母老還家侍養,十餘年不仕。太祖輔政,除為尚書殿中郎。隣族來相賀,慧曉舉酒曰:「陸慧曉年踰三十,婦父領選,始作尚書郎,卿輩乃復以為慶邪?」
太祖表禁奢侈,慧曉撰答詔草,為太祖所賞,引為太傅東閤祭酒。建元初,仍遷太子洗馬。武陵王曅守會稽,上為精選僚吏,以慧曉為征虜功曹,與府參軍沛國劉璡同從述職。行至吳,璡謂人曰:「吾聞張融與陸慧曉竝宅,其間有水,此水必有異味。」遂往,酌而飲之。
廬江何點薦慧曉於豫章王嶷,補司空掾,加以恩禮。轉長沙王鎮軍諮議參軍。安陸侯緬為吳郡,復禮異慧曉,慧曉求補緬府諮議參軍。遷始興王前將軍安西諮議,領冠軍錄事參軍,轉司徒從事中郎,遷右長史。時陳郡謝朏為左長史,府公竟陵王子良謂王融曰:「我府二上佐,求之前世,誰可為比?」融曰:「兩賢同時,便是未有前例。」子良於西邸抄書,令慧曉參知其事。
尋遷西陽王征虜、巴陵王後軍、臨汝公輔國三府長史,行府州事。復為西陽王左軍長史,領會稽郡丞,行郡事。隆昌元年,徙為晉熙王冠軍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慧曉歷輔五政,治身清肅,僚佐以下造詣,趣起送之。或謂慧曉曰:「長史貴重,不宜妄自謙屈。」答曰:「我性惡人無禮,不容不以禮處人。」未甞卿士大夫,或問其故,慧曉曰:「貴人不可卿,而賤者可卿。人生何容立輕重於懷抱!」終身常呼人位。
建武初,除西中郎長史,行事、內史如故。俄徵黃門郎,未拜,遷吏部郎。尚書令王晏選門生補內外要局,慧曉為用數人而止,晏恨之。送女妓一人,欲與申好,慧曉不納。吏曹都令史歷政以來,諮執選事,慧曉任己獨行,未甞與語。帝遣左右單景雋以事誚問,慧曉謂景雋曰:「六十之年,不復能諮都令史為吏部郎也。上若謂身不堪,便當拂衣而退。」帝甚憚之。後欲用為侍中,以形短小,乃止。出為輔國將軍、晉安王鎮北司馬、征北長史、東海太守,行府州事。入為五兵尚書,行揚州事。崔惠景事平,領右軍將軍,出監南徐州,少時,仍遷持節、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軍事、輔國將軍、南兖州刺史。至鎮俄爾,以疾歸,卒。年六十二。贈太常。
同郡顧憲之,字士思,宋鎮南將軍凱之孫也。性尤清直。永明六年,為隨王東中郎長史、行會稽郡事。時西陵戍主杜元懿啟:「吳興無秋,會稽豐登,商旅往來,倍多常歲。西陵牛埭稅,官格日三千五百,元懿如即所見,日可一倍,盈縮相兼,略計年長百萬。浦陽南北津及柳浦四埭,乞為官領攝,一年格外長四百許萬。西陵戍前檢稅,無妨戍事,餘三埭自舉腹心。」世祖敕示會稽郡:「此詎是事?宜可訪察即啟。」憲之議曰:
尋始立牛埭之意,非苟逼僦以納稅也。當以風濤迅險,人力不捷,屢致膠溺,濟急利物耳。旣公私是樂,所以輸直無怨。京師航渡,即其例也。而後之監領者,不達其本,各務己功,互生理外。或禁遏別道,或空稅江行,或撲船倍價,或力周而猶責,凡如此類,不經埭煩牛者上詳,被報格外十條,竝蒙停寢。從來諠訴,始得暫弭。案吳興頻歲失稔,今茲尤饉,去之從豐,良由饑棘。或徵貨貿粒,還拯親累。或提攜老弱,陳力餬口。埭司責稅,依格弗降。舊格新減,尚未議登,格外加倍,將以何術?皇慈恤隱,振廩蠲調,而元懿幸災搉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且比見加格置市者,前後相屬,非惟新加無贏,竝皆舊格猶闕。愚恐元懿今啟,亦當不殊。若事不副言,懼貽譴詰,便百方侵苦,為公賈怨。元懿稟性苛刻,已彰往效,任以物土,譬以狼將羊,其所欲舉腹心,亦當虎而冠耳。書云:「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盜臣。」此言盜公為損蓋微,歛民所害乃大也。今雍熙在運,草木含澤,其非事宜,仰如聖旨。然掌斯任者,應簡廉平,廉則不竊於公,平則無害於民矣。愚又以便宜者,蓋謂便於公,宜於民也。竊見頃之言便宜者,非能於民力之外,用天分地者也。率皆即日不宜於民,方來不便於公。名與實反,有乖政體。凡如此等,誠宜深察。
山陰一縣,課戶二萬,其民貲不滿三千者,殆將居半,刻又刻之,猶且三分餘一。凡有貲者,多是士人復除。其貧極者,悉皆露戶役民。三五屬官,蓋惟分定,百端輸調,又則常然。比衆局檢校,首尾尋續,橫相質累者,亦復不少。一人被攝,十人相追;一緒裁萌,千櫱互起。蠶事弛而農業廢,賤取庸而貴舉責,應公贍私,日不暇給,欲無為非,其可得乎?死且不憚,矧伊刑罰;身且不愛,何況妻子。是以前檢未窮,後巧復滋,網辟徒峻,猶不能悛。竊尋民之多偽,實由宋季軍旅繁興,役賦殷重,不堪勤劇,倚巧祈優,積習生常,遂迷忘反。四海之大,黎庶之衆,心用參差,難卒澄一。化宜以漸,不可疾責,誠存不擾,藏疾納汙,實增崇曠,務詳寬簡,則稍自歸淳。又被符簡,病前後年月久遠,具事不存,符旨旣嚴,不敢闇信。縣簡送郡,郡簡呈使,殊形詭狀,千變萬源。聞者忽不經懷,見者實足傷駭。兼親屬里伍,流離道路,時轉寒涸,事方未已。其士人婦女,彌難厝衷。不簡則疑其有巧,欲簡復未知所安。愚謂此條,宜委縣簡保,舉其綱領,略其毛目,乃囊漏,不出貯中,庶嬰疾沈痼者,重荷生造之恩也。
又永興、諸暨離唐宇之寇擾,公私殘盡,彌復特甚。儻值水旱,實不易念。俗諺云:「會稽打鼓送卹,吳興步檐令史。」會稽舊稱沃壤,今猶若此;吳興本是塉土,事在可知。因循餘弊,誠宜改張。沿元懿今啟,敢陳管見。
世祖竝從之。由是深以方直見委。仍行南豫、南兖二州事,籤典咨事,未甞與色,動遵法制。歷黃門郎,吏部郎。永元中,為豫章內史。
蕭惠基,南蘭陵蘭陵人也。祖源之,宋前將軍。父思話,征西將軍、儀同三司。
惠基幼以外戚見江夏王義恭,歎其詳審,以女結婚。解褐著作佐郎,征北行參軍,尚書水部,左民郎。出為湘東內史,除奉車都尉,撫軍車騎主簿。
泰始初,兄益州刺史惠開拒命,明帝遣惠基奉使至蜀,宣旨慰勞。惠開降而益州土人反,引氐賊圍州城。惠基於外宣示朝廷威賞,於是氐人邵虎、郝天賜等斬賊帥馬興懷以降。還為太子中舍人。惠基西使千餘部曲,竝欲論功,惠基毀除勳簿,競無所用。或問其此意,惠基曰:「我若論其此勞,則驅馳無已,豈吾素懷之本邪?」
出為武陵內史,中書黃門郎。惠基善隷書及弈棋,太祖與之情好相得,早相器遇。桂陽之役,惠基姊為休範妃,太祖謂之曰:「卿家桂陽遂復作賊。」太祖頓新亭壘,以惠基為軍副,惠基弟惠朗親為休範攻戰,惠基在城內了不自疑。出為豫章太守。還為吏部郎,遷長兼侍中。袁粲、劉秉起兵之夕,太祖以秉是惠基妹夫,時直在侍中省,遣王敬則觀其指趣,見惠基安靜不與秉相知,由是益加恩信。討沈攸之,加惠基輔國將軍,徙頓新亭。事寧,解軍號,領長水校尉。母憂去官。
太祖即位,為征虜將軍,衞尉。惠基就職少時,累表陳解,見許。服闋,為征虜將軍、東陽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凡歷四郡,無所蓄聚。還為都官尚書,轉掌吏部。永明三年,以久疾徙為侍中,領驍騎將軍。尚書令王儉朝宗貴望,惠基同在禮閤,非公事不私覿焉。
五年,遷太常,加給事中。自宋大明以來,聲伎所尚,多鄭衞淫俗,雅樂正聲,鮮有好者。惠基解音律,尤好魏三祖曲及相和歌,每奏,輙賞悅不能已。當時能棋人琅邪王抗第一品,吳郡褚思莊、會稽夏赤松竝第二品。赤松思速,善於大行;思莊思遲,巧於鬬棋。宋文帝世,羊玄保為會稽太守,帝遣思莊入東與玄保戲,因製局圖,還於帝前覆之。太祖使思莊與王抗交賭,自食時至日暮,一局始竟。上倦,遣還省,至五更方決。抗睡於局後,思莊達曉不寐。世或云:「思莊所以品第致高,緣其用思深久,人不能對也。」抗、思莊竝至給事中。永明中,敕抗品棋,竟陵王子良使惠基掌其事。
初,思話先於曲阿起宅,有閑曠之致。惠基常謂所親曰:「須婚嫁畢,當歸老舊廬。」立身退素,朝廷稱為善士。明年卒,年五十九。追贈金紫光禄大夫。
弟惠休,永明四年,為廣州刺史。罷任,獻奉傾資。上敕中書舍人茹法亮曰:「可問蕭惠休。吾先使卿宣敕答其勿以私禄足充獻奉。今段殊覺其下情厚於前後人。問之,故當不侵私邪?吾欲分受之也。」十一年,自輔國將軍、南海太守,為徐州刺史。鬱林即位,進號冠軍將軍。建武二年,虜圍鍾離,惠休拒守。虜遣使仲長文真謂城中曰:「聖上方脩文德,何故完城拒命?」參軍羊倫答曰:「獫狁孔熾,我是用急。」虜攻城,惠休拒戰破之。遷侍中,領步兵校尉,封建安縣子,五百戶。永元元年,徙吳興太守。徵為右僕射。吳興郡項羽神舊酷烈,世人云「惠休事神謹,欲得美遷」。二年,卒。贈金紫光禄大夫。
惠休弟惠朗。善騎馬,同桂陽賊叛,太祖赦之,復加序用。永明九年,為西陽王征虜長史,行南兖州事。典籤何益孫贓罪百萬,棄市,惠朗坐免官。
史臣曰:長揖上宰,廷折公卿,古稱遺直,希之未過。若夫根孤地危,峻情不屈,則其道雖行,其身永廢。故多借路求容,遜辭自貶。高流世業,不待旁通,直轡揚鑣,莫能夭閼。王秀之世守家風,不降節於權輔,美矣哉!
贊曰:秀處邦朝,清心直己。伯寶世族,榮家為美。約守先業,觀進知止。慧曉貞亮,斯焉君子。惠基惠和,時之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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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七‧列傳第二十八 王融 謝朓
王融字元長,琅邪臨沂人也。祖僧達,中書令,曾高竝台輔。僧達答宋孝武云:「亡父亡祖,司徒司空。」父道琰,廬陵內史。母臨川太守謝惠宣女,惇敏婦人也。教融書學。
融少而神明警惠,博涉有文才。舉秀才。晉安王南中郎板行參軍,坐公事免。竟陵王司徒板法曹行參軍,遷太子舍人。融以父官不通,弱年便欲紹興家業,啟世祖求自試。曰:「臣聞春庚秋蟀,集候相悲,露木風榮,臨年共悅。夫唯動植,且或有心;況在生靈,而能無感。臣自奉望宮闕,沐浴恩私,拔迹庸虛,參名盛列,纓劔紫複,趨步丹墀,歲時歸來,誇榮邑里。然無懃而官,昔賢曾議;不任而禄,有識必譏。臣所用慷慨憤懣,不遑自晏。誠以深恩鮮報,聖主難逢,蒲柳先秋,光陰不待,貪及明時,展悉愚效,以酬陛下不世之仁。若微誠獲信,短才見序,文武吏法,唯所施用。夫君道含弘,臣術無隱,翁歸乃居中自是,充國曰『莫若老臣』。竊景前脩,敢蹈輕節。以冒不媒之鄙,式罄奉公之誠。抑又唐堯在上,不參二八,管夷吾恥之,臣亦恥之。願陛下裁覽。」遷祕書丞。
從叔儉,初有儀同之授,融贈詩及書,儉甚奇憚之,笑謂人曰:「穰侯印詎便可解?」尋遷丹陽丞,中書郎。虜使遣求書,朝議欲不與。融上疏曰:
臣側聞僉議,疑給虜書,如臣愚情,切有未喻。夫虜人面獸心,狼猛蜂毒,暴悖天經,虧違地義,逋竄燭幽,去來豳朔,綿周、漢而不悛,歷晉、宋其踰梗。豈有愛敬仁智,恭讓廉脩,慚犬馬之馴心,同鷹虎之反目。設槁秣有儲,筋竿足用,必以草竊關燧,寇擾邊疆;寧容款塞卑辭,承衣請朔。陛下務存遵養,不時侮亡,許其膜拜之誠,納裘之賮。況復願同文軌,儻見款遣,思奉聲教,方致猜拒。將使舊邑遺逸,未知所寘,衰胡餘噍,或能自推。一令蔓草難鉏,涓流泛酌,豈直疥癢輕痾,容為心腹重患。
抑孫武之言也,困則數罰,窘則多賞,先暴而後畏其衆者,虜之謂乎?前中原士庶,雖淪懾殊俗,至於婚葬之晨,猶巾褠為禮。而禁令苛刻,動加誅轘。于時獯粥初遷,犬羊尚結,即心徒怨,困懼成逃。自其將卒奔離,資待銷闕,北畏勍蠕,西逼南胡,民背如崩,勢絕防斷。於是曲從物情,偽竊章服,歷年將絕,隱蔽無聞。旣南向而泣者,日夜以覬;北顧而辭者,江淮相屬。凶謀歲窘,淺慮無方,於是稽顙郊門,問禮求樂。若來之以文德,賜之以副書,漢家軌儀,重臨畿輔,司隷傳節,復入關河,無待八百之師,不期十萬之衆,固其提漿佇俟,揮戈願倒,三秦大同,六漢一統。
又虜前後奉使,不專漢人,必介以匈奴,備諸覘獲。且設官分職,彌見其情,抑退舊苗,扶任種戚。師保則后族馮晉國,揔錄則邽姓直勒渴侯,台鼎則丘頹、苟仁端,執政則目凌、鉗耳。至於東都羽儀,西京簪帶,崔孝伯、程虞虯久在著作,李元和、郭季祐上于中書,李思沖飾虜清官,游明根泛居顯職。今經典遠被,詩史北流,馮、李之徒,必欲遵尚;直勒等類,居致乖阻。何則?匈奴以氈騎為帷床,馳射為糇粮,冠方帽則犯沙陵雪,服左衽則風驤鳥逝。若衣以朱裳,戴之玄頍,節其揖讓,教以翔趨,必同艱桎梏,等懼冰淵,婆娑 280df.gif 躄,因而不能前已。及夫春草水生,阻散馬之適,秋風木落,絕驅禽之歡,息沸脣於桑墟,別醍乳於冀俗,聽韶雅如聾聵,臨方丈若爰居,馮、李之徒,固得志矣,虜之凶族,其如病何?於是風土之思深,愎戾之情動,拂衣者連裾,抽鋒者比鏃,部落爭于下,酋渠危於上,我一舉而兼吞,卞莊之勢必也。且棘寶薦虞,晉疆彌盛,大鍾出智,宿氏以亡。帝略遠孚,無思不服,鑾光幸岱,匪暮斯朝。臣請收籍伊瀍,茲書復掌,猶取之內府,藏之外 11-6f66.gif ,於理有愜,即事何損。若狂言足採,請決敕施行。
世祖答曰:「吾意不異卿。今所啟,比相見更委悉。」事竟不行。
永明末,世祖欲北伐,使毛惠秀畫漢武北伐圖,使融掌其事。融好功名,因此上疏曰:
臣聞情慉自中,事符則感,象構於始,機動斯彰。莊敬之道可宗,會揖讓其彌肅,勇烈之士足貴,應鼙鐸以增思。肇植生民,厥詳旣緬,降及興運,維道有徵,莫不有所因循而升皇業者也。若夫膏腴旣稱,天乙知五方之富,皮幣已列,帝劉測四海之尊。異封禪之文,則升中之典攸鬯,嘆輿地之圖,乃席卷之庸是立。
伏惟陛下窮神盡聖,揔極居中,偶化兩儀,均明二耀,拯玄綱於頹絕,反至道於澆淳,可謂區宇儀形,齊民先覺者也。臣亦遭逢,生此嘉運,鑿飲耕食,自幸唐年。而識用昏霾,經術疏淺,將薖且軸,豈蕨與薇。皇鑒燭幽,天高聽下,賞片言之或善,矜一物之失時,湔拂塵蒙,霑飾光價,拔足草廬,廁身朝序,復得拜賀歲時,瞻望日月,於臣心願,曾已畢矣。但千祀一逢,休明難再,思策鈆駑,樂陳涓壒。竊習戰陣攻守之術,農桑牧藝之書,申、商、韓、墨之權,伊、周、孔、孟之道。常願待詔朱闕,俯對青蒲,請閑宴之私,談當世之務。位賤人微,徒深傾款。
方今九服清怡,三靈和晏,木有附枝,輪無異轍,東鞮獻舞,南辮傳歌,羗、 243e1.gif 踰山,秦、屠越海,舌象翫委體之懃,輶譯厭瞻巡之數,固將開桂林於鳳山,創金城於西守。而蠢爾獯狄,敢讎大邦,假息關河,竊命函谷,淪故京之爽塏,變舊邑而荒涼,息反坫之儒衣,久伊川之被髮。北地殘氓,東都遺老,莫不茹泣吞悲,傾耳戴目,翹心仁政,延首王風。若試馳咫尺之書,具甄戎旅之卒,徇其墮城,納其降虜,可弗勞弦鏃,無待干戈。真皇王之兵,征而不戰者也。臣乞以執殳先邁,式道中原,澄澣渚之恒流,掃狼山之積霧,係單于之頸,屈左賢之膝,習呼韓之舊儀,拜鑾輿之巡幸。然後天移雲動,勒封岱宗,咸五登三,追蹤七十,百神肅警,萬國具僚,璯弁星離,玉帛雲聚,集三燭於蘭席,聆萬歲之禎聲,豈不盛哉!豈不韙哉!
昔桓公志在伐莒,郭牙審其幽趣,魏后心存去漢,德祖究其深言。臣愚昧,忖誠不足以知微,然伏揆聖心,規模弘遠,旣圖載其事,必克就其功。臣不勝歡喜。
圖成,上置琅邪城射堂壁上,遊幸輙觀視焉。
九年,上幸芳林禊宴朝臣,使融為曲水詩序,文藻富麗,當世稱之。
上以融才辯,十一年,使兼主客,接虜使房景高、宋弁。弁見融年少,問主客年幾?融曰:「五十之年,久踰其半。」因問:「在朝聞主客作曲水詩序。」景高又云:「在北聞主客此製,勝於顏延年,實願一見。」融乃示之。後日,宋弁於瑤池堂謂融曰:「昔觀相如封禪,以知漢武之德;今覽王生詩序,用見齊王之盛。」融曰:「皇家盛明,豈直比蹤漢武;更慚鄙製,無以遠匹相如。」上以虜獻馬不稱,使融問曰:「秦西冀北,實多駿驥。而魏主所獻良馬,乃駑駘之不若。求名檢事,殊為未孚。將旦旦信誓,有時而爽,駉駉之牧,不能復嗣?」宋弁曰:「不容虛偽之名,當是不習土地。」融曰:「周穆馬迹遍於天下,若騏驥之性,因地而遷,則造父之策,有時而躓。」弁曰:「王主客何為懃懃於千里?」融曰:「卿國旣異其優劣,聊復相訪。若千里日至,聖上當駕鼓車。」弁曰:「向意旣須,必不能駕鼓車也。」融曰:「買死馬之骨,亦以郭隗之故。」弁不能答。
融自恃人地,三十內望為公輔。直中書省,夜歎曰:「鄧禹笑人。」行逢大 26a35.gif 開,喧湫不得進。又歎曰:「車前無八騶卒,何得稱為丈夫!」
朝廷討雍州刺史王奐,融復上疏曰:
臣每覽史傳,見憂國忘家,捐生報德者,未曾不撫卷歎息,以為今古共情也。然或以片言微感,一餐小惠,參國士之眄,同布素之遊耳。豈有如臣,獨拔無聞之伍,過超非分之位,名器雙假,榮禄兩升,而宴安具罷之晨,優游旰食之日。所以敢布丹愚,仰聞宸聽。
今議者或以西夏為念,臣竊謂之不爾。其故何哉?陛下聖明,羣臣悉力,從以制逆,上而御下,指開賞黜之言,微示生死之路,方域之人,皆相為敵。旣兵威遠臨,人不自保,雖窮鳥必啄,固等命於梁鶉,困獸斯驚,終竝懸於廚鹿。凱師勞飲,固不待晨。臣之寸心,獨有微願。
自獫狁荐食,荒侮伊瀍,天道禍淫,危亡日至,母后內難,糧力外虛,謠言物情,屬當今會。若藉巫、漢之歸師,騁士卒之餘憤,取函谷如反掌,陵關塞若摧枯。但士非素蓄,無以即用,不教民戰,是實棄之。特希私集部曲,豫加習校。若蒙垂許,乞隷監省拘食人身,權備石頭防衞之數。臣少重名節,早習軍旅,若試而無績,伏受面欺之誅;用且有功,仰詶知人之哲。
會虜動,竟陵王子良於東府募人,板融寧朔將軍、軍主。融文辭辯捷,尤善倉卒屬綴,有所造作,援筆可待。子良特相友好,情分殊常。晚節大習騎馬。才地旣華,兼藉子良之勢,傾意賓客,勞問周款,文武翕習輻湊之。招集江西傖楚數百人,竝有幹用。
世祖疾篤暫絕,子良在殿內,太孫未入,融戎服絳衫,於中書省閤口斷東宮仗不得進,欲立子良。上旣蘇,太孫入殿,朝事委高宗。融知子良不得立,乃釋服還省。歎曰:「公誤我。」鬱林深忿疾融,即位十餘日,收下廷尉獄,然後使中丞孔稚珪倚為奏曰:「融姿性剛險,立身浮競,動迹驚羣,抗言異類。近塞外微塵,苦求將領,遂招納不逞,扇誘荒傖。狡筭聲勢,專行權利,反覆脣齒之閒,傾動頰舌之內。威福自己,無所忌憚,誹謗朝政,歷毀王公,謂己才流,無所推下,事曝遠近,使融依源據答。」融辭曰:「囚寔頑蔽,觸行多諐,但夙忝門素,得奉教君子。爰自揔髮,迄將立年,州閭郷黨,見許愚慎,朝廷衣冠,謂無舋咎。過蒙大行皇帝獎育之恩,又荷文皇帝識擢之重,司徒公賜預士林,安陸王曲垂眄接。旣身被國慈,必欲以死自效,前後陳伐虜之計,亦仰簡先朝。今假犬羊乍擾,紀僧真奉宣先敕,賜語北邊動靜,令囚草撰符詔,于時即因啟聞,希侍鑾輿。及司徒宣敕招募,同例非一,實以戎事不小,不敢承教。續蒙軍號,賜使招集,銜敕而行,非敢虛扇。且格取亡叛,不限傖楚,『狡 25aeb.gif 聲勢』,應有形迹。『專行權利』,又無贓賄。『反覆脣齒之間』,未審悉與誰言?『傾動頰舌之內』,不容都無主此。但聖主膺教,實所沐浴,自上甘露頌及銀甕啟、三日詩序、接虜使語辭,竭思稱揚,得非『誹謗』?且王公百司,唯賢是與,高下之敬,等秩有差,不敢踰濫,豈應『訾毀』?囚才分本劣,謬被策用,悚怍之情,夙宵兢惕,未甞誇示里閭,彰曝遠邇,自循自省,竝愧流言。良由緣淺寡虞,致貽囂謗。伏惟明皇臨宇,普天蒙澤,戊寅赦恩,輕重必宥。百日曠期,始蒙旬日,一介罪身,獨嬰憲劾。若事實有徵,爰對有在,九死之日,無恨泉壤。」詔於獄賜死。時年二十七。臨死歎曰:「我若不為百歲老母,當吐一言。」融意欲指斥帝在東宮時過失也。
融被收,朋友部曲參問北寺,相繼於道。融請救於子良,子良憂懼不敢救。融文集行於世。
謝朓字玄暉,陳郡陽夏人也。祖述,吳興太守。父緯,散騎侍郎。
朓少好學,有美名,文章清麗。解褐豫章王太尉行參軍,度隨王東中郎府,轉王儉衞軍東閤祭酒,太子舍人、隨王鎮西功曹,轉文學。
子隆在荊州,好辭賦,數集僚友,朓以文才,尤被賞愛,流連晤對,不捨日夕。長史王秀之以朓年少相動,密以啟聞。世祖敕曰:「侍讀虞雲自宜恒應侍接。朓可還都。」朓道中為詩寄西府曰:「常恐鷹隼擊,秋菊委嚴霜。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高翔。」遷新安王中軍記室。朓牋辭子隆曰:「朓聞潢汙之水,思朝宗而每竭;駑蹇之乗,希沃若而中疲。何則?皐壤搖落,對之惆悵;岐路東西,或以嗚悒。況乃服義徒擁,歸志莫從,邈若墜雨,飄似秋蔕。朓實庸流,行能無算,屬天地休明,山川受納,褒採一介,搜揚小善,捨耒場圃,奉筆菟園。東亂三江,西浮七澤,契闊戎旃,從容讌語。長裾日曳,後乗載脂,榮立府廷,恩加顏色。沐髮晞陽,未測涯涘;撫臆論報,早誓肌骨。不悟滄溟未運,波臣自蕩;渤澥方春,旅翮先謝。清切蕃房,寂寥舊蓽。輕舟反泝,弔影獨留,白雲在天,龍門不見。去德滋永,思德滋深。唯待青江可望,候歸艎於春渚;朱邸方開,效蓬心於秋實。如其簪履或存,衽席無改,雖復身填溝壑,猶望妻子知歸。攬涕告辭,悲來橫集。」
尋以本官兼尚書殿中郎。隆昌初,敕朓接北使,朓自以口訥,啟讓不當,不見許。高宗輔政,以朓為驃騎諮議,領記室,掌霸府文筆。又掌中書詔誥,除祕書丞,未拜,仍轉中書郎。出為宣城太守,以選復為中書郎。
建武四年,出為晉安王鎮北諮議、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啟王敬則反謀,上甚嘉賞之。遷尚書吏部郎。朓上表三讓,中書疑朓官未及讓,以問祭酒沈約。約曰:「宋元嘉中,范曅讓吏部,朱脩之讓黃門,蔡興宗讓中書,竝三表詔答,具事宛然。近世小官不讓,遂成恒俗,恐此有乖讓意。王藍田、劉安西竝貴重,初自不讓,今豈可慕此不讓邪?孫興公、孔顗竝讓記室,今豈可三署皆讓邪?謝吏部今授超階,讓別有意,豈關官之大小?撝讓之美,本出人情。若大官必讓,便與詣闕章表不異。例旣如此,謂都自非疑。」朓又啟讓,上優答不許。
朓善草隷,長五言詩,沈約常云「二百年來無此詩也」。敬皇后遷祔山陵,朓撰哀策文,齊世莫有及者。
東昏失德,江祐欲立夏王寶玄,末更回惑,與弟祀密謂朓曰:「江夏年少輕脫,不堪負荷神器,不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遙光又遣親人劉渢密致意於朓,欲以為肺腑。朓自以受恩高宗,非渢所言,不肯答。少日,遙光以朓兼知衞尉事,朓懼見引,即以祏等謀告左興盛,興盛不敢發言。祏聞,以告遙光,遙光大怒,乃稱敕召朓,仍回車付廷尉,與徐孝嗣、祏、暄等連名啟誅朓曰:「謝朓資性險薄,大彰遠近。王敬則往構凶逆,微有誠效,自爾昇擢,超越倫伍。而谿壑無厭,著於觸事。比遂扇動內外,處處姦說,妄貶乗輿,竊論宮禁,閒謗親賢,輕議朝宰,醜言異計,非可具聞。無君之心旣著,共棄之誅宜及。臣等參議,宜下北里,肅正刑書。」詔:「公等啟事如此,朓資性輕險,久彰物議。直以彫蟲薄伎,見齒衣冠。昔在渚宮,構扇蕃邸,日夜縱諛,仰窺俯畫。及還京師,飜自宣露,江、漢無波,以為己功。素論於茲而盡,縉紳所以側目。去夏之事,頗有微誠,賞擢曲加,踰邁倫序,感悅未聞,陵競彌著。遂復矯構風塵,妄惑朱紫,詆貶朝政,疑閒親賢。巧言利口,見醜前志,涓流纖孽,作戒遠圖。宜有少正之刑,以申去害之義。便可收付廷尉,肅明國典。」又使御史中丞范岫奏收朓,下獄死。時年三十六。
朓初告王敬則,敬則女為朓妻,常懷刀欲報朓,朓不敢相見。及為吏部郎,沈昭略謂朓曰:「卿人地之美,無忝此職。但恨今日刑于寡妻。」朓臨敗歎曰:「我不殺王公,王公由我而死。」
史臣曰:晉世遷宅江表,人無北歸之計,英霸作輔,芟定中原,彌見金德之不競也。元嘉再略河南,師旅傾覆,自此以來,攻伐寢議。雖有戰爭,事存保境。王融生遇永明,軍國寧息,以文敏才華,不足進取,經略心旨,殷懃表奏。若使宮車未晏,有事邊關,融之報效,或不易限。夫經國體遠,許久為難,而立功立事,信居物右,其賈誼終軍之流亞乎!
贊曰:元長穎脫,拊翼將飛。時來運往,身沒志違。高宗始業,乃顧玄暉。逢昏屬亂,先蹈禍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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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齊書  卷四十八‧列傳第二十九 袁彖 孔稚珪 劉繪
袁彖字偉才,陳郡陽夏人也。祖洵,吳郡太守。父覬,武陵太守。
彖少有風氣,好屬文及玄言。舉秀才,歷諸王府參軍,不就。覬臨終與兄顗書曰:「史公才識可嘉,足懋先基矣。」史公,彖之小字也。
服未闋,顗在雍州起事見誅,宋明帝投顗尸江中,不聽歛葬。彖與舊奴一人,微服潛行求尸,四十餘日乃得,密瘞石頭後崗,身自負土。懷其文集,未甞離身。明帝崩後,乃改葬顗。從叔司徒粲、外舅征西將軍蔡興宗竝器之。
除安成王征虜參軍,主簿,尚書殿中郎,出為廬陵內史,豫州治中,太祖太傅相國主簿,祕書丞。議駮國史,檀超以天文志紀緯序位度,五行志載當時祥沴,二篇所記,事用相懸,日蝕為災,宜居五行。超欲立處士傳。彖曰:「夫事關業用,方得列其名行。今栖遁之士,排斥皇王,陵轢將相,此偏介之行,不可長風移俗,故遷書未傳,班史莫編。一介之善,無緣頓略,宜列其姓業,附出他篇。」
遷始興王友,固辭。太祖使吏部尚書何戢宣旨令就。遷中書郎,兼太子中庶子。又以中書兼御史中丞。轉黃門郎,兼中丞如故。坐彈謝超宗簡奏依違,免官。尋補安西諮議、南平內史。除黃門,未拜,仍轉長史、南郡內史,行荊州事。還為太子中庶子,本州大中正。出為冠軍將軍、監吳興郡事。
彖性剛,甞以微言忤世祖,又與王晏不協。世祖在便殿,用金柄刀子治瓜,晏在側曰:「外間有金刀之言,恐不宜用此物。」世祖愕然,窮問所以。晏曰:「袁彖為臣說之。」上銜怒良久,彖到郡,坐逆用禄錢,免官付東冶。世祖遊孫陵,望東冶,曰:「中有一好貴囚。」數日,車駕與朝臣幸冶,履行庫藏,因宴飲,賜囚徒酒肉,敕見彖與語,明日釋之。尋白衣行南徐州事,司徒諮議,衞軍長史,遷侍中。
彖形體充腴,有異於衆。每從車駕射雉在郊野,數人推扶,乃能徒步。幼而母卒,養於伯母王氏,事之如親。閨門中甚有孝義。隆昌元年,卒。年四十八。諡靖子。
孔稚珪字德璋,會稽山陰人也。祖道隆,位侍中。父靈產,泰始中,罷晉安太守。有隱遁之懷,於禹井山立館,事道精篤,吉日於靜屋四向朝拜,涕泗滂遝。東出過錢塘北郭,輙於舟中遙拜杜子恭墓,自此至都,東向坐,不敢背側。元徽中,為中散、太中大夫。頗解星文,好術數。太祖輔政,沈攸之起兵,靈產密白太祖曰:「攸之兵衆雖彊,以天時冥數而觀,無能為也。」太祖驗其言,擢遷光禄大夫。以簏盛靈產上靈臺,令其占候。餉靈產白羽扇、素隱几。曰:「君性好古,故遺君古物。」
稚珪少學涉,有美譽。太守王僧虔見而重之,引為主簿。州舉秀才。解褐宋安成王車騎法曹行參軍,轉尚書殿中郎。太祖為驃騎,以稚珪有文翰,取為記室參軍,與江淹對掌辭筆。遷正員郎,中書郎,尚書左丞。父憂去官,與兄仲智還居父山舍。仲智妾李氏驕妒無禮,稚珪白太守王敬則殺之。服闋,為司徒從事中郎,州治中,別駕,從事史,本郡中正。
永明七年,轉驍騎將軍,復領左丞。遷黃門郎,左丞如故。轉太子中庶子,廷尉。江左相承用晉世張杜律二十卷,世祖留心法令,數訊囚徒,詔獄官詳正舊注。先是七年,尚書刪定郎王植撰定律章表奏之,曰:「臣尋晉律,文簡辭約,旨通大綱,事之所質,取斷難釋。張斐杜預同注一章,而生殺永殊。自晉泰始以來,唯斟酌參用。是則吏挾威福之勢,民懷不對之怨,所以溫舒獻辭於失政,絳侯慷慨而興歎。皇運革祚,道冠前王,陛下紹興,光開帝業。下車之痛,每惻上仁,滿堂之悲,有矜聖思。爰發德音,刪正刑律,敕臣集定張杜二注。謹礪愚蒙,盡思詳撰,削其煩害,錄其允衷。取張注七百三十一條,杜注七百九十一條。或二家兩釋,於義乃備者,又取一百七條。其注相同者,取一百三條。集為一書。凡一千五百三十二條,為二十卷。請付外詳校,擿其違謬。」從之。於是公卿八座參議,考正舊注。有輕重處,竟陵王子良下意,多使從輕。其中朝議不能斷者,制旨平決。至九年,稚珪上表曰:
臣聞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馭大國者以法理為本。是以古之聖王,臨朝思理,遠防邪萌,深杜姦漸,莫不資法理以成化,明刑賞以樹功者也。伏惟陛下躡曆登皇,乗圖踐帝,天地更築,日月再張,五禮裂而復縫,六樂穨而爰緝。乃發德音,下明詔,降恤刑之文,申慎罰之典,敕臣與公卿八座共刪注律。謹奉聖旨,諮審司徒臣子良,稟受成規,創立條緒。使兼監臣宋躬、兼平臣王植等抄撰同異,定其去取。詳議八座,裁正大司馬臣嶷。其中洪疑大議,衆論相背者,聖照玄覽,斷自天筆。始就成立律文二十卷,錄敘一卷,凡二十一卷。今以奏聞,請付外施用,宣下四海。
臣又聞老子、仲尼曰:「古之聽獄者,求所以生之;今之聽獄者,求所以殺之。」「與其殺不辜,寧失有罪。」是則斷獄之職,自古所難矣。今律文雖定,必須用之;用失其平,不異無律。律書精細,文約例廣,疑似相傾,故誤相亂,一乖其綱,枉濫橫起。法吏無解,旣多謬僻,監司不習,無以相斷,則法書徒明於帙裏,冤魂猶結於獄中。今府州郡縣千有餘獄,如令一獄歲枉一人,則一年之中,枉死千餘矣。冤毒之死,上干和氣,聖明所急,不可不防。致此之由,又非但律吏之咎,列邑之宰,亦亂其經。或以軍勳餘力,或以勞吏暮齒,獷情濁氣,忍并生靈,昏心狠態,吞剝氓物,虐理殘其命,曲文被其罪,冤積之興,復緣斯發。獄吏雖良,不能為用。使于公哭於邊城,孝婦冤於遐外。陛下雖欲宥之,其已血濺九泉矣。
尋古之名流,多有法學。故釋之、定國,聲光漢臺;元常、文惠,績映魏閣。今之士子,莫肯為業,縱有習者,世議所輕。良由空懃永歲,不逢一朝之賞,積學當年,終為閭伍所蚩。將恐此書永墜下走之手矣。今若弘其爵賞,開其勸慕,課業宦流,班習冑子,拔其精究,使處內局,簡其才良,以居外仕,方岳咸選其能,邑長竝擢其術,則皐繇之謨,指掌可致,杜鄭之業,鬱焉何遠。然後姦邪無所逃其刑,惡吏不能藏其詐,如身手之相驅,若絃栝之相接矣。
臣以疏短,謬司大理。陛下發自聖衷,憂矜刑網,御廷奉訓,遠照民瘼。臣謹仰述天官,伏奏雲陛。所奏繆允者,宜寫律上,國學置律助教,依五經例,國子生有欲讀者,策試上過高第,即便擢用,使處法職,以勸士流。
詔報從納,事竟不施行。
轉御史中丞,遷驃騎長史,輔國將軍。建武初,遷冠軍將軍、平西長史、南郡太守。稚珪以虜連歲南侵,征役不息,百姓死傷。乃上表曰:
匈奴為患,自古而然,雖三代智勇,兩漢權奇,筭略之要,二塗而已。一則鐵馬風馳,奮威沙漠;二則輕車出使,通驛虜庭。搉而言之,優劣可睹。今之議者,咸以丈夫之氣,恥居物下,況我天威,寧可先屈?吳、楚勁猛,帶甲百萬,截彼鯨鯢,何往不碎?請和示弱,非國計也。臣以為戎狄獸性,本非人倫,鴟鳴狼踞,不足喜怒,蜂目蠆尾,何關美惡。唯宜勝之以深權,制之以遠 25aeb.gif ,弘之以大度,處之以蟊賊。豈足肆天下之忿,捐蒼生之命,發雷電之怒,爭蟲鳥之氣。百戰百勝,不足稱雄,橫尸千里,無益上國。而蟻聚蠶攢,窮誅不盡,馬足毛羣,難與競逐。漢高橫威海表,窘迫長圍;孝文國富刑清,事屈陵辱;宣帝撫納安靜,朔馬不驚;光武卑辭厚禮,寒山無靄。是兩京四主,英濟中區,輸寶貨以結和,遣宗女以通好,長轡遠馭,子孫是賴。豈不欲戰,惜民命也。唯漢武藉五世之資,承六合之富,驕心奢志,大事匈奴。遂連兵積歲,轉戰千里,長驅瀚海,飲馬龍城,雖斬獲名王,屠走凶羯,而漢之卒甲十亡其九。故衞霍出關,千隊不反,貳師入漠,百旅頓降,李廣敗於前鋒,李陵沒於後陣,其餘奔北,不可勝數。遂使國儲空懸,戶口減半,好戰之功,其利安在?戰不及和,相去何若?
自西朝不綱,東晉遷鼎,羣胡沸亂,羌狄交橫,荊棘攢於陵廟,豺虎咆於宮闈,山淵反覆,黔首塗地,逼迫崩騰,開闢未有。是時得失,略不稍陳。近至元嘉,多年無事,末路不量,復挑彊敵。遂迺連城覆徙,虜馬飲江,青、徐之際,草木為人耳。建元之初,胡塵犯塞,永明之始,復結通和,十餘年間,邊候且息。
陛下張天造曆,駕日登皇,聲雷宇宙,勢壓河岳。而封豕殘魂,未屠劔首,長蛇餘喘,偷窺外甸,烽亭不靜,五載於斯。昔歲蟻壞,瘻食樊、漢,今茲蟲毒,浸淫未已。興師十萬,日費千金,五歲之費,寧可貲計。陛下何惜匹馬之驛,百金之賂,數行之詔,誘此凶頑,使河塞息肩,關境全命,蓄甲養民,以觀彼弊。我策若行,則為不世之福;若不從命,不過如戰失一隊耳。或云「遣使不受,則為辱命」。夫以天下為量者,不計細恥,以四海為任者,寧顧小節。一城之沒,尚不足惜;一使不反,曾何取慚?且我以權取貴,得我略行,何嫌其恥?所謂尺蠖之屈,以求伸也。臣不言遣使必得和,自有可和之理;猶如欲戰不必勝,而有可勝之機耳。今宜早發大軍,廣張兵勢,徵犀甲於岷峨,命樓船於浦海。使自青徂豫,候騎星羅,沿江入漢,雲陣萬里。據險要以奪其魂,斷糧道以折其膽,多設疑兵,使精悉而計亂,固列金湯,使神茹而慮屈。然後發衷詔,馳輕驛,辯辭重幣,陳列吉凶。北虜頑而愛奇,貪而好貨,畏我之威,喜我之賂,畏威喜賂,願和必矣。陛下用臣之啟,行臣之計,何憂玉門之下,而無款塞之胡哉?
彼之言戰旣慇懃,臣之言和亦慊闊。伏願察兩塗之利害,檢二事之多少,聖照玄省,灼然可斷。所表謬奏,希下之朝省,使同博議。臣謬荷殊恩,奉佐侯岳,敢肆瞽直,伏奏千里。
帝不納。徵侍中,不行,留本任。
稚珪風韻清疏,好文詠,飲酒七八斗。與外兄張融情趣相得,又與琅邪王思遠、廬江何點、點弟胤竝款交。不樂世務,居宅盛營山水,憑机獨酌,傍無雜事。門庭之內,草萊不剪,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稚珪笑曰:「我以此當兩部鼓吹,何必期效仲舉。」
永元元年,為都官尚書,遷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三年,稚珪疾,東昏屏除,以床轝走,因此疾甚,遂卒。年五十五。贈金紫光禄大夫。
劉繪字士章,彭城人,太常悛弟也。父勉,宋末權貴,門多人客,使繪與之共語,應接流暢。勉喜曰:「汝後若束帶立朝,可與賓客言矣。」解褐著作郎,太祖太尉行參軍。太祖見而歎曰:「劉公為不亡也。」
豫章王嶷為江州,以繪為左軍主簿。隨鎮江陵,轉鎮西外兵曹參軍,驃騎主簿。繪聦警有文義,善隷書,數被賞召,進對華敏,僚吏之中,見遇莫及。琅邪王詡為功曹,以吏能自進。嶷謂僚佐曰:「吾雖不能得應嗣陳蕃,然閤下自有二驥也。」復為司空記室錄事,轉太子洗馬,大司馬諮議,領錄事。時豫章王嶷與文惠太子以年秩不同,物論謂宮、府有疑,繪苦求外出,為南康相。郡事之暇,專意講說。上左右陳洪請假南還,問繪在郡何似?旣而閒之曰:「南康是三州喉舌,應須治幹。豈可以年少講學處之邪?」徵還為安陸王護軍司馬,轉中書郎,掌詔誥。敕助國子祭酒何胤撰治禮儀。
永明末,京邑人士盛為文章談義,皆湊竟陵王西邸。繪為後進領袖,機悟多能。時張融、周顒竝有言工,融音旨緩韻,顒辭致綺捷,繪之言吐,又頓挫有風氣。時人為之語曰:「劉繪貼宅,別開一門。」言在二家之中也。
魚復侯子響誅後,豫章王嶷欲求葬之,召繪言其事,使為表。繪求紙筆,須臾便成。嶷惟足八字,云「提攜鞠養,俯見成人」。乃歎曰:「禰衡何以過此。」後北虜使來,繪以辭辯,敕接虜使。事畢,當撰語辭。繪謂人曰:「無論潤色未易,但得我語亦難矣。」
事兄悛恭謹,與人語,呼為「使君」。隆昌中,悛坐罪將見誅,繪伏闕請代兄死,高宗輔政,救解之。引為鎮軍長史,轉黃門郎。高宗為驃騎,以繪為輔國將軍,諮議,領錄事,典筆翰。高宗即位,遷太子中庶子,出為寧朔將軍、撫軍長史。
安陸王寶晊為湘州,以繪為冠軍長史、長沙內史,行湘州事,將軍如故。寶晊妃,悛女也。寶晊愛其侍婢,繪奪取,具以啟聞,寶晊以為恨,與繪不協。
遭母喪去官。有至性,持喪墓下三年,食麤糲。服闋,為寧朔將軍、晉安王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繪雖豪俠,常惡武事,雅善博射,未甞跨馬。兄悛之亡,朝議贈平北將軍、雍州刺史,詔書已出,繪請尚書令徐孝嗣改之。
及梁王義師起,朝廷以繪為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輔國將軍、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固讓不就。衆以朝廷昏亂,為之寒心,繪終不受,東昏改用張欣泰。繪轉建安王車騎長史,行府國事。義師圍城,南兖州刺史張稷揔城內軍事,與繪情款異常,將謀廢立,閑語累夜。東昏殞,城內遣繪及國子博士范雲等送首詣梁王於石頭,轉大司馬從事中郎。中興二年,卒。年四十五。繪撰能書人名,自云善飛白,言論之際,頗好矜知。
弟瑱,字士溫。好文章飲酒,奢逸不財物。滎陽毛惠遠善畫馬,瑱善畫婦人,世竝為第一。官至吏部郎。先繪卒。
史臣曰:刑禮相望,勸戒之道,淺識言治,莫辯後先,故宰世之堤防,御民之羈絆。端簡為政,貴在畫一,輕重屢易,手足無從。律令之本,文約旨曠,據典行罰,各用情求。舒慘之意旣殊,寬猛之利亦異,辭有出沒,義生增損。舊尹之事,政非一途,後主所是,即為成用。張弛代積,稍至遷訛。故刑開二門,法有兩路,刀筆之態深,舞弄之風起。承喜怒之機隙,挾千金之奸利,剪韭復生,寧失有罪,抱木牢戶,未必非冤。下吏上司,文簿從事,辯聲察色,莫用衿府,申枉理讞,急不在躬,案法隨科,幸無咎悔。至於郡縣親民,百務萌始,以情矜過,曾不待獄,以律定罪,無細非諐。蓋由網密憲煩,文理相背。夫懲恥難窮,盜賊長有,欲求猛勝,事在或然,掃墓高門,為利孰遠。故永明定律,多用優寬,治物不患仁心,見累於弘厚,為令貴在必行,而惡其舛雜也。
贊曰:袁徇厥戚,猶子為情。稚珪夷遠,奏諫罷兵。士章機悟,立行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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